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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的船(玖月晞)


她意识到,他夜里都是这样解决的。
她闭上眼,心酸地流了泪,可怜他,也可怜自己。许久,她转过身去,看住他。
肖谦愣了愣,有点尴尬,又欣喜于她的对视。
姜皙拿手语和他说:对不起。
他忙说:没有。
她已经结婚了,该闭眼接受现实了。
她说:你等等我。
他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
姜皙就流泪。
他擦她的眼泪:西江,你要开心。我会等你。
她说:但我不知道要多久。或许半年,一年,或许多年,很久。
肖谦说:多久都等你。
姜皙哭起来。
他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她的脸,她的下巴。
婚后,姜皙跟着肖谦学会了很多东西。
之后,肖谦的同乡给他介绍了个工作机会,在游轮上。两人一起去了。
她第一次开始工作,挣钱。
她和肖谦在那艘江上游轮,一个做服务生,一个做机械工,带着傻乎乎的姜添,三人过着很平静平淡的生活。
直到又一年半后,她被人绑了,沉进湖里。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有人奋力朝她游来,是肖谦。
他抱住她往上游,石头拴在她脚上,上不去。姜皙打手势,让他走;他不走,一头扎到她脚边,解绳子。
绳子没那么好解开,深水挤压着人的胸腔,仿佛要爆炸。
肖谦憋气憋到额头上青筋暴起,可他还不肯放弃她。
姜皙没了力气,模糊看到他终于憋不住,呛了水。
大口大口的水灌进他身体,无数白色的泡泡鼓动着向水面上浮去。他承受着极度的痛苦,却仍双眼血红地用力拉着她腿上的绳子。
她无力地向他做手语:走吧,求你了,不要管我。你好好活着。
他不肯,终于解开那绳子,抱起她朝河面游去。
他们浮出水面,大口呼吸,可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岸边仿佛遥不可及。
他竭尽全力,把她推到一块石头上,对她比划:西江,好好活下去。好好爱自己。
姜皙想抓他的手,却只抓到流动的水。他的头发沉入水中,很快没了踪影。
姜皙缩在沙发里,把这些讲完。
对面楼里,亮着的窗户已一扇扇关闭。
远处街区的灯光融在夜色里,模糊,细碎,像打翻的玻璃碗。
“他这一生很苦,遇到我之后,更苦了。”姜皙抹了抹下巴上的泪。
许城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将她搂紧在怀里。
姜皙,你……喜欢他吗?
他不敢问出这句话,太小气,更像亵渎。
他输了,输得彻底。他在姜皙心里,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他了。
理智告诉他,不要无理取闹,去滋养这些偏执的想法。可许城发现,他的内心居然是阴暗的。
她最难的时候,他在哪儿呢?
他太遗憾太痛苦、他嫉妒肖谦,在她最艰难惶惧的时候代替他的位置,保护着她,甚至为她付出生命;从此在她人生里占据了再也分割不掉的位置。
那张在漫长岁月里被她注视了无数次的照片,刀一样扎在他心底,拔不出去了。
可同样,他多感谢肖谦啊。
感谢他在她最懵懂无助、最惊惶恐惧的时候善待过她,保护过她;给她依靠,给了她……家。
他感激他挽救了她的生命;感激他那样真诚地爱过姜皙。
许城说:“姜皙,我很感谢他。我以后不会——”
“我没说完。”姜皙再度开口,变得决绝,像是看穿了他内心角落里的阴暗面,说,“许城,我说过,谁都比不过你。”
许城愣住。她的眼睛顷刻间变红,
“你知道,那次我沉进江里,快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她一行泪滑下来,穿透了他的心脏。
逃离江州的两年多,她每天都努力不让自己想他。
她竭力和肖谦一起平静地生活。她以为,她做得很好,许城这个人已从她脑子里剥去。
可是,沉入水下那一刻,她短暂的人生,走马灯一样晃过去。
她想到了哥哥,阿文姐姐,她要去见他们了。
她想到了添添,肖谦,她希望他们好好活着。
她想到了,许城。
湖水猛灌入喉、濒死那一刻,她想到了少年许城的脸。
她想起和他在一起的许多画面,热烈的夏天的太阳,无尽的江水,气味丰富的船,他的笑,他的皱眉,他的眼睛。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清晰如新。她从没忘记过。
那刻,她疯了一样,想再见他一面,一面就好。
她感到深入骨髓的对死亡的恐惧,她拼命挣扎;绝望地、疯狂地祈求上天,在死前,让她再见他一面。哪怕就远远的一面。
她想他,她太想他了!
