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欲语还休,最终却只是笑笑,轻声道:“还望女君记得自己答应过的,等您回来,我为您扶簪。”
说着,裴子辰抬手一点,他的灵力全都隐入深处,除了江照雪以外,旁人再无法感知。
江照雪惊讶抬眸,就见他温和笑笑,随后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抬手一挽月光化作手中宫灯,提步上前。
“走吧,”他背对着她,轻声道,“弟子为您引路。”
他说着上前, 为她领路。
月光从旁侧斜落入长廊,洒在青年半肩之上,他提灯行走于光影之间, 长身玉立, 玉剑夜行。
江照雪感觉携带着他灵力的剑意将她整个人包裹, 然而她又清晰知道, 这些无处不在的气息只有她一人知晓。
就如这个人的情义,从来都行于暗夜, 明明在失控之时浓烈得几乎将人溺死, 却难以为他人窥见。
她愣愣看着前方青年,静默无声。
阿南见她许久不动, 不由得道:“主人?”
这一声唤让江照雪骤然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晃神。
她连忙收心, 压着被激起的异样感,赶紧跟了上去。
裴子辰走在前方,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江照雪, 唇瓣带了些许笑意。
鸢罗见状,忍不住道:“主人, 您还笑呢?女主人马上要去找沈玉清了, 您不说清楚些, 万一等一会儿她和沈玉清一见面又和好了怎么办?”
“已经清楚了。”
裴子辰轻声开口。
鸢罗茫然:“啊?”
裴子辰抬眼看向前方院落, 感受着身后人似乎是对自己方才失态的懊恼,温和道:“女君要做什么, 她一直很清楚。”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客院, 刚入院中,就听侍女站了两排,里面传来人声。
裴子辰顿住步子, 转头同江照雪对视一眼,想想便退了开去,由着江照雪上前。
江照雪整理了一番心绪,便大步往里,刚一入院,这些侍女便仿佛是等待许久,一一跪下行礼。
江照雪直奔人声传来的房间,靠近了便听有一位老者在人叮嘱什么,语气不徐不疾,沉稳道:“这位姑娘外伤已无大碍,只是身体太虚,按着方子补气养血,再好好修养几日便好。”
“哟,”江照雪一听,便顺口接话,来到房门前,笑着道:“看来锦月是好得差不多了?”
这话一出,房内所有人大多看了过来。
江照雪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发现屋里就四个人。
沈玉清坐在左边一排椅子首位,慕锦月苍白着脸坐在沈玉清旁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慕锦月,正同药童收拾着行囊,明显已经看诊完毕。
他们被江照雪声音惊扰,除了沈玉清以外的人纷纷抬头,看见是江照雪,慕锦月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行礼:“师娘。”
“身上有伤,不必多礼。”江照雪听到这话,走上前去,拉住慕锦月起身,关怀道,“现在好些了吧?”
这话让慕锦月僵了僵,有些不安。
她身上的伤是江照雪所致,而江照雪动手的原因又是因为她动手刺杀江照雪,无论从哪个角度,江照雪此刻都不当是这样和蔼模样。
但江照雪笑意盈盈,她也不能如何,只能低声道:“弟子无碍。”
“在弥真幻阵受伤,虽然是幻阵,但会伤及神魂,不可大意。”江照雪耐心叮嘱,拍着慕锦月的手背,温和道,“我那一刀捅太深,你得多休息。”
这话让慕锦月彻底懵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旁边大夫左右一看,识趣起身,同江照雪沈玉清行礼之后,带着药童离开。
大夫一走,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四人,江照雪见慕锦月久不能答,笑着道:“怎么一句话不说?是还没想好怎么编杀我的理由?”
“师娘!”听到这话,慕锦月瞬间反应过来,慌忙跪在地上,急道:“师娘,弟子在弥真幻阵中是受阵法影响,弟子绝无伤您之意……”
“不不不,”江照雪寻了沈玉清旁边的椅子坐下,摇了摇手指头,似是长辈教导一般道,“弥真幻阵是勾起你心中的念头,要是没有的念头是勾不起来的。到底为什么想杀我,你得好好想想啊。”
这话让慕锦月面色发白,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旁侧沈玉清。
沈玉清始终静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江照雪左右一看,坐在椅子上,往沈玉清方向微微倾斜,敲着椅子扶手道:“沈阁主,这是你的弟子,我就算不是你夫人,也是蓬莱女君,她对我动手,多少要有些说法吧?”
