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科学探案日常(暮云野)

唐虞询问道：“你提审金管事吧，我再去牢里看看王管事，我们分头行动，说不准能问出一些别的东西。”
齐寰点了点头，“小心些。王管事比金管事聪明多了，你且莫着了他的道了。若是真问不出什么也不用勉强，毕竟，只要我们知道锦绣山庄背后的东家是谁就好办了。”
唐虞挥了挥手，转身去了地牢。
不多时，高叶便将金管事提审过来了。
“听说你要见本官？有何事。”齐寰微微蹙眉，故意摆出一副冷淡的态度，仿佛金管事已经不重要了，更加笃定了金管事的猜测。
金管事急切地问道：“王蒙呢？他是不是已经被东家派来的人救走了。”
齐寰冷笑一声道：“金管事，现在是你要见本官，若是你不能对本官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那本官没有时间听你废话了，你还是乖乖回牢里呆着吧。”
“……”
眼看着衙役又要上前拖人，金管事一咬牙道：“大人！我招供！罗家村的灭村惨案确实与锦绣山庄有关。”
齐寰写字的笔尖一顿，这才抬起头看向金管事，“继续说。”
“……三个月前，锦绣山庄的东家想要收购罗家村的地皮，然而，经过我们实地考察之后，那些村民漫天要价，东家不满，便指示王蒙抓了张翠兰的丈夫，对其威逼利诱，不料张翠兰的丈夫是一个硬骨头，死活都不肯松口，最终，他、他在锦绣山庄被活活折磨死了。”

听完金管事的话之后，齐寰沉默了片刻，接着，他厉声问道：“你所言可是属实？”
金管事连忙并起三指发誓，“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天打五雷轰啊大人……”
此刻金管事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溃败，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了弃子的事实，只一心想着将真相全部说出来，方能将所有人拉下水替自己出气。
齐寰冷冷道：“若真是如此。那罗家村的灭村惨案便是你们锦绣山庄在背后推波助澜，张翠兰不过是你们推出来顶罪的一个替罪羊，你们用张翠兰的女儿、丈夫要挟她为你们下毒！”
约莫因为被齐寰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到了。
金管事连忙磕了两个响头，他道：“冤枉啊……大人……冤枉……这件事我虽然知情，却不是我做的，我哪儿有这么大的胆子害这么多人。”
“这一切都是王管事出的主意，也是他动的手，大人……我是无辜的啊……您可要明察秋毫！”
“事到如今，你还敢喊冤枉。”齐寰冷笑一声道：“难不成，你想说罗家村的灭村案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就算你没有动手，那幕后指使者也有你的参与的一份。”
闻言，金管事连忙道：“大人，我并非幕后指使啊，这件事是东家的意思，若是东家不点头，我们底下的人哪儿敢这么做呢。”
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齐寰微微颔首，询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们东家究竟是谁？”
“……”
金管事陷入了沉默。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人物，神情渐渐变得惊恐。
“从实招来！”齐寰狠狠地一拍惊堂木，顿时吓得金管事打了一个激灵。
“我们东家……我们东家是……是京城的静……”金管事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而齐寰并没有催促，他知道如果现在打断了金管事，等金管事反应过来，可能就不会再说实话了。
“东家他是京城的静……”
眼看着金管事终于要将锦绣山庄幕后的东家说出口，一道人影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齐寰微微蹙眉，“何事？”
突然被打断的金管事如梦初醒，他连忙闭紧了嘴巴，不再说一个字。
衙役道：“上头来了人，指明要带走锦绣山庄的两名管事……”
齐寰很快反应了过来，询问道：“何人？”
“对方亮了腰牌，应是知州府的人。”
闻言，齐寰冷笑一声，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泸县居然藏龙卧虎，不过是抓了锦绣山庄的两个管事，居然能惊动上头。也是，如今齐寰已经抓了金管事与王管事好一段时间，足够锦绣山庄的人到京城搬救兵了。
