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渔不火)

她告诉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她并没有错。

傅时礼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但到底哪里怪，他又说不出来。
“怎么，该不会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吧？”
岑雾如琉璃盏般的眸子慢慢回神过来，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淡笑，“当然不是，只是刚才有点闪神。”
说完，她便抿了口茶杯里的大麦茶。
“味道不错。”
傅时礼笑她，“就是最普通的茶，还味道不错？你啊，有心事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都放在脸上。”
岑雾摸了摸自己脸，有点不承认的反驳，“哪有？都这么多年了，难道我就一点都没变成熟吗？”
“也该长进点了吧，连最起码的隐藏情绪都不会？”
傅时礼凝眸看她，依旧跟高中那会差不多，只是长高了不少，以前喜欢扎马尾，现在就是批发，穿衣风格成熟了些，其他真的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小雾，没有多少变化才应该高兴。”
岑雾抬眸看向他，应了声，随即道：“好饿啊，菜怎么还不来？”
就在傅时礼想起身去催的时候，老板亲自给端过来了，“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
傅时礼笑着说：“没事，好饭不怕等。”
岑雾已经有段时间没好好吃顿饭了，尤其是氛围很轻松的情况下。
她平时吃得不算多，甚至是少，今天可能心情不错就有点胃口大开的意思。
在她要第二碗米饭的时候，江怀笙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突然紧张，就开始打嗝，更是打着嗝去接他电话，手忙脚乱的。
傅时礼见此也连忙给她拿杯子，“喝一口水就不打嗝了。”
岑雾接电话的时候，就说了句‘谢谢’，正好被那边的男人听见。
他说：“你谢什么？”
岑雾连喝几口水后真的不再打嗝，“不是跟你说。”
江怀笙问，“那你跟谁在说？”
岑雾看了眼傅时礼，她清楚他对他是有敌意的。
但她想了想，依旧照实说：“跟傅时礼说，他约我出来吃饭了。”
这名字一说出口，果然那边就安静下来。
隔了半晌，他才轻轻应了声，“在哪吃？吃完要不要过来医院看看我？”
岑雾说：“这里离医院挺近的，等吃完就过去，要不要给你带晚饭过去？这里菜色不错。”
“好。”江怀笙又问她，“那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岑雾被问愣住，这个她确实不知道，因为每次跟他吃饭，她感觉他都不挑，每样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让人感觉很有食欲。
这大概是跟他从小经历的那些事有关。
“你不是都挺喜欢的吗？”
江怀笙说：“也不是，空心菜苦瓜之类的我不太喜欢。那你随便买吧，我都可以。”
“好。”
挂断电话后，傅时礼便问她，“刚才是江怀笙的电话？”
“嗯，他现在在医院，之前不小心出了车祸，腿弄伤了，待会跟你吃晚饭，我就过去他那边。”
傅时礼笑了笑，“你们两个刚才的谈话内容已经有点夫妻的感觉，既然彼此喜欢就别拖了，尽快把大事办了吧。”
岑雾微笑，“我会考虑的。”
最后岑雾买了两菜一汤去医院，还有一盒米饭。
走进病房的时候，男人依旧坐在那看书，他看见她来了，就将书放到旁边朝她招手。
那模样一看就没好事。
岑雾想到昨晚那次就直接白了他一眼，“还是吃饭吧，我买的都是比较清爽的菜，而且特意让老板少油少盐，吃了比较健康。”
江怀笙并不会刻意养生，他主张得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至于会不会堆积脂肪他也不在意，因为他每天都会锻炼，即便是现在住院，该做的锻炼也没落下。
但她这么说，他也会听进去。
他吃得时候，便随口问她一句，“纯颜的事已经搞定了？”
