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多谢你，要不是有你，我家迎娣就……”
说到一般，实在不敢再说下去。
苏南枝见她要跪下，往旁边一侧身，大姐，这都是顺手的事，我就是反应快，换个别的同志都会给你搭把手的。”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看。”
迎娣妈妈一听这话连连点头，但是脸上很快泛起了难色。
灵水村虽然离镇上没有和去舟山县那样需要几个小时，但是骑着自行车也要一个多小时。
而且自行车可是稀罕物，村里没几户人家有，她们母女俩身上这埋汰样，估计也没人愿意借给他们自行车。
“老大，你回家去骑自行车带着迎娣母女两去镇上卫生所。”
村长牵着小香对着一旁一个中年人嘱咐了一句。
中年人当即点头就要回家骑自行车去。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远处就传来了拖拉机的“突突”声。
白振飞开着拖拉机来了。
“大姐，你快点带着孩子上车。”
苏南枝对着一旁愣神得迎娣妈妈开口。
迎娣妈妈脸上露出胆怯的神奇，她都没坐过拖拉机，要是不小心给碰坏了，把她们母女两卖了都赔不起。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小香爷爷恨铁不成钢道：“还犹豫什么，不要迎娣的命了”
说完，他一把抱过迎娣，就上了拖拉机。
苏南枝在朱长生耳边快速低语一句后，也上了拖拉机。
白振飞启动拖拉机就朝着镇上而去，因为来灵水镇的时候，白振飞就经过了镇，倒是不用指路。
苏南枝也上了拖拉机的后斗，朝着迎娣妈妈伸出手。
迎娣妈妈也跟着上了后斗，只是整个人却都有些拘谨，除了盯着小香爷爷怀里抱着的小孩后，几乎都不把视线往旁边挪。
因为小孩的情况还没确定下来，苏南枝也没有和小香爷爷打招呼。
三人只是沉默着看着拖拉机朝着大路驶去。
半个小时后，拖拉机在镇上的卫生所停了下来。
拖拉机刚停稳，小香爷爷就抱着孩子朝着卫生所里冲了过去。
苏南枝和迎娣妈妈紧随其后。
从小香爷爷那知道了迎娣可能是误喝了农药后，医生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们这些家长三心二意，这都是这个月第几起小孩子误喝农药了。”
“前几天刚有个八九岁的小孩喝了农药，来到卫生所的时候都已经翻白眼没得救了。”
本就六神无主的迎娣妈妈听见这话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们迎娣啊，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她没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一旁的苏南枝见状一边把迎娣妈妈扶起，一边快速将自己刚刚给迎娣做过催吐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说话间，医生已经快速的检查了迎娣的情况，刚刚肃穆的脸上也放松了几分。
“幸亏你们家长处理的到位，不然小孩可就麻烦了。”
“用手指能够抠吐，牛粪水下次如果不是必要的，就不要用了。”
“毕竟不卫生，牛粪里还有细菌。”
苏南枝衣服上也沾上了一些牛粪水，身上还有一股味道。
此刻听见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着急，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别的能用的东西，我下次肯定不会用牛粪水了。”
医生收起听诊器，点了点头，给了苏南枝一个赞赏的目光。
毕竟要是没有苏南枝的牛粪水，让迎娣第一时间就把喝下肚子里的农药水给吐出来，迎娣估计不用送来卫生所，可以直接送去坟山了。
不过他看向一脸紧张的迎娣妈妈的目光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责备。
“这次要是没有这个男同志，你家的小孩早就死了。”
“在医院住两天观察一下，要是孩子没事就能出院了。”
“去医院收费处交一下费用。”
迎娣妈妈听见医生的话，又是一阵后怕，就要对着苏南枝下跪。
不过在听见医生说的最后一句话后，她顾不上别的，脸上满是难色。
“医生，没事的话，我们可以回家去养病吗？”
