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雷大水也不满的皱起眉头，“你这个男同志没有证据的事情，怎么能够乱说？”
要是苏南枝两人真的是小偷，那他和小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小苏他们是隔壁县拖拉机厂的。”
年轻男人先是一愣，接着笑出声来。
“死老头，骗谁呢？以为我不认识隔壁县拖拉机厂的人吗？”
“隔壁县生产的拖拉机根本就不是你们的这个型号，你们这拖拉机肯定是偷来的。”
年轻男人言辞澡澡，雷大水也忍不住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苏南枝不慌不忙道：“除了隔壁县，我们自己舟山县不是也有一个拖拉机厂吗？”
年轻男人这次笑得更加夸张，“你这个小偷倒是知道的很多，舟山县确实有拖拉机厂，但是他们生产的可是轮式拖拉机。”
苏南枝见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着一旁的白振飞道：“振飞，给这位同志看看我们的证明文件，不然我怕他等下会乐极生悲，到时候讹上我们可就不好了。”
年轻男人笑声一顿，在看清白振飞手上拿着身份证明文件的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怎么可能，舟山县拖拉机厂就没生产手扶拖拉机。”
白振飞一脸鄙夷道：“我们厂生产手扶拖拉机的时候，你连拖拉机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年轻男人听见这嘲讽声，脸色更加难看了，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了农机站上了年纪的老员工曾经说过的话。
舟山县拖拉机厂好像真的生产过手扶拖拉机，只是很快就改成生产轮式拖拉机了。
看见年轻男人的脸色，苏南枝也知道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她笑了笑，没有继续嘲讽，而是十分好脾气的给了年轻男人一个台阶下。
“同志，咱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到时候我们可以互相交流学习，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灵水镇找我们。”
听见苏南枝的话，年轻男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在镇上的农机站上班是个美差，但是到底比不上在县城上班。
他白着一张脸囫囵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孔小牛对着苏南枝几人赔笑了几声后，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雷大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忽的长叹了一口气。
苏南枝虽然有些意外他竟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对孔小牛冷嘲热讽。
雷大水转头就对上了苏南枝好奇的目光，像是知道她心里想的那样，他开口解释道：“这些镇上的拖拉机手向来眼高于顶，要不是为了收成，我们才不惯着他们呢。”
苏南枝点了点头。
看来又是一个被拖拉机车手伤害过的可怜村长。
好在有她这个热心的好人出现来抚平他们的伤疤了。
苏南枝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雷爷爷，你想过咱村自己买一台拖拉机吗？”
雷大水没有回答苏南枝的问题。
并且在回去的路上都保持着沉默的态度，只要苏南枝一有张口说话的意思，雷大水就低下头装睡。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太入神了，在抖得和筛子一样的拖拉机后斗里，雷大水发出了整天的呼噜声。
等到拖拉机车回到了灵水村停下，雷大水还是没醒，最后还是苏南枝叫醒了他。