水往嘴里灌,泪却拼命往外流。
许城——
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曾经叫姜皙。
她窒息到要死了,心里无尽的痛苦、伤悲、恐惧;全身都在疯狂挣扎:求求了,让她再见他最后一面。
可不论怎么撕心裂肺的想念,怎么悲戚绝望的祈求,她越沉越深,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要是有下辈子,不要再做人了,做人太苦了。连那么一点甜,都不是她的。那么一点点,都不给她。
她不行了。鼻子里喉咙里全是水,肺已要爆炸。
到最后一刻,她看见了光,光芒里是初见的那个夏天,白T恤牛仔裤的许城站在洒满阳光的画室门边,一张挑着眉的表情懒散的脸,说,
“是你这边要模特?”
许城!!
下一秒,来救她的却是肖谦。
在她最思念最渴望见到许城的时刻,肖谦朝她扑来,紧紧抓住她的手。
那一刻,她眼泪疯狂涌出。她痛苦,羞耻,悔恨。她跟上天说,她反悔了,刚才的祈求都不要了。
她拼命跟肖谦比划,求他,不要救她。她不值得。让他放弃她。
可他不肯。
她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消逝,死在她面前。
她喜欢肖谦,像喜欢阿文阿武,喜欢哥哥。她会对他好,但不涉及爱慕。
她没爱过他,也无法回应他的爱恋。两年半的时光,他满心诚挚的爱,而她内心沉默。
如果早知这样,在最开始,她绝不会向他讨那一口吃的。
后来,她陷入对肖谦的愧疚。而濒死那一刻本能的渴望,让她感到深深的痛苦。
她羞耻,悔愧,更痛恨!
她觉得自己很贱。分明知道许城是个欺骗她感情和身体的骗子,他是假的,她却还爱他,没有一天忘记过他,没有一天停止过爱他。
她恨许城,更恨自己。恨到痛不欲生。
她常常看肖谦的照片,让自己更内疚些,以此压抑、平息那些让她不齿的情感,以此获得平静。也以此获得新的力量。她一遍遍念着他最后的话:西江,好好活下去。好好爱自己。
看了多少次照片,就代表她无助了多少次,或者,恨恶了自己多少次,压抑了自己多少次。
又重新站起来多少次。
许城双目惊怔,不能一言。像是被铺天盖地的大雨击打。
刚才心里那些纷乱狂暴的思绪像原野上的野火,骤然被雨水浇灭。取而代之是一丛隐匿的狂喜、和更无尽的震惊、心疼、怜惜。
“之前不讲。因为,讲了,像在侮辱肖谦。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讲。而且,和你一起后,我有时讨厌自己……我,不想你难过,可又觉得,”她语序全乱,颤声,“许城,一直以来,我喜欢你,爱你,太容易了。我也会想,凭什么?”
