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就咯咯笑起来,在凤槃生怀里拱来拱去,“爹爹爹爹爹爹……你是大宝宝,我是小宝宝!”
“……”凤槃生把人从怀里拎出来,嘴角没忍住上扬一瞬,轻斥道,“坐好,腻歪什么?”
灼灼一点都不怕,抱着凤槃生的手开始撒娇,“爹爹,我想吃那个!”她指着又一次经过客栈门口的糖葫芦。
凤槃生的满腔情绪被憋了回去,心情复杂,他无声叹了口气看向门外。这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在这来回走了一刻钟了,大概是早就盯上了灼灼这个小客人,现在终于是把人馋到了。
凤槃生亲自抱着灼灼去买糖葫芦,让她自己挑一串最喜欢的,但是没让她自己拿着。等回到客栈,凤槃生推开灼灼凑过来啃糖葫芦的小脑袋,说:“喝了药才能吃。”
灼灼如遭晴天霹雳,“爹爹——”
凤槃生被灼灼一阵儿一阵儿的生病搞怕了,就算她撒娇耍赖也不松口,还在灼灼准备逃跑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固定住,冷酷无情地说:“必须喝。”
灼灼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可委屈可委屈地讨价还价:“爹爹,只喝这一次好不好?”
“中午还要再喝一次。”
“呜呜,那我还要糖葫芦。”
“好。”
“你现在去买,我们坐马车走了,就没有人卖了。”
凤槃生拿这小鬼精灵没办法,让秋雨出去把老人的一垛糖葫芦都买了回来,“现在可以喝药了吧?”
灼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豪气万丈,“喝喝喝!”
然后喝了一口就差点掉眼泪,但她没有再耍赖,而是推开凤槃生的勺子,捧着药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
凤槃生都惊讶了,“灼灼这么厉害啊。”
灼灼被苦的嘴巴都不像自己的了,顾不上开心,急切地说:“糖葫芦,快给我咬一口!”
但最终,灼灼也没能吃完一串糖葫芦,因为白术悄悄跟凤槃生说,小孩儿吃糖太多会蛀牙。
凤槃生就拿绳结转移灼灼的注意力,把糖葫芦藏了起来,然后教灼灼怎么解绳结系绳结。等灼灼学会了,凤槃生忽然说:“爹爹要去办点事,灼灼跟秋雨秋风一起走,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跟爹爹一起。”
“可是爹爹要去做的事很危险,不能带你,你去京城等爹爹。”凤槃生斟酌着解释,圣上容不下他,这次回京凶多吉少,他不可能不反抗。他知道灼灼聪明,虽然爱耍赖,但认真跟她说话,她是会听的。
灼灼忽然说:“爹爹,你不要我了吗?”
“我怎么会不要你?”
“因为我总是生病,是病秧子,拖油瓶,药罐子。你要把我送人,送给她们,她们不能生孩子。”灼灼指着秋雨秋风,低着头谁也不看。
凤槃生拧眉,“谁这样说你?你最可爱了,不是病秧子拖油瓶药罐子,我也不会把你送人。”
“那你带我一起走。”
“灼灼,真的很危险,这次我不能*带你,但我会很快去找你。”
灼灼却听不进去了,慢吞吞挪到秋雨秋风身边,背对着凤槃生坐下。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凤槃生侧身去看,却发现灼灼在默默地掉眼泪。他心头一震,没想到灼灼会这么伤心,毫不犹豫地改口,“灼灼不哭了,爹爹带你一起。”
但灼灼哄不好了,她捂着眼睛,含着哭腔,倔强地说:“我不去,我也不要你了。”
9972心疼,知道这大概是灼灼的心结。她从小体弱多病,在外人看来就是父母的累赘,肯定有多事的人跟她爸妈说过这样的话,被她记在心里了。
而灼灼不懂古代的奴仆的存在,凤槃生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提出分开走,在她看来就是要抛弃她了。
第37章
凤槃生其实挺想顺着灼灼的话,就这样和她分开走的,但小家伙儿伤心的模样太可怜,让他不自觉地就温柔地哄她。他好话说尽,各种承诺眼都不眨地许出来,最后才哄得灼灼愿意看他了。
“你说话算话哦?”灼灼红着眼睛看着凤槃生,不安又期盼的,像是刚被人捡回家的小猫崽子。
凤槃生柔声说:“我说话算话,往后就算你自己想走,我都要把你抓回来。”
“我才不会走。”灼灼还有点生气,哼哼了两声后又不气了,朝凤槃生张开双臂,被他抱在怀里后,她软乎乎地说:“爹爹,你去哪我去哪。”
“嗯。”
秋雨秋风低着头,内心的震惊无法言说,最后汇聚成一句真诚的疑问:有了孩子后对男人的影响这么大吗?
