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是在马车上,因为巡逻军要带齐璋去面圣。
说到这,侍从悲愤不已,“周朝欺人太甚!殿下重伤昏迷,他们却……”
“闭嘴!”齐璋喝了一声,颤抖着手往脸上摸,摸到被包裹着的鼻子部位一片平坦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听见侍从还在愤愤说些废话,齐璋恨不得把人掐死。
蠢货!还在这纠结什么待遇问题?巡逻军的行为明显是不再把他们当作他国使臣了,是撕破脸了!现在进宫只怕是九死一生,还不赶紧趁机逃跑!
齐璋询问着他们还活着的人员和武器,越问越心凉,大概是黑衣人和巡逻军有意清除齐国的官员,现在活下来的就只有三个小太监,只会伺候人,别的啥也不懂啥也不会。
无奈,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死的齐璋强撑着残破的身躯制定逃跑计划。
就像凤槃生在齐国安插探子经营势力一样,京城也有齐国的眼线,齐璋制定好计划后就让一个小太监背下来,然后在拐弯时把他推下马车去找人求救。
“有人逃跑,抓住他!”
小太监还没落地就被发现了,连滚带爬地冲向一个小巷子,身后追着三名巡逻军。
马车没有停,用脑过度的齐璋陷入半昏迷状态,就在他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马车帘子被掀开,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砸出咚的一声,紧接着是另外两个小太监的惊恐尖叫声。
齐璋在他们的尖叫声中得知,被扔进来的是那个被他推出去的寄予厚望的小太监,已经死了。齐璋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晕了过去。
承乾宫,灯火通明,却安静的只有风声和虫鸣。大殿内没有任何宫人,征平帝穿着单衣坐在龙床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目圆睁地瞪着屏风旁的凤槃生,声音如响雷,“厉王,你要弑君?!”
凤槃生不为所动,他的半边身子在屏风的阴影里,声音寒凉,“十三年前,母后在此触亡。”他抬手,摸了摸屏框上一个位置,“就是这里,血已经看不见了。”
征平帝的呼吸声停了一瞬,声音瞬间苍老了十岁,“是贵妃和孙家诬陷姜家私通齐国,他们早已付出了代价。”
凤槃生轻轻笑了起来,“不是他们付出了代价,是本王把他们都杀了。你当年明知真相,只是想让姜家和孙家两败俱伤。”
姜皇后知道征平帝对姜家的忌惮,即使姜舅舅死了也不能减轻分毫,为了保下姜老将军和凤槃生的性命,她自绝于承乾殿。
只是后面凤槃生不愿利用姜皇后的死煽动舆论保全自身,他们一家人都是刚强果断的性格,宁为玉碎。凤槃生直接带着姜家给他的暗卫,把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杀了。
“你觉得我当年没有杀你,你就与此事无关?”凤槃生往烛台走了两步,抬手指着上方,“那天清晨我就在这根横梁上趴着,等着你下早朝。可惜在动手前,被外公派人抓走了。”
之后凤槃生被姜老将军丢在翊坤宫,被御林军抓住,在他即将要被赐死的时候,姜老将军带着丹书铁券保住了他的命。凤槃生时常想,愚忠的人,真的是可怜又可恨。
他忽然把手中的长剑掷向征平帝。长剑稳稳扎在脚塌上,吓得一直努力保持帝王威严的征平帝哆嗦起来。
凤槃生冷漠地看了一眼,连嘲笑的心思都懒得有,他转身离开,留下的话狠狠砸在征平帝的心上,“外公就是用这把剑自绝。”
征平帝立马崩溃,大声嘶吼:“厉王!朕没想杀他!”
凤槃生笑了,也不去探究这句话的真假,“但是我想你死。”他关上了殿门,最后从门缝里瞥见征平帝颓然地倒在地上。
出了承乾宫,空荡荡的宫道上停着一辆马车,候在一旁的黄柏上前禀报,“主子,人已经带来了。”
凤槃生看了眼马车,黄柏心领神会,说:“出现了点意外。本来能扎烂他的鼻子,但他扭了下头,鼻子被削掉了。”说完,黄柏求生欲极强地补了一句,“也不知道小主子会不会满意。”
凤槃生冷沉的脸色和缓了一些,说出口的话有着带娃儿家长式的妥协,“反正灼灼不会知道,就这样吧。”
想起灼灼,凤槃生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看看她,在走之前,他交代甘松黄柏,“把静王和齐璋带进去给陛下看看,把他们做的事也说给陛下听听。”让他死前了解一下朝中大事。
“必要的时候,帮一帮他。”
至于帮什么,几人心知肚明。
甘松黄柏沉声道:“卑职遵命。”
已经醒过来的齐璋惊恐异常,被人从马车上拖下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确实身处皇宫,而宫里的御林军全部听从凤槃生的调遣。他看向凤槃生,做着最后的挣扎,“凤槃生,你想掀起两国战争吗?你要做千古罪人吗!”