不过，这东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够请动知州府的大人。
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如今齐寰的官衔不够，上头来了人，他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起身迎接。齐寰吩咐衙役先将金管事带下去关押，随后便去后堂见了知州府来的两个官差。
“县令大人。”官差们站在厅中等候着齐寰，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县衙之后，既不喝茶，也不休息，只摆出一副公事公办，提了人就立刻走的态度。
显然，官差们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一定要将锦绣山庄的两名管事提走。
齐寰淡淡道：“不知知州大人有何指示？”
官差们拿出公文，展开之后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调令，还盖了知州大人的官印，半点做不得假。
官差道：“知州大人特意吩咐我们来调嫌犯，还请县令大人配合。”
“好端端地，这事怎么传到知州大人耳朵里了？”齐寰继续问道：“不知知州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锦绣山庄的嫌犯？”
“罗家村的灭村惨案影响恶劣，已经有人告到了知州大人面前，事关重大，而县令大人又是新官上任，难免缺一些处理大案的经验。所以，知州大人特意吩咐我们前来将犯人调走，他会亲自审问两个嫌犯，还罗家村的村民们一个公道。”
如此大案，想压是压不住的。对方既是齐寰的上级，想要调人也是理所应当，只是齐寰清楚，知州府将金管事与王管事调走之后，定然不会再深查了，恐怕最后背锅的便是金管事与王管事。
“县令大人，案情如火，我们还是别耽误了，调人吧。”官差将公文交给了齐寰，催促道。
对方有公文在手，于情于理，齐寰都不能反驳。他冷冷吩咐衙役将金管事与王管事押上了官差的马车，随后道：“这一桩灭村惨案影响恶劣，背后定然还有势力在推波助澜，还请知州大人一定要彻查。”
官差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随即道：“县令大人年轻气盛，岂不知官场沉浮，身不由己的道理。有些事，若是做得太过，便害人害己啊。”
说罢，两位官差便带着金管事与王管事离开了。
唐虞方才收到消息，急匆匆地赶来，正好撞见官差驾车离开的场景。她略微一思索，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关键，道：“锦绣山庄的东家恐怕已经出手了，他是想保金管事与王管事？”
齐寰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那位东家想保他们也保不住了。依我看，锦绣山庄不是想保他们……而是想将人调走之后，杀人灭口。”
“……”
没想到案件查了这么久，最终，却是如此的结果。唐虞自然懂齐寰的无奈，上头下了命令，作为县衙的县令，他不可能不交人。
唐虞安慰道：“罢了，总之已经查到这儿了，不算冤枉，好歹能够告慰罗家村的村民们了。”
齐寰没有说话，眼神渐渐变得冷沉。他内心还是没有放弃追查这件事，但他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日之后，知州府果然宣判了罗家村的灭村案的处理结果——金管事与王管事窥伺罗家村的地皮，指使张翠兰犯下滔天罪行，罪孽深重，最终，金管事与王管事即刻斩首示众。
唐虞听到这一个消息时，内心顿时五味杂陈。齐寰的猜测没有错，知州府如此雷厉风行，想必是不打算深查了。而锦绣山庄的东家显然已经抛弃了金管事与王管事，两颗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自然是杀了以除后患。
唐虞唯恐齐寰因此不快，她泡了茶端去齐寰的书房，却见对方正在摆弄一样东西，走近了方才发现那是一本空白的书册。
“你知道这是何物吗？”齐寰的注意力仿佛都放到了书册上面，头也不抬的对唐虞道。
唐虞好奇道：“不过是一本空册子，你怎么看得如此认真？”
“这是锦绣山庄的家奴送来的东西。”
“……”
唐虞微微一怔。
