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里有个词叫puppy love,用来形容青春期的恋爱,她不确定黄濑的这份喜欢能否承受住在光影背后的那个月岛琉衣。
她低头看着散落在桌边的酒瓶,把标签上的字慢慢读了一遍,然后笑了:“做噩梦了,很可怕的噩梦。”
你说谎。
黄濑听到自己心底有个声音这样说道。
但是他能感受到月岛琉衣掩藏在强自镇定之下的那份害怕,于是略微放轻了声音:“什么样的噩梦?”
月岛琉衣后退几步,从黄濑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后背倚到了墙壁上,手指在太阳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陷入了漫长而持久的沉默。
黄濑的心开始不断地往下沉,却也没有着急追问。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隐约能够听到层叠的海浪声和海滩上的欢声笑语。
过了许久,月岛琉衣才惜字如金地开口说道:“我的家人死了……” 她仿佛是怕惊动别人,声音压得很低:“或者,我死了。”
黄濑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在解释她的噩梦,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但显然背后有某种他所触及不到的更深层的东西,他张了好几次嘴,却都没能发出声音,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所以睡不着,才要喝酒吗?”
月岛琉衣歪着脑袋,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或许吧。”
她试图从依靠着的墙壁上直起身来,却晃晃悠悠地像是随时要倒下去,黄濑立刻去搀住她的胳膊,谁知才伸手轻轻一碰,月岛琉衣就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他,脚下踉跄两步,狼狈地跪在倒了一地的酒瓶子里。
她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仿若在冬天的寒夜里只穿了一件单衣,眉头紧促全然失了往日里的风度,黄濑看着有泪痕悄无声息地从她眼尾渗出,那种无声的哀恸,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黄濑去到来了一杯热水,他屏住呼吸,小心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出去的手定在了半空之中,想了想又缩了回来,轻声问道:“琉衣,要不要喝点热水?”
月岛琉衣的眼睑轻轻颤了颤,黄濑的手掌试探性地放在她的肩头,她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才慢慢顺从地让他把自己扶坐起来,然后就着黄濑的手喝了几口热水,才好似魂魄归位,慢慢压下了急促的呼吸,声音沙哑地说,“凉太,你给我一点时间。”
黄濑的目光在她疲惫的眉眼和苍白的嘴唇上巡视了一番,点了点头说道:“好。”
她嘴唇微微颤了颤,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我……可能心理有点问题。”
“嗯。”
“但是我并不觉得我需要治疗。”
“嗯。”
“我可能和普通人有些不太一样的经历和想法。”
“嗯。”
月岛琉衣听着他的三声轻应,确定自己没有从其中听出任何敷衍的意味,反倒是格外的珍重,她不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个金光闪闪的模特朝她咧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意,扶着她的肩头慢悠悠地说道:“姐姐这么聪明,应该感觉到了,我本身才不是什么又温柔又开朗的家伙呢。”
“身材OK,运动OK,学习成绩还算不错……”
“需要靠绿间的滚滚铅笔才能考试过关的家伙也能算不错?”
“喂!”听着月岛琉衣有些用有些虚弱的声音调侃他,黄濑觉得心情好了很多,“总而言之很多女孩子都把我当做完美无缺的人来喜欢啦,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想要和模特交往的那份虚荣的。”
“我不一样,我只是因为觉得你长得好看。”
黄濑低头看了一眼还在耍贫嘴的她,意识到她大概是不太希望这个问题深入下去,却还是固执地继续说道:“其实我冷淡又自私,不愿意和庸庸碌碌的家伙亲近,哪怕这种外热内冷的个性不加掩饰也会被别人善意地解释为单纯的开朗。”
“有时候我会假装温和礼貌平易近人地走到人群中去,擅长通过别人的反映来调整自身,但是粗神经也好,大大咧咧也好,那些都是伪装,哪怕打篮球也是擅长模仿别人的招式,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比常人更有天赋,所以免不了骄纵起来。”
月岛琉衣看着面容精致眉清目秀的少年,他毫不客气地对自己评价恶劣,却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陈述自己的性别年龄,坦诚地对她露出最柔软的肚皮,丝毫不曾芥蒂她前一刻还满身带刺拒他于千里之外。
“别说了。”月岛琉衣有些艰涩地说,“凉太,你没有必要这样。”
