不光有鱼香肉丝，鲁元还给张嫣叫了一份馒头，再多张嫣可能就吃不了了。
却不想张嫣尝到鱼香肉丝的味道后，眼睛一亮，夹菜的速度越来越快，等尝到馒头可以配菜以后，张嫣一手馒头，一手鱼香肉丝，直接把菜扒拉到嘴边大口的吞咽咀嚼，吃饭的形象越来越急切豪迈。
鲁元等人被震惊了，纷纷不敢置信。
尤其是鲁元，简直像受到暴击，不同于她，从小在乡野长大，她女儿是实打实的贵族出生，从小就接受良好的礼仪教导，鲁元身为母亲，何曾想到有一天会看到女儿如此粗犷的一面。
“姐，嫣儿这是饿狠了吧。”吕媭看到张嫣的吃饭架势心疼不已，年轻时樊哙饿极了，吃饭也是这架势。
闻言鲁元看着张嫣心疼落泪，小时候她和弟弟朝不保夕，同样是这个样子。
连命都没办法保证的情况下，哪还顾得上什么贵族形象。
这种情况自己经历过也就算了，可鲁元受不了自己女儿也过这种日子。
“是嫣儿失仪，让大家担心了……”见母亲、外祖母几人又是流泪又是心疼，原本沉浸进去鱼香肉丝美味的张嫣回神道。
以前她怎么吃，都没有人管和在乎，张嫣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让亲人们伤心并非她本意。
“没事，你快吃吧，不够吃了还有，要多少有多少。”鲁元强忍难受道，就算心有千言万语，也得先让张嫣吃饱饭。
吃着吃着，张嫣动作慢下来，有些奇怪，“我怎么感觉有点饱了？饭菜这么香，我还以为自己能吃好几盘呢。”
“可能是用了馒头吧，馒头的饱腹感很强。”鲁元道。
随着张嫣饱腹，一盘鱼香肉丝也见底，不像其他人餍足后用筷子夹馒头沾汤汁，张嫣是直接上手，把馒头掰开，在盘子上一擦一转，盘内剩下的汤汁就全被馒头吸走。
张嫣把最后的馒头也吃完，身体后知后觉的拘谨起来。
她看着鲁元、吕雉等亲人，只感觉熟悉又陌生。
鲁元却再也受不了煎熬，直接问张嫣，“嫣儿，你的皇后之位，可是你舅舅刘盈强迫于你？”
听到这话，嬴政三人也竖起了耳朵。
张嫣没留意到他们，眼中现在只有自己的母亲和外祖母。
听到鲁元的问题，张嫣垂眸，微微摇头：“不是，我的皇后之位不是刘……舅舅强迫我。”
“是……外祖母强迫舅舅，逼迫舅舅封嫣儿为后的。”说着张嫣抬眸看向吕雉。
其他人也看向吕雉，似是不敢置信。
吕雉有些尴尬，却也不否认，“没错，我心里的确有这种想法。”
就是没想到未来的她还真付之于行动了。
“母后，为什么？”鲁元不明白。
吕雉看着鲁元叹道：“元儿，你是外嫁的公主，等你我去后，嫣儿和皇室关系远离，如何能保证今后的荣华富贵？”
究竟是和皇室主枝渐行渐远，最终泯灭于人，还是靠近皇室主枝，保生生世世的荣华富贵？吕雉爱屋及乌的疼爱张嫣，自然想给张嫣最好的。
明白吕雉的想法后，鲁元咬唇，无法指责自己母亲的一片好心。
吕雉却看向张嫣，“嫣儿，我强迫了刘盈，又何尝没有强迫你，想必你嫁给刘盈的时候还小，年幼的你无法做主自己的命运，那现在呢？你怨恨外祖母吗？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改变我这个世界张嫣的命运。”
“嫣儿……并不怨恨外祖母。”
“小的时候嫣儿懵懂，不知道自己和舅舅之间意味着什么，可是等长大以后，嫣儿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那就是嫣儿若是没有嫁给舅舅，是否能过得比现在还好？”张嫣道。
这些年，她也是有思考的，而不是只空洞一片，身体不得自由也就算了，想法却是旁人禁锢不了的。
“后来嫣儿得出结论，若是嫣儿没有嫁给舅舅，只怕下场比现在还要凄惨，自从吕家覆灭，吕家女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身死，嫣儿还能留一条命残喘，已是万幸。”尽管这幸并非她想要的。
“什么，吕家覆灭？”吕媭惊呼道。
“是啊，舅舅刘盈死后，他的儿子全都被臣子们变成野种，以野种的.名义处死，而和吕家有关的姻亲，也全都被臣子们诛杀殆尽，最后只剩下我和哥哥，若是嫣儿外嫁旁人，那等吕家失势，对方很有可能诛我以示对新帝投诚。”张嫣语气十分平静道。
