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槃生不仅是听听而已,还把灼灼的意见都反馈给客栈,让他们整改不足之处,发扬优势。毕竟除了第一家客栈,后面他们住的客栈都是厉王府的产业,只不过有的是明面上的,有的是暗地里的。
这次,灼灼不小心跑到了后院,这是比较私人的地方,她正准备离开,听到后门儿有个少年在呜呜哭,还伴随着一个人不耐烦的驱赶声。
灼灼走不了了,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想听听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哭着的少年被一个壮汉猛地推开喝斥,“就十文钱,爱卖不卖,再在这哭腿给你打断!”
“哎,你怎么打人呢!”灼灼喊了一声,跑出后门,看到少年踉跄几步撞在墙上,手里提着的竹笼掉在地上。一条金红色的大鱼从竹笼里跳了出来,在地上扑腾着。
壮汉看到灼灼,满脸讨好的笑,“冲撞贵客了,小的没打人,是这小子拿一条鱼来讹人,小的正准备把人赶走。”他知道灼灼不懂,看向秋雨秋风,“两位姐姐,这里脏得很,快带小姐回去吧。”
秋雨秋风只看着灼灼,没有理会这个人。
灼灼好奇地看了几眼金红色大鱼,看向少年,稚气地说:“你疼不疼呀?”
少年摇头,闷声说不疼,但随着他的动作,眼角甩出几颗眼泪。看得灼灼瞪大了眼,凑近了他神神秘秘地问:“你是鲛人吗?你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少年窘迫地用袖子擦眼泪,“不是,我是人,我是打渔的。”
“什么是打渔?”
“在河里抓鱼卖钱。”少年手忙脚乱地把大鱼抓住放进竹笼里,然后把竹笼递到灼灼面前,羞涩地说:“这条鱼可好看了,你买不买?”
灼灼扒住竹笼往里面看,刚才水洒了不少,这条大鱼就只有半个身子泡在水里了,但它依旧凶得很,尾巴一甩就想咬灼灼。灼灼“哇”了一声,在少年以为她被吓到的时候,她把小脑袋往里探了探,更大声的“哇”了一下。
大鱼后继无力,没法反击灼灼的挑衅,瘫在竹笼里啪啪甩尾。
灼灼开心地说:“我赢了。”
少年也抿嘴笑了,天真纯洁的小孩儿真可爱,然后就听灼灼说:“我要吃了你,吃你的肉肉!”
灼灼回头,“秋风姐姐,我要买这条鱼。”
秋风上前询问少年价钱,壮汉赶紧说:“这位姐姐,这小子讹人,小姐要吃鱼,小店里有最新鲜的鱼,都是从定河里刚捞出来的。”
少年忍不住说:“你才讹人,你想低价买了我的鱼,再高价卖给达官贵人!我这条鱼金红金红的,比晚霞还要好看,绝不可能只值十文钱!”
“臭小子你闭嘴!”
眼看着壮汉和少年争执起来,秋雨秋风护在灼灼身边,灼灼看向壮汉,说:“你不要说话了,哥哥不想卖给你,想卖给我,不关你的事啊,你不要在这里说话。”
壮汉知道今天这便宜占不成了,他不敢得罪灼灼,狠狠瞪了少年一眼,无声说了句“你等着”就离开了。贵客住一晚就会走,这臭小子只要还往城里卖鱼,就要被他拿捏。
少年脸色一沉,在灼灼要走的时候叫住她,“我家里还有一条金红色的鱼,你要的话,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好啊!”
灼灼抱着竹笼去找凤槃生,大老远就喊人:“爹爹,今天吃鱼,超级好吃的鱼!”
白术无声地去把房门打开,过了几息,灼灼才气喘吁吁地爬完楼梯跑过来,宝贝似的把竹笼展示给凤槃生看。
凤槃生看了一眼,“哦”了一声,故意说:“你怎么知道它好吃?”这么漂亮的鱼,一般都是养在湖水里观赏的。
“它这么好看,怎么会不好吃!”灼灼说得理直气壮。
“有道理,”凤槃生很是捧场,他接过竹笼放在地上,用手帕擦灼灼脸上的水,“你想怎么吃?”
“我要吃糖醋鱼!”灼灼指着大鱼说,“它长得和糖醋鱼一样。”
大鱼:“……”这就很冒犯了。
总之,这条鱼在晚饭时,以糖醋鱼的身份出现在餐桌上,被灼灼吃了小半条。吃完饭,凤槃生跟灼灼说,明天他们不坐马车了,改坐船,坐船快,一天一夜就能到京城了。
“为什么之前不坐船啊?”
