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袖口,闻到一阵熟悉的雪松香气。
☆、第28章
酒吧“HOMRA”中,极简清爽的吧台似乎散发着木头的香气,地上铺陈着花纹细腻的淡黄色地板,室内的装潢都是上等货,看起来很像是银座会员制的club,作为不良少年的聚集场所实在是不太相称。在吧台内侧的酒架上,从基本款式到根本无法入手的珍品,因为主人的趣味所收集来的各种各样的酒瓶密密麻麻地陈列着。
吧台后面站着调酒师草翦,脸上总是带着悠然的笑容,待人和蔼,是个举止文雅而诙谐的男子,虽然已经不只有一个人以“这么问或许会很失礼,请问您看不见吗?”作为搭讪的开场白了,他依然在光线氤氲的酒吧里戴着那副紫色的平光眼镜。
“不,这是老板的要求。”他一次次这样地解释着。
HOMRA的老板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为人有点孤僻,柴琦私下觉得她的沉默很有可能是隐藏很深的中二病造成的,这从酒吧那句“no blood,no ash”标语可以看出来,在发布招聘信息的时候,她附上了很多张素描,有长着一张童颜脖子上挂着耳机的热血少年,还有皮肤黝黑脂肪充足走hip hop路线的壮汉,当然还有草翦现在这个绅士到极致的形象,招聘条件也明明白白地写着“长得像优先”。
草翦最初抱着“试试吧”的心态来尝试应聘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老板会颜控到这种程度,毕竟作为调酒师的他在最开始根本连伏特加和威士忌都分不清楚,是那个看起来脾气格外差的老板一手把他教出来的,看在丰厚报酬的份上,她□□到让他一晚上被问十遍“你是不是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正擦着手上的酒杯,一边出神地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草翦先生。”酒吧的服务员匆匆朝他跑了过来,“那边来了几个外国的年轻人,后来又来了一位大叔,然后他们起了争执,再后来又来了好几个高大的日本人,他们快要打起来了。”
草翦愣了一下,视线朝着酒吧二楼的方向飘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个苦笑。
“老板已经很多天没露面了,看起来应该是心情不太好。”
服务员注视着草翦,脸色也有些难看。
老板的心情对他们而言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浑身上下都挂满了引线的炸/弹,连毛衣的静电都能够轻易地引燃她。
她不会骂人或打人。
只会抬起眼来瞥一眼靠近的人而已。
但仅仅是这样,就足够让人浑身发抖到无法站立了。
“可可是……”服务员的表情十分为难,店里的店员都十分年轻,在鱼龙混杂的酒吧很大程度都依仗这位年轻的老板,即使是看起来成熟老练的草翦,也没自信能够游刃有余地周旋解决这些醉鬼。
“我……还是上去一趟吧。”草翦苦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向着二楼走去。
酒吧的年轻女老板最近都住在酒吧二楼的空房间里。
虽然是个女人,但她似乎对于居住环境没有丝毫的兴趣,房间里摆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沙发和床,旁边放了一个小冰箱,与其说是不修边幅地煞风景,倒不如说是完全察觉不到有人居住的痕迹。
超级在门前犹豫了许久,姑且鼓起了勇气敲了敲门。
不出所料,房间里没有任何回答。
“老板,我进来咯。”
草翦推开房门。
破旧的沙发上横陈着一道穿着黑衣黑裤的修长身影,像是死了一样。
年轻的女老板穿着鞋子的腿伸在沙发上,无神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草翦走到了沙发旁,从上面注视着老板的脸。
她那双空茫的双眼中慢慢有了聚焦,有些不耐烦地对上他的视线。
“什么事?”
她的声音有一种很特别的质地,像是带着某种从地底蒸腾起来的冷意。
“老板,你已经很久没露面了。”
如果是平时,草翦大概会开一个“大家还以为你死在楼上了呢”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是从他迈进屋子里开始就察觉到威吓周遭的气息,让他硬生生把已经到舌尖的话咽了回去。
女老板轻轻哼了一声,似乎连这一点动作都让她觉得麻烦无比。
“下面有人闹事。”
“……”
每次看着她散发出这种类似肉食动物即将捕猎的低气压,草翦总有一种错觉,她带着马上要破坏掉什么的危险气息,然后仿佛是为了不让这种力量爆发,她又显得异常的无精打采。
“福山说闹事的是几个非常高大的年轻人。”草翦本来还想要继续说什么,却发现老板的目光缓缓转向他,让他不由地觉得一阵头皮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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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们就是要和我们比赛的战队啊,又是几只脏猴子啊。”
在HOMRA闹事的人真是最近风头无两的加巴奥克,高大的黑人语气颇为不屑地盯着那群看起来十分火大的少年们,语气之中跃跃欲试的挑衅伴随着酒气扑面而来。
打破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的是一道沉稳冷静的声音:“住手!”