再多的伤痛也被时间抚平，现在张嫣谈起吕家的覆灭，情绪已经不再像初时那样激动。
就像她说的，她嫁给舅舅刘盈，就算新帝再看她不顺眼，她也还活着，要是她嫁给旁人，吕家失势后，对方真的还能捧着她？想多了吧。
更可能的是，夫家让她不知不觉的暴.毙，悄无声息的死去，好用她的命保全自己的家族，至于对方因她而有的家族荣耀，自然也不会被他们放在心上。
“嫣儿……”鲁元心神俱震，她本来还对女儿嫁给弟弟心有愧疚，可是听完女儿的话后，她知道，张嫣说的情况很有可能发生。
张嫣要是嫁给旁人，可能她都活不到这个岁数，想到这点，鲁元心头不寒而栗。
对于母亲吕雉，鲁元涌起无尽感激，“母亲，您真是太有远见了。”
“……这不算远见，只能算不幸中的万幸。”
“嫣儿，跟外祖母好好说说，我和刘盈死后，是哪些大臣对我吕家动的手。”吕雉笑容“核善”道。
萧何夫人同和张良夫人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在心底尖叫，上天保佑，可千万别有她们的夫君！
同想到自己和萧何两口子和吕雉之间的交情，总觉得不至于对吕雉的家人下手并斩草除根，而且这种狠辣的手段，也不像萧何能使出来的。
张良夫人心脏“噗通”加快跳动，在心中祈祷张良千万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掺和进这么要命的事情里去。
要是能躲过这劫，她今后也跟着张良修仙！
“为首的是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还有灌婴等人。”张嫣仔细回想。
“都是‘老熟人’啊。”听到陈平、周勃、灌婴等人的.名字，吕雉忍不住冷笑道。
她跟刘邦白手起家，开国功臣们自然也是熟悉的。
“姐，我就说陈平等人不可信吧，果然！”
吕媭气的拍桌子道。
“等着，我绝对饶不了他们！”气完吕媭心中涌起愤怒，她本来就对陈平等人的人品有微词，现在好了，双方直接结下血海深仇。
“陈平是丞相，那我夫君萧何呢？是致仕了，还是不在了？”萧何夫人同关切道。
“彼时酂侯和留侯都已不在了。”张嫣道。
明明是该悲痛的事，两位侯夫人却松了口气，只要萧何、张良没参与进去就行，他们两家人的命保住了！
“嫣儿，你详细说说，吕家是怎么被诛灭的。”说着吕雉看了许负一眼。
“高祖于十二年驾崩，之后舅舅刘盈登基，七年后也驾崩，后葬安陵。”
“什么？才七年！”吕媭惊呼，鲁元瞳孔骤缩，萧何、张良各自的夫人瞳孔地震。
吕雉更不用说，简直如遭重击。
因为现在已经是高祖七年，距离刘邦驾崩不过四五年的光景，刘邦怎么样吕雉不关心，可是刘盈就算加上七年才多大。
“舅舅离世时，才二十三岁。”张嫣眸光黯然道，对她来说，刘盈离世已经过去多年，关于刘盈的记忆早就褪色。
“盈儿的身体如此之差吗？”鲁元忍不住道。
张嫣闻言沉默，“舅舅的身体，不出意外……应该是沉迷酒色所致。”
这让吕雉不敢置信，“盈儿未来居然是个昏君？”
嬴政等人侧目。
“不，舅舅不是昏君，因为舅舅登基以后，政令都把持在外祖母手中，舅舅就算想做昏君也没有机会。”
在场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向吕雉。
吕雉皱眉，“就算如此，盈儿也不该沉迷酒色。”
嬴政暗暗点头，帝王之母把持朝政，要是母亲干的好，就该积蓄力量，要是干的不好，更应该积蓄力量，而不是去沉迷什么酒色。
从这一点看，刘盈这个帝王十分的没有担当。
“舅舅……算是事出有因吧，不知外祖母你们那的时间是什么时候，高祖后期宠爱戚夫人所生的刘如意，以至于想废了舅舅的太.子之位，改立爱子，那时是外祖母据理力争，先是请留侯出主意，后请商山四皓出山，甚至还不惜以皇后之尊为反对废太.子的周昌大人跪谢，如此才保住舅舅的太.子之位……”说到最后，张嫣忍不住哽咽。
