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若有所思地盯着评论区,也点开留下一条自己的论点:「我也觉得网友有点过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林见月和广野的事,为什么要攻击斋藤和森谷帝二是朋友的事。」
评论刚发出去,立刻有网友附和:「对啊,我们最开始探讨的难道不是这两个人谁更适合做警视厅的合作对象吗?」
但也有反对意见:「那又怎么样?人性都是复杂的,林见月会在危机里站出来当英雄,不代表她在生活里没有私心。万一她就是嫉妒广野,出言诋毁了呢?」
男人蹙了蹙眉,似乎又被说服了。他刚想回复,底下出现了另一条评论:「林见月又更新了!这次绝对是王炸!」
男人登时来了精神,连忙刷新林见月主页。反复两次后,他看到了林见月更新的最新内容。
「刚来日本时,我曾参加过广野老师工作室的面试。不巧,我把他骂我的话录下来了。」
随即是一段带字幕的录音。
“中国人也妄想画好日本漫画。”
“你们中国人就像蝗虫一样,到处抢我们日本人的工作。”
广野的声音清晰地从视频里传来,带着轻蔑的、不可一世的狂傲。
“滚出去,我的地盘不需要垃圾。”
就在这时,录音里远远传来类似东西打翻的声音,随即是广野勃然大怒的声音:“你这个废物,说了多少次,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然后是另外一人怯懦的连连道歉的声音:“对、对不起,广野老师……”
男人震惊地听着这段录音,嘴里的薯片差点喷出来。
他点开评论区,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林见月的发言:「来吧,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霸凌者。」
卧槽好酷。男人忍不住想。
但更令男人意外的是,一个偶尔会发布画作的个人画师也发了条推特,并艾特了斋藤:
「我就是你们说的从斋藤老师那里退学的人。我恨斋藤老师,现在都在恨。但我必须说,她只是严苛过头,自身太过有天赋,所以无法共情我这样的普通人的痛苦。
原本不打算发言,甚至有点幸灾乐祸。但大家有点过了,斋藤老师罪不至此。」
同一时间,妃英理的律所也用公司号发了一条推特:
「已接受林见月女士委托,已完成公证,正式起诉以下几人(名单附后)」
全是带头在网上对林见月或者斋藤发起冲锋的人,包括断章取义捏造出林见月七宗罪的人。
林见月转发了律师事务所的推特,附言:「广野先生,提前预告,你是下一个被告。也欢迎你告我,我们堂堂正正地对簿公堂,反正我哥哥有得是钱。」
男人兴奋地翻了翻评论区,明明和他无关,但就是莫名热血,仿佛加入了一场热战。
与此同时,远在伦敦,刚荣升首席,终于后知后觉关注到日本骂战的哥哥:?
没事,他可以找老爸要钱。
只要骗老爸说他是要拿钱去打点关系,为未来铺路,让老爸未来面子上更有光,那老东西一定会屁颠屁颠掏钱。
第47章
雪越下越密,起初还是米粒大的雪粒,落在肩头转瞬即化,走了没几步,就变成了蓬松的雪片,粘在萩原研二的发顶、肩头,很快积起一层薄薄的白。
他在西装外面套了件黑色羊毛大衣,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提着鼓鼓囊囊的保温袋,脚步慢悠悠地往林见月的公寓走
他边走边给自家幼驯染打去电话。
电话刚接通,还没等松田开口,他先急着笑问:“小阵平,见月酱心情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嗤笑,半是嫌弃半是戏谑:“你找我就为了问这个?”
接着是打火机齿轮转动的咔嚓声,松田阵平点了一根烟:“放心,没哭。看着挺冷静的,就是脸色有点差。”
萩原研二弯起嘴角,公寓大门识别到他的脸,自动打开。暖风吹散了身上的寒气,他走进电梯——林见月居住的高级公寓里装了信号放大器,电梯里也能满格通话。
“那当然,见月超坚强的。”
松田阵平笑了笑:“是啊,连反击都是超一流的。”
电梯叮一声开了,一个人影站在电梯外,正好拦住萩原研二去路。
是林见月。
她穿着米白色的毛绒外套,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刘海被发卡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
萩原研二看清来人的脸,立刻冲电话那头笑道:“我要和见月酱甜蜜蜜约会了,先挂了。”
“赶紧滚。”松田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随即挂断了电话。
萩原研二后退几步回到电梯里,给林见月腾出空间:“去哪里?”