9972心说,当然是因为凤槃生顶天立地无所畏惧却晕船了。
凤槃生含糊其辞,“之前不方便,现在我们在的这个城池,旁边就有个码头。”
灼灼对坐什么都没意见,只是她还没搞清楚白天时马车外那么热闹是在干什么,有点遗憾,但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到坐船上了,“船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比马车快?为什么要在马的头上坐船,马都不生气吗?”
凤槃生笑着给灼灼一一解释,但因为灼灼没有关于船的记忆,总会冒出来天马行空的问题,不过不等她问完,就已经困得睡着了。凤槃生给灼灼盖好被子,让秋雨秋风过来守着,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甘松悄无声息地出现,禀报查到的消息,“那少年叫许文昌,父母早亡,跟着爷爷长大,因为聪明从小读书,前些日子他爷爷病了,花光了积蓄,他才开始打渔卖鱼赚钱买药。”
只不过许文昌被爷爷养的不食人间烟火,去鱼档卖鱼被骗,在城里摆摊被地痞流氓收保护费,卖给客栈也差点被压价。
灼灼接触了两个陌生人,凤槃生当然要调查确认他们的身份。仗势欺人的壮汉已经被客栈责罚了,知道少年也是一普通人后,凤槃生随意地说:“明早去把他的鱼买过来,别让灼灼见他了。”
今天又睡这么晚,明天灼灼能不能醒来吃早饭都是问题,更别说还要早早登船。
甘松迟疑,“属下并未在许文昌的住处发现有活鱼,不过今天他回去后就下河捞鱼去了。”
他家里并没有第二条金红色大鱼,只是在壮汉的威胁下,为了多接触灼灼寻求庇护,所以扯了个谎。
“那就别管他了。”
反正灼灼醒来也不会记得这件事了。
第二天,灼灼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望着凤槃生说:“爹爹,床在动,床要跑了。”
“那你还不赶快下来?”凤槃生的语速有点慢,但他跟灼灼说话时经常这样,灼灼根本没发现异常。
灼灼听了这话,着急忙慌地钻出被窝往凤槃生怀里扑,“快跑快跑,爹爹快跑!”她的小身子往门口伸,像是后面有怪物在追。
凤槃生抱着灼灼去洗脸,指着水盆里的水说:“灼灼快看,水盆也在动,这可怎么办啊?”
灼灼瞪大眼睛,观察了一会儿,见水没有洒出来,就放心地说:“没关系的,水盆在和水玩儿。”
说完,灼灼猛的一惊,双手撑在凤槃生的肩膀上,像个警惕的小兽一样四处张望,“爹爹!是房子在动!”
她终于发现这里不是客栈的房间,惊奇地说:“爹爹,是客栈的房子把我们送给现在的房子了吗?”
凤槃生忍不住笑出来,“对呀,我们要回去找客栈的房子算账吗?”
灼灼“啊”了一声,“不要吧,我们住在客栈的房子里,它也没同意呀。它是不喜欢我们,才把我们送走的。”
虽然这样说,但灼灼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而且煞有介事地说:“以后我们要先问问房子要不要我们住,我们才能进去睡觉。”
“好,”凤槃生被萌得不行,“灼灼猜一猜我们现在在哪?”
灼灼从凤槃生怀里下来,四处跑了跑,忽然注意到窗户外面是宽阔的水面。她又惊又怕又兴奋,跑回凤槃生身边抱住他的腿,力道大到让他的身体晃了一下,“爹爹,我们在水上!”
“对,昨晚爹爹跟灼灼说过,今天我们要坐船,灼灼还记得吗?”凤槃生把灼灼抱起来,带她去窗户边看水,“这是定河,我们坐的船就在定河上漂浮着。去京城是顺流而下,速度很快,你看岸边。”
灼灼望着岸边飞快掠过的屋舍山林和田地,口中惊呼不断,“船跑得好快,船长什么样子?”
“吃完早饭,我们去甲板上看看就知道了。”
灼灼点头,忽然睁大眼睛指着水面,“有鱼!爹爹,刚才水里有鱼跳出来了!”
“爹爹看到了,好大一条鱼,青黑色的。”
灼灼为了出去看水,吃饭速度都加快了一倍,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就急吼吼地冲到门边,“爹爹快快快!”
