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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的船(玖月晞)


他们讨论着这辆车好看,这辆一般,这辆凑合,这辆有点儿丑,仿佛在逛一个专属于他俩的江上大型车展。
经过一辆红色车时,姜皙停下脚步,说:“这个颜色真好看。”
许城也停下。
那颜色确实特别,比路上跑的一般的红色车有质感得多。
姜皙歪头想了想,说:“在品红里加一点点赭红,再加一点明黄。”
她说这话时,右手挥舞着一支虚空的画笔。
许城想起她很久没画画了,刚要问一嘴,她已被前头一排车吸引。
那儿停着几辆跑车,相当漂亮,车身流畅优雅,像天上飞得最快的雨燕,地上跑得最快的猎豹,海里游速飞快的旗鱼。
“好漂亮啊!”
“确实好看。”
“你说,其他的车,知道这几辆车格外漂亮吗?他们会不会在我们不在的时候聊天,讲悄悄话?”
许城唇角弯了弯:“你问问,看它怎么说。”
姜皙停在一辆她认为全场最漂亮的跑车前,满眼欣赏,说:“许城,如果你变成了车,你就是这辆。”
许城看过去,就听她说:“最好看。最帅气。”
许城有几秒没接话,他有时会被姜皙的过于直白和坦荡,搞得措手不及。早在一年前,他就发现了。
他随口问:“那你呢?”
“这里没有我。”她说,并不遗憾。
许城看看四周,选了刚才那辆车旁一辆也很漂亮的车,说:“这个是你。”
姜皙说:“那它得少掉一个轮子。”
许城愣半秒,噗嗤笑出了声。
他原已走过了,插着兜身板后倾,歪头端详那辆车,想象那个画面,说:“我觉得它少掉一个轮子,也挺可爱的。”
姜皙脸忽地红了,心跳也乱了节奏,像在甲板上乱滚的烫烫的珠子。
许城说完才意识到那话仿佛话中有话。但,那也不假。
两人继续闲逛,经过一辆香槟色跑车时,姜皙脚步微顿。
“怎么了?”
她抿紧唇,走开两步了才说:“我哥哥有这辆车。”
“……哦。”
他说:“先不逛了,走吧。”
“为什么?”
他看了眼她红扑扑的脸。这人一放出来撒野就不肯回窝了。
“天气这么热。再走下去,你要中暑了。”
“我没感觉到诶。”
“等你感觉到就迟了,傻子。”
两人走到船中央的阴影处,头顶是这艘货轮的驾驶舱和各类房间,状似悬空的天桥。
那几个男人,同一个女人一道坐在不远处喝着刚从许城船上买的饮料,冲两人招了招手。
走过去,男人递来两瓶冰饮。
“谢谢。”
男人闲聊:“你是不是很小就在船上了,我有个兄弟跑船的,说在江州段碰见过一个小男孩,长得很好看。说每次过船都去你家买东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许城笑:“来来往往的多了。”
另一人插嘴:“他额头这儿,有道疤。”
许城想起来,眉一抬:“林叔叔?”
“那就对了,老林。”
“我高中后就很少上船了。”
“他走啦。”男人叹了口气,说,“肝癌。哎……”
许城一时无言。
一旁嗑瓜子的女人打量起姜皙,问:“这小妹妹不像跑船的嘞?”
众人目光聚焦到姜皙身上。
可不是,她衣服款式简单,质量和设计却是上乘。且那脸蛋、那脖子、那胳膊,细白如瓷,连手背都白腻腻的,一看就是没干过活儿的。哪儿会是江上跑的?
