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洲的指腹缓缓擦过她的眼角，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完好无损。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西洲收回手，垂眸看着指尖，忽然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我确实是摔到了脑子。”
苏南枝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顾西洲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听错了接头人说的话。”
“什么话？”
苏南枝更加疑惑了。
虽然她脑袋是擦破了一点皮，看上去有点吓人，但是问题不大。
“他说你不好了。”
顾西洲语气平静的可怕，可眼底翻涌的情绪却出卖了他。
“顾西洲……”苏南枝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
安慰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适合。
无视他？可他的眼神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用幽默化解此刻低沉的气氛，“我没事，就算我真的出声了，我这也算是为国……”
只是她话说到一半，被顾西洲粗暴的打断。
“苏南枝，不要说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你……”
顾西洲盯着她看了几秒后，声音沙哑，“南枝，我后悔了。”
苏南枝一怔，顾西洲语气里满是哀求又是疯狂。
“当我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时候，给你寄去那封征求你意见的电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我应该求你嫁给我的，就算我这样很自私。”
顾西洲忽的嘲讽一笑。
“我从小的生活都告诉我无后为大这句话的重要性。”
“小的时候我父亲消失了，我妈一病不起，她总是会在耳边告诉我，因为有我，她才能撑下去。”
“我外公外婆也会告诉我说，我要健康长大，我家才不会被人吃绝户。”
说到这，顾西洲眼圈开始泛红。
“住在我家边上的小花姐姐一家和我家情况相似，小花姐的丈夫因为意外去世，家里只有老两口和小花姐。”
“只是小花姐没有怀孕，在丈夫去世后不久，老两口就相继去世了，小花姐在被流氓欺负后也投河自杀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尸体，我到现在还记得小花姐看着我时那满是恨意和遗憾的眼神。”
苏南枝从来不知道顾西洲以前的生活是这样的。
她明明记得顾西洲的父亲是个高官，难道消息有假？
顾西洲见苏南枝蹙眉看着自己，露出一抹苦笑：“你之前说的对，我自卑，因为没有生育能力怕你会拒绝我，先一步提出了做普通朋友的建议。”
“只是和自卑相比，我更怕你以后真的会因为没有孩子被欺负，我害怕你成为小花姐，或者小花的公婆。”
他不能忍受苏南枝因为没有孩子被人欺负的样子，想要让苏南枝有更好的选择，苏南枝很好，值得拥有美好幸福的生活。
但是他却自私怯懦的自己下了判断，没有给苏南枝选择的机会。
而他原本的迟疑在刚刚苏南枝“死”在他前面时，全都消失了。
他只想要和苏南枝在一起。
“你肯定觉得我很蠢吧。”顾西洲忽的拉住苏南枝的手腕，“在我知道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后，我总是会梦见你一脸苍白的浮在水上，眼睛里满是恨意和后悔的看着我。”
“我害怕了。”
苏南枝看着顾西洲眼底的翻涌的情意，有些无措的将视线移开。
她看向窗外的月光，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朵全都遮住，只有一些微弱的月光洒下。
“以前我听人说过一个女人的故事，她从小就无父无母，嫁给了丈夫，婚后没多久就生下了一个孩子，丈夫事业有成。”
“外人都羡慕女人运气好，生活幸福，但是丈夫早就有了二心，她辛苦养大的儿子长大后还和她离了心。”
“丈夫想要娶情人过门，儿子也想要她的钱，最后丈夫和夫家人合伙害死了她。”
“你说有了孩子真的就是有了指望，或者不会被人吃绝户吗？”
“还是说那个女人做错了什么？丈夫和孩子才会这么恨她？”
苏南枝眼圈不自觉的掉下了一滴泪。
就算再重活了一次，她有的时候还是想要问秦小锋，自己这个做妈的哪里对不起他，让他能够狠得下心害死她。
只是这一世她不会嫁给秦烈，也就没有秦小锋，这个问题她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明明苏南枝是在说别人的事，顾西洲心口却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他握住苏南枝的手腕一紧。
“不是的，女人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的孩子和丈夫都不是人。”
苏南枝将手挣开，看着顾西洲道：“是啊，女人只是运气差，碰到了一家子的畜生。”
“所以不管我几岁了，我能依靠的都只有我自己。”
第200章 那档子事（三更，求金票）
顾西洲再次握住苏南枝的手腕，想要和她说，自己永远不会背叛她。
身后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小苏，这是你对象吧？”
顾西州转头看去，就对上了一个面容慈祥的大娘。
大娘一双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顾西州没有转过身的时候，他一米八多的挺拔身高就让大娘有些咋舌。
等到顾西州转过身，一米八多的大高个，长相俊秀，她老婆子半辈子都没见过比这个小伙子长得帅的。
“您是雷大娘吗？”
雷大娘眼睛没有从顾西州的身上移开，一脸激动道：“对，对，我家老头子姓雷，你是军人同志吧。”
她家大儿子就在部队工作，前几天急匆匆的回家后，今天他儿子就背着苏南枝回了家。
“你是小苏的对象吧？”
想到自己刚刚看见那亲昵的一幕，雷大娘又开心又遗憾。
她老婆子活了半辈子了，就没看见过这么配的一对人。