“你何时不是我夫人?”
沈玉清哑声开口,却是这么一句。
他似乎是静默了很久,乍然出声,声音带了几分哑涩,听上去极不自然。
旁侧裴子辰抬起眼眸,江照雪动作微顿,想了片刻后,她轻笑一声,坐直起来,整理着衣衫,故作自然招呼裴子辰道:“子辰,你师妹伤势未愈,你先带你师妹另寻房间安置,我和你师父有话要说。”
“是。”
裴子辰立刻开口,慕锦月闻声顿急,忙看向沈玉清,着急道:“师父,您……唔!”
话没说完,她声音戛然而止,完全无法出声。
慕锦月震惊回头,就看裴子辰垂下眼眸,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淡道:“师妹,走吧。”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很是客气,可慕锦月却明显感觉有一种无形压力压了下来,她抿紧唇盯着裴子辰,急急喘息。
裴子辰目光扫了过去:“师妹?”
“出去吧。”
沈玉清终于出声,慕锦月回头看向沈玉清,想了片刻,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讨不了什么好,干脆起身,行礼之后便冲出房中。
等她出去,裴子辰才慢条斯理同江照雪沈玉清行了个礼,暗中看了一眼江照雪,江照雪摇着扇子点了点头,裴子辰这才走出门外,合上大门。
大门一关,裴子辰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大步朝着院外走去。
刚走出院门,裴子辰便听见不远处有人“呜呜”挣扎的声音,他顺着声音过去,便见慕锦月被叶天骄和钱思思按在地上,正神色不甘,奋力挣扎。
见到裴子辰过来,叶天骄忙道:“刚才她一出来就想跑,被我们按住了!”
裴子辰闻言将目光落下,看见慕锦月跪在地上,慕锦月愤愤抬头,一双眼十分急切,似是想说什么。
裴子辰扫她一眼,平静道:“走吧。”
说着,裴子辰便率先往前,叶天骄和钱思思压着慕锦月,将她拉了起来,跟上裴子辰,叶天骄在后面给裴子辰指路:“你往前走,大哥在大堂等咱们。”
裴子辰应了一声,带着慕锦月往外,等到了大堂,叶文知看见他们,赶忙迎上前来,对着裴子辰道:“裴小道君,这边走。”
裴子辰颔首跟上叶文知,往大堂另一头的花园走去,走到假山之中,叶文知打开机关,领着所有人往下。
慕锦月见状皱起眉头,也察觉不对,她不再挣扎,反而是警惕看向周遭。
假山之下,是长长的楼梯,大家顺着楼梯走到深处,便看到一道写满符箓的大门,叶文知上前推开之后,房门一开,便是密密麻麻的隐蔽阵法,这阵法流转的灵力极强,裴子辰有些疑惑:“叶大人,这里是?”
“此处乃天机院大阵,”叶文知回头看向裴子辰,仔细解释道,“安置慕姑娘,最重要的是防止沈仙师来抢人,沈仙师修为高深,只能用这种大阵,才有瞒天过海的机会。”
“叶大人思虑周到。”
裴子辰颔首,想到慕锦月九幽境功法,他又道:“不过我这位师妹有些邪门歪道的脱身法子,还是容在下为她再设置一个法阵,以防万一。”
“那再好不过。”叶文知笑起来,看了一眼旁侧慕锦月,品出话中意思裴子辰话中含义之后,便退了一步,让开大门,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那裴小道君进屋设阵,我等就在外等候便是。”
“多谢。”
裴子辰抬手行礼,随后看向慕锦月,淡道:“进去吧。”
说着,他抬手一划,慕锦月整个凌空而起,狠狠砸进房中!
慕锦月重重砸落在地,却仿佛无事一般立刻起身,便见房门关上,裴子辰站在不远处,剑阵大开,环绕在慕锦月周遭。
慕锦月见四周无人,干脆用九幽境功法冲破裴子辰的噤声咒,压着喘息,警惕道:“师兄,你想做什么?”