凤槃生慢吞吞踱步过去,“慢点,船不稳,容易摔着。”
“可是爹爹太慢啦!”灼灼仰头看着凤槃生,忽然发现不对,“爹爹,你生病了?”她的眼眶中瞬间盈满了泪水,“爹爹你的脸好白,你哪里不舒服啊?”
灼灼抱住凤槃生的腿,把他往床上推,“爹爹,你去睡觉。我让白术叔叔给你煎药!”
凤槃生想弯腰把灼灼抱起来,灼灼扭着小身子不让抱,“爹爹不要贪玩儿,生病了要休息。”
“爹爹只是晕船,已经喝过白术开的药了。”凤槃生说:“我现在想去外面透透气,屋里太闷了,灼灼陪我好不好?”
凤槃生是晕船,但不能一辈子不坐船,白术早就给他针对性开过药,只是不能完全消除反应,忍忍就好了。
“好吧。爹爹不舒服一定要说哦。”
灼灼踮起脚牵着凤槃生的手,努力要照顾他。等到了甲板,灼灼被一望无边的水面惊呆了,她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小脑袋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眼睛都不够用了。
就算这样,灼灼都没有松开凤槃生的手撒欢儿跑,她牵着凤槃生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坐在甲板上开始看水。
河面上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有鸬鹚等鸟类掠过捕食,还有小船儿被大船赶超后又远远甩在后面。
灼灼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地靠在凤槃生怀里,又兴奋得像个猴一样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忽然,灼灼盯着一个方向不动了,“爹爹,那里有个人。”
凤槃生看过去,果然发现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人,通常情况下,这会是一具泡肿了的尸体。他立刻把灼灼换了个方向,嘴里说着,“没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去找人捞上来看看。”
凤槃生吩咐白术去打捞,并暗示他拿别的东西来糊弄灼灼,然后带着灼灼进屋里等。
没一会儿,甲板上一阵喧哗,之后白术来复命了,他看了眼灼灼,想给凤槃生传达一下“单独禀报”的意愿,灼灼却很上心地问:“白术叔叔!那个人怎么样了?”
白术下意识说:“回小姐,泡了七八个时辰,有点虚弱。”
凤槃生眼神锐利地看过去,轻笑着,“哦?”
白术木着脸说,“回主子,捞上来的是许文昌,他的渔网里还有条金红色大鱼。”
凤槃生的眸色沉了下来,想让白术把人重新扔河里。
昨天许文昌扯谎骗住了灼灼后,回家就去河里捕鱼去了,但金红色的鱼可遇不可求,他折腾了大半夜也没有捕到,反而不小心被冲到了河中央。他没有体力游到岸上,就按爷爷教的方法,放松身体仰面朝上飘在水面上,希望能被来往船只看见。
可惜的是,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没人注意到许文昌。或许有人看到了,只是没人愿意管。就在许文昌想拼一把抢艘小船儿的时候,忽然就有破水声越来越近,然后他被人勾住脖子拽上了船。
许文昌虚弱道谢,发现自己死死抓住的渔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一条金红色大鱼。
灼灼见到许文昌时,根本没认出来这是昨天卖鱼的少年,看到鱼后才有了印象。她开心地把鱼抱在怀里,一阵手忙脚乱,还不忘喊:“爹爹给钱!”
大鱼活泼得很,很快从灼灼怀里跳出来,在灼灼蹲下来抓它的时候,鱼尾啪啪甩在她脸上。
凤槃生见状,一脚踩住大鱼,屏住呼吸观察灼灼,见她根本没意识到疼,就把晕过去的大鱼放在她怀里,微笑着问:“灼灼今天想怎么吃鱼?”
“我要喝鱼头豆腐汤!它头大!”
“好。”
凤槃生带着灼灼把鱼送到厨房,然后让秋雨秋风给她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时候她脸上的红印子已经快消下去了,但他依旧觉得刺眼无比,并且他很是忧虑——
灼灼玩开心了根本注意不到生病和疼痛,以后她要是被欺负了,她都不会告状!
凤槃生严肃地说:“灼灼,以后你出去玩儿,受委屈了一定要跟爹爹说。”
“我知道!”灼灼像是被老师抽背的学生,摇头晃脑地说:“用让我不舒服的眼神看我的是坏蛋,说的话让我不开心的是坏蛋,打我的是坏蛋。”她挥舞着小拳头,嗷嗷凶,“我要把这些坏蛋打哭!”
