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它就会借助圣水之力,顷刻间吸收所有服用过圣水之人的生命壮大自己,成为这世上最强的怨煞,同时召出斩神剑。”叶文知声音发沉,“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他不会找到纯阴之血,和他维系着基本的平衡,可前些时日,我得到线报,纯阴之血出现了。而服用过圣水的两百人,也都开始出现了症状,痛苦不堪。”
“所以我们就决定,不等了!”
叶天骄高兴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当年建造圣池的时候,我们就动了手脚,可以将新罗衣困在圣池之中一刻钟。这一刻钟,她无法吸收外界的力量,也就是那两百万人虽然喝了圣水,但是如果我们能在困住新罗衣那一刻钟内,将新罗衣诛杀,那他们就能活下来!”
“那……”江照雪好奇,“你们既然已经做出这个决定,为什么不早点杀了新罗衣呢?”
听到这话,众人尴尬对视一眼,钱思思想了想,轻咳了一声:“那个,江仙师……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的本事?”
江照雪一愣,钱思思抓了抓脑袋:“我们要真的很有把握杀新罗衣,当年也不至于被打得躲起来……是吧?”
这话让江照雪愣住,她终于反应过来,面前这些人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主动出击,而是破釜沉舟,搏命而行。
“你们,”江照雪舌尖有些发涩,忍不住道,“既然知道赢不了,又何必呢?那两百万人既是叶首辅选人,你们便可以活……”
“我们就是那两百万人。”
叶文知开口,江照雪愣愣看着他,就看叶文知抬起眼眸,拉开自己衣衫。
衣衫之下,是已经开始腐烂的皮肤,然而他却异常平静:“我是第一个服下圣水之人。”
“而我们没喝圣水,是因为怕我们是修道之人,真被新罗衣吃了她变得太强。”钱思思站在旁边,慢慢悠悠,“可我也想好的,修道之人,当以庇护苍生为己任,那两百万人要死——”
“也得死在我们后面。”叶天骄接话。
他语气一如年少时那样轻快,然而江照雪看着他的眼睛,却在那一刻清楚知道。
他长大了。
她看着周边早已做好决定的所有人,心上翻涌难言。
叶天骄看着她神色,眼里带了几分请求:“姐,我知道你想拿斩神剑,但我还是会想,你能不能为了我们……”
“好。”
江照雪毫不犹豫,旁侧裴子辰转眸看来。
叶天骄愣了愣,江照雪认真道:“你们把计划和我说清楚,做好准备,我同你们一起过去,”说着,江照雪笑起来,“宰了那只新罗衣!”
“姐……”叶天骄不可置信,片刻后,他突然激动扑了上来,“我的亲姐……”
话没说完,他便被裴子辰横剑挡住。
裴子辰眼皮一抬,叶天骄便想起什么,僵住动作,随后尴尬笑起来:“哈……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说着,叶天骄退开,赶紧道:“那不多说,来来来,姐,我们同你说清楚……”
花了大半个时辰,江照雪大约搞清楚了他们的方案。
圣水之所以可以在一瞬吸取所有人的生命,是因为圣水中都包含了新罗衣一缕怨气。
“只要把新罗衣封锁,所有人都会安全,我们会有一刻钟诛杀她的时间。而新罗衣由怨气形成,最怕的就是天雷,所以我们引九天玄雷阵,一起诛杀他!至于宋无澜——”
“我帮你们找出他的位置。”江照雪思考着开口,“我身上有他的分身练成的金丹,只要他在附近,我就能够感应。”
“只要你找到宋无澜的位置,”钱思思听着,弹了弹自己的剑,“一个命师,我保证拿下他的性命。”
听到这话,江照雪冷笑一声,却没打击钱思思的积极性。
众人一番商议,确定了方案后,叶天骄极为激动,立刻道:“那我先去准备了,姐,你好好休息。”
“嗯。”
江照雪点头,同众人告别后,便转身离开,走出门外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叮嘱道:“哦,还有一件事。”
众人转眼看来,便见江照雪认真吩咐:“慕锦月就是纯阴之血,好好保护她。”
方才入屋时她简单介绍过人,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个慕锦月是谁。
叶天骄得话忍不住喃喃:“我就说这老东西怎么一天天把女徒弟带着,这女徒弟果然另有他用……不对。”
叶天骄突然反应过来, 忙转头看向江照雪, 急道:“那你不早说?我刚才吩咐了最好的大夫, 这要是纯阴之血, 那还救什么啊!人死了这事儿不就完了吗?”