不过在看见雷大水因为缺觉泛红的眼睛后，苏南枝本来想要调侃他装睡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雷大水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拖拉机后，对着两人摆了摆手就要朝着地头走去。
送迎娣母女去镇上看医生这一来一回也过了三四个小时，现在这个时候大家也在地里忙着抢耕。
“雷爷爷，你先吃点东西再去地里吧。”
苏南枝看着雷大水着急的样子，立刻出声劝阻。
雷大水摆了摆手，“不行，这几天要抢耕，没有时间休息。”
说完不等苏南枝反应就朝着田埂走去。
这次苏南枝没有劝雷大水，也没有追问雷大水为什么不买一台拖拉机。
虽然她急着想要把拖拉机给推销出去，但是要是弄巧成拙就不合算了，她还剩下半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她完成自己的目标了。
白振飞见雷大水走了，倒是有些着急。
“苏姐，我们不继续劝说雷村长吗？”
在他看来，现在是和雷大水推销的好时候，毕竟孔小牛嘲笑灵水村没有拖拉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个时候他们在雷大水旁边推销一下，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苏南枝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雷大妈的家走去。
“振飞，我记得顾同志煮的鸡肉汤是不是还剩了点。”
“好像是，苏姐你饿了吗？”
“我不饿，但是我的客户肯定饿了。”
半个多小时后。
苏南枝和白振飞带着一碗鸡汤面条来到了地头。
此刻太阳正大，大家被太阳晒的满脸通红，汗如雨下，虽然动作比早上要迟缓一些，但是大家都没有停下动作。
雷大水也在他们其中，苏南枝就见他时不时揉一下肚子，脸色也有些苍白。
“大家休息一下。”
雷大水和乡亲们说完这话，却是低下头继续自己手里的活。
一旁他的大儿子对着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见雷大水神情严肃的说了什么，雷大水的儿子就神情沮丧的摇摇头，也和雷大水一样低下头干起活来。
苏南枝虽然离的有些远，没有听清两人的话，但是从口型中也能隐约猜出来什么。
她端着鸡汤面就朝着雷大水所在的田埂走了过去。
虽然走了一路，但是天气热，鸡汤面还温热着，苏南枝走了一路，鸡汤的香味就在田埂上方飘散，躲在树荫下休息的村民们被诱惑的齐刷刷的看着苏南枝。
苏南枝的身后更是跟了不少的小孩。
雷大水也发现了朝着自己走来的苏南枝，他蹙眉脸上满是警惕。
“雷爷爷，你午饭没吃，吃口面垫垫肚子吧。”苏南枝就像是看不懂他的神情一样，神态自若，“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灵水村着想啊，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可不能倒下啊。”
一旁的雷大水的大儿子见状也立刻就劝了起来。
“爸，你吃吧，不然你这胃又要疼了。”
雷大水没好气的瞪了大儿子，对着苏南枝道：“苏同志，我和你说实话吧，就算你和我献殷勤，我也买不起拖拉机。”
苏南枝刚想要询问理由。
旁边一些村民凑了过来。
“苏同志，你们送迎娣去医院，迎娣怎么样了？”
“你们是在农机站上班吗？”
“你们怎么开着拖拉机来探亲了？”
因为雷大妈没来上工，雷大水平时十分威严，在看见苏南枝后，村民们可算是找到了能够回答自己问题的人。
十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苏南枝给围了起来。
苏南枝也不烦，十分好态度有所保留的一一回复。
在回复的过程中还没忘记把鸡汤面塞给了雷大水。
“雷爷爷，你就吃吧，不然就坨了不好吃，到时候我就只能倒给鸡鸭吃。”
听见苏南枝这话，雷大水立刻吹鼻子瞪眼道：“你敢。”
他是农民最见不得浪费粮食了，而且这面一看油水就足，有的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这样一碗面。
最后雷大水在村民的催促下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被他分给了在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小孩子们。