“我骗了你,船上那一夜,我是清醒的。”
那夜,她拼命跟自己洗脑,说这样对不起哥哥,应该推开他。可她不仅没有,还沉迷、依恋着他。那么轻易,就对他投降。仿佛从来不记打。
“在一起后,你每次抱我亲我,我都有反应。很……”她哽了哽,咬牙说出口,“许城,我的身体,从没抗拒过你。”
他想对她做任何事,畅通无阻去她心里任何角落,都太容易了。
“你还记不记得,城中村那次,邱斯承先到,打了我。许城,我从来不敢给人开门,但那天我给他开了门。”她冲他微微一笑,泪却下流,“因为,我以为门外是你。”
许城怔住。
“就连,我选程这个姓,也是——”她呜咽。
姜家覆灭后,起初,姜皙其实很懵懂,只是本能地默默地避免痛苦,努力将自己抽离。
直到肖谦死后,她在那段感情里受的伤害才彻底爆发出来。深深的羞耻感至今如影随形。
和他在一起后,虽竭力消解,但没那么快消亡。
她羞于启齿,原想随着时间,让自己慢慢消化掉,
可今晚,看到他心碎的眼神,她的心剧痛难忍;努力跑到街边却找不到他车,她前所未有的慌张——她突然意识到,她可能会失去他。
这份卑微的恐惧,也叫她羞耻。可她还是来了,忐忑地等待。
而一见到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带着烟味的拥抱回应,和那句“我怎么可能和你分手”,让她彻底放下。
以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他现在爱她。
那一刻,她不想再管以前。她就要现在,未来。
这一切讲出,她的脑海突然变得干净,空旷,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对你,没有任何秘密了。许城,我……不是以前的样子,甚至不是去年的样子——我很多心事,一堆别扭;又爱,又恨,全是矛盾。我这样,跟你想的一样吗?或许以前的我很好,或许再见后还没和你在一起时的我更好,而抛开那些——”
“为什么要抛开这个抛开那个?”许城陡然问,“那不都是你吗姜皙。”
姜皙脑中轰然一声,像被闪电劈开了迷雾。
“过去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经历。这怎么抛得开?”
许城上前,握住她肩膀,眼睛发红,
“姜皙,没有什么以前现在。你就是你。以前那个单纯快乐、心思简单的人是你。去年那个平静、坚强的,也是你。现在这个一堆心事、别扭的,还是你。没有哪一个抛得开。”
“我从来没要求你怎么样,没要什么洒脱、单纯、坚强。我有时甚至觉得,不管以前现在,你其实也胆小怯弱,但又总会勇敢坚定地选择自己。姜皙,人不是只有一面,所以爱也不是只有一面。那些优点,缺点,不都值得爱吗?”
姜皙呆呆望着他,眼泪再度涌出。她嘴角颤抖着耷拉下去,眉眼皱在一起,大哭起来。
许城将她揽进怀里,搂着她哭得发颤的肩膀,不停轻抚她头发。
他知道,她或许多年没这样发泄大哭过了。
他眼睛也湿了,内心涤荡着汹涌的情绪。她今晚讲的这一切,对他不亚于黑暗地窖中最强亮的阳光。
既悲伤又心疼,既后怕又狂喜,既怜惜又痛苦,还感激庆幸。
仿佛到了这一刻,他们才真正重逢。
他怕她腿痛,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她趴在他怀里,脑袋搭在他肩上,呜呜哭,泪水大片浸湿他衣衫。
他的心也跟着湿漉漉的,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
她哭到泪止,轻轻抽噎:“许城,我这些年,习惯了沉默安静,什么话都不说。也没人说。倾诉、沟通,这种事,我太陌生了。不要怪我。我可能有点慢,但我会尽量学会。”
“我知道。都知道。”他心疼地不停吻她头发。
早在姜家那时候,她就不会倾诉,不太懂沟通;又何况这十年封闭逃亡的生活。
“我都懂的,姜皙。”
他一哄,她嘴巴压成一条线,又是两颗豆大的泪珠滚下来。
许城便又吻了下她的眼睛。她睫毛上湿漉的泪沾在他唇上。
她呜咽抬头,脸颊贴住他的喉结。
许城眼瞳敛起,再也控制不住这一夜如过山车般颠簸的情感,深深低下头去,将她箍得更紧。
他感激肖谦,也依然感激命运。

姜皙洗完澡出来, 许城正在铺床。窗户开着,初夏的夜风进来,掀动床单和他的衣衫。
姜皙说:“新家气味不太大了。”
“因为到夜里了, 又开了窗。长期住还是不行,要等秋天以后。”许城套好枕头, 抬眼。
姜皙来得临时,什么也没带, 穿了件他的白T恤。长袖子掩了手, 下摆遮着大腿。
她脱下假肢, 爬上床,手藏在袖子里, 不方便。
许城一大步跨上床, 揽住她的腰勾到身边,给她卷袖子,她的手透了出来。
“你衣服好大, 袖子好长。”她手伸出来,抓了抓空气。
他看见, 自然握住她手, 捧到嘴边,亲了下她手心。
她心一颤。
他已放下, 去卷她另一边袖子。男人垂着眼, 表情认真、安然。
姜皙看着,身子往前一歪,靠去他怀里, 搂住他的腰。
许城把她身子团了团,收在腿中间,圈住了, 问:“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
“跟家属楼老房子比呢?”