许城喝了口饮料,一本正经扯谎:“她是大小姐,我是她家干活的。”
姜皙:“……”
“哦,难怪。”
许城知道姜皙不爱待在陌生人堆前,跟他们打招呼:“我们再去那边看看,难得碰上这么大的船。”
“去吧。”
两人一走,女人吐着瓜子皮,说:“我赌五十,绝对是有钱小姐跟穷小子私奔了。长得是帅呢,要我我也跑,钱没意思的。”
姜皙跟着许城走,也不知他说的“那边”有什么好看的。
可一到栏杆边,姜皙就深吸一口气,睁大了双眼。
她站在高高的巨轮上,淡青色的江面像无限的、巨大的地毯在脚下铺开,蔓延至无尽天边,与青蓝色的天空相连。
天地间,只剩下江水。远处点映着沙洲,来往的点点船只像小小的积木;江面上,阳光浮动跳跃,埋着发光的宝藏。
姜皙趴在栏杆边,凝望着天地,内心静悄。
天地开阔,人间自由。
许城站在她身旁,也无声地欣赏着辽阔江景。
“江上还有加油站啊?”姜皙刚才一直在听他们讲话,好奇,“那是不是有人可以一直住在江上,永远不靠岸,永远不下船?”
许城想了想:“理论上是的。只要愿意,可以一直不下船,不靠岸。”
姜皙憧憬起了那个场景。
他们很久没说话,就站在那儿,趴在栏杆上吹风。太阳西斜,西方天空染了粉色的、紫色的云霞。
某一刻,许城感觉手臂、脖子痒痒的,以为有小飞虫在爬。
回头,却是江风掀起了姜皙的长发,像飞舞的羽翼。
女孩发丝柔软,反反复复,温柔地撩拨着他肩膀、后颈处的肌肤。
少年的思绪一瞬被抽空,出神之际,一缕柔软乌发乘风而起,从他脸颊上轻抚而过,掠上他微启的唇。发丝散着淡淡的清香,是他的洗发水的香气。
恰在这时,姜皙扭头看他,蓝天碧水,纤发纷飞,她冲他粲然一笑。
那一刻,天地间所有的缤纷霞光都降落在她身上。

第13章
那天姜皙醒来得比往常早。睁眼的一瞬,感受到电风扇的风持续在朝她吹,便知许城又比她起得更早。
她穿好衣服出来,超市区没有人影,船廊和甲板上静悄悄,只有厚厚的白雾在流动。
今天雾气极重,模糊了货船与江水。
他们的船只如同漂浮在雾上,附近停靠的其他船舶都隐匿了去,被白幕遮住。只剩最近的几艘透出隐约的轮廓,像骇人的寂静岭。
六月下旬了,浓雾却让清晨染了凉意,乳白的水汽直往姜皙胳膊上扑,沁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卫生间门是开的,没人。
今天不是进货的日子。她找了一圈无果,很快缩回船舱,关紧门,给许城发了条短消息。
许城正在姑姑家收拾东西,这个时间听到短信提示音,还有点纳闷,掏出来一看,是姜皙。
“许城,你怎么不见了?今天江上的雾好大好大,我一个人有点怕。T^T”
这人发短信也是直接得很,完全不考虑用词或表情是否合乎社交距离。他都能脑补出她那细细软软的嗓音,在他耳朵边嘤嘤。
他哪儿知道她今天醒这么早,回:“在外面,还有会儿。”
想想,多发了一条:“别怕,待屋里,把门锁好。”
手机要塞裤兜里,又响了,自然还是她:“锁好了的。^—^”
许城无语。
上次他和同学聊短信,让她看见字母表情,好奇地问了一堆。
结果学会了立马乱用一气。
又一条蹦出来:“但我想你快点回来。你在我就不怕了。QAQ。”
他不回了。
至今仍应对不了她的直来直往。转念一想,呵,拿捏人的手段也是高超。
表姐今年北方大专毕业,因结交当地男友,在那儿找了工作打算安家;姑姑生了很大气,和她吵了几遭。
前些天,许城找她要了些高中时的衣服,她那会儿瘦,身形跟姜皙差不多。
他过来给姑姑分钱,挑选了几套最好看的衣物打包,顺便把家中打扫一遍。
姑父刘茂新在家务上粗心,姑姑骨折后做事不便,家中邋遢了不少。空间本就狭小,不收拾快变成垃圾场。
许敏敏躺在床上,叫他别忙,脏不死人。可他执意打扫,许敏敏最爱干净,只是心疼他,怕他累着。
可人与人之间这心疼,不都是相互的么。
从家中出来,已是一个多小时后。许城骑着摩托穿梭在旧城区的长巷中,雾浓得反常,这时候了还没散。
他绕去杂货街买东西。有几样得去专门的店里,找了几家都没开门。他跑了四五条街,终于寻到一家刚开市,买齐了,折返回码头。
早上九点了,江雾仍厚重,太阳挂在天上,散着微弱的光,像裹在亚克板后头的小灯泡。
许城上了船,开锁时,里头传来一声警惕的问询:“许城?”