岑雾坐在他旁边心脏发紧，心虚到手心里开始冒冷汗，“还没有呢，后面还要走很长的路，现在只是开了个好头而已。”
“我们别聊这种公事了。”她故意转开话题，“你今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跟傅时礼吃饭，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幸好没有。”
江怀笙扬手捏了捏她脸颊，笑着说：“我哪有那么小气？你又不是见盛辰光。”
事实上，他确实不喜欢她跟傅时礼多接触。
尤其是她之前为了帮他付医药费跟他做交易以后，他就更不喜欢傅时礼。
所以那时候他会对她态度那样差。
其实就是吃醋嫉妒。
但现在他知道她的心是偏向他的，这种情绪就慢慢减少很多。
这话却瞬间让岑雾如鲠在喉，她下意识撇开视线，说：“放心，我不会见他的。”
她撒谎了。
她真的对他撒谎了。
虽然她以前也对他撒谎过。
但她心里清楚，性质完全不一样。
此时整个病房内极其安静，岑雾就那么静静陪在他身边，在他快吃完的时候，她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她疑惑接听，“你好。”
“你好岑小姐，我是……”
对方说完后，岑雾瞬间露出笑颜，“您是说，您已经帮忙说服其他人，他们都愿意出面澄清纯颜的事情？”
“是的岑小姐。”
岑雾很激动，激动到已经忘记这件事她到底是怎么办成的。
“谢谢您。”
之后也没再多聊，岑雾直说等她这边准备妥当后就会通知他们，毕竟在这之前她得等检验报告出来，以及联系相应的媒体，再之后就是纯颜团队需要重新组建，这些环节都很重要，每步都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江怀笙见她这样高兴，嘴角也不禁上扬，等她挂断电话便伸手摸着她头，“确实成长得很快，之前因为陆晋的那件事你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纯颜有个这样好的开始，应该可以让江氏不少人闭嘴了。”
“我也很高兴。”
他脸上的笑容太真挚，他越真挚，就让岑雾越自惭形秽。
就在他凑过来想亲她的时候，她便躲开了，说：“我先去把这些垃圾扔了。”
江怀笙这次并未看出这是她的借口，“嗯，去吧。”
岑雾拎着塑料袋来到外面没多久，她就接到盛辰光的电话。
她原本不想接，可她害怕不接以后的后果。
“喂。”
“雾雾，你现在在哪？”
明明只是隔着电波他这样问。
但岑雾就感觉无形中正有一双眼睛正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喉咙下意识发紧，没回答他，只是反问，“你，有事吗？”
男人在那边笑，笑得岑雾后背凉飕飕得，“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吗？我的雾雾。”
岑雾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跟他有过怎样的过去。
但不管他说得到底是真是假，其实她都觉得很恶心。
这种恶心是从内心深处传出来，甚至已经开始让她有点讨厌自己。
“我这边有点忙，不好意思，要是你没事的话我就——”
‘挂了’两字还没说出口，盛辰光就道：“雾雾，你对我这样冷漠，让我很难不怀疑你说跟江怀笙分手，其实是在骗我。”
岑雾心里警铃大作，“没，我没有骗你，我跟他真的分手了。”
她后面几乎要将‘你别伤害他’突口而出。
但她到底是忍住了，没上他当。
盛辰光笑了笑，也不知到底相没相信，他后面又问，“纯颜的事还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需要了。”岑雾攥紧双拳，克制着情绪，“我可以处理。”
“所以，我帮你，你要不要请我吃顿饭表示感谢？”
岑雾推脱，“我最近有点忙，可以等空下来以后吗？”
“再忙也要吃饭，你是忙到不吃饭？”
岑雾知道这顿饭他是势在必得，“好吧，等我有时间了通知你，可以吗？”
“雾雾，我不喜欢被人画大饼，就明天吧，怎么样？”
岑雾咬牙答应下来，“好。”
挂断电话后，她就将垃圾扔到大垃圾桶里，转身准备往病房走得时候，却迎面撞见穿着病号服的女人。
女人留着齐肩长发，没化妆，五官算不得多精致，但有种别样的魅惑感。
会让人下意识过目不忘。
