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夏天(六盲星)

“哥！你去哪呢？”
两人刚路过一排沙滩椅，就听有个人朝他们这个方向喊了声。夏榆循声望去，只见沙滩椅上三、四个男生齐齐望了过来。
他们是在叫他吗？
夏榆看向许白砚，果然见他抬手随意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尾波。”
“啊？你竟然要去尾波？？”
“恩。”
“等下，你带了妹子啊！”
几个穿着沙滩裤男生瞬间起身跑了过来，好奇地往前凑：“这谁啊？谁啊谁啊？”
夏榆突然被这么多男生盯着看，很不自在，下意识往许白砚身后站了站。
“客人，还能是谁？”
其中一个粉色沙滩裤的男生立刻道：“客人？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现在要去上课，别挡路。”
“上什么课，我才不信。”粉裤子嘿嘿一笑，“从来没有见你带女孩子玩冲浪欸，还是这么可爱小姑娘。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许白砚瞥了他一眼：“放尊重点。”
粉裤子没理他：“所以妹妹你是我哥女朋友不？”
“不是不是！”夏榆一张脸本来就被晒得有点发热，这下是更烫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我就是他的学员！”
“哈？真是学员啊。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教学了？还是尾波教学，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许白砚要被这几个人烦死，看了眼手表后对夏榆道：“走了，跟上。”
夏榆：“噢。”
“诶诶，这就走啦？那晚上一起吃饭啊——”
身后传来那几个男生的声音，但眼前的男人显然不想再搭理他们了，单手拿着她的冲浪板径直往前走。
夏榆就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偷偷摸摸地打量了几眼许白砚，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教练，你是第一次教学吗？”
许白砚：“怎么，这么怕我不行。”
刚才在店里的话他果然还是听到了。
夏榆轻咳了声，摸了摸耳朵：“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
其实是怕学不好，“巨款”打水飘。
许白砚侧眸看她：“尾波冲浪不可能教不会，你可以把心放回去。”
“没有没有，我没说你教不会，我觉得你能行。只是我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吸收……”
许白砚笑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让夏榆瞬间闭麦了。
“走吧，船已经过来了。”
“……噢。”
走了大概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个码头。
码头边上停着很多辆游艇，许白砚径直走到一辆黑白相间的游艇前，示意她上去。
此时艇上还有一个人，穿着防晒衣，看到来人后摘了墨镜，笑着跟她打招呼：“哈啰你好，我叫方源，是今天的船长，你叫我小方就行。”
夏榆腼腆笑笑：“你好，我叫夏榆。”
上船后不久，方源将游艇开出了海。
夏榆坐在游艇的座位上，迎着呼呼海风，听对面的许白砚给她说一些安全事项。
临结束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许白砚看了她的手机一眼，话音停住。
夏榆也随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手机，看到来电后，问道：“教练，我能接电话吗？”
许白砚往后靠了靠，“你随意。”
“好，谢谢。”
是宋予安的电话，夏榆接起来，微微侧过身。
“喂？”
“小榆，在干嘛？”