黄柏撕下一块布料堵住齐璋的嘴,齐璋拼尽全力吐掉,嘶吼着:“匈奴不日将要进攻周朝,只要你放本宫走,本宫定会劝父皇和周朝结为同盟,共同抵御匈奴!”
黄柏重新塞住齐璋的嘴,嗤笑一声,“齐国和匈奴勾结的事,我们殿下早就知道了。”
齐璋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就在这时,他看到一辆轮椅被人从另一头的宫道上推过来,上面正是静王。
在看到齐璋的瞬间,静王淡定的神色维持不住了,当即道:“我要见厉王!”
甘松哼笑一声,“王爷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和齐国太子有很多话要说吧。”
静王以为甘松会说他跟齐璋合谋的事,下一秒却听到他说:“就比如,今晚鸿胪寺的刺杀。静王手下不少好手,差点把齐国使团斩尽杀绝,幸好王爷掌管的巡逻军发现异常救下了齐国太子。”
静王和齐璋脸色剧变,齐璋恨不得冲过去生撕了静王,静王很快调整好神色,“你不要空口无凭污蔑于本王,有什么证据?”
甘松笑了笑,说:“陛下听闻后,担心厉王对齐国太子有救命之恩,不顾其重伤,将其接入宫中救治。可惜,静王逼宫,陛下和齐国太子不幸离世,厉王只好将叛军全部处死。”
说完,不管两人什么反应,直接把人带进承乾殿。
灼灼晚上睡得不太好,她在半睡半醒中哼哼着,被秋雨轻声唤醒,“小郡主,要如厕了吗?起来吧,不能尿床呢。”
灼灼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一会儿揉眼睛,一会儿捂耳朵,一会儿发出“嗯——”的怪异长声,等好不容易醒了坐起来,她推开秋雨秋风下床,“我要爹爹。”
秋雨秋风很是为难,想哄着灼灼继续睡觉,但灼灼已经完全清醒了,喊着“爹爹”就跑出厢房,不顾众人的阻拦,跑到正房推开门,看到空荡荡的床。
“爹爹,你去哪了!”灼灼瞬间就红了眼眶,爬到凤槃生的床上仰着头嗷嗷大哭。
侍从们焦急又无奈,绞尽脑汁哄灼灼,试图陪她做游戏玩玩具,还拿出了她喜欢的各种糕点糖果。
灼灼看到这些更难过了,她哭是想找爹爹不是想吃东西,这些大人怎么就听不懂呢!不要再围着她了,快出去把爹爹找回来啊。灼灼又气又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9972也哄灼灼,[宝宝先睡一觉好不好?我们就在这睡,等爹爹一回来就能看见你。]
灼灼委屈极了,哽咽着说:“爹爹……就,就不能、现在……回来吗?”
听清这几句话的众人都心疼得不行,平时也不见灼灼半夜惊醒找爹爹,怎么就正好是今天人不在的时候呢?也有心思细腻敏感的,想着就是因为人不在,小孩儿才闹着要找,这就是父女间奇妙的亲缘感应吧。
第56章
灼灼哭了一刻钟,也没见谁松口说要去找凤槃生,就知道没办法了。她把眼泪一收,哭乱的呼吸很快调整好,气呼呼地说:“你们都出去,我要在这里睡觉。”
秋雨等人松了口气,只要这小祖宗不哭了,怎么样都可以。侍从们离开后,灼灼慢吞吞拱进被窝里,委屈巴巴的嘟囔了一会儿,眨眼的频率越来越慢,就在她要睡着时,9972忽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啊——!]
灼灼顿时一个激灵清醒,委屈坏了,“统统,你干嘛呀。”
9972赶紧压低声音哄孩子,[宝宝对不起,我程序出问题了,现在没事了,有没有吓到你?]