9972看着灼灼在凤槃生怀里开心地玩儿绳结,想劝灼灼不要和他一起去,但它不会干涉宿主的决定,而且有灼灼在,或许凤槃生会改变主意?这样想着,9972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一座很繁华的大城。灼灼在中午的时候又喝过一次药,已经活蹦乱跳了,在马车里憋了一天的她迫不及待地想下去撒欢儿。
“灼灼,不能乱跑。”凤槃生叮嘱了一句,在灼灼答应后才抱着她下车,等到了客栈的房间里,才把她放下来。
灼灼一落地就在房间里跑了一遍,角角落落都探索完毕,然后望着高高的窗户,决定拉一把椅子过来。她转身看向凤槃生,这才发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穿着黑衣服,神情沉冷,散发着让小孩儿害怕的危险气息。他们恭敬地站在凤槃生面前,低声说着什么。就连凤槃生的神色都有些阴沉,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冷。
9972可太知道凤槃生此时的表情代表着什么了,它刚想让灼灼别动别发出动静,灼灼就像个小炮弹一样跑过去,钻到凤槃生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爹爹!”
凤槃生抬手护住灼灼后背,“怎么了?渴了?”他倒了杯水,试了下温度后送到灼灼嘴边。
灼灼咕嘟咕嘟喝了,猛地抬手摸凤槃生的脸,“爹爹,你笑一笑。”
凤槃生下意识按住灼灼的手,愣了一下后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灼灼了。他放下杯子,把灼灼抱在腿上,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自然而然地带了笑,“小鬼灵精。”
灼灼哼哼着躲,最后搂着凤槃生的脖子,把脸藏在他的脖颈处不让捏。
凤槃生看了眼两个木桩子似的属下,声音柔和,“按计划行事,下去吧。”
甘松和黄柏寒毛直竖,无声地拱手退下,出了客栈后忍不住对视一眼,只恨自己嘴笨,没办法准确地描述出此时此刻激昂复杂的心情。
本来他们以为在主子的房间里看到一个三岁小孩儿就够让人惊讶了,然后发现主子竟然放轻了声音和他们说话,好似是不想吵到那小孩儿。这也就算了,那小孩儿直接冲到主子怀里他也不生气,还亲自给她倒水喂到嘴边,还纵容地对她笑。
最重要的是,主子竟然有个三岁的孩子!二人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喜的是主子有后了,追随他的人心中会更安稳,忧的是,圣上不许主子成亲生子,会不会因此责罚主子。
不过这些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甘松和黄柏悄无声息地在空荡的街巷里穿行,为今晚的行动做最后的准备。
灼灼靠在凤槃生身上,发现那两个黑衣服的人走了后,惊奇地看看窗户又看看门,“爹爹,他们是神仙吗?一下子就来了,一下子又走了,没有声音!”
9972想说,那俩人不是神仙,是杀人如麻的索命无常还差不多。
凤槃生笑着解释,“他们是爹爹的下属,行动间无声息,是因为从小苦练武功。”
“什么是武功?”
“能强身健体,增强对身体的掌控力。”
“爹爹你会武功吗?”
凤槃生预感到了接下来灼灼会说的话,但还是说:“略微学过一些。”
“爹爹,我想看。”灼灼眼巴巴地看着凤槃生,声音软乎乎的。
凤槃生没能拒绝,站起来给灼灼演示了一套拳法。他身材高大劲瘦有力,平时穿着锦衣华服,显得有些单薄文弱,但打起拳来气势凛然,拳拳生风,让人生畏,像是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冷面将军。
灼灼都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哇”了一声,呱唧呱唧鼓掌,嘴里喊着“爹爹好棒好帅好厉害爹爹爹爹”,捧场得很。
等凤槃生打完拳,灼灼就凭着记忆兴致勃勃地瞎比划,但不伦不类的,小小的身子扭得乱七八糟,半点威风没有,逗得凤槃生笑个不停。
很快,灼灼出了一身汗,被凤槃生叫停,带着她洗脸洗手,然后吃晚饭。
吃过晚饭,凤槃生让秋雨秋风给灼灼擦了擦身体,就准备哄她睡觉了。但灼灼白天在马车上睡了好几段,现在精神得很,被凤槃生哄了一会儿后不仅没睡着,还抓着他的头发开始玩儿。
凤槃生干脆不让灼灼睡了,让秋雨拿出刚在城里买的玩具给她玩儿。
灼灼一会儿摇拨浪鼓,一会儿拆九连环,还摆弄着几个泥人儿玩过家家,一直玩儿了快一个时辰,才揉了揉眼睛说要睡觉。在被凤槃生放进被窝里后,灼灼又拽着他的袖子不让走,“爹爹,你不跟我一起睡觉吗?”