小苏小脸大眼睛，总是一副笑模样，这个男同志气质骇人，但是对小苏那体贴样，看得她这个糟老婆子都挪不开眼了。
“你和小苏可真是我见过最般配的小两口了，以后你们生的娃娃不知道……”
苏南枝立刻打断雷大娘的话，“雷大娘，你误会了。”
“我和顾同志不是对象。”
雷大娘有些错愕，刚刚这个男同志对小苏那副殷勤的样子，她可都看在眼里啊。
不过错愕过后，雷大娘就是狂喜。
她家那个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儿子还单着呢。
顾西州虽然不意外苏南枝的反应，眼底还是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失望。
他对着雷大妈点了点头后，就简短的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虽然苏南枝住进雷大妈家一天了，但是因为她一直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雷大妈和苏南枝都没聊几句。
此刻见苏南枝清醒了，雷大妈顾不上别的，立刻开口询问。
“小苏，那你有对象吗？”
见苏南枝没反应过来，雷大妈挤开一边有些碍眼的顾西州，凑到苏南枝床边解释。
“我儿子雷大军，就是之前背着你来我家的那个男的，今年23岁，在部队里面当排长，为人很老实，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
虽然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嫌弃，雷大妈的脸上却满是对自己儿子雷大军的自豪。
这还是苏南枝重生后，第一次有人给她介绍相亲，还是在她脑袋上破了一个洞最狼狈的时候。
想到这，苏南枝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旁的顾西州在听见雷大妈的话后，整个人一僵。
虽然知道苏南枝不会和什么雷大军，雷小军扯到关系，但是在看见苏南枝嘴角的笑容后。
他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
“她有对象。”
这话一出，苏南枝和雷大妈齐刷刷的看向他。
“顾同志，你怎么知道小苏有对象了？”
雷大妈疑惑的目光在顾西州和苏南枝之间来回移动。
小苏不是说和顾同志不是对象吗？
顾同志这酸溜溜的语气是算个什么事？
苏南枝看了眼顾西州，对着一脸探究的雷大妈解释。
“雷大妈，我有未婚夫了，在我小的时候我爸就给我定下来了。”
雷大妈听见这话，立刻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如果是自由恋爱，她还能继续推销一下自己儿子，但是是经过父母认可的，她倒是说不出什么话了。
不过，在看见一旁的顾西州后，她脸上的沮丧一扫而光。
她娘家侄女正是想看的年纪呢。
这顾同志就很不错。
“小顾啊，你有对象了吗？”
雷大妈转而一脸热切的看向顾西州。
顾西州虽然已经习惯了从前在部队被家属院的大妈大姐追着介绍相亲的事情。
从前的他会果断的拒绝，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却忍不住投向了苏南枝。
他就见苏南枝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后，声音清脆道：“雷大妈，顾同志还是单身，你可要给他介绍一个适合的对象啊。”
雷大妈好不容易听到这个好消息，脸上立刻笑成了花，她激动的一拍大腿。
“可不是赶巧了吗？我娘家侄女今年18岁，高中毕业，长得是十里八乡都说好看，小顾你看你哪天有空，去我娘家相看……”
顾西州在听到雷大妈已经说到相看的时间后，再也忍不住打断她，看着苏南枝道：“雷大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雷大妈正在兴头上，就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说到一半的嘴还微微张着。
不过她在听见顾西州的话后，想到侄女的颜控，还有些不死心。
“小顾，你先和我侄女想看，说不定你就喜欢上我侄女了。”
顾西州摇摇头，一脸淡定道：“我不能生育，就不耽误您侄女了。”
这话一出，雷大妈剩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她看了眼顾西州的下半身，一脸的焕然大悟。
不过看见顾西州的俊脸，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小顾你是不能做那档子事吗？还是没种？”
如果只是没种，以后结婚了还能领养几个孩子，问题不大。
要是做不了那档子事可不行，就算脸再好看，她侄女也不能受活寡。
她就说像是小顾看上去一表人才的人，怎么可能还没有成家立业。
不能生的话，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过没想到小顾看上去人高马大的，竟然是个没种的。
苏南枝本来还有些压抑的心情，因为雷大妈这话，瞬间转好，甚至忍不住差点笑了出来。
顾西州也没想到雷大妈竟然这么豪放。
顾西州因为雷大妈直白的话，脸上露出一抹错愕，只是在看见一旁一脸偷笑的苏南枝，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也露出一抹笑意。
雷大妈刚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太冒失了，此刻看见顾西州的错愕，立刻摆手道：“没事，没事，其实行不行都没事。”
“实在不行，大妈也认识一些带着孩子的女同志，你看要不……”
反正有的男的虽然行，但是也就那么一回事，还没蚊子咬的疼呢。
“雷大妈，可以啊，到时候顾同志无疼当爹，以后养老也有了着落，你快点给他安排相看起来。”
苏南枝说这话，有点记仇。
顾西州因为童年的经历，养儿防老，无后为大几乎成为了他的心魔，是时代和过往经历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只是她还是生气……
雷大妈听见这话，给了苏南枝一个赞赏的目光。
“小苏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思想觉悟就是高。”
说着给了顾西州一个同情可惜的目光。
“小顾，你可别拒绝，喜欢这种东西也不能当饭吃，你和人家结婚相处久了就有感情了，再说你把人孩子给养大了，等到你老了也有人能养你。”