“吓到了,”灼灼又说:“现在不怕了。”
9972的声音有点飘,[宝宝不怕了就先睡觉好不好?]
未免灼灼一直问下去,9972立刻播放了摇篮曲,看着灼灼三秒入睡,它才开始上蹿下跳发出无声尖叫。怪不得灼灼突然惊醒要找爹爹啊,凤槃生这狗东西去干坏事了!
刚才9972收到了系统的警告和剧情进度提示,显示凤槃生已经完成了弑君屠杀兄弟的成就,齐璋也死了,下一步就该是和匈奴开战了。
按照原剧情,之后大周会进入长达八年的战乱期,和周围的大小国家打了个遍,打得大周民不聊生,各地起义军揭竿而起。男主凤华君在这里面异军突起,最终成长为能推翻凤槃生的统治的庞然大物。
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渣男许文昌已经诈死改名许定山成了丞相府的上门女婿,再过几个月,女主就会上京为亡夫收尸,进而和凤华君相遇。
但在实际演化过程中,根本等不到凤华君推翻凤槃生的统治,这天下就被战火燃尽,生灵涂炭百不存一了。如此惨烈的战争,造成的影响要百年才能逐渐恢复,所以被主系统判定自主演化失败、需要外力介入修正。
9972焦灼得要冒烟了,眼看着凤槃生的人生轨迹无法被改变,主系统就会判定灼灼任务失败从而强制脱离小世界,到时候不仅没办法获得积分,还要倒贴一笔罚金。
灼灼在上个世界虽然完成了任务但评分中规中矩,得到的积分并不多。选中这个世界的时候,考虑到古代亲子鉴定技术的不确定性,9972特意买了一个迷幻道具,可以让灼灼在别人眼中和凤槃生长得很像。
所以现在灼灼剩余的积分都不够交罚金的,虽然9972可以贴补灼灼,但明明可以避免任务失败的。
只要9972在系统警告出现前主动带灼灼放弃任务离开,这样就可以苟到一些生存基础分。当然这样的操作是违规的,只是9972有特殊的过审技巧而已。
但是,因为上个世界的意外成功,还有凤槃生对灼灼的宠爱,9972放松警惕了,就连齐国来使这么关键的剧情点都没当回事!呜呜呜,9972自责悔恨,它对不起灼灼!
9972在灼灼的脑海里默默流泪,并且在凤槃生推门进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它恨不得冲出去咬死凤槃生,你好好养娃儿不行吗,非要搞这些血腥暴力的东西!
凤槃生已经知道了灼灼今晚的表现,他心疼不已,进来悄悄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灼灼乱七八糟的睡姿,轻轻给她盖好被子,那颗因为杀戮而躁动的心脏也慢慢平息下来。
这个小东西,简直是上天赐给他的珍宝。
凤槃生的眼神越来越柔和,是让人看一眼就能起鸡皮疙瘩的程度,9972差不多能猜到他此时的想法。它呵呵冷笑,再喜欢有什么用,马上你就要失去你的小宝贝儿了!
天快亮的时候,甘松前来禀报,前线来了战报。
凤槃生既然要杀齐璋,怎么会不关注匈奴的行动,早就悄悄派顾远等人去了边境。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看到是一封捷报,顾远率军夜袭了匈奴的驻扎点,杀敌千余人。
凤槃生眉眼舒展,“赏。”
就在这时,天边亮起了鱼肚白,太阳猛地从地平线跃出,整片大地被唤醒。宫中传来了钟声,声音悠远,穿透寂静的清晨。
院中的人都神色一凛,有种尘埃落定的激动和兴奋。凤槃生神情淡淡地说:“陛下驾崩了,让沈行云、赵承祖、王公公主持丧葬事宜,本王待会儿再入宫。”
这个时间敲钟,本来就是凤槃生安排的,因为灼灼差不多这时候醒,正好可以进宫。但昨晚灼灼那么一哭,凤槃生担心她睡不好,干脆晚点去。反正从今天起,没人能在大周对他指手画脚了。
甘松不用问也知道能让凤槃生改变计划的是谁,平静告退后去传达命令了。凤槃生则是回屋,轻手轻脚地给灼灼捂住耳朵,一直到四十五下钟敲完。
灼灼醒来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弹琴的声音,她想跑出去看看的,但发现自己在凤槃生的房*间后,立刻就想起来了前因后果。她也不下床了,一脚把被子蹬开,张大嘴就开始哭,“爹爹——!”