医生张口就想要教训她，但是在看见迎娣妈妈消瘦的脸，还有衣服上尤其多的补丁还是闭上了嘴巴。
这个年代谁都不容易。
“迎娣她妈，让迎娣住院，钱的事，我给你回家拿。”
小香爷爷立即开口。
“村长，我们母女俩回村后就一直麻烦您，要是没有您，我们早就死了，现在又让您操心，农村娃皮实，我带着迎娣回家好好养几天就行。”
小香爷爷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别废话，先让孩子在医院看看，到时候你欠我们的钱就用你的公分来抵。”
听见这话，迎娣妈妈没有再多说什么。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怎么会让迎娣今天就回家。
大不了饿一段时间，也要确认孩子的病好了。
因为要回家拿钱，小香爷爷和迎娣妈妈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刚刚苏南枝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一是因为她和迎娣妈妈不熟悉，也不方便说什么。
二就是想看看灵水村的村长是什么样的人。
全程围观两人聊天，虽然不是很了解村长的为人，但是苏南枝也能看出村长很善良。
见村长离开，苏南枝立刻也跟着出去了。
此刻确定了迎娣没有什么大问题，村长这才有了功夫理会苏南枝。
“年轻人，刚刚我就忘记问了，你是来春泥家走亲戚的吗？”
虽然他昨天晚上没去雷大妈也就是雷春泥家凑热闹看拖拉机，但是也听去看了热闹的儿子回来说了，拖拉机是雷大妈的亲戚开来的。
苏南枝立刻笑眯眯回答，“我是雷婶的侄子，我叫苏南，您可以叫我南子。”
“我是灵水村的村长雷大水。”
村长说完上下打量了苏南枝一会儿，“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苏南枝面不改色，“可能是因为以前我没有开拖拉机来探亲。”
雷大水一怔，想到刚刚坐着来卫生所的拖拉机，脸上浮现出一抹羡慕。
他们村要是有一台这样的拖拉机，今年的抢收肯定不会输给隔壁村。
“同志，你是在镇上农机站工作吗？”
毕竟现在会开拖拉机的除了拖拉机厂的人，就是农机站的人了。
拖拉机厂在县城，雷春泥就是隔壁村的人，他可不记得隔壁村有人在农机站上班。
苏南枝非常诚实的摇了摇头，不出意料就看见了村长脸上的失望。
现在的乡下想要使用拖拉机使用需要进行审核。
如果认识个人在上班，有很大的可能能够提高申请拖拉机成功的概率。
毕竟人在朝中好办事。
“那你这拖拉机怎么来的？”
雷大水立刻发现了破绽，不是农机站的，普通人哪里有机会碰到拖拉机。
“我们在拖拉机厂工作。”
苏南枝也不卖关子，立刻就开口回答了。
因为苏南枝没说是哪个拖拉机厂，雷大水默认苏南枝说的拖拉机厂是隔壁县的。
雷大水虽然是村长，但是最远的地方就去过一次县城，还是好多年前，他知道舟山县里有拖拉机厂，但是舟山县生产的是轮式拖拉机，而不是现在苏南枝开着的手扶拖拉机。
听见苏南枝这话，他立刻就没了大半的兴趣。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间响起了一道声音。
“老雷啊，怎么这个时候来镇上了。”
说话的人四十多岁，脸上笑眯眯的，就像是弥勒佛一般，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好说话。
雷大水看见他，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男人却饶有兴致的凑了过来，“老雷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做村长的，双抢时间不在地里上工，来镇上闲逛，可不是一个好的表率。”
“今年要是双抢再落后我们灵湖村可怎么办？”
短短两句，苏南枝算是知道了雷大水为什么看见男人就没了好脸色。
又是扣高帽，又是捧高踩低的。
是个人都不会乐意见他。
果然雷大水听见这话，脸色立刻阴沉了起来。
“孔小牛你在得意什么，你们村就是比我们村运气好点，去年才会赢过我们。”
孔小牛听到这话也不生气，从口袋里小心的掏出一个钥匙来。
“老雷，你知道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吗？”
雷大水翻了个白眼，“你这是眼睛瞎了吗？不知道手里拿着的你奶奶的钥匙。”
