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渔不火)

苏韵起止是着急那么简单，她是害怕。
“怀笙，你之前说过会对我负责，那，那我们结婚吧。”她终于说出来了，“既然你不愿意回江家，那我也就不去。结婚自然也不需要他们同意，至于手续肯定是要办的，再就简单办个婚礼，好吗？”
开始她是不着急结婚的，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离开她。
但现在，她就是感觉不对劲，许多不可控的因素冒出来，她只能选择快刀斩乱麻。
男人就那么站在门口，他也没说同意与否，只是开口问，“苏韵，如果有一天我跟傅时礼那样躺在床上，你会不会弃我于不顾？”
苏韵瞬间如鲠在喉，“我，我当然不会。”
“他怎么，怎么能跟你比？”
江怀笙却轻笑了声，不知是高兴还是其他，然后就开门走了出去。
而苏韵却直接身子一软跌到地上，很久都没站起来，等她情绪平复后，她便抖着手给秦仪宁打电话。
江怀笙来到外面刚上车，就接到岑雾的电话，但手机响了没几下，就在他准备接的电话，又停掉了。
显然打电话的人，想打却又害怕打给他。
他本想复拨过去，但最终没有，而是改成信息。
岑雾会给江怀笙打电话是因为她有点关于南复的事请教他，当然她也可以查资料，但是太花费时间了。
主动打给他确实挺冲动的，所以没多久她就挂了。
在她看来，一个不喜欢的人的电话，他应该是不会理的，她就可以当自己没打过。
但她没想到他理了，而且是发信息过来。
【刚才谁载的你？】

之后那边就没再回复过来，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她复习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功课后，那边又过来一条信息。
【刚才打我电话有什么事？】
岑雾咬唇，犹豫了好一会才打字，“想问问你关于怎么考南复的事。”
她怕他嫌她烦，发过去后，又补充了句，“其实，我也可以自己查，不用那么麻烦。”
感觉怎么说都不对，她已经放弃了，甚至摆烂。
她是真的不会跟江怀笙相处，她就是会紧张。
其实以前这种情况就有，这种感觉她想了想可能就是来自他身上的那种碾压感。
那种碾压感真的会让人害怕他，甚至不太敢靠近。
别说她了，即便是周炳，她觉得他也是很怕他的，跟她不相上下的怕，半斤八两的那种。
其实江怀笙说公司有事，也确实是有事，并非是推脱，他将之前陈盛那个投资公司给了时莺管理，他就不会再插手，最大程度也就是每个月看一下他们那边的月报。
而现在这家公司是他很久以前就在江城成立，许多事物都已经成熟，所以远程操控都问题不大。
江怀笙看完手头的文件就瞥见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周炳，“准备坐到什么时候？”
周炳咧嘴笑着，“哥，要不是我知道你有这家公司，我真不知道去哪找你。”
“哥，你最近都不太爱搭理我，是不是还在生气？”
气他上次将满庭红的地址跟密码告诉了苏韵。
后面，他就没再找他开车，甚至以前那些跑腿的活，都没有。
周炳就这样待在自己那间小公寓里，想出去玩但又不太敢，怕突然有事找他，也怕自己克制不住跟以前那样玩得太凶被挨骂，所以就这样硬扛了一段时间，整个人都快发霉了。
实在受不了就来了这里。
所以，他还不知道岑雾跟俞婉的事，这些事他都没参与，也不知情，毕竟他的时间节点就是那次苏韵质问他江怀笙住处的时候。
也是那个时间，江怀笙第一次有欲望想告诉岑雾真实想法。
但岑雾的态度，让他没说出口。
江怀笙回想起了当时的场面，还是有点情绪，然后将手里钢笔重重拍到桌面上，声音大得惊人。
吓得周炳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忙想认错，就又听见他说：“没有，晚点去跟我要债。”
那时候，是她说，他是她债主。
周炳瞬间感觉像坐了趟云霄飞车，情绪忽高忽低的，不过之后他就开始疑惑，“哥，谁欠你钱了？”
江怀笙冷冷朝他看一眼，他就不敢再多话，捂住嘴看向别处。
岑雾复习了会功课，起身活动筋骨时，也顺便看了眼手机，没看见江怀笙再发信息过来，那就是没有后续的意思。
她心情既轻松又复杂。
