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荑扯了扯衬衫的领子,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荷叶边衬衫,外面是白色的毛衣开衫,她伸出手指比着:“一点点,只喝了一点点。”
谢攻玉垂眸,漆黑的瞳孔藏住所有情绪。
她和江照宋见面就那么开心?居然还喝酒助兴……
“头晕吗?”谢攻玉盯着屏幕里的她。
“主要是累,喝完酒后有点想睡觉。”林姝荑脱掉外套,镜头随着她的走动上下摇晃着,直到露出熟悉的床角。
“那就睡吧。”谢攻玉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林姝荑倒在床上,侧过脸看着镜头:“那挂了?”
“不要挂,我很想你,放在一边好吗?”谢攻玉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林姝荑说:“好吧。”
熟悉的香气让林姝荑非常有安全感,床的感觉也很像家里的感觉,感觉只是闭上眼就沉沉睡去。
谢攻玉站在刚刚林姝荑站过的地方,眼睛盯着屏幕,等了不知道多久,看她翻身的那瞬间,他打开门。
他穿着拖鞋,步履轻缓,慢慢地走近……
刚刚还隔着一个屏幕的人,现在就在面前,呼吸均匀地睡着。
谢攻玉的视线从上往下滑动,他在检查她裸露出来的每一块皮肤。
只有这个时候,他的目光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具有极强的侵略性,宛如一条冰冷湿滑的蛇,紧紧地缠绕在林姝荑身上。
她脸红得很可爱。
谢攻玉单膝跪地,视线正对着她的脸。
他伸出手,指腹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继续往上,把一缕粘在她脸上的头发轻轻拿开。
林姝荑这一觉睡得够久的,她的手机因为超长时间的通话已经自动关机。
她摁了两下没亮,只能认命地从舒服柔软的大床上下来,去客厅沙发上的包里拿充电器。
刚穿上拖鞋,就有点奇怪的感觉。
有一只拖鞋好像被什么狠压了一段时间,变得有些丑陋。
不过林姝荑穿上走了两步后,它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她便收回了对这只鞋的关注,“踏踏”地走出去。
给手机充上电,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她现在睡饱了,晚上可怎么办?
她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
她的肚子有些饿了,林姝荑不想自己下厨,但这里点外卖既不方便、速度又慢,她想了想,要不泡面?
她记得谢攻玉给她寄了一箱桶装面,好像还有自热火锅什么的。
她刚准备开始翻,正在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谢攻玉。
“怎么了?”林姝荑的声音有些无力。
谢攻玉顿了顿,语气自然地问:“睡醒了?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
“我下次一定和你说。”林姝荑想挂掉电话,“现在我好饿,只想赶紧找到一桶泡面,你放在哪个箱子里啦?”
谢攻玉笑了一声:“就知道你醒来会饿,我让之前负责这个房子的管家给你送饭了,应该马上就到。”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
林姝荑把手机放在一边,心情很好地开了门。
是北城菜!