其他人心神俱震的看向吕雉，没想到吕雉为了刘盈能做到这一步。
嬴政更是眸色复杂，为了儿子，吕雉一国之母居然向臣子跪谢，是吕雉的尊严微薄到一定程度吗？不，是比起一国之母来，吕雉那时更像是一个母亲。
他心里不期然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带给他最深伤痛的女人，同样是母亲，却是截然不同的两面。
不，也许那个女人有母爱，只是爱的不是他罢了。
相比之下，刘盈何其幸运。
“刘如意和舅舅有过太.子之争，双方本该水火不容才对，可是舅舅登基以后，外祖母想杀刘如意，舅舅一直维护不说，为了更好的保护刘如意，他还和对方同吃同住。”
其他人：“？？？”
他们不理解，要是刘如意是其他皇子也就算了，可那是跟自己争过太.子之位的兄弟啊。
刘盈居然跟对方同吃同住，是真不担心对方直接趁机给自己一刀啊。
想到自己母亲的嬴政心头哽住，他虽然跟母亲有隙，但还没到那么没脑子的地步。
这相当于什么？相当于他母亲想把他的皇位给那两个野种，他非但没有计较，反而对两个野种以礼相待，爱护有加。
一想到这个可能，嬴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的不行。
扶苏表情一言难尽，真是看不出来那个刘盈是这么一个脑子有坑的，他要是刘如意，半夜估计能笑醒，这是什么蠢货啊。
“外祖母当时动不了刘如意，就把刘如意的母亲戚夫人送去永巷舂米。”
“只是舂米？我居然如此仁慈？”吕雉诧异道。
其他人：“……”确实，戚夫人母子想要的可是太.子之位，失败以后，他们母子的下场的确算好的。
“确实心慈手软。”对于铁血一统天下的嬴政来说，吕雉这点手段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就连心有仁义的扶苏，都觉得这种手段太过柔和。
“对于外祖母来说是仁慈，对于戚夫人来说应该不觉得，戚夫人能歌善舞，舂米时不停的唱‘子为王，母为虏。’①”张嫣说起戚夫人歌的内容，意思是儿子是王，亲妈却在受苦，让儿子想办法救她出去。
许负抬眼望天：“戚夫人这是生怕皇后，不，太后娘娘想不起她啊。”
虽然她早就知道戚夫人和刘如意不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可也想不到戚夫人会蠢到这种程度。
就连秦朝三人都不忍直视，得，他们本来还有点为吕雉母子担忧呢，觉得吕雉母子很有可能放虎归山，现在好了，戚夫人的歌一出，他们母子保证好不了。
事实也是，张嫣道：“后来外祖母把戚夫人处以极刑，又找机会毒杀刘如意，本以为事情会就此了结，却不想舅舅见到戚夫人的惨状后，对外祖母说：这不是人干的事。②之后心灰意冷，彻底不理政事，从此只在后宫享乐，所以没几年就去了。”
吕雉怔然，眼泪登时流下，嘴.唇嗫嚅，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姐，你别哭，为刘盈那个没良心的小畜生不值得！”吕媭也哭起来，却急忙给吕雉擦眼泪。
鲁元也顾不上愤怒，赶紧去安慰吕雉。
“娘娘……”萧何夫人同、张良夫人和许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吕雉。
张嫣心头一涩，强烈的情绪久违的在胸.口涌动，她正想住口，听见嬴政道：“说下去，对她来说，长痛不如短痛。”
现在全都知道了，吕雉会痛，可同样会早点过去，可要是断断续续的知道，就会像慢刀子割肉一样，让人痛不欲生。
“父皇……”扶苏轻声，想到自己父亲当年的决定，是不是也是如此，选择长痛不如短痛。
“舅舅死后，外祖母扶持舅舅的儿子们，也就是幼帝，之后临朝称制，大肆分封自己娘家，吕家手中不光有了权，还有了兵。
后来我很多时候都在想，若是舅舅没有身死，外祖母还会不会大肆分封娘家？我想应该不会，因为外祖母不会给舅舅添麻烦。”这也是张嫣为什么先说刘盈死因的原因，因为如果还有他在，吕家绝不会有此一祸。