吃完了面条，雷大水干巴巴的对着苏南枝说了声感谢，就起身再次下了地。
从苏南枝这满足了好奇心的村民们也不用雷大水催促也开始继续干起活来。
“苏姐，太累了，当农民太累了。”
朱长生躺在地上，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有气无力的对着苏南枝道。
在苏南枝几人送迎娣母女去了镇上卫生所后，他就成功的打入了村民内部。
不止聊天提供情绪价值，还身体力行也加入了抢耕的队伍之中。
不过朱长生到底没有从小就干习惯了农活，在一旁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才恢复了精神。
苏南枝没想到朱长生竟然能够坚持这么久，看着他被晒伤的脸，立刻给他举起了拇指表示肯定。
朱长生脸上一喜，但是很快这笑容就抹上了苦涩。
“苏姐，以前我爷爷说我没吃过苦，我还嗤之以鼻，今天我就在农田里干了几个小时的活就直不起腰了。”
“我不怕你笑话，我想过好几次放弃，但是看见有些身高还不到我肩膀的小孩在干活，我就不好意思。”
说到这朱长生露出了坚定的神情。
“所以我要让大家人手一台拖拉机。”
朱长生口号虽然喊得响，但是最需要听到的人此刻却根本没有听到。
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男人忽然间急匆匆来到了大家休息的大树下/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虽然好奇，但是抢耕太累了，为了节省力气，不论是躺着还是坐着的人都没动，只是投给了麻子脸男人好奇的视线。
“王麻子，你大喊大叫干嘛，有这力气还不如等下用在抢耕上。”
“又是哪家男人和赵寡妇钻玉米地，还是谁家又死人了。”
听见大家的调侃，麻子脸中年男人更加着急起来。
“不是，是灵湖村有拖拉机了。”
这话一出，刚刚还坐着或者躺着的人精神一振，性子急的人还站起身来将麻子脸男人给围了起来。
“王麻子，你是不是看错了？”
“农机站都多少年没给我们村分配拖拉机了，灵湖村这种思想有问题的村子凭什么能够有拖拉机。”
“肯定是王麻子看错了。”
虽然大家嘴上都说不相信，但是神情都十分的凝重。
苏南枝虽然已经从刚刚雷大水和孔小牛之间的交流知道两个村长关系不是很好。
但是没想到原来两个村不止村长的关系不好，整个村子的关系也不好。
一旁的朱长生看见苏南枝脸上的困惑，在一旁低声解释了几句。
从灵水村和灵湖村的名字就能看出端倪。
灵水村因为瀑布起名，而这瀑布的水其中除了来源于山泉水外，还有大部分是来自于灵湖村周围一个湖泊。
灵水村的农田用水就是来自瀑布。
平时还好，到了旱季，灵湖村就会把湖泊的出水口给堵住，这样就造成了灵水村没有水用的问题。
农民就指望着田地活着，早年间两个村为了这个没少大家。
也就是这几年没有什么旱季，两个村之间的争执少了不少，但是就算这样，两个村虽然紧紧挨着，但是两个村的村民看对方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说是世仇也差不多。
此刻听见自己的死对头竟然有拖拉机，立刻就激起了众人的愤怒。
黄麻子被这么多人盯着，也是满脸慌张。
“我也是回村的时候路过灵湖村看见有拖拉机开进他们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问村长，村长肯定知道。”
众人的视线立刻齐齐的看向雷大水。
雷大水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这么快就被知道了，脸上满是苦涩。
“这次抢耕农机站确实给灵湖村分配了一台拖拉机。”
这话一出，众人更加愤慨了。
“凭什么，前几年我们村年年产量比灵湖村的要高，前几年怎么不给我们分配了。”
“不公平，我们去公社抗议去。”
“走！”
有些年轻气盛的年轻人或是将挂在脖子上，或是将缠着手臂的毛巾往地上一丢，就要去公社的人评理去。
雷大水虽然也有些不高兴灵湖村有拖拉机。
但是还是理科就阻止了众人的行动。
这事情一个闹不好，一顶影响团结的帽子下来，他们灵水村就别想好过了。
而且公社和农机站不是一个单位的，人家也管不上农机站怎么分拖拉机的。
他今年在抢耕之前也不是没有上农机站去问今年的拖拉机怎么分配，人家一句“农机站有自己的安排”就把他给打发了。
雷大水自然是不服气，但是要是把农机站得罪狠了，以后农机站有的是办法针对他们。
他也不怕村民们认为他这个村长瞻前顾后，将心里的顾虑说给了众人听。
