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时候和他认识?
什么时候和他有交集?
什么时候开始,她能为另一个人骗他?!
怒意混杂着痛楚一起翻涌,想到两人身份,他难堪到呼吸都觉困难。
慕锦月见状,惶恐跪正,忙道:“师父,我们并无加害之心,只是师兄真的是冤枉的!我知道您偏袒温师叔,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虽骗您过来,但弟子并无恶意……”
“闭嘴!”
沈玉清大喝出声,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满脑子只有这两个人。
裴子辰身上的香味,为她镇压毒素的灵力,饭桌上试探着裴子辰的消息、毫不犹豫回答他有关裴子辰的问题,穿着他不爱的紫衣站在门口送别……
他知道的,其实他早就察觉的。
他再也自欺欺人不下去。
乌月林那一晚她就见过裴子辰。
那一夜,她带着火毒和灵泯散千里迢迢去乌月林救下裴子辰,而裴子辰为她镇压了火毒,所以她不再需要他。
天阶冰灵根,远比他合适。
可笑他还用什么其他人灵力驳杂想让她只看他,自以为是想等下月、以后,再也不亏待她。
若无爱意,只谈合适,谁又比裴子辰合适?
可若像过去一样心怀爱意,她又怎么会选择他人?
意识到这一点,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可他不敢停止作想,他清楚知道,他必须想下去,他不能再逃。
她为了这个弟子骗他。
那一夜的酒不是道歉,不是和解,不是为了未来,而是……
他骤然想起离开灵剑仙阁那日,她一身紫衣站在门口。
她从不在他面前穿紫衣,因为她知道他不喜欢。
为什么要骗掌门印?为了开宗门大阵?什么事,需要开宗门大阵叫蓬莱的人过来?
蓬莱的人,这两百年只来过一次,就是在成婚。
他们送她来。
而如今再来……
是来接她走。
意识到这一点,沈玉清再也克制不住,转头就朝无忧秘境出口一路狂奔而去。
“师父!”看见沈玉清转身,慕锦月惊慌开口,“别抛下我,师父!”
然而沈玉清听不到。
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只是一时意气,就像过去很多次一样,只是为了气他,只是想要他的关注,只是想要他在意他。
这次不过就是过分一点,张扬一点,没什么的。
他是她的丈夫,他理应包容她,教导她,接纳她。
她要他低头,他可以低头。
只要他赶回去,和她说明白,她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她是他的妻子。
她不懂事,她不明白规矩,她肆意妄为,他得教会她。
道侣结契之后,她便是他一生的妻子,无论爱恨别离,都不能分开。
他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喜欢。
他只是为了他的脸面,为了灵剑仙阁的规矩。
那一刻,他疯狂欺骗自己,他拼尽全力、全无仪态、像少年时那样狂奔而回去挽留一个人,只是为了留住一个人,而不是爱着一个人。
*** ***
沈玉清从无忧秘境赶回时,江照雪坐在高台上吃着蜜瓜。
她敲响审命台的大钟后,没一会儿弟子们便赶了过来,看见裴子辰和江照雪,众人都有些诧异,在台下议论纷纷。
九幽境结界被打开一事早已传遍宗门,众人大多得知,只是没想到江照雪回来,私下你一言我一语,压着声道:“这是阁主夫人啊?”
“她是来给裴师兄出头吗?毕竟是阁主弟子……”
“裴师兄不会做这种事吧?”
“可回来的弟子都说……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好呢?”
江照雪听着下面议论声,瞟一眼后当没听到,摇着扇子吃着蜜瓜,老远看着跪得老老实实的裴子辰,暗骂这人麻烦。
要不是他非要挣个是非黑白,她把人带走就是了。
名声嘛,有什么在意的?
就像大家都说她给慕锦月下毒,她不也懒得理吗?
她心中腹诽,看着弟子都来到审命台。
温晓岸没有出面,派她的弟子竹明主持,江照雪随便听听,便没了兴趣。
他们的口供早已窜好,内容无非是把高闻做的事换成了裴子辰,顾景澜没来之前,倒也没什么好改的。
这些供词裴子辰明显听过不止一遍,静默跪坐在地上听着,等听到“致使七死三伤”时,裴子辰终于有了反应:“七死?”