“灼灼要自己睡。”
灼灼不说话了,就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凤槃生,看得他主动妥协。凤槃生在床边躺下,隔着被子把灼灼搂在怀里,“睡吧。”
“爹爹不盖被子吗?”
“不盖。”
“不盖被子,会冷,会生病。”
“爹爹身体强壮,不会生病。”
“会的。”
凤槃生拗不过灼灼,让人又送了一床被子上来,灼灼这才消停,闭着眼睛愿意睡觉了。然而没一会儿,灼灼又开始蹬被子,哼哼着不开心地睁开了眼睛。
凤槃生以为她又不舒服了,“怎么了?哪里难受?”
灼灼委屈地说:“热。爹爹太热了,爹爹离远点。”
之前的世界都有空调,吴静秋和灼灼一起睡的时候,不会穿这么多衣服盖这么多被子,山里也比城里更凉快。而凤槃生别的不说,天生火力旺盛,像个大火炉一样烘烤着灼灼,不热才怪,可不就被嫌弃了。
凤槃生:“……”不是你死活要跟爹爹睡的时候了。
最后,凤槃生坐在床边,一手拉着灼灼的手,一手轻轻扇扇子,这才把人哄睡着。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城西传来喊杀声,很快有巡逻的官兵前去救援,没一会儿城门大开,城外驻扎的州军也赶了过来。就在这时,城西火光漫天,一道闷雷似的雄浑嗓音传遍整个城池的上空——
“洛王府有龙袍!洛王爷书房的密室里,藏了一件龙袍!洛王要谋反!”
“洛王要谋反!”
“洛王要谋反!”
睡得再熟的人,也在厮杀的声音中醒了过来,即使街巷里没有一个百姓,屋舍的门窗也都紧闭着,但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些话。洛王府被强盗血洗、洛王藏匿龙袍意图谋反的消息,将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京城、圣上的耳中。
灼灼不安地动了动,哼哼着要醒过来,被凤槃生捂住耳朵,轻轻拍着后背,重新睡了过去。
9972看着凤槃生堪称慈父的动作,深深叹了口气。
第二天,灼灼在大堂吃饭,往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奇怪地说:“爹爹,这里没人?”
不仅是大堂里只有他们几个,就连外面也没有行人走动,空气里好像还有灰烬的气息。
凤槃生神色如常,“可能这里的人不爱出门吧。”
灼灼似懂非懂,可惜地说:“今天不能买糖葫芦了。”
昨天那一垛糖葫芦,灼灼只吃了两颗,再想起来的时候,凤槃生告诉她,糖葫芦不小心从马车上掉下去了,找不回来了。
灼灼可心疼坏了,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说:“好浪费呀,我在山上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娘说,这个世界,好多人都吃不饱饭,会饿死。”
凤槃生揉了揉灼灼的小脑袋,说:“不难过了,以后都不浪费食物了。”
“嗯!”灼灼用力点头,乖乖吃饭,然后跟着凤槃生一起坐马车出城。她好奇地扒着小窗口往外看,忽然注意到跟在马车不远处的人有点熟悉,回头问凤槃生,“爹爹,他是小二吗?”
凤槃生看了一眼,确实是伪装后的小二,客栈里的其他人也都在。这个客栈是凤槃生势力的一个联络点,昨晚之后,城中肯定会彻查,所以他们会直接撤走,隐姓埋名到别的地方,现在是暗中保护凤槃生几人安全出城。
“是小二,灼灼是怎么认出来的?”