纯阴之血得活着才有意义,要是死在路上, 斩神剑永远出不了世。
“别胡说八道了, ”钱思思闻言嗤笑出声,“宋无澜是命师, 肯定就知道这慕姑娘是纯阴之血才会费了这么大功夫布局等着,她要是现在死了, 斩神剑注定无法出世,宋无澜还留着那两百万人做什么?立刻杀了得了。”
宋无澜一直留着人没杀,就是为了等待慕锦月。
纯阴之血和祸世邪祟同时现世, 才会得到斩神剑,哪一个步骤提前, 都会生新的变故。
宋无澜等了这么久, 要是慕锦月死在半路, 他也就没什么等待的理由。
“我开玩笑嘛, ”叶天骄也知道这其中分寸,叹了口气道, “而且算起来慕小姐也是无辜之人, 总不能为了咱们轻松,罔顾了人家的性命啊?”
说着,叶天骄又想起什么, 不由得:“不过,姐,”他转头看向江照雪,“你要跟我们救人的话……斩神剑你不拿了?”
“拿呀。”
江照雪听着他们的话,思量着敲着桌子,漫不经心道:“换个法子嘛,我是个正经修士,又不是邪修。这种心安理得拿人命换神器的事儿,干不来。”
“那……”叶文知坐在一旁,抬眼看向江照雪,“沈仙师呢?”
这话让江照雪一顿。
江照雪愿意另寻得到斩神剑的机会,沈玉清却难说。
叶文知问出来,江照雪也不敢替沈玉清应答。
见江照雪沉默,大家都紧张起来,去毁圣池已经是孤注一掷,如果沈玉清要插手,他们还有什么胜算?
“他的决定,我不确定。”江照雪斟酌着,思考道,“但你放心,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是真仙境惹的事,自然是我们真仙境自己解决。我现下就去找他谈,要是能谈妥,最好。”
“要是谈不妥呢?”
叶文知追问一个答案。
“谈不妥……”
江照雪琢磨着,缓声道:“等会儿我先把慕锦月和他分开,你们寻一个安全之处,先将慕锦月藏住,若是谈不妥,咱们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这话让众人对视一眼,叶天骄小心翼翼道:“你……你打算把沈玉清杀了?”
“这怎么可能?”江照雪有些惊讶。
别说同心契在沈玉清身上,她杀他等与自杀。
就算没有同心契,沈玉清是灵剑仙阁阁主,带着灵剑仙阁魂灯,魂灯能看到人临死前的画面锁定仇人,她要真把人弄死了,孤钧老祖绝不可能放过她。到时蓬莱和灵剑仙阁一战在所难免,她还没糊涂道这个地步。
“我就是想办法把他关一阵子,”江照雪耐心解释,“到时候咱们把事儿办完了,他再醒就是。”
“江仙师大义。”叶文知听着,站起身来,朝着江照雪行了一礼,“文知替百姓拜谢仙师。”
“也是我们惹的祸。”江照雪苦笑,“叶大人不必客气。”
双方说着,寒暄了一番,。
他们说话时,裴子辰便一直站在旁侧,静默不言,等江照雪确认好所有细节,领着他从房间里走出来,行到后院,四下无人时,他终于开口,低声道:“女君。”
这一声突兀,结界伴随着声音悄无声息打开,江照雪停步回头,便见裴子辰站在不远处,神色中带了几分忧虑,迟疑着道:“您当真……要随叶天骄他们一起救人吗?”
江照雪眨眨眼,有些不解。
裴子辰斟酌着,继续道:“斩神剑事关真仙境生死,而这个时空的命运已经注定,女君将数百万人因果系于一身……”
他皱起眉头:“您想过结果吗?”
这话问得颇为尖锐,江照雪没说话,她想了想,走上前去,盯着裴子辰的眼睛,凑到他面前,笑眯眯道:“担心我啊?”