夏榆没有告诉宋予安自己来海城了，自然也不能说她现在正在海上。
“我，我在家呢。”
对面的许白砚看了她一眼，眉梢很轻地挑了下。
夏榆没注意许白砚，只听手机里宋予安奇怪道，“在家，怎么风声这么大？”
夏榆立刻掩住了话筒位置：“啊，我在阳台。今天风是挺大的。”
“噢噢。”宋予安不疑有他，温声道，“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水果想吃的，给你寄回去。”
“不用不用，不麻烦。”
“不会麻烦，恩瑾是本地人，今天正好带我们来了一家水果市场，她说这个市场上的水果是最好吃的，特别甜，让我们一定要吃吃看。”
宋予安谈起薛恩瑾的时候，话音中是带着笑意的。
夏榆微微垂了眸，声音有点闷：“这样……”
“恩，我们俩挑几箱给你寄过去，到时候你们家跟我们家分一下尝尝。芒果怎么样？椰子也有好多。”
夏榆心里有些酸胀，“好吧，都行……予安哥，我还有点事，先不说了。”
“嗯，那我看着买了。”
听筒里隐隐约约传来薛恩瑾跟别人交谈的声音，夏榆没有再回复什么，很快挂了电话。
他们这几天一直在一起，可能一整个暑假都会在一起。
跟薛恩瑾这样的女孩子在一块，肯定是很开心吧。
“我可以继续了？”
突然，对面的人开口。
夏榆回过神，赶忙放好手机：“不好意思教练，久等了。”
许白砚：“瞒着父母偷偷出来玩？”
夏榆愣了下，意识是因为刚才她讲电话的内容：“不是，我没有瞒着父母。”
许白砚哦了声，起身，“所以成年了吧？提醒一下，没成年需要家长陪同。”
原本接了个电话心情就不太好，这会夏榆心里更不乐意了，小声嘀咕：“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幼稚吧……”
许白砚耳朵尖，听到这话低眸瞥了眼前面的人。
女孩微低着脑袋，有点不满，角度问题，他居高临下看，她脸颊似乎还有点婴儿肥，加上脸颊被晒得有点红，整个像熟透了的水蜜桃。
“我二十了。”大概见他在看她，水蜜桃抬眸盯了他一眼，倔强地补了句。
许白砚微微一顿，转开了视线：“哦，那你很厉害了。”

没多久后，船长将游艇开到了合适的位置。
许白砚把冲浪板放在船尾平坦的位置上，示意夏榆起身。
“你过来，刚才安全事项跟你讲得差不多了，现在跟你说一下下水之后的动作。”
夏榆心里还郁闷着，不过这会时间就是金钱，她自然不跟他计较那么多。
走过去坐下后，抬眸看他，等他的指示。
许白砚：“先模拟，等会你下去之后第一步，双手抓好冲浪绳和冲浪板，就这块红色的位置。”
他说着，俯身用手指在冲浪板上点了一下。
夏榆正色，按照他的意思做好动作。
“抓好后，把你自己的脚跟放在冲浪板上，大概在这个位置。”下午阳光刺眼，许白砚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捞出墨镜戴上。
夏榆做好动作看向他，发觉看不见他的眼睛自己会放松一些。
因为他那双眼睛专注看人的时候，让人无法自在。
“教练，是这样么？”
“对。”许白砚蹲下，“等会听我说准备两个字时你就松掉手里的板子，手抬高，恩……这个高度差不多了。然后小方会开动船，这个时候我就会提醒你行动，你要立刻踩住板子，蹲到上面。”
人看着严肃，但教得挺详细。怕她不明白，许白砚还坐到她的位置简单做了个示范。
起身后，他让她下水。
“就，就这么下了？”
许白砚轻飘飘道：“那你打算在船上冲假水冲到天黑？”
“……”
许白砚不客气道：“下去。”
热辣的天气下海水并不感觉凉，夏榆做了个深呼吸，小心翼翼进入水中，救生衣将她托住，令她浮在水面上。
许白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绳子拉好，再把手拉在板上红颜色的地方。”
夏榆呼了一口气，照做。
许白砚站在船尾，看她一脸紧张的模样，有些好笑：“尾波冲浪很简单，一把起来大有人在，你不用这么慌。”
夏榆抿了抿唇，“真的么？”
“试试就知道了。”许白砚道，“脚腕立起来，看左边方向，松板子。”
说完，他往身后看了眼，“走。”
身后的船长接到示意，开了船。
浪慢慢涌了起来，夏榆能清晰地感觉到板带来的阻力，耳边听着许白砚让她蹲好的指令后，她僵硬着半个身体将脚踩在了冲浪板上。