在院子里抚琴的凤槃生额头青筋一跳,小家伙这大早上的一哭,跟给他号丧似的。他赶紧高声应了一声,“爹爹在这!”快步回房,把哭嚎着的灼灼抱在怀里,温柔地说:“这谁家小花猫儿啊,哭得这么可怜。”
灼灼本来就是随便哭哭,看到凤槃生后就委屈得不行,哭得更大声了。哭得凤槃生心都要碎了,低声下气地给灼灼认错,“爹爹以后再也不告而别了,再也不会留下灼灼一个人了,不哭了好不好?”
灼灼可聪明了,不是能轻易糊弄的,她哽咽着说:“爹爹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走,再偷偷回来,我也不知道。”
凤槃生顿了一下,坚定地说:“不会的。灼灼是爹爹的心肝宝贝,爹爹不会骗灼灼的。”就在他想着怎么样让自己的保证可信的时候,灼灼的哭声渐渐停止了。
“要拉钩。”灼灼泪眼婆娑地说。
“好。”凤槃生轻轻勾住灼灼的手指,跟她一起说:“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得到了承诺,灼灼喜笑颜开,被凤槃生抱着回厢房穿衣服洗脸,看到院子里的琴时,她好奇地说:“这是什么?”
凤槃生走过去轻轻拨弄几下,发出悦耳的声音。灼灼喜欢极了,踢着腿要下去,一被凤槃生放到地上就一阵乱抓,抓出一连串的怪音,她还觉得很好听,在那咯咯笑。
等玩儿够了,灼灼想起来了,“爹爹今天没练剑,今天弹琴了。为什么呀?”
“因为爹爹今天心情好。”凤槃生轻抚着琴弦,“这是你奶奶的琴。”
灼灼说:“我好想见见奶奶啊。”
“过几日带你去。”
等灼灼磨磨蹭蹭的吃完饭,已经巳时了,和凤槃生坐在马车上进宫时,她疑惑地说:“昨天才去过。”
凤槃生想了想说:“皇爷爷死了,我们去送送他。”
灼灼吃惊,“昨天晚上爷爷还好好的,他为什么会死啊?”
“因为坏事做多了,是报应。”凤槃生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好笑,哪有什么因果报应,不过是谁有能力谁报仇罢了。
灼灼不再纠结征平帝为什么突然就死了,开始好奇什么是报应。凤槃生只好解释说:“如果一个人做了坏事,就算当时没有受到惩罚,之后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灼灼似懂非懂,反而是9972忽然无声地冷笑几下。
进了宫,灼灼发现这次真的是大变样。本来金碧辉煌的宫殿现在几乎看不到彩色的装饰品了,都挂上了白布白灯笼,能看到的人也都穿着白色的衣服。
她看看凤槃生身上的墨绿色长袍,又看了看自己的粉色衣服,指着路过的宫人问:“爹爹,我们不穿那样的吗?”
根本没想起来这回事、也没人敢提醒他的凤槃生:“……穿的,灼灼等一下。”
很快有人送来了孝衣,秋雨秋风给灼灼套在衣服外面,她抬了抬胳膊,“爹爹,热。”
“忍一会儿好不好?我们出去一下,回来就脱了。”
“好——”灼灼拖长了声音,张开双臂要凤槃生抱。
到了停灵的承乾宫,灼灼有点被这一路的肃穆悲伤的气氛吓到,她把脑袋埋在凤槃生的肩颈处,小声说:“爹爹,我们回家吧。”
凤槃生本来要进殿的脚步一转,直接停在了院中,轻声哄灼灼:“灼灼再等一会儿好不好,很快了。”
“好吧。”
一直注意着凤槃生的举动的朝臣、宗亲、后妃和宫人们立刻从灵堂里出来,无声地在院中站成一排,在王公公捧着圣旨上前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王公公高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底下跪着的人没有一个质疑遗旨的真实性,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还在为让征平帝写下罪己诏和禅位诏书而焦头烂额,谁能想到今日之事?怪不得当时凤槃生一点都不着急,他那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弑君了吧?
是的,虽然昨晚凤槃生做的隐秘,但朝臣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该知道的都打听到了真相,现在大家都被凤槃生这“一鸣惊人”的手段吓到了,只希望能保住狗命继续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