她靠得太近,风吹着她身上香味飘散而来,裴子辰垂下眼眸,面上看不出喜怒,低低应声:“嗯。”
说着,他的手悄无声息握紧剑柄,故作镇定道:“命师改运,有伤自身,救眼前人已是足够,其他人,女君还当三思。若您一定要救,”裴子辰抬眼看她,认真道,“那也当是我来动手。”
江照雪没说话,只认真端详着他。
裴子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感觉心跳一点点加快。
江照雪看了许久,突然一笑,用手指在他额头轻轻一点,笑骂了一声:“真能耐。”
衣袖盈香,那一点力道不大,却推得裴子辰心颤。
他目光不由自主跟着江照雪,看着江照雪转身往前,慢慢悠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救了现在这些必死之人,等于是动了现在的因果,未来若是发生灾厄,这份灾祸都会算到我头上。我以前也是这么想。”
江照雪说着,提着衣裙,摇着扇子踏上台阶,裴子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衣裙随步子摇动,如湖水清漾,一波又一波拍在他心尖。
“一直以来,我都在尽量减少对于这个时空的干涉,十三年前我没有带走四岁的李修己,五年前我没有追查宋无澜,结果呢?”
听着李修己,裴子辰神色淡了几分,只道:“人一生相逢之人众多,女君不必人人都放在心上。”
“可他的因果,与我有关啊。”江照雪叹了口气,轻声感慨,“我不想与他们产生因果,结果李修己颠沛流离一生,裴书兰也与我刀剑相向。我总想要历史与我无关,可其实你仔细想,我们从回到过去这一刻,就不可能与我们无关了。我们种下因,却天命之名对他们不管不问,只取走斩神剑离开,这是修士该做之事吗?”
“可他们已经是命中注定……”
“什么叫命中注定?”
江照雪忍不住回头反问,裴子辰一顿。
江照雪见他呆住,笑了笑,转身往前。
“每个人修的道不同,你和沈玉清相信未来由天选择,所以必须遵循历史和天命书的指引。可我不信。历史难道一定是真相?天命书写的一定是未来?如果它骗我们呢?于我而言,天道,当符合正道,乃不可改变之数。所以求生,是天道,求善,亦是天道。我相信命由人自己选择,遵从本心得到的结果,才是真正的天命。”
裴子辰听着,为她压下旁侧柳条,江照雪仰头看向明月:“溯光镜不会让我白白回来,它让我回来,必有所指引,或许我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这么多人。从一千两百年后的真仙境回头看,历史上他们这么多人有了一场劫难,但如果从一千四百年后,或者更遥远的未来回头来看——”
江照雪想了想,突然笑起来,玩笑道:“或许历史是,原本这些人注定有一场劫难,结果溯光镜将蓬莱真武元君送到过去,真武元君英明神武,拯救世界呢?”
“可这世上一切都要付出代价,”裴子辰听江照雪的话,还是不放心,担心道,“如果您改变的是已经确定的劫难,您的气运必定受损,我怕您……”
“修士的气运,大多数时候是天定。”江照雪打断他,说起一些在他刚刚修仙时便熟知于耳的知识,“唯一能改变气运的办法,就是行善积德,得到凡人信仰供奉。若我当真能救这么多人,得到他们的信奉,气运必定大增,增加的气运也许比我付出得多呢?”
江照雪想着,一时高兴起来:“那我岂不赚翻了?”
“女君……”裴子辰听着,有些无奈,“您这是在赌。”
“我一个命师,”江照雪停步回头,震惊看着他,“我哪天不赌啊?”
这话让裴子辰不说话,他知道江照雪说这么多,都是借口。
是她遮掩她看到那个跟在父母身后、为了活着朝她举刀的孩童时心中那份锐痛的借口。
无论她会不会从这件事中受益,她大约都不会对这样的事无动于衷。
这是她的道。
他静静看着这个身披月彩的人,像是看着一尊观音玉佛。
江照雪见他不言,当他还在忧虑,笑意盈盈走到他身前,抬手拂开他肩头落叶,为他整理着肩头有些凌乱的褶皱,轻声安慰:“你不用担心,情况不对,我立刻撤退,一切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手落在他的肩上,笑起来道:“笑一笑,嗯?”