“吕家势大，妨碍了其他朝臣的利益，是以等外祖母一走，朝臣们就联合起来，以吕家谋逆之名诛吕。
而吕家，吕禄在好友的郦寄的劝说下，直接交出兵权，本以为吕家退一步，能相安无事，却不想反而没了最后一丝抵抗之力。姨祖母知道后，说吕氏再无容身之地③。
之后确如姨祖母所说，吕家就如同待宰的鸡鸭，直接被朝臣带兵杀的一干二净，外嫁的女儿们同样没能幸免，要么一同覆灭，要么自己和所出孩子身死，最终只留我娘亲鲁元一脉。”
“原来如此，吕家真是亡的不冤啊。”吕雉听完忍不住冷笑道。
她本以为吕家覆灭，是经过生死相搏，可谁能想到是一面倒的屠.杀，惨烈是惨烈了，只是惨烈的是吕家。
“嫣儿，我这一脉又是如何死的？”吕媭擦干眼泪，目光坚韧的看向张嫣道。
既然吕家只剩张嫣兄妹两个，那说明她和孩子们也遭遇了不测。
张嫣心有不忍，不敢看吕媭，“姨祖母被施笞刑，活活打死；儿子被处死；女儿嫁给刘氏子弟，诛吕时被夫家‘大义灭亲’。”
“好，好的很，二姐，你看，这就是心慈手软的下场，还望二姐这次不要重蹈覆辙。”吕媭咬牙道。
另一个世界的她已经死了，这个世界的她，绝不放过陈平、周勃等人。
其他人也看向吕雉，心头砰跳，在知道未来的情况下，吕雉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却不想他们看过去，吕雉的表情却兴致缺缺，“我倒是能把刘盈和吕家推上去，可问题是他们守不住全都白搭，既如此，咱们还废那么大劲干什么？”
是她吕雉无能吗？保刘盈登基、给予吕家超乎寻常的荣华富贵，可结果呢，没一个中用.的。
“难道有些事情再来一次，就不会有同样的结果吗？”吕雉问大家，又像是问自己。
她和嬴政情况不一样，嬴政知道秦朝二世而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换一个秦二世。
“我只有刘盈一个儿子啊，我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吕雉心灰意冷道。
“姐……总之我不管，不管咱们这次的命运如何，陈平、周勃我是一定不会放过的！”吕媭气愤道。
“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吧，反正咱们吕家左右逃不过覆灭的下场。”吕雉看开道。
“娘娘，您别这么说。”萧何夫人同和张良夫人感到头皮发麻道。
许负看着她们，“两位侯夫人何不问问自己未来的情况？”
“这……”萧何夫人同和张良夫人迟疑，最终还是按耐不住，问起她们的以后。
张嫣仔细思索道：“丞相离世以后，世子袭爵，世子离世后，外祖母就让夫人同袭爵，为酂侯，等到新帝登基，新帝免除夫人同的酂侯爵位，让庶子担任新的酂侯。”
萧何夫人同：“……”她不光男人死了，儿子也死在自己前面，自己爵位还没了。
“留侯二世为张不疑，后以‘不敬罪’，削爵国除。④”张良夫人眯眼，“新帝是谁？”
“嫣儿先别说，让外祖母猜猜，新帝是不是薄姬之子——刘恒？”吕雉道。
张嫣惊讶，“外祖母怎会知道？”
“因为‘薄姬生天子’。⑤”说着吕雉一叹，看向许负道：“鸣雌亭侯藏的挺深啊。”
之前许负给吕雉的锦帛，上面写的就是：“薄姬生天子”五个字，此时刘恒已经出生，若是刘恒才是大汉未来的君王，她的儿子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可以想象吕雉心里当时如何盛怒。
“是，负正是当年为薄姬算命.之人，只是现在卦象已经变了。”许负坦然道。
在吕雉知道未来后，想也知道原本的命运已经改变，所以许负才会投靠吕雉。
“店主，雉有一个不情之请。”吕雉突然对史诗道。
正在看热闹的史诗回神，道：“请说。”
吕雉看向张嫣，“我能不能带嫣儿去我的世界？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