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笑道:“要不是我现在身子重,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几人玩闹了一会儿,鸳鸯便起身辞行,道:“先向二奶奶请示一下,借二爷去替我回个话,你也知道我素日笨口拙舌的,老太太问起你的情况,我答不上来,好歹也有二爷帮着周全着。”
王熙凤道:“瞧瞧瞧瞧,我在你们嘴里,倒成了母夜叉一般,还说什么请示我?快走,快走!”
鸳鸯笑着与贾琏一同出去。
鸳鸯走后,王熙凤却忍不住怀疑起来:“你是在我身边伺候的,老太太若是问话,你去不比二爷去更好?”
平儿给王熙凤掖了掖被子,道:“奶奶自有喜之后,这多疑的心思越发的重了。以我看来,奶奶还是好好保养身子才是最好,他日生下一个哥儿,才算有了终身的依靠。”
王熙凤听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复又提起这事,平儿无法,只得前去贾母院里一看究竟。
贾琏既到,贾母与鸳鸯回避,宝钗取出书信,递给贾琏。
贾琏一怔,接到信的手微微抖着,道:“这是...公主给我的?”
“她...不怪我了?”
贾琏连忙打开信,看完之后,满脸失望,道:“原来为的这个。”
从贴身的香囊里,取出了一小块脱了丝的缎子,递给宝钗,道:“公主说的,便是这个了。”
宝钗接过,谢过贾琏,问了一些王熙凤的胎象,贾琏浑浑噩噩,词不达意。
宝钗微微皱眉,世间男子,大多如此,爱一个,爱一个,贪心不足。
误了公主,也负了王熙凤。
公主入道家,青灯经文伴一生,王熙凤虽守着贾琏,却时时防备着新的女子的出现。
在这一场的爱情角逐中,没有一人是赢家。
太后为公主选驸马是好意,却被攀龙附凤的贾赦钻了空子,太上皇打压王子腾,却拿了公主婚事作伐子。
归根到底,还是权势弄人。
宝钗一声叹息,不再询问王熙凤的消息,起身欲走,却又听贾琏期期艾艾道:“公主...她现在好吗?”
面前的贾琏,哪还有往日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形象?
迷茫与自责,充斥着他的眸子。
宝钗见了,不免责怪自己拉公主又如泥潭。
理了理思路,宝钗轻声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公主好与不好,又与琏二哥有什么关系呢?”
“我劝琏二哥还是早些断了这些心思,切莫寒了凤姐姐的心。”
“凤姐姐”三字,犹如一盆冷水,泼在贾琏头上。
贾琏一个激灵,低下了头,道:“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进度是不是有点慢?要不要加快一下进度?
☆、八十章
宝钗见贾琏这副模样,不忍再继续说他,告诫他要多将心思放在凤姐身上,贾琏连连点头,宝钗却知他并未听进心里。
宝钗暗自埋怨自己扰乱了他们夫妻的生活,见贾琏手里仍捏着书信,便好意提醒道:“这封信干系重大,不能让旁人瞧了去,琏二哥还是早些销毁的好。”
正在说话间,文杏过来请宝钗,说是郡主闹着要去江城,谁也拦不下,让她赶紧回府。
宝钗嘱咐贾琏务必要销毁书信,便急忙往王府赶去。
王府内,水雯已经换好了一身轻甲,腰间配着长剑,彼时若非南安太妃死命拉着她,只怕她早已出府。
水雯见宝钗回来,连忙叫道:“大嫂!”
宝钗上前安抚了南安太妃,又去劝水雯,奈何水雯水米不进,满腔心思要去江城寻水汷。
南安太妃道:“我这一生,只有这么一对儿女,你哥哥不孝,一时舍我去了,如今你又要去那不得回转的地方...”
“我这一生命苦,人生三苦,竟然都叫我经历一遍。”
“早年丧父,中年丧夫,到了晚年,又叫我这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南安太妃哭的凄惨,周围人也忍不住跟着落泪,宝钗悄悄使了个眼色,让丫鬟去请徐朋义。
南安太妃搂着水雯,道:“你爷爷,你外祖父,你父亲,都死在战场上,尸骨都不曾寻回,如今你哥哥又是这般...”
南安太妃的哭诉还未说完,便被水雯打断了,她的脸上还有泪痕,眼神却无比的坚毅:“大哥没死!”
水雯从南安太妃怀中挣出,右手指着江城的方向:“除非我亲眼见到了大哥的尸体,否则无论谁跟我说他死了,我都不信!”