林见月踏进电梯,按下1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拢,倒映出她略带疲惫却依旧动人的侧脸,和一直观察她情绪的萩原研二。
林见月捂住不停发出抗议的胃:“饿了,想出去找吃的。”
“那我来得正好,”萩原研二笑着拎起手里的东西,邀功般在林见月面前晃动,眼睛弯成月牙,“看,我买了好多吃的。里面有你爱吃的烤串、炒乌冬面,还有寿司。”
林见月亮起眼睛,随即从惊喜转变为无奈,斜睨了他一眼:“那你还跟我一起退回电梯里。”
萩原研二但笑不语,把手指探进林见月五指间,轻轻握住。按下14楼,又一起从1楼坐到14楼。
电梯从1楼重新往上走,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暖融融的氛围把风雪都隔绝在外。
“你的手好暖,”林见月有些惊奇地低头看向他们十指交握的地方,诧异挑眉,“明明刚从外面回来。”
“嗯,这样才方便随时牵住见月酱。”他笑着将情话脱口而出。
叮一声,电梯在14敞开。
萩原研二寸步不离地跟在林见月身侧,走到家门口时,注意到林见月回眸看他,他立刻弯起嘴角,温柔的笑意浓得能酿成蜂蜜。
林见月顿了下脚步,收回视线:“你交往前后变化好大。”
“诶~?哪有的事~?”萩原研二拖着尾音,在林见月指纹解锁后,和她一起踏进玄关。
雪珠被暖风融化成水,萩原研二单手擦掉从额角滑落的雪水,脱下大衣,把已经有些失温的食物塞进微波炉重新加热。
他侧身看向林见月:“交往前后都是什么样子?”
林见月拉开椅子坐下,手肘搭在桌面上,歪着脑袋陷入回忆:“刚和你重逢的那几天,你……很有压迫感,感觉随时会吐黑泥。”
萩原研二笑着眯了眯眼,隐晦地说出触手可及的真相:“会那样当然是因为见月酱非常非常重要,见月酱都不知道我为了见你做出了多少努力。”
微波炉发出倒计时结束的声音,林见月没多想:“快来吃饭吧。”
米饭的香气顺着蒸腾的白雾一起弥漫房间,萩原研二饿极,狼吞虎咽地把食物扫进嘴里,眨眼的功夫,便风卷残云地扫荡干净自己碗里的食物。
饱腹代替饥饿感,他长舒一口气,又开始给林见月剥虾。
他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小口吃着烤五花,眼神温柔得能融化积雪:“心情好点了吗?”
林见月点头:“妃律师超有效率,已经把律师函寄出去了。”
她咽下嘴里的虾,向萩原研二展示出手机屏幕:“那几个叫得最凶的人已经开始删帖了,但是没用,妃律师已经做好公证。我打算狠狠告他们,再把赔偿款拿出来请老师吃饭,感谢她帮我。”
“而且哦,”林见月拨弄两下手机,站起身,身子前倾凑到萩原面前,把手机屏幕凑得更近了些,“看,哥哥给我转了一大笔钱,是从我老爸那里要来的。”
她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萩原研二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笑容微僵。
他读大学时一直是系里前几,年年拿奖学金。要不是陪松田一起考了警校,他很可能会选择读研。
四年工科学习经验让他对数字也异常敏感。林见月手机屏幕上的数字不算太长,萩原研二只消一眼就能扫完。不多,六位数,但后面跟着一个让他倍感陌生的货币单位。
熟悉,但不常见。
“……居然是欧元吗?”