裴子辰静默不言,只将灵力灌入手中符文,慕锦月看着裴子辰手中法光,皱起眉头:“鸳鸯绳?你们想用我对付沈玉清?师兄,师娘糊涂你也糊涂吗?!师娘要救人,那就是改变历史,因果她来担,她或许会死你知不知道!”
“我信师娘,”裴子辰语气平静,“论天命因果之道,她比谁都清楚。”
“那斩神剑呢?!”慕锦月看裴子辰将法阵落到地面,在自己脚下铺开,她语气不由得急促起来,“你们要帮这些人,就拿不到斩神剑,若是拿不到斩神剑,你们想怎么回去?在这里留一千两百年吗?!”
裴子辰不言,只闭眼将江照雪阵法用灵力灌入。
慕锦月一瞬看穿他心思,立刻道:“你以为你们留在这里不需要付出代价吗?溯光镜支撑不了你们一直留在过去,等溯光镜力量用完,你们若是回不去,就会被卷入时间空隙,永远在里面流荡,再也回不来了!”
这话让裴子辰动作一顿,慕锦月急急上前,隔着结界满是期待看着他,劝说道:“师兄,别跟着师娘犯傻,天命书已经写了这些凡人要死,救已死之人没有必要。你现在回去,让师娘睡一觉。”
裴子辰听着,抬起眼眸,就看慕锦月眼睛泛紫,语气又缓又慢,仿佛是诱惑着下令,描绘一个美好未来:“你同我们一起,取得斩神剑,您就会成为真仙境最强之人,到时候,江照雪,就是您的……”
话没说完,裴子辰拔剑逆斩而上,直袭向慕锦月的发丝!
慕锦月惊骇疾退,一个翻身落到远处,抬眼看向结界之外提剑而起的裴子辰,冷下脸道:“师兄如今是当真跟着师娘不管不顾了?”
裴子辰没有说话,他看着慕锦月手压在地面,黑气沿着地表游走,迅速在外升腾起一个结界。
裴子辰环顾周边,看出慕锦月是将外界与此处隔离,他手扶剑上,打量着慕锦月,语气平静:“你一定要拿斩神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之事,都是师兄您要做之事。”慕锦月盯着裴子辰,身后黑气升腾起来,化作庞大的鬼影,仿佛鬣狗俯身,朝着裴子辰龇牙咧嘴。
周边魔气弥散,她手上生出一条长鞭,冷声道:“既然师兄您现下犯糊涂,那就休怪锦月为谋大业,以下犯上!”
音落刹那,黑影朝着裴子辰疾驰而来,裴子辰神色骤冷,袖中九转仙生铃一响,一剑化数剑,朝着黑影疾驰而出!
裴子辰与慕锦月打得热闹时,另一边客房之中,却是格外安静。
裴子辰一走,房间顿时空寂下来,只剩江照雪和沈玉清两人。
江照雪将目光挪过去,看见沈玉清静坐在椅子上。
衣衫还是分别时那一套,白衣染着血泥,发冠都未曾整理,头发零碎散在面侧,低头看向地面。
江照雪上上下下将他扫了一眼,见他落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回来衣服都没换吧?这么宝贝她,竟也舍得单独让你这小弟子离开你视线?”
“你想同我谈什么?”
沈玉清不理会她阴阳怪气,冷淡开口。
江照雪听他语气认真,也不再玩笑,感受了一下裴子辰去的方向,便先从眼下说起,随意道:“先从慕锦月说起吧,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回灵剑仙阁后,按阁规处置。”
沈玉清说得公正。
江照雪点点头,倒也没再这个话题上纠缠。
慕锦月的事情她有的是时间单独问,从沈玉清这里问不出什么,于是她从旁边端起茶杯,思考着接下来要谈什么。
她要谈的事儿不能说得太早,至少要等裴子辰那边传消息过来,等有和沈玉清动手的把握后,才能挑明,到时候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打。
现下主要是拖着他。
想明白思路,她不动声色喝了口茶,看了一眼他身上血痕,从好话说起,关怀道:“你伤势还好吧?”