现在这个时间差不多到了吃晚饭得时候，她起身去厨房，刚准备弄点面条吃，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疑惑走过去开门，她现在独居，而且这边治安确实不太好，再加上想起之前江怀笙的话，说她门槛太低，意思就是讽刺她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没个安全意识。
所以这次她学乖了，虽然开了门，但也只拉开一条缝隙，就怕真是坏人，她好立刻将门关上。
谁知看见的却是周炳那张大笑脸，他还是叫她，“岑秘书，开下门呗。”
岑雾第一反应就是，“你，怎么来了？”也慢慢地将门打开。
周炳身材高大，再加上距离门比较近，所以岑雾真的就只看见他，直到将门完全打开后，她才发现江怀笙就站在旁边，也恰好是她的视线盲区。
可现在不是，他就那么直接的撞入她眼球，依旧笔挺的西装，不一样的是领口敞开了些，领带又扯开了点，他的公文包被周炳拎在手里，他就两手插袋倚在那。
岑雾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却打鼓得厉害，不清楚来意，但也只能让开一条道让两人进门。
进来后，她礼貌性地问了句，“你们，吃了吗？”
江怀笙没回答，在手机上看财经新闻。
他不说话，周炳就只能尴尬地笑，“没，没有啊，岑秘书你有做晚饭吗？”
其实他也不清楚来这做什么，原本他以为真是来要钱，但见到岑雾的那刻，他又觉得怎么可能真是要债呢？
岑雾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男人，说：“刚准备做，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点。”
周炳说：“那就一起。”
为什么他有种他哥自己想来，但因为面子挂不住才叫上他一起的错觉呢？
说完，岑雾就立刻转身走进厨房。
她这个屋子本来就小，现在里面有两个高大的男人，就更显得压抑了，这种压抑感甚至都传入厨房。
她觉得江怀笙是因为她说需要问他南复的事才来得。
可他为什么要来？
完全没必要来得。
岑雾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她觉得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可能就是单纯过来看一眼，吃点晚饭就走了呢。
她这样安慰自己。
本来，她是准备给自己简单煮点面条就好了，但因为他们两个来了，所以只能弄得像样点，她就想起了陆晋之前买的海鲜。
可是她不会弄，就只能放弃了，最后在厨房折腾了半天端出去的也只是三碗看着卖相还行的番茄鸡蛋面。
其实岑雾想错了，江怀笙以前过得并不算好，至于周炳就更惨了，所以他们两个对吃的方面都不讲究。
只需要填饱肚子。
但江怀笙的吃相是很优雅的，尤其是跟周炳一起吃的时候，那种比较感，让岑雾一时间觉得是看见了两个极端。
她本来是真的饿，现在却有点饱了。
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面条却没怎么吃，她这个动作终于引起江怀笙的注意，他突然停下动作，就那么怔怔望着她。
岑雾被他眼神逼得整个人想躲，她觉得……
他可能看上了她这碗面条，可她已经吃过了。
光这样想，她就感觉脸开始发烫。
但幸好不是，她只听见他问，“考研的课程听得怎么样？”

她稳定心神回答，“还行，因为我之前就有点基础。”
江怀笙又说：“那你白天问我算怎么回事？”
周炳虽然神经大条，但这种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他还是有感觉的。
而且，以前他哥对岑秘书都是挺冷淡的，怎么才没多久就开始关心起人家考研问题了。
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周炳脑子里跳出“进展”两个字的时候，他自己都感觉怪怪的，毕竟‘进展’一般都是用来形容男女谈恋爱上面的吧，他们两个又不是谈恋爱。
岑雾就知道今天这事做冲动了，就不该给他打电话，现在只能努力应付，“我身边没有考上南复的人，所以就想请教你具体应该怎么应付考试？我不太会，还有点……紧张。”