裴子辰不说话,感受着江照雪手掌透衫而来的温度,静静注视着她。
江照雪察觉他目光另有深意,抬眼看他,就见他似是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她见他久久不言,便当他接受了结果,笑着决定:“行了,既然已经清楚情况,那你我就分工合作,把手拿来吧。”
她说话间,一抖袖子,露出一段皓腕,便将他左手拉了过来,开始用食指在他掌心画咒。
她画得很快,指尖行过之处,有些痒麻,裴子辰压着心里那点涟漪,平静询问:“这是什么?”
“这是鸳鸯绳的咒法。”
江照雪一面画一面解释:“等会儿我去找沈玉清,我先想办法弄点沈玉清的血给你,再将慕锦月和沈玉清分开,你把慕锦月带走困住后,将掌心的符文落到她身上,从她身上取一段青丝一滴血,将青丝炼化,再在纸人上写沈玉清的生辰八字,用他的血施法做傀儡,最后将炼化后的青丝拴在纸人身上。”
说着,江照雪掌心和裴子辰相对,另一只手一划,乾坤签便出现在半空,她单手绘阵,随后施法:“天道无常赌运于天,上上大吉,诸法尽成,应!”
上上签飞出,捏碎后法光便落入两人掌心。
江照雪看着两人掌心亮起来,感知到自己手上生出符文,便知这个符咒生效,不由得露出笑容,撤开手掌同裴子辰要了一张纸人,开始在纸人上写沈玉清的生辰八字,继续道:“如果我和沈玉清谈不拢,那等你把鸳鸯绳锁在沈玉清的傀儡上,我这边就可以困住他。”
“师父灵力强盛,您打算怎么困?”
裴子辰听着江照雪的安排,面露不解。
沈玉清半步渡劫,能困住他东西并不多,江照雪写在他手心的咒法灵力流转并不强大,明显不是能困住沈玉清的东西。
江照雪闻言一笑,只将写好沈玉清符咒的纸人交还给他,笑着解释:“鸳鸯绳拼的不是灵力,而是在意。”
“在意?”裴子辰握着纸人,听不明白。
江照雪点头,耐心解释:“鸳鸯绳就是将给出青丝的一方化作魂绳,捆在另一方身上,要解开很容易,只是一旦解开,给出青丝的那个人就会死。”
裴子辰一愣,便明白过来:“您是想用师妹的性命困住师父?”
“不错。”江照雪颔首,接着道,“不过慕锦月是纯阴之血,留着还有用,所以这次符咒我改过,沈玉清若当真强行冲破,她只是立刻昏迷,但不会死。只是沈玉清不会知道,所以效果是一样的。”
“他不会让慕锦月死。”
江照雪笃定开口,裴子辰慢慢抬眼,一双眼欲言又止。
江照雪看他模样,忍不住笑:“从刚才就吞吞吐吐,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裴子辰听着,又挣扎着将心思压下,只跟着江照雪的思绪道,“稍后您与师父商谈,弟子会一直和您保持联系,一旦弟子感知不到您,便会立刻回来。”
他们只要能保持联系,江照雪便随时可以使用命侍契约召唤他来到身前。
江照雪见状笑而不语,只笑着盯着他。
裴子辰疑惑抬眸:“女君?”
“真没什么要问的?”江照雪笑着再问了一遍,裴子辰动作微顿。
察觉江照雪语气中的玩笑,他眼神微动,只将目光慢慢挪到江照雪头上歪了的发簪上,凝望许久,轻声道:“女君,您的发簪歪了。”
江照雪有些诧异,没想到他竟是说这个。
她抬手一扶,便见青年主动伸手,握住她垂下的衣袖。
江照雪茫然抬眸,就见裴子辰拉着她的衣袖,一道一道封入她的剑意。
他的灵力毫不忌讳流淌在她衣衫之上,将她整个人环绕,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裴子辰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只由着他将剑意封在她衣衫,等她整个人都被他剑意包裹之后,他才迟疑着放手,抬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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