很快，浪越来越大，板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夏榆一颗心都被吊了起来，耳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后腰挺起来，你等等……先别站起来……”
隐约有人声传来，但夏榆这会已经控制不住板了，更没法分辨他在说什么，剧烈晃动了两下，瞬间摔到了水里！
板子被踹飞，浪花迎面而来把夏榆完全掩盖，但因为身上穿了救生衣，她扑腾了两下后就在逐渐平静下来的水面中冒了出来。
“咳，咳咳——”
海水涌动，一望无际，有些可怖。好在缓了片刻后，冲浪艇也回归到她边上。
她抬头，看见许白砚正蹲在船尾看着她，风把他的外套吹得鼓起，肆意飞扬。帽檐下的墨镜已经被他拿开，眼里浅色的琥珀色让人很有压迫感。
“呛水了？”他问。
夏榆老实答道：“……还好。”
“你刚才太着急，要感觉稳了才能慢慢站起来。”
“恩……那我再试一次。”
许白砚点头，把冲浪板丢到她的面前，“双手抓着，脚放好。”
夏榆照做，只是这次心里的紧张感更重了。
冲浪果然是件有难度的事，稍微试这么一次她就感觉到了她难以掌握浪上的平衡。
不过她又想……别人都能学会的事，她应该也是可以学会的吧。
秉承着这种信念，夏榆又开始了后续的几次，但没想……并不如她所愿！
一个小时下来试了十多次，仅仅后面两次站起来了，但没划一小段，这两次也是以极其狼狈的姿势狠狠摔进水里……
什么冲浪，她这明明是花样入水！
夏榆很绝望，当最后一次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没力气了，借着救生衣的浮力往后躺着。
“教练，我不行了……”
许白砚坐在船尾瞧着，微微侧了下头，很困惑的模样：“这就不行了，体力这么差？”
夏榆耳朵顿时热了：“我，我平时运动少。”
“看出来了，平衡感也很不好。”许白砚不客气地评价。
夏榆：“……”
两人面面相觑。
许白砚被风吹得眯了眯眼睛，说：“你没有一点运动基础，为什么要来冲浪？”
夏榆愣了下，更没声了。她抿了抿唇，侧过头看向另一边的海平面。
十多次的失败让她沮丧，也让她开始怀疑人生。
是啊，明知道自己运动细胞少得可怜，是那种体育课测试都是堪堪及格的人，为什么要想不开来学冲浪啊。
夏榆有些崩溃了。
也这才惊觉原来自己还是给了自己借口，什么来玩玩总可以吧，实际上她还是在学薛恩瑾。
可不是每个人都是薛恩瑾啊。
她变不成她理想中的自己，也变不成宋予安喜欢的样子。
她还是她，过不了刺激和新鲜的人生。
“我是不该来。”
她小声嘟囔了句，但许白砚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许白砚：“……？”
两人突然的僵持让后面的方源耐不住了，示意许白砚后用口型说道，“鼓励，多鼓励，很正常的。”
许白砚皱眉，正常么？
尾波冲浪这么简单的事，半天站不起来是正常的？
方源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人肯定是理解不了了。
也是，像许白砚这种轻松学会冲浪，且年纪轻轻就在冲浪上大有造诣的冲浪天才，根本就不知道普通人在浪上站不起来的绝望。
造孽啊！！
方源不忍直视，回过头继续控制他的方向盘。
而许白砚则垂眸看了会水里的人，思索片刻觉得这样不行。因为不管正不正常这都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而他的第一个学生，不能连站起来划一段都是问题。
“夏榆。”他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海里的人动了一下，但没回头看他。
许白砚耐心道：“休息五分钟，再来一次。”
夏榆情绪很低，闷声道：“我的一个小时到了。”
许白砚看了眼时间，确实只剩三分钟了。
但不管。
“我是教练，我知道时间。”许白砚站起来，“等会你一定听我的口令，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
“听见没？”
“我听得见，但我学不会……”
许白砚：“？”
“而且我现在很累，玩不动了。”夏榆垂着脑袋，两只手划水转过方向，扶住了船尾。
许白砚站在原地没挪动，他下意识是想拦着她。