周炳觉得岑雾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特别有说服力，甚至他都被她那股求知欲感动了。
但估计也就他这么想，转头看见身边那人的表情时，明明写着“多此一举”四个字。
周炳：“……”不是又要凶人家了吧？
下一秒，江怀笙是真的又说了不太好的话，“你与其花费那个时间考研，不如好好钻研社会大学，知识只是让你开阔眼界，并不能真正提高你的能力。”
这是在说她能力差吗？
岑雾有点听懂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甚至要比一般女孩子努力得多，但为什么在他眼里好像一文不值？
甚至他连故意都不愿意给她？
岑雾觉得，他这样的人，估计也就只能高高供奉起来，真正跟他相处，甚至是那种更亲密的相处，宛若男女朋友，夫妻那样相处得话，女方会很累。
想到这个，她就觉得，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或许也是一种庆幸吧。
江怀笙看见她眼眶在渐渐发红，白皙小手死死握着筷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刚才肯定说错话了，但他又不想哄她，他也不会哄。
“吃完了吗？”他突然说：“吃完了周炳去洗碗。”
周炳不想去洗碗，他总觉得有瓜可以吃，但扛不住江怀笙的眼神跟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不情不愿站起身，问了句岑雾还吃不吃，毕竟她那碗面真的还有很多，几乎都没动。
岑雾摇头。
他就只能慢慢悠悠地端起碗，然后又以最慢的速度走进狭小的厨房，即便进去了，他依旧不甘心，主要这个屋子实在太小，也给他提供了便利的条件来听他们说话。
所以，他努力靠着外面，就希望可以听清楚点。
岑雾有时候其实就是看着乖，小心思一点都不少，她看见周炳那样，就低声开口问，“你告诉他没？”
她突然这样一问，倒是江怀笙有点错愕，隔了会才说：“没有，你想说？”
岑雾说：“想。”然后就直接起身快速走进厨房，甚至还带上了门。
周炳被她搞得莫名其妙，都开始埋怨了，“这厨房本来就小，关门做什么啊？”
岑雾就是故意关门的，这样才能隔绝一点江怀笙的气息，不然她感觉自己心脏要骤停了。
不过想要告诉周炳事情也是真的，毕竟她想找个战友跟她一起体会那种快被吓死的惊喜。
她说得很直接，都没有丝毫铺垫。
然后，周炳听完真的直接炸了，要不是顾及到江怀笙就坐在外面，叫得太大声怕挨骂，他真的会尖叫。
可即便如此，他都发出了不小的声音，“真的假的？”
岑雾明明耍了人，可是她此时脸上却没有半点愧疚，她在笑，而且还挺乖的样子，“我敢说这种假话吗？”
她也就敢说说傅时礼是她男朋友那种假话而已。
周炳顿时觉得他以前可能是2G状态，惊讶到连洗碗都开始自言自语了。
岑雾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想笑，其实那会她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表现得没他这样夸张而已。
岑雾就想赖在这里不出去了，要出去也是跟周炳一起，但江怀笙怎会不知道她的想法，没多久就在外面说：“洗个碗要多久？出来。”
周炳吓得速度立马加快，而岑雾不自觉瑟缩了下。
两个人宛若被老师恐吓的小学生，还互相看了眼，然后周炳就怂恿她先出去，意思是他要洗碗，让她出去先应付一下。
岑雾抗拒着，但也怕再晚点出去，外面那个人脾气更大，就只能硬着头皮开门。
然后走过去坐到原位。
江怀笙太清楚她脑瓜里的想法了，她越这样，他就越想欺负她，直接提了今天在蓝湖小筑的事，“岑雾，你是不是把撒谎养成习惯了？”
岑雾从小就是乖乖女，听到这两个字，她第一反应就是激动，再之后就是反驳，“没……有。”但底气终究是差的，因为她没失忆，她记得今天发生的事。
她确实撒谎了，即便情有可原。
她撇开头不太敢去看他，但也好奇，他怎么知道的？
自认为今天那样的场面，她算是应付得不错的，毕竟她母亲都没看出来破绽。
在他眼神的逼视下，她只能僵硬地说：“别告诉我妈，我怕她会担心。”