他抬眸看向说话的弟子,有些茫然:“谁死了?”
江照雪一听便觉
他清楚记得,他看见的,只有四个弟子死在当场,还有三个人是谁?为什么会死?
“落霞峰三位弟子,宋峰,赵谦,柳文”
竹明听裴子辰询问,语气没有半点波澜,冷声道:“路上遇到火灵兽,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他们也是为了你,”旁边高闻立刻接话,扬声道,“我们都说了,那墙上是幻相,阁里早就叮嘱,不可触碰任何墙壁上的东西,你非不听劝,还让他们和我动手?最后他们逃跑路上死于火灵兽之口,也是罪有应得。”
“你胡说!”裴子辰闻言咬住重点,暴怒往前,“他们在哪里遇到的火灵兽?乌月林附近哪里来的火灵兽?!他们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拉住他!”
主持的竹明高喝,旁边人立刻冲上前去,将裴子辰按住。
双方吵闹起来,台下弟子哗然。
温晓岸坐在一旁,拨弄着碗盖,慢慢悠悠道:“听说女君今日打开了宗门传送大阵,将蓬莱少君召来,不知所为何事?”
“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学会叫我一声嫂嫂吗?”
江照雪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东拉西扯。
温晓岸神色中带了不耐,只道:“女君到底怎么逼迫师兄,女君心里有数,这个嫂子的身份我不忍,女君又当如何?”
“不认就不认咯,”江照雪随意道,“反正也不影响我是阁主夫人啊。”
温晓岸闻言冷笑:“这可不一定,要是有些人私通弟子,败坏门风,又怎么配当夫人呢?”
江照雪不言,低头喝茶,温晓岸倒也不遮掩,直接道:“我听高闻说,那日林中出现了一只蓝睛白虎,这事儿太小,我都忘记禀报师兄了。”
“蓝睛白虎?在蓬莱倒也常见。”江照雪似是思考,“玉清和我说,那日有蓬莱妖修在场,难道是一只蓝睛白虎?”
“说不定呢?”温晓岸轻笑,“不过我记得女君本体也是只蓝睛白虎吧?”
“你记错了,”江照雪一听这话,露出不高兴神色,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是金眸。蓝睛在蓬莱常见,我可不是这种普通货色。”
江照雪语气太过自然,温晓岸一愣,一时竟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知识储备。
不过好像金眸……是比蓝色听着高级点?
毕竟她也没见过江照雪的原身,都是听说,对蓬莱更是不太熟悉。
她琢磨片刻,想了想,决定试一试。
若是如她所想,她便算拿住了江照雪的把柄,直接禀报老祖宗和沈玉清他们二人有染,就算为了灵剑仙阁的名声,怕也会寻个理由处置他们。
届时裴子辰必死,也不用谈什么罪名。
温晓岸做了决定,转头看向台下还在争吵的双方,轻唤:“竹明。”
听到温晓岸开口,竹明立刻转入帘后,恭敬道:“师父。”
“动手打。”
温晓岸直接道:“此人奸诈,需以重刑,不必太过怜悯,打到他说为止。”
这话不轻不重,刚好够江照雪听见。
江照雪瞟一她眼,便知温晓岸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不做声,转动着手中团扇,听着竹明一愣,有些为难道:“师父,可这么多弟子看着……”
“只要不是冤案,”温晓岸提醒他,“看着又如何?刑罚堂自有章法,审问恶人,也算一种震慑。他们若有疑问,来刑罚堂问我。”
听到这话,竹明便知温晓岸的意思是日后出事,她会管下来。
竹明也不再迟疑,应了一声便出去,随后厉喝道:“裴子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吗?!蓬莱妖修与你有何干系?可还有其他同党?”
“我要见师父,”裴子辰咬牙开口,“我没罪,我要见师父!”
“还在嘴硬。”竹明骤然提声,“打!狠狠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听到这话,弟子瞬间哗然。
有人不由得提声:“竹师兄,您这与屈打成招有何区别?”