听见这粗鲁的话，孔小牛也不生气，更加得意地拿着钥匙凑到雷大水面前。
“这是拖拉机钥匙。”
雷大水瞪大眼睛，一脸震惊，上前就想要拿过钥匙仔细看看。
不过他的手刚伸出去，孔小牛已经快速的将钥匙给放回了口袋。
“老雷，这拖拉机可是金贵的东西，要是钥匙被你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雷大水眼睛瞪得老大，“你家钥匙是用豆腐做的？”
“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你孔小牛什么时候学会开拖拉机了。”
孔小牛也不生气，他拿出了钥匙，小心的将钥匙在自己的衣摆上擦拭后，这才慢悠悠道：“开拖拉机的同志去上厕所了，钥匙这么宝贵的东西，他让我帮他好好保管。”
雷大水直勾勾的看着他手上拿的钥匙，这次倒是看清了。
拖拉机钥匙比普通的门钥匙要短，也没有那么多的凹槽。
前几年他在附近村看人开拖拉机的时候用的就是孔小牛手上这样的钥匙。
确认了孔小牛手里拿着的确实是拖拉机钥匙后，雷大水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和雷大水做了多年的对头，孔小牛一眼就看了出来，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微笑。
“老雷啊，这是镇上的农机站给我们村这次抢种安排的。”
“你也别羡慕，你们村今年努力，明年说不定农机站看你们可怜，也把拖拉机借给你们用了。”
雷大水气得都开始喘起了粗气，只是去年灵湖村去年收成确实比他们要好。
农机站没把拖拉机的名额给他们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看见孔小牛那得意的样子，他还是有些生气。
生怕雷大水被自己给气出了一个好歹，孔小牛立刻闭上了嘴，虽然他和雷大水是对头，但是平时顶多斗斗嘴，可不想真的让雷大水出事。
“就是一台拖拉机，看你这得意的样，我们灵水村多的是成年劳动力，这次的抢种肯定比你们完成的早。”
这次换成孔小牛听见这话不乐意了。
“一台拖拉机怎么了？那也比你们村一台都没有强。”
孔小牛说着，再次得意的将钥匙在雷大水的面前晃了晃。
“谁说我们没有的。”
雷大水丝毫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孔小牛先是错愕，随后一脸嘲笑道：“这次镇上农机站的拖拉机分给哪个村的我都知道，我记得可没有你们灵水村，老雷你吹牛都不知道吹个靠谱的。”
“也就是我，要是被别人听见，你看别人会不会笑你老雷。”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南枝见状有些好笑。
孔小牛要是不要笑得那么开心，倒是更有说服力。
不过自己的目标客户都开口了，她这个销售肯定是要让自己的客服开心的。
她对着笑得都要弯不起腰的孔小牛道：“孔叔，我们灵水村真的有拖拉机，雷爷爷没有说谎。”
刚才把话说出口雷大水就后悔了，他还在想要怎么把话给圆回去，就听见了苏南枝解围的话。
对于忽然间多了苏南这么个便宜孙子，他也觉得不是那么难受了。
刚刚光顾着和雷大水聊天都没注意到苏南枝，因为苏南枝忽然间的开口，他的注意力这才落到了苏南枝的身上。
不过对于苏南枝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要是拖拉机这么简单就能被分配到，他们十里八乡每年就不会在双抢之前争得头破血流的。
孔小牛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苏南枝额头上的纱布上，对着她摆了摆手。
“脑子还没好，你再去医院看看吧。”
苏南枝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内涵脑子有病。
不过她也没生气，毕竟孔村长也是她的目标客户。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像是没有听出孔小牛话里的意思，对着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孔村长，谢谢你的关心，医生说我的伤没什么问题。”
刚才医生给迎娣看病的时候，苏南枝挂了个号，顺带让医生给自己看了一下脑袋。
除了可能会留疤外，额头上的伤口问题不大。