“嗳?”黄濑理所应当地看了她一眼:“这些姐姐不是早都明白吗?哪怕在走神的时候,都能准确无误地抓住我一瞬间的坏心眼。”
月岛琉衣碰到他太过坦诚的目光,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能稳住在他面前露出了那样惊慌失措的一面,看到她那样的表情,黄濑露出一个小狐狸似的笑容,忽然用一种极其任性的语调说道:“我不要。”
“我就是要把一肚子坏心肠都掏出来给你看,强迫你接住,心软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伸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琉衣,我真的很怕失去你啊。”
“你的秘密,你的成熟和阅历,都让我着迷又害怕,所以我不管,哪怕在你眼里变成得不到就撒泼打滚的小孩子,也想要留下你。”
好一会,月岛琉衣叹了口气,手指轻轻穿过他柔顺的金发,搂住黄濑的脑袋贴近自己,在他干燥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低声说,“你这是犯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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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月岛琉衣接到了桃井五月的电话,连推带搡地把还在摇着尾巴卖萌的黄濑推出了房门,被他一副咬着主人衣角不肯松开的姿态逗弄得无奈又心软,按着额角困扰地说道:“你这个家伙有没有身为正选的自觉啊,更何况你在我这里呆这么久,会被别人……笑的哦。”
根本就只是和女朋友吃了餐饭的黄濑瞬间炸毛,虽然勉勉强强得了个轻飘飘的吻,但是食髓知味的少年显然只会更加不满足,眯起眼睛视线在她身上上下巡视了一番,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虽然在海边穿比基尼是常态,但是姐姐倒是很保守嘛。”
听着他挑衅似的话,月岛琉衣额角的青筋挑了挑,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怕水的软肋,毕竟当年自己在泳池边哭天喊地的黑历史几乎是人尽皆知,她细长的眼尾微微勾勒出一个俏丽的弧度,往旁边的墙上环抱着双臂一靠,说道:“既草莓胖次之后,你这个家伙又在对比基尼的花纹抱着什么期待了吗?”
黄濑的眸光暗了暗,抬腿迈进被赶出来的房间里,略俯下身子,凭借着运动系少年超强的神经和肌肉直接单手把人抱起来,顺便用脚关上了门,直接把人丢到了床上,看着她勉力支撑起来的样子心情大好,直接把人压了回去,手掌顺着纤弱的腰肢下滑,灵巧地从敞开的下摆里探进去,因为打篮球而带了粗粝茧子的指腹在细腻的皮肤上滑来滑去,含糊不清地说道,“既然都被误会了,我就这么走了不是很亏。”
平日里一副金贵小少爷模样的家伙居然散发出不得了的灼热雄性气息,浓重的荷尔蒙气息熏得月岛琉衣都懵了,俏丽的眼睑轻颤着,唇线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无辜地像是被大狗叼住了的小白兔。
黄濑心里产生了微妙的自豪感,眼角眉梢若有若无地透露出一丝属于野生动物的危险性,低下头去噙住她略微颤抖的嘴唇,先是极轻地研磨了一下,随后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了舔,像是某种接触未知的小动物,压抑着自己太过强烈的占有欲,耐心地等她张口迎合自己。
这个时候月岛琉衣放在床头的电话却忽然震了起来,黄濑愣了一下,原本准备进攻的唇舌念念不舍地退了回来,用手臂撑起身体,微微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撒娇似地哑着嗓音不满地说:“别管。”
“别闹。”月岛琉衣扒开缠在身上的手,伸长了手去抓手机,刚把手机握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按下接听键,就被黄濑不由分说地把他按了回去,整个人全身的重量都毫不客气地压到了她身上,在她脖颈旁边亲亲蹭蹭,就等着她把电话讲完好继续。
打来电话的是佐藤警官,被他扰乱得呼吸混乱,月岛琉衣无可奈何地推了推黄濑的脑袋,他却根本无视了她这象征性地力道,连手都不安分了起来,直接和她十指紧扣压到了她的头顶。
这种被人钳制住的感觉太糟糕,月岛琉衣略微走了个神,就听到敏锐的女警官问道:“你有在听吗?”
“抱歉,您说什么。”
注意到她分神的黄濑立刻颇有成就感地勾起了嘴角,更加撒娇得变本加厉,得逞似地低头凑了过去,趁她听电话的时候轻轻去咬她的嘴角。
“你说的那个名字我查到了几个档案,给你发到邮箱里,你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月岛琉衣忽然清醒过来,立刻一边拿手机一边低喘着翻身下床,调整了一下呼吸,在黄濑错愕的眼神之中在他的嘴角轻飘飘地落了个吻,握住话筒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明天见。”然后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拉开门、推出去、关上门……全程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