“嗯。”
她立刻窜下床,咚咚咚的跛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一推开门,她已站在他面前,黑眼珠乌溜溜的,带着期盼和安心。
他避开目光,说:“雾有什么好怕的?稀奇了。”
“像有鬼和人躲在里面一样。”
“做了什么亏心事了怕鬼。”
“没有就不能怕吗?那我还怕虫子老鼠呢。”
“……”许城一时失语,又说,“以前没发现你嘴皮子厉害。”
她疑惑:“厉害吗?”
他不答了,将一个小袋子扔茶几上,是柑橘香气的沐浴液和洗发露。
什么鬼日本的柚子香味,跑遍整条街的超市都没找到,柑橘倒是有。
姜皙眼睛一亮:“买给我的吗?谢谢。”
“家里的要用完了,随便买的。”又将一个大包放藤椅上,“我表姐高中的衣服,都是洗干净的。你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她家没地方放了,准备捐出去。”
姜皙欣喜极了,毕竟是女孩子,哪里愿意十几天就两件衣服换来换去。何况这堆衣服又简洁又漂亮:“你姐姐的衣服好新呀。”
“她跟我姑姑一样,爱干净,也爱惜东西。”
“看得出来,你们的船也超级干净。”
确实,以前跑船,方圆十几里许敏敏的船最清爽。
他说:“不干净,你也不会一眼挑上这艘吧?”
姜皙被他说中,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去整理衣服。好多呀,她可欢喜了。
许城看她半晌,又走到门口,将放在舱门边的一个大袋子拎了进来,说:“这个你也拿去。”
说完,人去了超市区。
姜皙打开袋子,愣住。里头装着水彩颜料、油画颜料、粗细大小不同的几套画笔、炭笔、橡皮、一叠水彩本、几卷油画纸,一块调色板,甚至还有个蓝色的小水桶,用来洗水彩的。
姜皙眼眶发热,努力眨巴了好几下,抬头看,许城拿着记事本和圆珠笔在货架间清点货物。
远处甲板上,白雾在融化,金色的阳光穿透进来,一束丁达尔光。
远景的甲板上,晨光金雾;近景是整齐斑斓的货架,身着白t黑长裤的他,嵌在船舱门框里,像一幅画。
那天,姜皙坐上了甲板。
许城开船时,雾气散了大半,像薄薄一层棉絮漂浮在江面上。
姜皙拿了张麻将块凉垫,盘腿坐在船头,一手捧着水彩本,一手蘸颜料画画。
赭色甲板上,她一身鹅黄色长裙,身边一只宝蓝色小水桶,船外是开阔的浅绿色江水。
姜皙画着画着,江上的雾气彻底散去。
她画完一副水彩,满意又愉快地伸了个懒腰,抬头见天空中一群鸽子在盘旋。
好自由,好开阔啊。
她仰望着,心也前所未有地开阔起来。她不禁抬起手里的画笔,追寻鸽子的羽翼。
白鸽在蓝天下展翅,飞旋;她手持画笔,追随着它们,一路缓缓转身:鸽子飞走了,她看到站在二楼栏杆边的许城。
皓白色的船壁映在蓝天下,钴蓝色栏杆下绑着几个红白相间的救生圈,许城身子面向甲板,微俯身趴在栏杆边,扭头望着不远处经过的一条煤矿船。