听见苏南枝真挚的话，孔小牛被噎了一下。
这男同志的脑袋真的没问题吗？
脑袋真的没问题的苏同志无视孔小牛探究的目光，对着不远处靠在拖拉机旁边等人的白振飞使了个眼神。
白振飞将一旁围观的小孩喝退，启动拖拉机就朝着苏南枝几人站着的方向而来。
孔小牛刚刚就注意到了停在不远处的拖拉机，因为是抢耕的时期，路上几乎见不到拖拉机，拖拉机都下地去了。
再加上苏南枝他们的拖拉机配色很奇特，可不就吸引人的注意了。
现在这拖拉机动起来了，在街上的众人立刻将视线落在了车上。
孔小牛也顾不上苏南枝了，一脸炙热的看着拖拉机。
要是他们村里有两台拖拉机，今年他们肯定能够成为公社最快完成抢耕的。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拖拉机缓缓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
苏南枝再次开口，对着坐在车上的白振飞道：“振飞，认识一下，这是灵湖村的孔村长。”
白振飞立刻热情的朝着孔小牛打起了招呼。
虽然苏南枝给白振飞的定位是技术人员，但是现在他们也没几辆拖拉机，白振飞也算半个推销员。
这段时间苏南枝给白振飞和朱长生都做了一些培训。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把客人当成自家老祖宗，热情是最基础的，要是不会说话，就对着客人笑就对了。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白振飞露出了自己经过学习的标准露出八颗牙的笑容，却只看见孔小牛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今天的脸没洗干净？
苏南枝也看见了孔小牛的表情，她心里正纳闷呢。
远处就走来了一个年轻男人，年轻男人左手一瓶北冰洋，右手一只鸡腿，看见孔小牛，年轻男人有些不耐烦道：“孔村长，不是让你在我拖拉机边上等我吗？”
“我找你的功夫，都够我在地里开着拖拉机绕几圈了。”
苏南枝眯了眯眼，看着年轻男人嚣张的态度，可算是反应了过来。
现在拖拉机是稀罕物，而拖拉机手更是吃香的技术工种。
因为拖拉机手直接关系到了拖拉机能够开多久，因此拖拉机手的地位在乡下十分的高。
有的时候为了讨好拖拉机手，村子甚至会暗地给拖拉机手送礼物。
而很显然现在就是苏南枝想的情况。
年轻男人就是拖拉机手，孔小牛害怕年轻男人为难，虽然不满他的态度，但是也只能伏小做低。
孔小牛脸上挤出一抹笑，对着年轻男人连连道歉，见年轻男人不生气了，他才松了口气，不过也不好意思和苏南枝几人对视。
年轻男人冷哼一声，看向一旁还没熄火的拖拉机脱口而出。
“怎么回事，现在是抢耕的时候，你这拖拉机怎么没有下乡。”
不等白振飞回答，他沉下脸自顾自的给出了回答。
“你是农机站新来的拖拉机手吧？你不去下乡抢耕，在镇上干嘛？要是因为你影响了抢耕任务，看我不和我舅舅告状。”
说到这，年轻男人脸上满是得意。
“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舅舅是谁，我舅舅就是咱农机站的站长。”
“而且这拖拉机怎么变成这么花花绿绿的了，难看死了。”
苏南枝本来想要无视年轻男人，但是年轻男人竟然批评自己的审美，这她可忍不了。
而且年轻男人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让她实在是有点不爽。
“行，你到时候去告状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也去和你们站章说说为什么工作时间，你们拖拉机手不下地，而在镇上喝着饮料和鸡腿。”
苏南枝的反应让年轻男人有些错愕，但是他也不是傻的，从苏南枝一口一个“你们”中，也听出了白振飞和苏南枝不是他想的农机站新来的拖拉机手。
“你们不是农技站的？”年轻男人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那你们这拖拉机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从别的农技站偷来的。”
白振飞早就忍不了，此刻听见年轻男人的话再也忍不了。
“放你妈的狗屁，这拖拉机是我们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