他必须让她再试几次，必须让她学会，但还没开口，水里的人就抬眸看了上来。
“教练，麻烦拉我一把。”
眼前的人并没有化妆，素净的脸湿漉漉的，皮肤很白，可能是这样，他更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红。
红通通的，要哭不哭，像被欺负惨了。
许白砚怔住，停顿了好几秒才伸出手。
“谢谢。”夏榆借力上船，拿过浴巾裹好自己，“船长，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方源：“啊，好的好的。”
一路无言。
回去的路程很快，靠岸后，夏榆跟方源点头打了个招呼，往来处走去。
“出师不利啊。”方源在许白砚路过他时摇了摇头。
许白砚脚步停住。
方源勾住他的肩，苦口婆心道：“砚哥，当老师你得有点耐心啊，说话也得好听点。你看，你把人弄哭了吧。”
许白砚皱眉：“你觉得她哭是因为我？”
“那不然是因为谁？”方源说，“人家没成功本来就很失落了，你还要吐槽人平衡感不好没运动细胞，这小姑娘脸皮薄薄的，哪能承受得住。”
许白砚无言以对。
方源难得看他在冲浪这件事上这么吃瘪，又新鲜又好玩：“哎，没事没事，吸取教训，第一次带学生嘛，不成功很正常啦！别的普通教练肯定也跟你一样。”
“……”
别的普通教练？普通？一样？
许白砚面无表情给了方源一脚。
回去路上太阳依旧毒辣，夏榆在Summer女士专用的洗浴间冲了个澡，换回了原来的衣服。
她心情还是不好，不止是因为方才在海上冲浪时突然的沮丧。也因为自己花了这一个小时的钱，却什么成果也没有。
钱浪费了，这应该更值得难过吧。
夏榆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饮品店。
算了，不想了。
反正她本来也不容易成功。
风铃声轻响，夏榆推门进了店。
扎着辫子的老板还在后台坐着，不过这会多了个女人，背心短发，长相英气，正在做果饮。
“嗨，回来啦。”老板发现她，先跟她打了个招呼。
夏榆点点头：“老板，我点杯喝的。”
“好啊，你看看喝什么？”
夏榆低头往菜单上看，就在这时，她发现菜单旁边旁边还驾着一个小板——
诚招饮品店员工，18-40岁，男女不限。有意者可联系电话：135xxxxxxx
招聘……
夏榆心口微微一动，刚想问话，门口的风铃声又响了。
转头一看，是许白砚。
他看起来也是洗过澡了，发尾带着一丝湿润，换了一身衣服。
夏榆快速收回视线，随意指了一个名字，“老板，我要这个。”
“好的，kk，芒果汁一杯。”
里头的女人应声：“好～”
夏榆付了钱，说了句“我坐外面”就赶忙从许白砚身边掠过了。
许白砚转头，店门砰得一声，正好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关上。
他眉心微微一跳。
“我刚想问问那小姑娘冲浪感觉怎么样，结果她见你来了就跑。你这是对人家女孩子多严苛啊，看把人吓的！”待夏榆出去后，老板程立说道。
许白砚走到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给我杯柠檬水。”
程立：“还有心情喝水呢，学员不满意，扣工资啊。”
许白砚瞥了他一眼：“她都还没说话，你怎么知道她对我不满意。”
“还用她说吗，小方十分钟前就给我打电话，说你在海上给人家狠狠骂哭了。”
许白砚：“？”
“你说说，多可爱一小姑娘啊。看着乖乖的，不为你美色所动，一心只为了学冲浪，你怎么下得去口？”
“我没有骂……”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站浪上就能飞呢，耐心，这事一定要有耐心。”
旁边的kk一边做芒果汁一边笑道：“阿砚，第一次教学生就失败的感觉怎么样？”
许白砚有些不耐：“谁说失败了，她最后几次已经能站起来了，学会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下次再来一趟就行了。”
Kk闷笑：“你确定她还会找你下一次？”
许白砚噎住，透过窗户看向坐在外面的夏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