“若是我猜测的没有错，王管事在被移送到知州府那一刻，已经知道自己会被东家抛弃。所以，他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暗中联系了自己心腹给我送来的这一本小册。”
唐虞摸着下巴道：“可是如今王管事和金管事已经被处死了，这一本空白的小册有什么用？真是怪事。”
“他如此大费周章，当然不会只是给我送一本空白的册子。我猜测，这一本册子应该是写了关于锦绣山庄背后东家的事，只是因为册子被特殊的手段处理过，所以得想办法才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听到这儿，唐虞来了兴趣，她将册子拿到手里左看右看，甚至还摸了一遍，仍旧没有看出任何异样，瞧着就像是一本普通的册子。
唐虞道：“你可曾试过沾水？或是在灯光下试试能不能看清。”
“我都已经试过了。”齐寰无奈一笑：“没有用。”
“看来，只能将册子先好好放起来，等以后再找破解的办法了。”唐虞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罗家村的灭村案在明面上已经了结了，还想要翻案，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却听齐寰道：“这事没完。”
唐虞震惊道：“你还要查？”
知州大人都已经宣布结案了，若是齐寰还要追查，这不是明摆着打上级的脸吗？！
“要查，但不是现在……”齐寰将册子拿过来仔细地锁好，他淡然道：“我初来乍到时，便听说了先前两任县令离奇死亡的消息，当时我一直想不通，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势力能够接连害死两任朝廷命官。”
若说两任县令的死都是意外，那也太巧合了。
听到这儿，唐虞只觉得后背发寒，有些恐惧。她不由抱紧了胳膊，问道：“那你现在是觉得此事也与锦绣山庄背后的东家有关？”
“只是怀疑。”
齐寰淡淡道：“毕竟，现在还不是查他的时候。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交锋，以后，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他揪出来。”
唐虞当然赞成。她笑道：“大人说的是没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大人连破重案，官职飞升的时候，他再想动用权利压你也压不住了。”
齐寰看着书册不置可否。

第24章
虽然意外重重，结果还不尽人意，但罗家村的灭村案也算是唐虞在衙门任职之后破获的第一桩大案。更何况，上头为了安抚齐寰，还拨了一笔不菲的奖赏，唐虞觉得这一段时间县衙上下都辛苦了，于是撺掇着齐寰好好犒劳一下手下的兄弟。
齐寰向来不拘小节，自然同意。
“边界小城不比京城，最好的酒楼只有一处宝月楼，今日既无事，便叫上县衙上下的兄弟去宝月楼吃饭吧。”齐寰提议道。
唐虞点了点头，连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高叶与刘卓，让他们去召集人马。唐虞安排完了，一回头，便见齐寰还淡然从容地坐着，不由回想起齐寰方才的话。
“大人先前提到了京城，难不成你之前在京城就任？”唐虞第一次见到齐寰便想问了。单看齐寰的气质、神态，仪表堂堂的模样，明显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唐虞总觉得齐寰家境不凡，如果齐寰真是京城人士，京城到此千里迢迢，倒像是犯了什么错被贬过来的……
“你很好奇？”齐寰扫了一眼唐虞，对方虽然没有明说，但齐寰已经从唐虞探究的眼神里寻到了答案。
“还好……”唐虞尴尬一笑，她总不能说自己害怕齐寰犯了什么事，担心自己跟错了老大吧。
齐寰一笑，直接了当地点破了唐虞的心思，“放心。我是自愿来此偏远小地历练，与旁的事没有关系。”
“那便好。大人真是年少有为，不同凡响！”唐虞嘴上拍马屁，心里还是好奇，为何齐寰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呆，要到旁人都避之不及的穷苦之地历练。不过，既然齐寰不愿意明说，那唐虞便不再追问了。
此刻的唐虞还并不知道，泸县对于唐虞而言，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确实是一个偏远贫困的地界。然而，此地位处于边境，更是各国之间的江河汇聚口，运输非常发达，且频频有事故发生，因此齐寰愿意这儿历练，自然也有他的深意。