20万欧元,他要在现在的岗位上不吃不喝干四年。
萩原研二硬生生吞下准备了一路的安抚的话,他盯着林见月,认真打量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林见月脸上只有和降谷零相似的内卷工作后的淡淡疲惫,她虽然长着一张符合日本人审美的柔软的脸,但眉尾飞扬,棕眸里闪烁着神采,带着一种日本女性少有的鲜活攻击性。
世界融合后,她自述平平无奇的棕眸反倒成了这个世界独一份的存在。
就连她哥林述云,虹膜在光线下也只是接近黑色的深蓝色。唯有她的棕眸,像盛着落日余晖,独一无二。
再三确认过林见月的情绪,萩原研二倏地笑了。他起身,突然倾身向前,在林见月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先吃,吃饱了我洗碗。”
然而十分钟后,在林见月摆下碗筷,他伸手去拿林见月面前的空碗时,却被她抓住了胳膊
她的手指纤细却有力,眼神认真地看着他:“家务活我们一人一半,我不是小孩子,不用你事事都替我做。”
下垂的紫色狗狗眼里翻涌起开心的情绪,似乎林见月的话正中他下怀:“说起一人一半,刚好我也想和你提这件事……房租我们也一人一半吧。至于水电网还有垃圾清理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我全包。”
林见月皱起眉,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萩原研二补充:“其实按理来说我应该承担全部房租的。”
林见月蹙眉不适道:“……我不需要你养。”
萩原研二露出意料之内的神色:“猜到了哦,所以我只承担一半,但是其他费用请让我承担。”
他见林见月犹豫,立刻双手合十做出乞求的样子,紫眸里满是可怜兮兮的神色,“拜托拜托,就当是满足我小小的日本大男子主义,好不好?”
林见月盯着他看了几秒,妥协点头。她叹息一声,无奈道:“总是用这种撒娇狗狗般的眼神看我,迟早有一天我会免疫的。”
“诶~?那我该怎么办?”萩原研二立刻垂下眉毛,他长着一双锋利的能刚好柔和下垂眼带来的温润感的剑眉,让他看上去温和又不容冒犯。
但当他故意垂着眉毛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动人的紫眸便仿佛倒映着天上月的涓涓流水,情绪溢出眼眶,流向林见月。
他压低声音,带着黏稠的柔软,将林见月层层缠绕:“见月酱。”
林见月蹙眉,和萩原研二可怜兮兮的紫眸对视了几秒,眼神开始左右躲闪。她端起桌上的空盘背过身,开始洗碗。
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住萩原研二的低笑声,他将椅子挪回原位,转身离开。
待林见月洗好碗出来,萩原研二正交叠双腿坐在电脑桌前,一只手搭在下颚,另一只手握着鼠标,对着超广色域的显示屏若有所思。
屏幕上是推特的界面,满屏的日文评论看得林见月有点眼花。
“在看什么?”林见月走过去。
萩原研二回头,见她过来,立刻起身让开位置:“一些……和你有关的推特。”
林见月无所谓地挥挥手,示意萩原研二坐下不用管她。她坐到沙发上,随手点开手机上的推特:“广野又有新动作了?”
“没有,他除了关闭评论区,什么都没做。”
林见月抬了抬眼皮,锐评道:“删帖显得自己心虚,不关评论区又怕自己被网友冲。”
她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就这点伎俩。”
“不过见月,”萩原重新在电脑桌前坐下,看着林见月的侧脸,“你之前录的那段录音,在日本可能涉嫌侵犯隐私,广野要是想闹,说不定会告你。”
“无所谓,我是在他骂我中途录的,这点道德瑕疵和他相比算不得什么。而且我爸爆金币了。”
林见月满不在乎,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得把剩下的钱转给哥哥,不然他又要天天吃草了。”
萩原研二笑了笑,目光温柔:“你哥哥很爱你,对你护得紧。让我想起我姐姐,小学时我们遇到抢劫犯,她当时明明怕得要死,还是张开双臂把我牢牢护在身后。”
谁知林见月听到这话,突然陷入了沉默。过了几秒,才半是心虚半是揶揄地看向他:“哥哥确实超级护短,不过……半个小时前他打电话过来,命令我和你分手。”
“诶?”萩原研二笑容一僵,满脸不可置信,“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吗?”