灼灼小声说:“他脖子歪呀。”
凤槃生仔细一看,发现这个小二的脖子确实有点歪,但因为平时他总是忙忙碌碌的,所以不认真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有了这个特点,他就不适合再做暗桩了。
凤槃生第一反应是把人处理了,但这是灼灼发现的,如果灼灼知道她一句话给一个人带来杀身之祸……最终,凤槃生让白术给小二施针,把歪脖子治好了。
知道消息后的9972:[……]
在原书中,凤槃生是个弑君、屠尽所有兄弟的暴君反派,主角是洛王的长子凤华君,而凤华君为洛王平反的关键一步就是认出这个歪脖子小二。现在好了,人家脖子不歪了,不知道凤华君还能不能认出来。
第38章
干了一票大的,但凤槃生依旧不慌不忙,危机重重的回京路让他走的像是在游山玩水一样。
这天,马车又一次被拦下,昏昏欲睡的灼灼精神一振,灵活地钻出凤槃生的怀抱,伸手去够马车帘子,即将掀开的时候,被凤槃生抓了回来。
凤槃生戳她的痒痒肉,粗声粗气地说:“啊,灼灼被大老虎抓到了,大老虎要吃掉你!”
“爹爹!”灼灼咯咯笑着躲,好不容易抱住凤槃生的胳膊不让他动,她仰头恳求道:“我想下去看看。”
白天一直在马车里,一开始灼灼还觉得新奇,后面就熬不住了,每次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都像是出厩的小马驹一样,跑得停不下来。而时不时的拦路打劫,对灼灼来说就是非常有趣的活动了,吸引力非常大。
但凤槃生从不让她在这个时候下马车。
越不让看越想看,灼灼最近都在和凤槃生斗智斗勇,当然是每次都斗不过。
马车外响起打斗和惨叫的声音,灼灼知道下车无望,干脆盯着小窗口看,希望能有风把窗帘吹起来,让她看看外面这么热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的是,今天无风。
就在灼灼失望地扭回头的时候,车窗外一个刺客被割了脖子,鲜血喷射在窗帘上让布帘晃动,紧接着就有鲜血通过微小的缝隙溅在马车内。凤槃生一手把灼灼的脸按在怀里,一手抬起用宽大的袖子把她完全遮住。
鲜血溅在袖子上,很快隐没在红色的布料里看不见。
灼灼察觉到什么,努力晃动小脑袋,瓮声瓮气地说:“爹爹,怎么啦?”
“没什么。”凤槃生把袖子撕下来免得碰到灼灼,秋雨秋风已经用一个厚毯子把窗口遮了起来。
终于被松开的灼灼望了一眼遮得严严实实的小窗口,气哼哼地叫了一声,“爹爹!”
凤槃生瞬间无力招架,赶在灼灼说出其他的话之前转移话题,“灼灼的《三字经》会背了吗?”
“会啦。”灼灼下意识开始背:“人之初,性本善……”
偏僻的山脚下,郁郁葱葱的山林旁,近百人在生死厮杀,尸体遍布官道,鲜血染红大地。这幅人间炼狱的场景下,忽然,尸堆中的马车里飘出了稚嫩的童声,无忧无虑还带着娇娇的小情绪,却无端营造出了恐怖的氛围。
灼灼背了几句,就开始犯困了,她这些天因为白天都在马车上,无聊了只能睡觉,现在都快昼夜颠倒了。在已经熟悉了的打斗声中,灼灼很快睡着了。凤槃生把灼灼放在平坦的坐塌上,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了。
马车再舒适,小孩子也不适合长期赶路。现在灼灼的作息已经乱了,每天晚上在客栈里玩儿到子时还不困,导致早上睡不醒,吃早饭时都是半睡半醒的。而且在马车上她也不能睡整觉,对身体和精神都很不好。
傍晚进城,到了客栈,灼灼第一件事就是绕着马车看了一圈,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没发现。她也不失望,欢呼一声冲进客栈,像小兽一样探索新地图,身后跟着秋雨秋风保护安全。
灼灼衣着贵气,身上的饰品精贵,跟着伺候的侍女比一般人家的小姐打扮得都好,一看就知道惹不起,所以她到处乱跑也不会有人阻止。
短短时日,灼灼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到了新地方也不拘谨,玩一圈儿后还会跟凤槃生说哪家客栈最大、哪家小二最热情、哪家的饭菜最好吃、哪家的后厨最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