最重要的是，她这张脸，岑雾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林清待在病房里的时候又听见外面有高跟鞋的声音，就出来探个究竟，没想到真的看见岑雾。
她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装扮，乌黑发丝垂顺，却不那么呆板，反而有种脱俗感。
脸上是精致的淡妆，不是西方那种非常立体的眉眼，却完全具有东方的神韵感。
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别说男人，女人看见后也会盯着看。
“你……”
岑雾刚想说话，对方就抬脚走到她面前，“岑雾，你不记得我了吗？”
岑雾确实不太记得，但也有点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酒吧的老板吗？”
那次她去找苏韵算账，好像就是她站在柜台那边。
林清点头，“是我，看来纪记性挺好的，那你不知道我们是校友吗？跟你还有苏韵是同一间高中。”
岑雾说：“抱歉，那个我真的不太记得了。”说完，她看着她身上的穿着，“你是……”
林清道：“你应该猜到了，我就是江总车上的女人。对了，等我出院，江总说可以去他的今务上班。”
岑雾没想到江怀笙车上的女人，也是他们同一所高中的。
她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直接从她身边绕开走向他病房。
打开门走进去。
然后关上，将一切隔绝在门外。
江怀笙抬眸朝她看过来，“扔个垃圾去那么久。”嘴上像在埋怨她，但脸上表情不是。
他又朝她招手，“过来。”
岑雾温顺走到他身边，在他又要亲上来的时候，连忙堵住他唇，“我刚才在外面看见那个女人了，她跟我们也是一所高中的？”
男人眸光微沉，将她手放在自己掌心把玩，“嗯，她后面会去今务上班。”
他这样说着，深邃的眼眸就越来越不对。
“雾雾，你真的不愿意帮我做吗？”
岑雾开始没反应过来他的问题，愣了几秒后才意识到他的意思。
然后直接将手从他那里抽回来。
脸颊红得厉害，“……别那样说话。”
江怀笙就喜欢她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她几乎跟高中那会其实没多少变化。
他想，大概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这样在意她。
毕竟高中时候的惊鸿一瞥才让他这样对她念念不忘。
想着，他就又有点不受控，动作不再温柔，甚至不管她愿不愿意，就将人直接擒过来，抱在怀里。
就开始亲。
岑雾早就习惯这种亲昵，即便开始是不太愿意的，到后面也会渐渐迷失。
甚至会慢慢开始回应他。
但这次她并没有在医院过夜，差不多到八点的时候她就回了旅馆。
这个时间江毓还没睡，她就将纯颜的事告诉她。
江毓别提多兴奋，甚至说：“事情办的这样顺利，不然晚上我们去酒吧玩吧？”
岑雾不喜欢那种太嘈杂的地方，就直接拒绝了。
江毓也知道她应该对那种地方没兴趣，所以也不强求，直接自己换了身非常性感的衣服就要离开。
岑雾看着她的打扮，“你这样穿会不……不太合适？”
“酒吧那种地方太复杂了，万一被占便宜怎么办？”
江毓耸肩，“占就占呗，去酒吧本来就是玩的嘛。不说了，我先走了。”
岑雾见她这样坚持，她就没再说什么。
待人离开后，她就又简单策划了下纯颜后面的方向，弄到将近十一点才洗澡上床睡觉。
第二天睡到八点多的时候，江毓就从外面通宵回来。
她看上去很累，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澡也没洗就躺到床上。
岑雾为了将床让给她，她便快速起身去洗漱，换完衣服出来便接到盛辰光的电话。
她没存他号码。
但她已经记得那几位数字。
她不知道现在江毓有没有睡着，就拿着手机到外面接听。
一接通，男人就问她，“吃早饭怎么样？”
岑雾也干脆，“好，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随即盛辰光便报了个地址。
距离岑雾住的旅馆并不远，走过去也就几分钟路程。
她挂断电话后又回房间看了眼江毓，确定她睡得极沉才轻手轻脚离开。
到地方后，他不仅看见盛辰光坐在那，还有之前的陆星寒。
陆星寒看见她出现似乎有点惊讶，但惊讶也就瞬间，她眼神就变得冷冷的。