凤槃生捏了捏灼灼的小拳头,还没个鸡蛋大,他说:“你现在还小,打不过就让白术秋雨他们打。要是对面人多,你就赶紧跑,回家了告诉爹爹,爹爹替你打。”
“好!”灼灼乖巧点头,“让爹爹把坏蛋打哭。”然后就被凤槃生在脸上抹了凉丝丝的东西。
“唉?”灼灼奇怪的看着凤槃生手里的药膏,“爹爹我的脸怎么啦?”
凤槃生无奈地说:“鱼尾巴抽你脸了。”
灼灼呆呆地摸了摸脸,这才后知后觉疼了起来,眼眶里氤氲着泪水,娇气地说:“爹爹,我要打回来。”
于是,凤槃生带着灼灼去厨房,找出死不瞑目的鱼头,扇了一巴掌。
9972:[……]
就很难评。
中午吃完鱼,灼灼躺在床上迷糊着睡觉,隐约听见秋雨说许文昌求见小姐。
灼灼心想,小姐好像是她呀,那许文昌是谁呀?就听见凤槃生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还让秋雨转告他,灼灼救他一命是心善,他该回去养家了。凤槃生还说,会派小船儿送许文昌回去。
灼灼想着,小船儿好小的,坐在里面什么感觉啊,然后慢慢睡着了。
甲板上的许文昌听了秋雨的转告,恍然意识到家里还*有个重病的爷爷,如果他死了,爷爷也熬不过去。灼灼这是救了他们两条命啊,以后他一定要结草衔环报答!
灼灼睡醒后,9972在她脑海里叫唤,说她救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卖鱼郎,是负心薄幸许定山。
在原书里,女主柳娇娘是个成长型角色,她幼年丧母,在继母手中受尽磋磨,十五岁时嫁给父亲的救命恩人的孙子许定山。婚后柳娇娘操持家务,凭借一手刺绣供养许定山读书,没想到他在上京赶考时溺水死了。
柳娇娘孤身上京,想要寻回许定山的尸骨,偶然和隐匿身份的凤华君相识,被迫卷入各种生死危机和机密事件中,不仅发现了许定山诈死后入赘丞相府,还开阔了视野,觉醒了人格,找到了人生方向。
总之,许定山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9972只希望他回去后能顺利求娶柳娇娘。
但是吧,在原书中,许爷爷在许定山某次捕鱼失踪时去世,他知道许定山自己活不下去,就留下口信让他去柳府。现在许文昌回去得及时,许爷爷应该死不了,还会为了孙子挟恩图报吗?
9972有些纠结,它担心出了岔子后,柳娇娘没办法脱离原生家庭,就这么一辈子蹉跎下去。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命运悲惨的人9972见了无数个,也只有灼灼让它动了恻隐之心。
灼灼好奇地问9972在叫什么,9972说它刚睡醒在发癔症,灼灼就开始追问什么是发癔症,问出来后还兴致勃勃地给凤槃生表演,吓得凤槃生以为她发癫了。
第二日中午,灼灼吃过饭,凤槃生捏着她的小脸蛋儿不让她睡觉,“我们要下船了,灼灼到家再睡。”
灼灼哼哼着撒娇,“爹爹抱着我睡嘛。”
这要是其他时候,凤槃生就答应了,但甘松传来消息,御林军在码头守着。他担心会闹出什么动静来,把灼灼吓醒,只能让她撑一会儿了。
第40章
京城最繁华的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队披坚执锐的御林军万分显眼。领头的御林军将军虎背熊腰凶神恶煞,自带退避三舍效果,硬是在人海中占据一片真空地带。
灼灼被凤槃生抱着下船,惺忪睡眼就被一片贼亮的光芒闪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流下生理性眼泪,呆呆地抬手捂住眼,“爹爹……”
凤槃生把灼灼的小脑袋按在怀里,“灼灼不怕,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灼灼“唔”了一声,小手轻轻拍着凤槃生的胳膊,奶声奶气地说:“爹爹也不怕,灼灼保护你!”
她虽然不懂,但能感觉到,从船快靠岸的时候开始,凤槃生的心情就不是很好。用自己的小脑瓜儿想一想,灼灼觉得,这个京城里有凤槃生不喜欢的人,或者是他害怕的人。
爹爹这么好,让他不开心的都是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