“这位师弟什么意思?”
竹明抬眼看去,冷声道:“方才在场同门已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人证物证俱在,九幽境结界是他打开无疑,现下需要定夺的,只是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是一人还是另有党羽。你现下位他报不平,到底是心中觉得我执法不公,还是利益相干呢?”
这话一出,质问者声音瞬间小了下去。
江照雪冷眼看着温晓岸这位弟子,不由得轻笑:“你这弟子倒是牙尖嘴利。”
“说些实话,女君听不得了?”温晓岸试探着道,“倒是第一次看女君这么关心一个弟子。”
“啊?”江照雪茫然抬头,“这叫关心?”
“那是我误会了?”温晓岸笑笑,只道,“也是,女君眼里惯来只有师兄,素不相干之人,应当不会关心。”
江照雪知道温晓岸是在试她,笑着道:“倒也不是呢,有时候还是喜欢看热闹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江照雪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言。
她要带裴子辰走,必然不能闹得太难看。
如果她明晃晃和裴子辰先有交集,再和沈玉清解契,然后要求带裴子辰走,必定会被有心人说成暧昧不清的关系。到时候别说沈玉清,或许灵剑仙阁都觉得耻辱不肯放人。
反正顾景澜来,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她无需多言。
不过是吃些苦头,无妨。
她摩挲着瓷杯边缘,看裴子辰被众人按在地上。
板子重重砸到裴子辰身上,发出撞击血肉沉闷之声。
裴子辰闷哼出声,竹明冷声询问:“同党是谁?!”
“没有同党,”裴子辰喘息着,“九幽境结界是高闻开的。”
“胡说!”高闻着急起来。
竹明拍手:“打,继续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太阳升起来,板子一下一下敲打在裴子辰身上,血从他身上溢出,在地上干竭。
温晓岸一直观察着江照雪的神情,江照雪不能表露分毫,在感觉有什么在内心无声滋长。
她想,温晓岸当真是找死。
她摩挲着茶杯边缘,暗中传音询问青叶:“顾景澜还有多久?”
青叶那边全是打斗声,骂了一句后才回应:“他们派人下来拦人,不过已经到山门,快了!”
听着这话,江照雪放心几分,温晓岸似乎也收到了消息,她皱了皱眉头,知道没时间拖延了。
抓不住江照雪就算,先得把裴子辰办了。
她思索着,放下手中茶杯,直起身来,终于开口:“停。”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抬头看上来。
江照雪转眸看她,就见她提步走下去,来到裴子辰面前。
裴子辰趴在地上,轻轻喘息着,温晓岸垂眸,有些惋惜道:“裴子辰,都到这种时候了,还不肯供你的同党?”
血沾染了裴子辰满脸,他无意识喃喃:“我要见师父……”
温晓岸见状轻笑:“你在乌月林中,没有帮手是吗?”
“师叔,”裴子辰闭上眼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心中既有定论,又何必问我?”
“你就回答我,”温晓岸盯着他,郑重追问,“你在乌月林中,是一个人吗?”
裴子辰睫毛轻颤,没有作答。
“不承认也没关系,师叔不会冤枉你。”
温晓岸说着,抬手拍了拍。
江照雪有些奇怪,不明白温晓岸在做什么,随即就听一声熟悉的狗吠之声传来。
江照雪瞬间意识到什么,循声扭头,就看弟子拖着一条挣扎着黑白色的老犬上来。
看见这只老犬,江照雪捏紧茶杯
她死死盯着那条她喂过、在她身边环绕过的老犬,看着裴子辰面露惊慌,奋力大喝:“师叔,你想做什么?!”
“你若不说实话,我只能证明了。”
温晓岸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反应,抬手将刀刃抵在胖胖胃部,温和道:“我已经询问过所有弟子,没有人喂养过这只狗,你若没有同谋,这只凡犬这些时日必定已经饥肠辘辘,胃里不会有东西了。”
“你放开它!”