赤司迈步而出,被打倒在地的黑子有些紧张地看向曾经的队长。
“我知道。”他看向黑子:“‘选手要靠篮球决胜负’,你想这么说吧。”
“是,拜托了。”
“在这里靠拳头决胜负毫无意义,”赤司的声音坚定而毫不软弱:“我们走,黑子的伤要紧。”
黄濑将黑子的一只胳膊架在了脖颈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哈哈哈哈。”对方嚣张地大笑了起来,“这是做什么?特地跑过来说一堆废话?被踹了一脚就这么滚回去,与其叫丧家犬不如叫胆小鬼,所以说你们是一群猴子,赶紧买点尿布省的明天吓尿了!”
他的队友都狂妄地笑了起来。
“你们太吵了。”从角落里忽然传出一道很轻的声音,嗓音里有一种特殊的阴冷,草翦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跟在他身后慢慢迈出一道慵懒的身影。
来人缓缓地抬眼,嘴边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想被烧死吗?”
中央空调开得低,整个酒吧都冷冰冰的。
黄濑抬起头望向那道沉浸在黑暗之中的侧影,她漫不经心地依靠在墙上,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并不凑到嘴边抽,只是任由它这样一点点燃尽,残留下一地的灰烬。
她变了很多,当年在海边一闪而过的那种厌世情绪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笑起来的时候连眼角的那枚泪痣都透着森森寒意。
黄濑微微偏开头,看到酒吧的有色玻璃上映出自己有些变形的脸庞,他沉默了一会,眼神瞥开不再看她,冷漠地对那群嚣张的家伙说道:“明天我们会赢的。”
黄濑好像听到了月岛琉衣轻笑了一声,离得有些远,他听不真切。
他什么都没说,不动声色地慢慢吸了口气,和队友从酒吧径直走进了繁华的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外面旅游,酒店里不一定有网,我尽量在有网的地方写多少发多少
☆、第29章
地铁穿过隧道的时候,仿佛能够听到从身后呼啸而去的冷风,大部分人都低着头,露出属于繁华都市里疲倦麻木的表情。
“神奈川大学站到了。”
广播里播放着到站提醒,随着汹涌的人潮,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孩子从地铁上走了下来,她身量修长,只是瘦得过头了,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白色的耳机线从半长的一头红发中垂了下来,很长时间才懒懒散散地应一句,才知道她是在打电话。
她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了神奈川大学里。
漫画剧本的课堂上。
黑板上写了一行大字——
“如何把想法变成故事。”
大家正在分小组进行讨论,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地刻意压低了声音,后来渐渐熟络起来,课堂上一时间热闹得像是鸡飞狗跳的菜市场,报漫画专业的人大多都脑洞比较大,东拉西扯没边,从节奏感把控扯到高/潮分镜安排。
然后,某一刻,教室陷入了一瞬间的沉寂。
后门被人推开,转轴老化发出了一串令人牙酸的声响,一颗引人注目的红毛脑袋晃了进来,同学们愣了一下,都隐隐期待着老师的表现,这决定这门课对于翘课的态度。
木村老师十分淡定地瞥了坐在角落里的人一眼,扫了教室一圈,说道:“继续讨论啊。”
“……”
好像管得挺松?
大家都隐隐开心了起来,教室又陷入了混乱。
虽然态度太过嚣张,周围还是有同学考虑要不要把她也加入讨论小组,只是她自从落座之后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过,甚至连口罩都没有取下来,而是拿出了iPad戴上了耳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屏幕上。
“Lying just beneath everyday reality is a breathtaking world where much of what we perceive about the universe is wrong……”
一连串的因为劈开叽里呱啦的日语流淌出来,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始作俑者却浑然未觉,按在音量调整键上的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因为听到的声音始终处于一种迷蒙状态,她眉头蹙着,下手更加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