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觊觎你的美色(蓝山屿)

“小胖子，帮我带瓶水好不好？我好急啊！”课间操后，邹洛拉住白圆圆，往她手里塞了两块钱，就匆匆往厕所跑去。
课间操后的小卖部永远是世界上人口密度第二大的地方。
白圆圆等人渐渐少了，才低着头从站在门口抽烟的几个男生身边快速走过去，进去拿了瓶水。
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白圆圆再次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蒋翊在楼道口，被他的现女友拖住了。
徐暮暮拉住蒋翊的手，满脸哀怨地看着他，“我感觉只要我不来找你，你好像都不会主动找我，□□上也不回我……”
而且每次去找他，他总是要半天才能认出她，徐暮暮都怀疑他有没有把自己当他的女朋友。
“不知道回什么。”蒋翊神情自若，好像说着什么寻常事一般，“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题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徐暮暮：“……”
她的男朋友除了做题打球，恋爱的事好像一窍不通，每次找他的时候都要拉着她一起钻研题海。
难道他谈恋爱的目的是为了让每一个不思进取只知恋爱的女生回到好好学习的正轨上？
徐暮暮终于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为什么每次都要拉着我做题？我只想跟你聊聊天讲讲心里话。”
蒋翊平静地说道：“不做题会影响成绩。”
白圆圆听着也是哭笑不得，这学霸怎么谈个恋爱都这么与众不同。
徐暮暮一脸沮丧地看着蒋翊，有苦难言，“那我有不会的题再来找你吧，但是你不能不回我消息哦。”
“我不能保证。”
明明他的目光和语气温柔又和煦，徐暮暮却如鲠在喉。
他从来不会为了别人打破自己的计划，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徐暮暮开始怀疑蒋翊是不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可当她抬眼望向蒋翊时，他深邃好看的眉眼却满是纯粹，不掺杂一丝情绪，给人一种莫名的……单纯感。
白圆圆看一眼手表，心头一惊，时间已经不早了，再看那边的两人，以徐暮暮这依依不舍的架势恐怕不会马上结束。
她内心急切，再度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直接走过去，肯定会被两人看见，这样三方都尴尬；原地等候，鉴于有了第一次“偷窥”的前科，被发现了，她听听墙角的罪名就会被坐实。
正当她做思想斗争的时候，徐暮暮柔声喊了一声“阿翊”，紧接着，身体挨了上去，送上自己的吻。
白圆圆一下子呆滞在了原地。
听墙角就算了，她还偷看人亲亲。
她真是罪孽深重啊。
白圆圆快速背过身去。
只几秒钟时间，就听到蒋翊说：“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
徐暮暮被无情推开，心有戚戚地看着他。
其实蒋翊这个人，除了不主动，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情绪稳定、脾气好、乐于助人。
为了这张脸，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她好羡慕那些谈恋爱去小树林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的，可她的男朋友却执着于教她数理化。
唉……谁让她找了个热爱学习的人机男友。
所幸，这次白圆圆躲在一旁没被发现，她见两人走了，便如获大赦地赶忙往教室跑。
放学后，蒋翊照常等在教室门口。
他单肩挎着书包，一只长腿微微弯曲，姿态慵懒随性，引来过路女生频频观望。
待白圆圆从教室里出来时，他仍保持靠墙的姿势，目不斜视。
这并不是因为白圆圆的空气体质又出来了，而是——他大概又把她的脸忘了……
白圆圆局促地站到他面前，不得不小声地提醒他，“蒋……蒋同学，我……好了…”
蒋翊深海般的黑眸看了过来。
他和你说话的时候，漂亮的眼睛会直视你，仿佛具有窥探人心的能力，又仿佛仅仅只是认真地在倾听而已。
这一点和白圆圆有着迥然相反的差距。
一个和人说话总是直视眼睛；一个和人说话从来不敢与人对视。