裴子辰闻言激动起来:“它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呢?它是证据啊。敢问各位弟子,有人帮他喂过这条狗吗?”
在场人不敢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温晓岸笑了笑:“你看,今日灵剑仙阁弟子都在此处,没有人帮过你。我听说这条狗与你亲人无异,你有没有拜托过人喂养呢?”
裴子辰一时语塞,温晓岸便知道了他的答案,继续追问:“是谁在帮你?”
“就算有人帮我……”
“那就是你的同党!”温晓岸骤然提声,“若你肯招,或者认罪,就不用验这只狗你认不认?”
“你放开它!”
“你认不认?!”
刀刃抵入狗身体,狗激烈挣扎起来,裴子辰呼吸一窒,随即疯狂挣扎起来:“放开我!你放开它!”
“你有罪吗?”温晓岸明显擅长刑讯,她看着逐渐崩溃的人,刀尖一点点扎入狗身体,每扎一寸,便一声,“认不认罪?!”
“放开它我求你放开它!”
“你有罪。”
“我没有!”
“你有,你和你师弟一起打开了结界!你害死他们今日还要害死这只凡犬,你何恶毒!”
“我……”裴子辰看着不远处的胖胖,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说话!同党何在?你可有罪?!”温晓岸厉喝。
“我……”裴子辰浑身颤抖着,他看着挣扎的胖胖,看着它惊恐的模样,他张了张口,却出不了声。
都死了,反正他的师弟都死了,他活着,有罪无罪有什么关系?
“有罪”二字差点脱口而出瞬间,胖胖突然惊叫一声,回头朝着温晓岸一口咬去!
温晓岸本能性刀刃一送,瞬间扎入狗身。
江照雪瞳孔急缩,在高处握紧扶手。
她知道这是温晓岸在逼她,但凡她露出异样,温晓岸或许就要寻到借口,将她和裴子辰联系起来再查。
她不能给温晓岸这个借口。
她逼着自己冷静。
血花飞溅而出,裴子辰睁大眼眸,看见胖胖猛地挣脱了温晓岸,他猛地一挣,扑上前去,将狗子抱入怀中。
然而凡犬怎能接修真者的一刀?
胖胖胃部被彻底划开,血和内脏散落出来,裴子辰浑身颤抖着,喘息着,满眼是泪抱着温热的身躯。
温晓岸抹过刀刃上的血,有些遗憾开口:“呀,它胃里还有肉呢。你不是说没有同党吗?”
裴子辰抱着胖胖,没有出声。
他看着它,就感觉它好像还是小时候。
在那个他以为会死去的雨天,轻轻蹭着他。
他醒来后,带着它颠沛流离,带着它爬上满是幻相绝望的登天梯,那时候他抱着瘦得只剩骨头的它想,它这辈子,要吃得饱饱的,长得白白胖胖的。
“不饿了。”裴子辰沙哑着开口,摸着胖胖的头,慢慢收紧手臂,“胖胖,不饿了,没关系……没关系……圣人……圣人说……”
他一开口,眼泪掉下来,竭力克制着自己:“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本立……而道生。孝……弟……仁之本……”
他反复诵念着,竭力克制着什么。
然而冥冥中,有一个声音轻声冷淡命令:“溯光镜。”
磅礴的力量充斥在裴子辰身躯,但无人得知,只有他一个人,反复诵念着圣人之言,压制着那过于恐惧的力量,听着对方发令:“天命阁,溯光镜。”
溯光镜,可以回溯时光,可以让所有人施法之人过去看到过的景象,知道施法之人发生过什么。
这也就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可他的清白重要吗?
他的君子道义,有人在乎吗?
他在坚守什么呢?
有意义吗?
他有些想笑。
江照雪坐在高处,静默看着台下被逼入绝境的少年,呼吸有些乱起来。
阿南咬牙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主人,动手吧!”
江照雪听着,果断抬手划开手掌,以血画阵。
阿南见状一愣,不由得道:“不是,你真动手啊?现在不合适啊!”
江照雪没理会它。
她知道不理智,知道自己兄长在和孤钧老祖谈判,不当做出任何过激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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