林见月表情微妙地抿了抿唇:“他说连网络舆论都解决不了的男朋友就该塞进垃圾桶里,20万就当是买断我分手的费用了,让我立刻让你滚,他来帮我摆平一切。”
“可是,”萩原研二一脸震惊地指着自己,“一般来说不都是应该把钱砸在我脸上让我滚,离开他妹妹吗?”
“天上不会掉馅饼。”林见月忍不住笑出声。
“可你就天降到我面前了。”萩原研二满脸认真地看着她。
林见月一怔,眸光颤动,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爬上耳朵:“研二你……果然很有当渣男的天赋。”
“好过分,”他轻笑着抗议,“那你没答应哥哥吧?”
林见月突然沉默,她在萩原研二不敢置信地注视下缓缓转头,错开视线。
“……我答应了。反正哥哥不在日本,不知道我们分没分手。大不了下次他过来的时候,你悄悄出去住几天。”
空气瞬间陷入沉默。
林见月见他不说话,心里有点慌。刚想解释,就看见萩原突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弯下腰。
半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头顶的灯光,暗沉沉的紫眸近距离地看着她,翻滚着在东京初见时他看向她的情绪。
“研二……”心跳乱了一拍,林见月赶紧解释,“我没想真的和你分手,只是骗骗哥哥。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生气得像只被人踹了屁股一脚的犀牛,我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我知道,”萩原研二突然笑了,但他深邃似海的眸子深处带着点委屈,像被云层遮住了光,“但是听到见月说分手,哪怕是骗哥哥的,也忍不住有点难过。”
萩原研二重新直起腰,明亮的灯光洒满脸。他又恢复了成熟稳重又带着点灿烂甜腻的模样:“见月酱要不要看看警视厅的推特?”
林见月反而放下手机,主动牵住萩原研二的手,手指探进他五指间,轻轻攥紧:“研二……”
她仰头,眉尾捎着慌乱的情绪。
“放心,我没生气。”萩原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只要是见月酱说的话,做的事,我都不会生气。”
林见月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用一种类似乞求,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眼神,巴巴地看着他。
萩原研二沉沉地看着林见月,俯身帮她捋了捋垂落的碎发:“放心啦,我要是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就不会眼巴巴等你这么多年了。”
“但你这么说,我反而更惭愧了。”
林见月垂眸,思虑片刻后再度开口。她睫毛颤个不停,声如蚊讷:“作为补偿,今晚要一起洗澡吗?”
“诶?”
林见月低头,垂落的发掩住泛红的耳尖,她小声低语:“不要就算了。”
萩原研二盯着林见月的脸,喉咙突然收紧,某种无法被水缓解的干渴感占据舌根:“那我可以灌满吗?”
林见月怔住,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萩原研二,一抹诱人的红色顺着脖子向上蔓延:“不可以得寸进尺,而且这样做会怀孕!”
“安心啦,我有在服用男用避|孕药哦。”
“……”林见月直愣愣地盯着萩原研二,甚至忘记追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药。
眼前林见月涨红了脸即将生气,萩原研二低笑着在她身侧坐下,再度提起刚刚的话题:“要不要看看警视厅的推特?”
林见月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才缓缓打开手机,随即倏地坐直身体。
就在她洗碗的几分钟空隙,警视厅发了一条推特:
「经核实,广野先生与警视厅倡导的价值观不符,我方决定提前终止合作。」
短短一句话,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彻底终结了这场风波。
网上已经彻底炸开锅,林见月随手点击几条热搜,之前骂她的言论消失大半,不确定是被平台删除还是发帖人主动删除。
就在这时,最下面一排的信息提醒栏里跳出好几个红点。
林见月点进去,被妃律师寄律师函的人正争先恐后向她发来私聊,密密麻麻占满屏幕的辩解之词看得林见月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