所以每回白圆圆抬头时，总是会不经意和蒋翊的视线相撞。
这让白圆圆更加不敢跟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譬如此时站在他跟前，她只敢低垂着脑袋。
蒋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起身跟她离开，只是偏头静静地看着她。
白圆圆被看得心里毛毛的，像被架上了烤炉，在灼热的火中生生炙烤，让人焦躁不安。
她掩饰性地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面色已经浮上红云。
她真是恨极了自己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
蒋翊的视线直直地落在白圆圆身上，片刻开口：“刚才，你看见了？”
“啊？”白圆圆反应过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我……不是……”
“不是有意的？”他问得随意，语气平淡。
白圆圆低头不语，手心全是汗，想抓住点什么东西缓解内心的焦虑。
她的确不是有意的，但蒋翊以反问的方式问出这句话，显然是不太相信她的。
蒋翊最后看了她一眼，慢慢直起身，“走吧。”
白圆圆踌躇了片刻，跟上他的脚步，大脑回过神时，才领悟到一件事——他今天好像认出她来了。
两人同行回家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但基本很少说话，像今天这样的对话，已经是最长的一次。
走出校门，两人就调换了步伐。
依旧还是白圆圆走在前头，蒋翊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以往彼此会保持两米的距离，今天却有所不同。
白圆圆注意到这一点时，几乎受到了惊吓。
她侧头看着身边和她并排行走的高大身形，一时回不过神。
以至于当蒋翊转头看向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的白圆圆时，白圆圆的目光再次不期然撞进他的眼眸里，回神时耳根已经红透。
“你怕我？”头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距离近得几乎能嗅到少年身上的干净味道，淡淡的清爽的味道随着微风浮动。
白圆圆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拉开和少年的距离，说话一如既往地结巴，“不……不是……”
他偏头看她，耐心等待她的回话。
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又上来了，白圆圆攥紧了校服衣摆，觉得这一刻呼吸都急促起来。
蒋翊看着瑟缩在一旁谨小慎微的女孩，眉眼微扬，片刻缓缓开口，“还是，你害怕所有男生？”

白圆圆从童年开始就一直形单影只，朋友寥寥。
她的社交恐惧症从年幼开始形成，随着身体日渐长胖，愈发严重。
她没有回答蒋翊的问题，这是连她自己都无法面对的事实，况且还是把这个事实告诉一个走在哪儿都是聚焦点的人。
所幸的是，这件事过后没多久，他们就迎来了高中的第一个寒假。
蒋翊回了B市。
白圆圆本以为新学期，她再也不用带着这个行走的高压电去上学了。
然而开学第一天刚从家门口走出来，白圆圆就看见门口立着的一个身影，背阔挺拔。
昨晚上，白圆圆就看见对面房子的灯亮着，已经猜到蒋翊从B市回来了。
年纪轻轻就孤身一人到陌生的地方念书，父母却不在身边。
着实奇怪。
开学第一天，宁萌捧着一盆妈妈从荷兰带回来的桃美人，在班上四处给女生们赏玩。
那时候国内才刚流行养多肉，班上很多女生都还没见过比旧屋房檐上长出来的野生多肉更漂亮的多肉植物，一时对这盆多肉爱不释手。
见白圆圆进教室，宁萌捧着多肉来到她的座位上。
宁萌有什么新鲜事，总喜欢和白圆圆分享，因为每次白圆圆都会十分赏脸地附和她。
“真好看。”白圆圆用小胖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多肉。
宁萌忽然想到什么，“噫，我觉得你和这盆多肉挺像。”为了表示自己的形容出于褒义，又加了两个词，“肉叶圆润，娇艳欲滴。”
姗姗来迟的邹洛把书本放在桌上，笑话她，“行了，网文大神，都把你看文的十年功底用在形容一盆多肉上了，把圆圆比作多肉，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么？”