岑雾刚落座，盛辰光的手就朝她伸过来，在她想缩回去的时候。
他已经握住她的手。
他说：“雾雾，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跟之前一样。”
听见这话，岑雾真的不管心里还是身体都觉得很恶心。

岑雾眉黛皱着将自己手抽回来，即便她再努力，也掩饰不了脸上尴尬地神色。
“抱歉，过去的事我真不记得。”
盛辰光也将手缩回，但他神色挺自然的，完全没有生气或者怀疑的表情。
“也是，是我太着急了。”
说完，他又问她，“想要吃什么？小寒去拿菜单过来。”
陆星寒从始至终都是站着的，在听见盛辰光的吩咐后，她没有温度的目光便看向岑雾。
速度很快，只是瞥了一眼，就转身离开。
但就那一眼，岑雾也看见了，并且从她眼中读出复杂的情绪。
开始岑雾虽然不懂陆星寒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但那时陆星寒出现的时候，她对她是丝毫没有敌意的。
甚至让她感觉有点软萌，虽然她穿的衣服很另类。
可性格就是讨人喜欢。
所以当时即便两人只是陌生人，岑雾也并不排斥她。
尤其是她帮她修了电脑以后。
但现在再回想起那时候，岑雾心里就开始疑惑，当时她接近她是不是已经存了什么目的？
难道是盛辰光指使她的？
岑雾才这么想，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就沉稳出声，“你一直盯着小寒做什么？”
岑雾刚才想得太入迷一时竟忘记现在面对的是盛辰光。
她尽量平静收回视线，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很特别。”
“特别？”盛辰光波澜不惊的眸子将她死死锁住，“雾雾，你也很特别。”
这样的眼神，岑雾并不喜欢。
应该说出了江怀笙以外，任何其他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都不喜欢。
想到那个男人，她心脏瞬间软了几分。
她不清楚，如果他知道她又跟这个男人见面，他会怎么想。
不，她现在不该考虑这个问题。
既然，她已经跟盛辰光见了面，这件事改变不了，那何必利用这次机会弄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到这，她平放在桌上的两只手便暗暗攥紧，“你说我们现在跟之前一样，是在谈恋爱，意思是说……我们有谈过？”
恶心，好恶心。
那个时候她明明还是个孩子。
盛辰光比她跟江怀笙都大，笑起来眼角更是有鱼尾纹，但并不显任何老态。
反而有种被岁月锤炼后的精明。
“雾雾，那是当然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回来找你？”
岑雾勉强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你当时为什么要离开？”
这话像问到了他也比较纠结的地方。
盛辰光神色跟之前不太一样，虽然他掩饰得极好，但岑雾依旧看了出来。
他说：“我有必须要做得事，所以当时只能选择离开你。”
岑雾不知道他说得这些是不是真的。
但如果真是如此，如果他没有离开，他们现在是不是……
想到，又是一阵恶心。
像从灵魂深处冲上来的恶心。
“……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又问她，语气，声音都是那么柔软，真像个已经掉入陷阱的小白兔。
这件事是不是跟江怀笙也有关系？
跟他离开的那两年有关？
盛辰光到底是老奸巨猾，很快就反应过来，“雾雾，你是在套我话吗？”
岑雾原本是有点低垂着眉眼，看上去非常乖，听见他这话的时候，她略微惊讶的抬头。
眼睛水雾雾的，透着非常自然的无辜。
“不是，我只是好奇，如果换成你，你不好奇吗？”
盛辰光被她这个理由说服了。
之后没多久，陆星寒就点菜回来了，她告诉盛辰光都点了些什么。
盛辰光则问岑雾这些可不可以，说他们分开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口味已经不太清楚了。
岑雾只能说可以。
之后他便起身说要去趟洗手间，在人离开后岑雾才暗暗松了口气，她反省字刚才的举动，觉得她太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