宝钗上前给南安太妃揉着胸口,柔声劝慰道:“母亲,江城离京城万里之遥,消息一时难通也是有的。您是王爷的母亲,知子莫若母,王爷是什么脾气,您比谁都了解,兴许只是王爷战败了,一时面子上挂不住,找了个地方,一个人静一静,过个几日,等他想开了,便又会回营领兵作战了。”
安抚完南安太妃,宝钗又去劝水雯,握着她指着江城方向的手,道:“什么尸体不尸体的,郡主说话也太急了些。”
然后又低声在水雯耳畔道:“母亲本就伤心,郡主且收些脾气,若是母亲气出了好歹,郡主又比谁都心疼,何苦来哉?”
宝钗此话一出,水雯便红了眼,又兼宝钗推了推她,水雯便顺水推舟,复又倚在南安太妃怀里,红着眼道:“我错了。”
南安太妃搂着水雯,放声大哭。
这个自出生便尊荣无比的女人,在经历了丧父丧父丧子的打击后,贵妇形象荡然无存。
她的鬓发散乱,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却不让丫鬟们去擦。
她现在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普通母亲。
丫鬟来报,说徐朋义到了,宝钗与水雯合力劝了一通,南安太妃方让徐朋义诊脉。
开的汤药,水雯亲自端了喂她,南安太妃方喝。
宝钗跟着伺候,直到南安太妃沉沉睡去,她才与水雯一起走出来。
宝钗见水雯走出屋子时又深深看了南安太妃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
二人一路回到水雯的院子,宝钗方道:“郡主还是要走?”
水雯道:“十岁那年,他们告诉我,父亲打了败仗,在战场上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水雯轻笑,眼泪无声落下。
伤疤无论再怎么时间久远,一旦揭开,那血淋漓的伤口,还是会痛彻心扉的疼。
水雯道:“我想去战场上找父亲,母亲死命拦住我,她说一切交给大哥,让大哥去处理,大哥会把父亲带回来,而我,只需要静静地呆在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就行。”
“那一段时间,我时常梦到父亲,他浑身是血,衣不蔽体。他说他一直在等我,等我带他回家。”
宝钗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她知道,这时候,她只需要做一个忠实的听客就行,陈年旧事,还需水雯自己看开。
“可是后来,大哥回来了...”
水雯捂住了双眼,泪水顺着她的指缝落下,她哽咽道:“父亲...再也没回来。”
水雯伏在桌上,痛哭出声。
那一年父亲去世的痛苦,此时又占据了她的身心。
宝钗轻轻地拍着她的肩,想起她父亲去世那年,她的无助与彷徨,以及后来迅速的成长。
与宝钗相比,水雯无疑是幸福的。
南安太妃虽然耳根子也软,没什么主见,但水汷却是一个极有担当的男子,他将水雯保护的很好,天真烂漫,宛若三月暖阳下未经风霜的花骨朵。
然而父亲去世的伤痛,却是这些保护无法抹平的。
宝钗知道,那是心脏永远缺失了一角,此生再不敢碰触,也不敢提起。
所以王子腾能够一句话拿捏住宝钗的情绪,又好比,水雯彼时的执念——“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年我去战场上找父亲,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水雯起身,擦了擦眼泪,道:“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去找大哥。”
“我已经没有了父亲,不能再没有他。”
水雯的眼神坚定中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宝钗丝毫不怀疑,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会毫不犹豫去闯。
宝钗摸着她的头,道:“想去的话,那就去吧。”
水雯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你...你不阻止我?”
“我会帮你,母亲那边,由我去劝说,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宝钗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水雯拉着宝钗的手,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块浮木,急切道:“别说一个条件,一百个条件我也答应!”
荣国府内,贾琏手里捏着公主的信,神情恍惚。
最终他还是没有听从宝钗的嘱咐,把信销毁。
贾琏将信整整齐齐对折,放在贴身小衣的口袋里,揉了揉脸,长吁一口气,回到自己的院子。
屋里王熙凤躺在榻上,她刚吃了点东西,又尽数吐了出来,一张小脸蜡黄,不胜可怜,哪里还有当年不怒自威的“凤辣子”模样?
贾琏急忙走上前,嘘寒问暖。
过了一会儿,王熙凤脸色方好了一些,问了些贾母都问了哪些问题,贾琏面不改色,胡乱应了。
因着王熙凤怀疑,二人分房而睡。
到了晚间,王熙凤拉着平儿偷偷来到贾琏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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