林姝荑接过管家手中的托盘,向他道谢后,才往餐桌走去。
吃了一口,心满意足。
她把手机拿了过来,嘴甜得很:“老公!你真好。”
谢攻玉还是在笑:“你喜欢就好。”
“这个味道很像你做的哦。”林姝荑有些惊喜。
谢攻玉很淡定:“我特意培养了一个厨师送到了M国。”
林姝荑笑笑,没说信不信,她拿起干净锃亮的刀叉,开始吃饭,吃到一半,突然看到光滑勺子上的自己。
林姝荑突然喊了一声:“谢攻玉。”
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我怀疑这个房子里还有别人。”
“自己一个人住害怕了?”谢攻玉微笑, 没有因为她的话自乱阵脚,“房子里不可能有别人的,我已经让人检查过很多次了。”
林姝荑把手机举起来,打开相机, 果然在她脖子上发现了一抹红痕。
她没看错。
“可是, 我脖子上莫名其妙红了一块。”林姝荑摸了摸,“还有些发紫。”有点像……被人吮吸过。
“也许是被虫子咬了。”谢攻玉的声音很沉静, 此刻听起来非常安心可靠, “如果你实在担心, 等明天你去学校,我再安排人过去一趟。”
林姝荑摸了摸,不痛不痒的, 她往四周看了一眼:“还是算了吧,估计是我没注意被咬了。”
挂断电话。
谢攻玉靠在卧室的墙上, 他没开灯, 黑暗的环境中声音格外明显。
持续了很久,压抑的轻喘声才在空气中彻底消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周。
林姝荑已经注意到了谢攻玉从她到了M国后就不给她打视频电话了。
她没直接去问谢攻玉, 而是去问了文立群, 不过文立群说谢攻玉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让她安心。
林姝荑:……她倒是不觉得谢攻玉身边有了其他人, 只是担心他又生病住院, 所以才不肯打开摄像头。
林姝荑从冰箱里翻出谢攻玉抽真空的“爱心牌”预制菜。
今天李木兰会过来, 她准备简单炒几个素菜,再热一热谢攻玉提前备好的菜。
神出鬼没的管家在她磕磕巴巴做完第一道菜后,再次带着热乎乎的北城菜登场。
依旧全是她爱吃的。
林姝荑:“……这是?”
“谢先生安排厨师做的, 刚做好就送过来了,我应该没来晚吧?”
“没有,麻烦你了。”林姝荑让开身子,让管家进去。
几盘菜这么端上来,林姝荑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再做了,但熟悉的香味和恰到好处的登门总让她觉得有些怀疑。
林姝荑掏出手机:“怎么突然又安排人送菜了?”
谢攻玉真是闲得慌,居然翻到了一周前的消息,引用了她发的那条回复:“不是说有朋友要来玩吗?”
林姝荑打打删删,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没有发出去,门铃再次响了。
李木兰、江照宋都在门口。
林姝荑没想到江照宋也会来,她过来的这一周江照宋刚好带着学生出差,这还是她回M国后第一次见他。
李木兰拎着两瓶龙舌兰,江照宋手上也拿了礼物。
人都到了家门口,林姝荑总不能把人赶回去。
给他们俩拿出一次性拖鞋,林姝荑关上了门。
隔壁整天拉上的窗帘后面,有一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刚站着江照宋的地方。
江照宋是李木兰凑巧碰到的,知道她是来林姝荑家做客的便跟了上来,不过她带他过来前有给林姝荑发过消息,只是那时候林姝荑在做第一道菜,没有注意到。
大家都是好久没见了,聊聊过去,再聊聊未来,一人一杯酒,配着开胃的北城菜,气氛还算热闹。
从中午十二点多,到下午三点多,谢攻玉难得把窗帘拉开,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隔壁。
还没走……
还没走……
还没走!
英俊沉默的男人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手指甲一遍又一遍地划过坚硬的扶手。
李木兰喝的酒最多,到最后,她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林姝荑喝得也不少,只有江照宋喝了一小杯就停下了。
如果只有李木兰一个人,林姝荑大概是会让她留宿,但多了一个江照宋,林姝荑虽然有些醉,也还是知道他留下有多不合适。
“你能送木兰回家吗?”林姝荑指了指已经喝趴的金发女人。
江照宋点头:“当然可以。”
在她要把这两人送出门时,江照宋突然回头问她:“结婚好吗?”
林姝荑认真回答:“结婚很好,谢攻玉也很好,我很幸福。”
江照宋冲她笑笑:“幸福就好。”
关上门。
林姝荑多走几步进房间都不想,她强撑着的精神开始涣散,她干脆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从他们结婚后,她从来没有超过一周没见过他。
可能是太过想念他了,林姝荑居然梦见了谢攻玉。
谢攻玉穿着长款的大衣,看着沙发上的女人对他张开手。
他神色不明,鼻息处是辛辣刺激的酒精味,他很不喜欢这个味道。
“老公。”林姝荑仰起头,“为什么不抱我?”