顾西州听见雷大妈的话，露出一抹苦笑。
这就是着两人的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看见苏南枝一脸嘲讽的表情后，他露出一抹苦笑。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雷大妈，养儿不能防老，多的是不孝顺的孩子把没有劳动力年老的父母给赶出家门的。”
在雷大妈反驳之前，顾西州继续道：“您也别说老了没子女很可怜会被欺负的话，只要我有出息，以后多的是人来我面前做孝子贤孙。”
“您比我多活了这么多年，您经历的事情应该也比我多吧，懂得道理也比我多，靠人不如靠己。”
顾西州说这话说是说给雷大妈听的，更多想是说给苏南枝听的。
雷大妈想到自己认识的几个姐妹，因为没有劳动力，被儿子媳妇成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有些说不出养儿防老这话，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上一句。
“小顾，到底是有文化的，你懂的事情就是多，不像我们这些乡下人天天净想着这些俗事。”
顾西州自嘲一笑，“雷大妈，以前我和你想的也一样，总觉得结婚就是要有个孩子，没孩子就没什么意义，甚至为了这个失去了很多，现在我想明白了，只要对方不嫌弃我不能生，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
雷大妈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顾西州，没想到看上去气势十足的顾西州想的和他们这些乡下老人家想的都差不多。
“小顾，你想的也没错，等人老了，看别人家里热热闹闹的，自己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太孤单了……”
顾西州也没想过用几句话就能轻易改变雷大妈的想法，此刻听见这话，他笑了笑看向苏南枝，“老了就和老伴说。”
雷大妈这次倒是没有反驳了，连连点头。
“没错，少年夫妻老来伴，什么孩子还不如找个好对象来的好，小顾，我给你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你的对象去。”
说着，雷大妈转身就要走。
顾西州哭笑不得，立刻叫住了雷大妈。
“雷大妈，谢谢你的好意，我有喜欢的人。”
雷大妈觉得自己就是瓜地里的猹，全是吃不完的瓜。
这次雷大妈倒是十分有眼力见，想到自己刚刚看见的场景，还有苏南枝说的有未婚夫的事情，她满含深意的看了眼苏南枝和顾西州两人一眼。
“小顾，虽然我知道你很喜欢人家小苏，但是你可是军人，不能破坏人家家庭做第三者的。”
对着顾西州说完，雷大妈又转头看下苏南枝，“小苏，你要是真的喜欢小顾，也要先和前头那个对象说清楚，不然影响不好。”
风风火火的说完，没有理会两人欲言又止的表情，雷大妈丢下一句，“我去厨房给你们下碗面。”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雷大妈边走还边摇头。
还是城里人玩的花，天天竞整些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戏码。
雷大妈一走，房间瞬间陷入了寂静。
苏南枝看向顾西州，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在知道了顾西州童年的经历后，她无从苛责顾西州了。
只是让她和顾西州像是没事发生过一样继续相处，她也做不到。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顾西州忽的靠近。
距离近的她能够看清苏顾西州根根分明的睫毛，还有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灼热的鼻息拂过她的唇畔，苏南枝呼吸一滞，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她慌乱地抬手抵住他胸膛，却被他一把握住动弹不得。
"别动。"
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激起细微的回音。直到确认她不再挣扎，顾西州才松开钳制，打开放在床边的医药箱。
酒精棉触上伤口的瞬间，苏南枝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顾西州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没有任何犹豫俯身轻轻的朝着她的伤口吹气。
温凉的气息抚过伤口，却让苏南枝的心跳更乱了，她侧头想要躲开。
顾西州却将一只手臂伸到了她的唇边。
"疼就咬我。"
苏南枝猛地偏头躲开："顾西州，你越界了。"
顾西州一怔，看着近在眼前的苏南枝。
他没有后退一步保持距离，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她紧蹙的眉心。
越界？他早就疯了。
也不想醒过来。
顾西州粗粝的指腹摩挲过她柔滑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我有未婚夫了，你一个团长难道还要做第三者吗？”
顾西州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抵住她的唇，眼底翻涌着偏执的暗芒。
"团长算什么？就是让我当个见不得光的情夫...我也甘之如饴。"
三心二意的薛文根本配不上苏南枝。
苏南枝不知道顾西州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忍不住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她肯定是受伤了脑袋不清醒，竟然幻想顾西州要做自己的情人。
只是当她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额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顾西州灼热的呼吸。
顾西州那句"当情人也甘之如饴"的话在她的耳边不断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