而灵水村的人显然十分的信任和尊重雷大水，听见雷大水的话，虽然嘴上还在叫嚣着，却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雷大水也没继续劝，等到大家都冷静下来了一些后，他这才开口。
“就一辆拖拉机有什么了不起的。”
“咱村的小伙子比灵湖村多那么十几个，我们比他们还团结，难道还比不上一台拖拉机吗？”
苏南枝挑了挑眉，雷大水这个村长倒是做的挺合格的。
遇见困难没有后退，而是号召起了众人，给大家都鼓劲打气起来。
前世这种行为叫画大饼，现在这叫动员能力强。
至少刚才还满是怒气的众人听见雷大水的话，也顾不上生气了，都干劲十足的附和起了雷大水。
“没错，一台拖拉机没什么了不得的。”
“前几年农机站下来的拖拉机手那得意的样子，我就看不惯。”
“那哪里请来的拖拉机手，明明就是请来了一个菩萨。”
“就算没有拖拉机，我们也可以胜过隔壁村。”
士气瞬间高涨，刚刚还因为燥热和劳累看上去没有活力的灵水村村民瞬间像是注入了灵气，精神都开始抖擞了起来，立即就投入了紧张的抢耕活动中去。
不过也不是没有村民把注意打到了苏南枝几人开来的拖拉机身上去。
“要不然我们用下苏同志那辆拖拉机？”
只是说话的人还想说下去，就被旁边的人给打断了。
“用，用，用个屁，你知道一辆拖拉机要多少钱吗？”
“你好意思开口，我都不好意思听。”
“走，去干活去了。”
两人说着也去干活去了。
听见两人对话的白振飞闻言立刻就着急了，他张嘴就想要说话。
被一旁眼疾手快的苏南枝给捂住了嘴巴。
等到村民们都去干活了，苏南枝这才松开手。
“苏姐，你干嘛不让我和大家说我们的拖拉机不贵，可以借给他们免费试用一下？”
白振飞一脸疑惑，“我还记得你之前的叮嘱了。”
在舟山县的时候，苏南枝就说过为了提高订单成交率，可以让客人试用。
现在灵水村的人刚好需要拖拉机，到时候要是试用的满意，那这拖拉机他们不就能卖出去了吗？
苏南枝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振飞啊，你还是老实做你的技术工作吧。”
一旁的朱长生开口解释，“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你总懂吧？”
“而且我们都还没搞定村长呢，还是先把这油费给省下来。”
苏南枝在一旁点了点头。
上赶着不是买卖，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主动给灵水村的人试用，人家一边用着，一边可能还觉得你搞鬼。
而且雪中送炭，当然是要在暴雪要冻死人的时候送最好。
白振飞一知半解，不过他知道要听苏南枝的话，在一旁老实待着再也不敢说话。
随着太阳西下，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为了抓紧时间村民们都忍着饥饿想要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多干点活。
但是很快这种紧张的气氛随着一声惊呼声响起而被打破。
“我的脚。”
这声音瞬间将在农田里的人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哎哟，雷三的脚指头砸出血了。”
“这天黑得太快了，根本看不清地。”
“我们怎么比得上拖拉机的速度，今年我们肯定要输了。”
就像是破了口子一般，这句丧气的话一出来，众人的气势立刻低迷了下来。
虽然他们今天一下午就埋头认真的干活，但是等到第二天睁眼天还蒙蒙亮又是还没翻的地在等着他们。
而这样的日子半个多月。
他们只觉得日子都没了盼头。
“我们输定了。”
“我不想再干活了，太累了。”
“我想休息，我饿。”
如果是一个人说这种话，雷大水还能劝阻，现在这么多人说这话，雷大水倒是说不了什么了。
他也累，但是他作为村长却不能说这样的话。
苏南枝下午没走，她也下地干活，干活的同时，凭借着自己的一张嘴，也算是成为了灵水村的妇女之友。
忽然间发生的意外，她立刻就把视线投向了站在她不远处的雷大水。
凭借着好眼力，她立刻就看出了雷大水脸上的沮丧。
暴风雪终于来临了，她的拖拉机就能出场了。
众人说着三抢的痛苦，说着这么多年三抢落下的伤痛，说着自己的委屈，最后情绪上头，对着雷大水就道：“村长，休息一天吧，大家伙实在是受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