“那我更喜欢老房子。”
“为什么?”
姜皙抿唇笑,却不说。
许城:“说嘛。”
“因为都是你的气味。”
许城狐疑:“不是臭味吧?”
“不是!香香的。这个衣服上也有。”她拎起身上这件T恤嗅了嗅。
他不信,低头凑到她领口闻了闻,她痒得缩脖子。
他没闻到:“只有你身上的香味。”
她鬓角贴靠着他的肩胛:“老房子还有很多你的痕迹。”
“痕迹?说得像鉴证科一样。”
“真的。”姜皙抬头望他,“我有次发现床底有张便签,上面写着‘备忘:取快递,交水费’,时间是2012年3月。觉得好有意思。”
许城不知道哪里有意思了,但也不禁莞尔:“工作太忙,生活琐事不记下来,就很容易忘。”
“我猜就是。”她看到那个便签,就像看到了三年前他的生活状态。
“有次几个月忘交水费,回家要洗澡,停水了。还有次停电,头上撞了个包。”
姜皙轻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
他一愣:“干嘛?”
她说:“摸摸就不疼了。”
许城微笑了,过半秒,说:“有次,撞到了屁股。”
姜皙立刻轻轻打了他一下。
他笑容放大。
姜皙说:“还有玄关旁边,墙上有个鞋印,感觉是你穿鞋的时候懒得弯腰,直接挤进去,又蹬了一下墙。”
许城被她说中,没忍住弯了眼睛:“之前有双鞋子很难穿。……小姜,你观察能力很强啊。”
“不止呢。”她有点小骄傲,和小快乐,“流理台上缺了个角,用刀的时候脱手砍得。餐桌桌布下面有小半个黑弧线,感觉是脑子走神,直接把灶上的锅放上去,忘了隔热垫。好多好多。”
他心又热了,低声:“姜皙,你对那个家,这么仔细啊。”
姜皙抓住他的手,一下下,无意识地拍他手板心。
“这有什么。我觉得那里什么都好,小区里外都很有生活气息,比这边更有烟火气。房子旧旧的,树也很多。很多树都很老了。好大。”
“你喜欢旧东西啊?”
“对啊,我就喜欢旧的。”
不仅如此,她也喜欢小区的名字。每次坐公交,听到“市公安家属楼”的报站,都觉得熨帖。
刚要说什么,许城轻声:“姜皙。”
“嗯?”
“我吵架时说的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
姜皙一愣:“我知道是气话,没事。”她从他怀里出来,坐直了,“这次是我先不对,我不该因为怕你吃醋就骗你。我本来想拒绝易柏宇,要他下次再说,但他状态很差。我们的一个朋友,祝飞,死了。”
她一度哽咽。
“你认识他?”
“嗯,他对我很照顾,帮过我很多。也是个很好、很正义的人。他跟他妻子,还是高中同学呢。”
许城也怅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一下靠靠去床头,有半刻出神。
“许城。”
“嗯?”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许城眼睛转过来,看着她。
“其实,我在跟易柏宇讲话那会儿,想着你发的消息,就觉得,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当时就想快点下车了给你打电话的。”
许城心里酸涩,白日和卢思源坐在江边时的灰暗绝望还历历在目,想起,此刻都难以呼吸。
可他什么也不能说,只朝她伸出手臂,姜皙扑靠到他怀里。
他有些苦涩:“工作上遇到一点麻烦。但,姜皙,我没办法跟你讲。”
刑警的有些工作,尤其案件内容,绝对保密,一个字都没法向亲友讲诉透露。
姜皙也明白,手无意识来回抚他的胸口,像给他顺气安慰。她不问具体内容,说:“连你都觉得麻烦,那别的警察遇到,会怎么办,怎么选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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