她想要他抱她,所以他把她抱起来,从沙发走到床边。
林姝荑觉得还是梦里好,不需要自己走路,说一句话就可以瞬移。
谢攻玉默不作声地盯着她,他的眼睛有些红,林姝荑眯着眼仔细看他:“你眼里有红血丝诶。”
谢攻玉没回应这句话,反而意味不明地问她:“热不热?”
“热!”中气十足的声音。
喊完林姝荑就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总之笑个不停。
谢攻玉开始脱她的衣服。
从外套开始,到轻飘飘的一件结束。
林姝荑眨眨眼,她迟钝地想,因为离开太久了,所以她开始做春。天的梦了?
“你也脱掉啊。”想到是梦,林姝荑越发大胆,不仅敢说,还敢上手。
只是因为喝醉酒,她的手指没有平常那么灵活,解开一个扣子都要用上好久的时间。
不过嘛,梦就是这点好,她想解多久就解多久,面前的男人根本不会催她。
谢攻玉垂眸看她动作,在她成功把所有扣子解开后,他牵住她的手,亲了一下她的手背:“谢礼。”
林姝荑脑子缓慢转动着,她帮他脱了一件就有谢礼,那他帮她脱了那么多……
她也学着他,轻轻地亲了他一口,眉眼弯弯:“我的谢礼。”
从唇往下,她脑子里专注地数数字中。
一下、两下、三下……
在她不可理喻要解开谢攻玉腰带的时候,他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谢攻玉注视着她因为太努力道谢而有些充血的唇。
他有些不开心,他不知道她是因为喝醉了才这样,还是因为此刻她面前的人是他才这样。
他俯下身,惩罚似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自认为语气恶狠狠地问她:“我是谁?”
“老公。”林姝荑的手挡住要吃她耳朵的武器,还不忘回答他。
平时整天对他直呼其名,现在却一口一个“老公”叫着。
谢攻玉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林姝荑突然凑上来,很清脆地又赏了他一个脸颊亲亲,然后躺倒在床上,打了个滚,用被子裹住自己,没忍住又从被子里冒出来看了他一眼,很害羞地说:“我老公真帅啊!”
说完又缩进去滚了一圈。
谢攻玉的满腔怒气突然就散了。
他和一个醉鬼生什么气,她肯定不是故意不告诉他江照宋会来的,她肯定是担心他在那么远的地方听到这个消息会难受才瞒着他的。
她又没把人留下,不是她的错。
谢攻玉把自己开解好了。
林姝荑滚了半天,看他还在床边站着,心想这梦有点不智能,居然不能随心而动。
她又中气十足地喊着:“上来啊,老公。”
看见男人的动作,林姝荑心满意足,果然这梦是声控的,她真聪明,喝了酒也能那么快就反应过来。
她命令他抱着她,然后躺在他的怀里,心安理得地沉沉睡去。
至于谢攻玉?
他看了她一个晚上而已。
林姝荑是第二天酒醒了才发现谢攻玉真的来了,知道他就住在隔壁后,她反正是被气笑了。
不过这天过后,谢攻玉就彻底搬过来了,林姝荑的生活又重新变得规矩起来。
在这边交换的一年里,林姝荑有两幅画被一个画展选中展出,其中有一幅卖出了非常高的一个价格。
林姝荑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攻玉,就看见隔壁房子门口停了一辆货车,果然是在运画。
她看了一眼就回去了。
不知道自己暴露的谢攻玉还在隔壁指挥工人们要小心。
那天晚上两个人大吵一架,当然,是林姝荑单方面输出,谢攻玉耷拉着脑袋乖乖认错。
冷战一个月后,林姝荑的画再次被选中,这次的画展含金量更高一些,谢攻玉老老实实地在画面前站了很久,最后空着手离开了。
没有谢攻玉插手,林姝荑的画依旧卖了出去,一个富商很喜欢这幅画里面的一家人,他买下来送给他的女儿。
这是她的预料之中,她本来就很优秀。
林姝荑的毕设是以“女性力量”为主题,她用风干了的草木拼凑出聪明的大脑、灵活的手、孕育新生的子宫、健壮有力的大腿……
每块组成部分上都刻着在各个领域闪闪发亮的女性名字或者职业。
她们的生命意义、她们的自身价值是自己赋予的。
林姝荑做完这一切,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了好久。
她之前觉得她的妈妈教她的东西不对,可现在看来,她妈妈教她的那些东西好像也不全是错的,那是她妈妈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只是不适合她而已。
没有什么对错,每条路只要能走下去,每个人能生活得很好,就够了。
她和自己和解了。
乔钰高一的时候并不在这里读书, 她是下学期转学过来的。
班里的人很排外,也许是因为看不上她,也许是因为性格不合,总之没人愿意接纳她。
乔钰那想说话的嘴, 都快憋死了。
关键是她的同学非常不讲武德。
每次她忍不住说话时, 不管说话的对象是同桌还是前后桌,每一个!都会举手告诉老师!