纵使多肉再可爱，估计也不会有女生愿意和“肉”这个个字扯上关系。
宁萌反驳，“我觉得很萌啊，小多肉多可爱，总比你叫小胖子好吧？”
邹洛被噎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的称呼的确有些伤人。
“圆圆，对不起啊，我…没想那么多……”她歉意地看着白圆圆嗫嚅着。
“没关系的。”白圆圆笑着摇摇头，“我觉得这盆多肉很可爱，小多肉这名字也可爱。”
宁萌一笑，“是吧，而且这盆多肉名叫桃美人，名字多美啊。”
白圆圆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可担不起这称号，不过这盆多肉是真漂亮。
见白圆圆时不时用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一下多肉的嫩绿枝叶，很是喜爱的模样，宁萌笑着把多肉推到她面前，“这盆多肉送给你吧。”
“啊？”白圆圆忙缩回手，不敢接受。
“拿着啦。”宁萌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多肉可爱是可爱，但我不喜欢养植物，在我手上的植物，就是生命力再顽强的仙人球都能被我弄死，还是你养着吧。”
见白圆圆一副要推脱的样子，宁萌笑着补充，“就当是帮我养啦，等你哪天不想养了再还给我，怎么样？”
白圆圆看着手里的小多肉，腼腆一笑，“那好吧，谢谢你。”
宁萌笑起来，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她觉得白圆圆可比这盆多肉可爱多了，性格软软的，好捏，但又让人不忍心欺负。
大部分没有和白圆圆深入接触的同学却不知道这些。
他们只知道这个小胖妹沉默寡言，马尾总是梳得一丝不苟，厚重的刘海显得整个人呆板沉闷。
每天课桌上的课本纸笔总是摆得整整齐齐的，刻板无趣。
和这样的人玩，一定很没意思。
但其实白圆圆做事细心，洞察力敏捷，绝不会在别人不高兴的时候没有眼力劲儿地上来添油加醋，感受到朋友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懂得在一旁默默陪伴和倾听。
大抵，内向的姑娘，敏感度也总是比一般人高一些。
每天和蒋翊一起上下学，成了白圆圆每日的惯例。因而她害怕和男生相处的情况也稍稍得到了缓解。
除了每天和蒋学霸同行，白圆圆的日子依旧稀疏平常。
很快又过去了半个学期，她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蒋翊这个高压电。
可同时，她心里又很焦灼。
没有哪个小女生，成天和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生同出同进，却还能做到无动于衷的。
好像是从那天起，蒋翊因为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她把自己备的早餐分了他一半。
是她亲手做的鸡蛋饼。
蒋翊因而喜欢上了白圆圆做的鸡蛋饼，每天用一罐酸奶跟她做交换。
而酸奶，恰恰好也是白圆圆最爱的食物。
这成了白圆圆人生里不多的小确幸，原来她也有被人认可的时候。
同学们对这两人越发频繁的接触也更加好奇。
但碍于这两人，一个气场太过强大，一个过于软弱怯懦，倒是没人主动去探究这件事，因为不会有人认为蒋翊会看上白圆圆。
天气逐渐闷热，夏季的雨来得急又快。
临近放学时，铅云已经压制整个天幕。少顷，外头的雨声哗啦啦地震天响。
晚自习结束，雨势还没有要停歇的势态。
白圆圆虽然没有遮阳的习惯，出门却总是未雨绸缪地在书包里备着一把伞。
可蒋翊没伞，不光他，大部分同学都没有，不少通校的同学被困在了教学楼里。
夜幕黑得深不见底，天边偶尔响起一个惊雷，闪电交鸣。
住校的学生们大多选择冒雨跑回宿舍楼，还有一些则小心翼翼地躲着墙角屋檐下回寝。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留下几个眼巴巴等雨停的同学。
几个女同学虽被困，此时却能和蒋翊一起在这儿避雨，不由有些雀跃，反而希望雨慢些再停。
唯一带了伞的白圆圆迟迟不肯拿出伞。
她的伞足够大，可以撑下两个人，可是和蒋翊一道回家……
不给他撑，显得她不近人情；可给他撑吧……
虽然已经不怕他，可白圆圆还不具备和他近距离走完这段十几分钟路程的勇气。
踌躇两难之下，白圆圆不知不觉盯着面前挺拔的背影发呆了许久的呆。
前面的少年却忽然转过身来。