江怀笙就坐在沙发那，单手撑着下颚，明明看上去是很悠闲地样子，可岑雾就是看出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压得她像快要窒息，“你撒这样的谎，后面准备怎么圆？”
“就……”岑雾声音很低，“必要的情况下让傅时礼配合演一下戏，他会同意的。”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江怀笙就讨厌她这点自信，应该说她对傅时礼莫名其妙的自信，他们似乎永远能肩并肩，她对他甚至有种特别的依赖，毫不夸张地说，即便哪天傅时礼被人指认谋杀，并且证据确凿，她估计也是第一个跳出来说他是无辜的那个人。
想到这些，他声音便立刻裹着极寒，“我该为你们鼓掌吗？难怪之前为了他同意跟我交易。”
岑雾瞬间感受到了那股冷意，但让她身子发颤得是‘交易’两个字，他提及的太突然，瞬间就将她拉到当时无可奈何的情境下。

那时候，傅时礼其实是被他父母放弃的状态，因为医生说几乎没有醒来的希望。
他们是准备将他接回家的，所以就没付医药费。
是她偷偷听见他们谈话后，自助主张想筹钱给他将欠的医药费缴上，后面她就遇到了江怀笙。
她当时甚至想，这一切可能都是他安排的，因为他要报复傅时礼，也要报复她。
所以，他说什么，她都答应，因为那时候她知道，他几乎已经在江城只手遮天，她跟他斗宛若蜉蝣撼树。
那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放弃挣扎，也省点力气。
不过这是有个前提的，前提就是那次交易之后，他们不会再见面。
但哪知，她第二天上班就又见到了，他摇身一变成了她的上司。
后面他们两个就开始一直牵扯不清，甚至到眼下，她成了他义父义母的妹妹。
岑雾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都满是唏嘘，觉得最近发生的事都挺戏剧化的。
江怀笙见她虽然沉默着，但白皙小脸上的愁容一点都藏不住，他到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把你的考研资料给我看看。”
他话锋突然转到学习上，让岑雾瞬间没反应过来，她疑惑看向他，“什，什么？”
“考研资料。”他又重新复述了遍。
之后岑雾就连忙起身去房间拿了出来，资料不少，她都放到桌上，也是放到他面前。
江怀笙此时看了她一眼，眼神极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她买的资料太多了，但他也没吭声，拿过一本来看，周炳洗完碗走出厨房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
他瞬间僵住，毕竟他从小就是个学渣，这种气氛真的让他无所适从。
其实最主要的是他还没从刚才那个惊人的消息中缓过神来，他在苦恼，以后看见岑雾到底叫什么，反正是不能叫岑秘书了。
已经不合适。
就在周炳还没想出来，岑雾也以为江怀笙不会看那么快得时候，他已经将一些不需要的教材挑出来，并且摆放在岑雾面前，说：“这边可以，这边作用不大。”
其实像他这样说，要是换做常人未必有信服力，但岑雾想到他高中那会，不上课都能考试吊打他们那些所谓的学霸，就觉得他是对的。
事实上，岑雾还是想少了，江怀笙的能力远不止这些，只是知道的人并不多。
她张了张唇，说：“谢谢。”再多的话也没有。
瞬间整个屋子就陷入死寂，连周炳这种会调节气氛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搞，但他终于也从今天这一幕看出点猫腻来，就等晚点的时候证实了。
江怀笙又朝她看了眼，见她浑身都是不自在的样子，终是站起身，他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转了一圈，门就那么打开了，然后说：“以后再遇上今天这种情况，别撒那种逻辑有问题的谎，如果你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你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