这话出来,沈玉清指骨瞬痛。
被她在幻境碾短指骨的痛感似乎还停留在身上,他却不愿露出来,转头道:“无碍。”
“嗯,那就好。”
江照雪点头,感知着裴子辰的位置,算着他布下鸳鸯扣阵法需要的时间,江照雪继续东拉西扯:“方才弥真幻境中,是你在为我引路?”
“是。”
提起弥真幻境,沈玉清似是压着什么,尽量平静道:“出来后我看见你留下破阵的符箓,知道你需要帮忙,调息之后,我便开了水镜,引你出来。”
这和江照雪猜的大差不差,算了算他开水镜的时间,他应当没看到裴子辰入魔的情形,江照雪不少。
她点了点头,思考片刻后,想起幻境里经历的一切,她想了想,还是轻声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玉清没有立刻说话,江照雪耐心等候片刻,才听他低声询问:“弥真幻境是怎回事?”
“哦,这个。”
江照雪听他问这个,倒也不藏,一甩衣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仔细解释道:“这是宋无澜布下的幻阵,我们在时空缝隙中的意外就是他动的手脚,从我们落地开始,我们进入了这个幻阵。”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要说感觉异常,应该是在寺庙那一晚。”江照雪知道他有很多疑惑,仔细回忆起来。
“那一晚大家情绪都不对,这一般是有东西干扰心智所致,你当时也应当察觉吧?”
“是。”沈玉清肯定她的猜测。
江照雪点了点头,继续道:“当时我虽然没有搞清楚具体是什么阵法,但是我猜到了宋无澜的目的,他想要斩神剑,却没有能力同时对付我们所有人,所以设置了一个特殊的地方,想要让大家自相残杀。既然清楚这一点,那我们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不要对自己人出手,所以我特别叮嘱过裴子辰不要对你出手,而你,我信你自己自有分寸。”
“第二呢?”
“第二,”江照雪笑起来,“那就是等。”
“等什么?”
“等他来抓慕锦月。”
江照雪说着,站起身来,房间里烛火偏暗,她走到一盏早已熄灭的烛火前,从旁侧铜人上取了火折子,吹燃之后,点燃了拉住,缓声道:“他既然想要斩神剑,便一定会生擒身负纯阴之血的慕锦月。所以我先在阴阳衍仪灯上准备了可以让我言出法随的法阵,然后在慕锦月身上准备了替身符,在他出手带走慕锦月的瞬间,将我和慕锦月调换。他将我带出弥真幻阵,我便立刻赌运将他擒拿。”
江照雪巡走在房间,一盏一盏点亮周边没有点亮的灯火,慢条斯理道:“抓住了宋无澜,我才搞清他的来历。宋无澜是虚空之体,在命师一道上天赋惊人,当年在我杀他之后,他将自己身体献祭给了一个邪物,跟随我和裴子辰进入灵虚幻境,在灵虚幻境中看到宋无涯获得灵虚扇的办法,受到了启发,等出来之后,他发现慕锦月纯阴之体的身份,因而决定抢夺斩神剑。之后我斩了他一个分身,将他的分身练成金丹,让弥真幻境误以为我是他,操控弥真幻阵,进去救了你们。”
“所以,”沈玉清看着地面,哑声道,“在弥真幻境中,攻撃我神魂那个人……”
“是我。”
江照雪一口应下,压着紧张放下火折子。
弥真幻境中,裴子辰入魔前尚有几分理智,先用灵虚扇攻撃了沈玉清的神魂,所以沈玉清才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她不可能让沈玉清发现裴子辰的功法,这件事只能她认。
她认得太过干脆,沈玉清呼吸乱了一瞬,他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追问:“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锦月是纯阴之血的?”
这话让江照雪犹豫了片刻,但她还是背对着沈玉清,实话实说:“从我在钱思思师父那里得知纯阴之血是斩神剑必须那一刻起。”
“因为我一直带着她,你觉得我必有所图?”
“我倒没这么想。”江照雪回头走回自己位置,抬眼看他,淡道,“以前你和她也是形影不离,我习惯了。”
“那为什么会猜她是纯阴之血?”沈玉清音色中似是竭力压制着什么,却还是克制不住微微提声,“既然觉得我与她相伴是正常,又为什么会猜出她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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