她忙不迭低下头去，接着听见他低声说了句：“等雨小些，我去前面的小店买两件雨衣。
旁边两个女生听见蒋翊说话，愣了愣。
他在对谁说话？
等雨停了，他要冒雨去小店买雨衣？
白圆圆当下抵不住心虚，从书包里慢慢腾腾地拿出一把伞。
“那个……蒋……蒋翊，我……我有伞……”
旁边的女生惊诧地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传闻说他们俩经常一起回家，是真的？
蒋翊回头，表情依旧淡然，“你忘了书包里有伞？”
白圆圆一怔，“不…不是……”心虚地忙把伞递出去，“你撑……”
蒋翊低头看了她一眼，接过伞，打开。
普通的一把大黑伞，没入夜幕都快看不见了。
白圆圆把那盆多肉塞在书本侧面的网格里，抬头时，看见蒋翊单手握着伞，静静站在屋檐下，身姿卓然。
她拎起书包就往头上盖，深吸一口气，快步冲向雨幕，前额的刘海顷刻被雨水打湿一片。
才跑出两步，她的手臂就被身后一只大手遽然攫住。
“跑什么？”身后的少年低沉清润的声音传来，干燥有力的手掌，毫不费力地就将她从雨天下拉了回来。
白圆圆猝不及防一个失重，差点撞向身后的人。
好在她很快把稳住重心，感觉被蒋翊抓住的那半截胳膊瞬间失去了知觉。
这是她和男生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他的手掌直接碰触到她手臂上的肌肤。
心脏在那一刻骤然停滞，紧接着如雷鼓动。
身后的窃窃私语也戛然而止，刚还在暗揣两人关系的女同学已经被这一幕彻底惊呆。
只片刻，蒋翊就松开了白圆圆的手，“你在想什么？”
“伞……伞给……你撑。”白圆圆低头不语，从前额的刘海上滴落一滴水，落在了她的鼻尖。
她庆幸现在是晚上，没人能看见她已经彻底爆红的脸。
蒋翊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可以撑下两个人，走吧。”
白圆圆只能悻悻然地跟着他进了伞下。
“等下。”两人被身后的女生喊住，其中一个女生试探地问，“蒋翊，你们……什么关系呀？”
白圆圆心头一禀，忙接茬解释：“我们只是邻居。”生怕和蒋翊牵扯上什么绯闻关系。
蒋翊见她突然不结巴了，不由瞟了一眼。
“走吧。”他率先迈出脚步，白圆圆小心翼翼地紧跟其后。
两人一同没入雨幕时，身后的交头接耳声也渐行渐远。
蒋翊的个子高出白圆圆足足一个头，撑伞时却不忘迁就她，有意把伞放低了些。
白圆圆安静地走在他身侧，静谧无声雨夜中，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当耳廓被他握着伞柄的手背无意擦过，她像受惊的小鹿往边上挪了小半步，半个身体顷刻暴露在雨伞的庇护之外。
下一秒，肩头被轻轻拦住，从雨天里瞬间拉了回来。
白圆圆的耳畔响起蒋翊带着磁性的声音。
“再过去要淋到了。”
他的手压在她肩上的力度很轻，却仿佛承载着千斤重量，手掌的温度穿过早已湿透的校服。
片刻，他便撤了手，可少年手掌的余温还在。
因为这个轻微的动作，白圆圆原本稍稍消停的心脏又开始雀跃不止。
“哦。”她胡乱地点头，不敢再妄动，步子迈得更小了些，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
走了一个世纪的路程，白圆圆才终于到家。
蒋翊把她送到家门口。
白圆圆连说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便快步冲回家门口，胡乱地从书包里翻找钥匙。
她找到钥匙，手忙脚乱地往门上插，可钥匙却好像跟她较劲一般，怎么插都对不上口。
蒋翊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跟钥匙较真，终于无奈地合伞走过来。
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钥匙，他温润的手指不经意碰触到她的手。
片刻，门被轻松打开了。
而她的心也随之松动，似有什么东西悄然闯入。

雨势渐停，晚风拂过，卷过少年身上的干净气息。
白圆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从蒋翊的身上闻到这种特别的味道，一种说不上是什么的味道。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股压制的气场，摸了摸脸颊，暗恼自己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