乔钰:……真的, 她没想到大家连背后那一套都不搞, 直接当面告状。
高二分班, 乔钰以为自己能从一开始就融入班级大家庭,结果……她又小丑了呢。
班里的小团体早就固定下来,乔钰是哪个都加入不了。
也是这个时候, 她注意到了班里除了她外,还有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窗边。
乔钰假装不经意间路过, 看清楚后, 呼吸一滞,忙拉住一个路过的同学,悄悄打听:“那个坐在第四排靠窗的女生是谁啊?”
“她啊, 林姝荑, 一个怪人,你少招惹她。”
没错, 那个时候班上的同学都觉得林姝荑是个怪人, 她从来不参加班级活动, 也从来没有老师会叫她回答问题, 她像是长在了椅子上,要不是乔钰见过她去上厕所,她都要怀疑有人在林姝荑的椅子上粘胶水了。
尽管其他同学都让她少去招惹林姝荑, 但乔钰却觉得林姝荑是唯一懂她的人,因为她们俩都不招待见。
虽然……她是融不进去,林姝荑看上去更像是不愿意去融入。
缘分就是那么奇妙。
高二开始没多久,班主任重新排座位,非常巧合地,把她俩安排成了同桌。
看到排位表的那天,乔钰因为太兴奋,晚上多吃了两碗饭。
乐极生悲,她第二天因为急性胃肠炎请假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重新回到学校后,只有林姝荑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呜呜,有好心人帮她搬过去了耶!
做好事不留名的林姝荑坐在外面,所以乔钰进去时需要林姝荑站起来给她让位置。
林姝荑比乔钰高一些,乔钰进去的时候,眼睛正好路过她的锁骨,她头发丝上的香气会钻进乔钰的鼻子里,把乔钰迷得昏头转向。
本来乔钰是想先忍两天的,她生怕把林姝荑吓跑了,但让一个话唠闭嘴和让一个饿死鬼不吃饭一样难。
“你要去厕所吗?”
“你这个笔是什么牌子的啊?看上去好好用!”
“中午要不要去七食堂吃饭?我的人脉告诉我今天七食堂有新菜品!”
林姝荑不仅不会和老师告状她话多,居然真的会回答她!
乔钰推荐的新菜品她会吃;乔钰问她的笔,她会给她买;乔钰想要她陪她上厕所,她也会去!
虽然林姝荑话不多,但是她句句有回应!
所以乔钰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班里的其他人觉得林姝荑是个怪人。
直到一次体育课,她因为晚上吃多了躲在厕所最后面的隔间里安静地释放。
“喂,你们有没有发现,班里的暴发户和那个假清高最近走得特别近?”
听着这个声音,乔钰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意识到她们在说的人是她和林姝荑。
“走得近就走得近呗,两个小可怜抱团取暖而已。”另一个接话的人满不在乎的语气,“假清高她妈最近又老是来我家,像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真的很少见到这种没眼力见的人了。”
“哈哈哈,假清高怎么不像她妈妈学学呢?她妈妈的嘴巴多会说啊。”
“人家是大小姐,才不会捧你臭脚呢……”
那些声音越来越远,乔钰没有勇气站出去说她们说得不对,更没有勇气去冲上去打她们一顿,她甚至在厕所多待了一会儿,确保她们都走远了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