两人收拾一番之后，一同前往宝月楼。虽然是公费吃吃喝喝，底下的衙役们也不敢太过浪费，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现在还摸不准这一位新上任的县太爷的脾气。
高叶跟自家主子同桌用餐的机会少，拿着菜牌看了半天，磨磨唧唧地不敢点菜，小二站在一旁也不敢催促，直到唐虞来了，高叶方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将点菜的苦差事扔给了唐虞。
而唐虞自然不客气。
这段时间这么辛苦，她自然是指着什么贵就点什么，丝毫没有给衙门省钱的意思。齐寰听着唐虞狮子大开口一般地点菜，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仍旧神色淡淡地喝着茶，而底下的衙役可就高兴了，他们不敢在齐寰面前放肆，幸而还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唐虞为他们争取福利。
唐虞点完了菜，还想来两壶上好的女儿红，高叶瞥了一眼自家公子的脸色，连忙阻止道：“唐、唐姑娘……那什么，酒就不喝了吧？”
“衙门的兄弟都在这儿了，万一晚上有公差，喝酒误事了怎么办。”
高叶可是记得自家主子最讨厌饮酒，还有醉酒误事的行为。
闻言，唐虞略微有一些遗憾，她穿越过来到现在还没有尝过古代正宗的女儿红是什么滋味呢。
唐虞询问道：“齐大人……我们能点两壶女儿红尝尝吗？”
霎时间，高叶的心都替唐虞捏紧了。然而齐寰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放下茶盏，淡淡道：“可以尝尝，且莫多饮，以免耽误正事。”
“太好了！”
唐虞立刻吩咐店小二端上来两壶好酒。众人一阵欢呼，纷纷拥护着唐虞分酒。高叶看着面前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用手肘戳了戳刘卓。
“怎么了？”刘卓正捧着碗吃的起劲儿，一回头，便对上了高叶犹豫的眼神。
“卓子，你有没有觉得主子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高叶摸着下巴道。
刘卓微微蹙眉，奇道：“能有什么不一样？”
“……”
高叶道：“你就没有觉得主子对唐姑娘特别好？”
“唐姑娘是主子亲自请到衙门任职的，主子对唐姑娘好，那不是理所应当吗。”
“罢了。我跟你说不清楚。”
高叶摆了摆手，刘卓纯粹就是一根木头。
酒过三巡，众人都十分高兴，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和谐。直到这一刻，唐虞才觉得自己真正融入了衙门。
“师父，我敬您一杯，感谢您最近对我和刘卓的教导。”先前唐虞教了高叶与刘卓一些查验尸体的经验，两人内心都对唐虞十分尊敬。
唐虞乐呵呵地喝了酒，不一会儿，刘卓又来了。刘卓明显没有将齐寰的吩咐听进心里，他有些喝多了，情绪激动又兴奋，逮着唐虞就喝了好几杯，嘴里一直念叨着唐虞的好处。
当刘卓的酒杯再一次递到唐虞面前时，唐虞正想着伸手去接，便被拦了下来。唐虞一抬头，便见齐寰站在身后。
齐寰瞥了他一眼，道：“滚回去。”
刘卓后背瞬时惊出一身冷汗，酒立刻就醒了，麻溜地逃走了。
唐虞好笑道：“你凶他做什么？”
齐寰微微垂眸，看着唐虞略透着红晕的脸颊，道：“他喝多了。你也不准再喝了。”
“好吧。”
唐虞只得放下酒杯。其实唐虞还挺喜欢喝酒的，奈何齐寰阻止，那她还是收敛一些为好，等日后再背着齐寰偷偷溜出来喝酒。
唐虞喝了酒觉得有一些热，便坐到了窗台边上去吹风。
她刚刚坐到美人靠边上，齐寰就跟了过来……
“喝了酒不要吹冷风，容易头疼。”齐寰淡淡道。
唐虞道：“放心吧。我又没喝醉。”
唐虞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低声道：“已经这个点了，不知我娘怎么样了，好久没见过她了，大人……既然这个案子了结了，能不能放我休息两天，我想回一趟家。”
齐寰自然点头，“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明日，我陪你。”
唐虞连忙拒绝，“不用了。回家这种小事，怎么能让大人陪我呢。”
“大人贵人事忙，您还是留在衙门好好处理公务吧。”
齐寰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唐虞又道：“再说了，我娘这么喜欢你，一看见你就连我都忘了。上次你去了一趟我家，她还一直念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