姜皙仰着头,画笔停住,毛刷笔尖缓缓下落,落到他乌黑的头发上。江风好温柔,掀着他的额发,额头饱满,眉峰如山。
她手执画笔,笔尖柔情地沿着他侧脸蜿蜒的鼻峰描摹,挺翘的笔尖、薄薄的唇。蓦地,她想起一年前给他画过的画。
甲板上初初聚集起来的热气,透过麻将块的缝隙,穿透她的身体往上奔涌。
她浑身燥热,耳烧面红之际,他像是被她的笔刷触到了,回过头来。黑湛湛的眼睛准确直视向她,她的画笔刚好在他眉心点了颗美人痣。
姜皙一愣,立刻收了笔,低头看水彩本,假装要画画,可已完成的画无需再多添一笔。
许城起初没明白她一贯的莫名其妙,直到次日上午,他在驾驶室里掌着方向舵,看见她抬笔画空中飞鸟时,才后知后觉地,心里泛起一丝细小的波澜。
他看她坐在地上不方便,想起她的画室里是有画架的。
刚好船上有木条。许城晚上收工后,拿了锤子钉子锯子,在甲板上一阵敲敲打打、锯锯锤锤。
一小时后,拎了个画架进屋。
姜皙惊呆了,眼睛里满溢的崇拜,星星一样闪耀。
许城避开了她目光。
画具和画笔是买对了。姜皙的活动空间再度扩大,开始出来玩了;还会躲在起居室窗户后偷偷画来买东西的轮船和船员。
户外写生则通常在上午,下午太热,甲板上不能久坐。
为了散热降温,也为干净,许城每天下午五点左右,会扯出长长的胶皮管,一头接水龙头,一头冲洗甲板。让自来水冲刷去甲板上积攒了一天的热气。
姜皙也想玩,许城松开手指,水流软了下去。
他递给她,交代:“捏一下就行——”
话音未落,“滋”一声,喷了许城一头一身的水。
许城吃惊地看她,黑发上、脸上挂着如瀑的水珠,白T恤也湿哒哒贴紧身躯。
姜皙原想道歉,可看他满头满脸的水,没忍住哈哈大笑。
许城无语到想敲她脑壳,可她笑得弯下腰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大笑。
于是懒得追究了。
正打算回屋换件干衣服,前头一艘小货船行驶过来,船头的女人叫嚷:“诶,买东西!船上有没有水泵啊?”
许城懒懒扬了声:“有——”
甲板冲洗得差不多了,姜皙去卫生间关水龙头。
那头,女人的船很快靠近。两船吃水差不多,船侧轮胎相撞,许城随着船体轻微摇晃一下,将船头的缆绳扔过去。
女人接了绳子往缆桩上缠。
对方船尾也有人扔了绳子过来,许城刚要去处理,船尾的姜皙捞起绳子,麻利地往柱子上绕。
他嘴角浅弯了下。
女人一步跨到船上,发话:“多少钱一个啊?”
“六十八。”
“这么贵,坑人的吧?”
许城打量她一眼,女人烫着大波浪,浓妆艳抹,汗水和粉底混在一起,油腻得紧。
他淡淡说:“成本就五十。”
“那你卖我五十。”女人说着,往超市区里走,“在哪儿呢?”
“零售不砍价。”许城说。
这时,船尾的男人走了过来:“什么破水泵要六十八……”
两人对视,声音止住。
许城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许兵兵是在这种场景。
怪他今天往下游多开了七八公里,到了江城市水段。可他哪能想到,消失了数年的大伯兼后爸,居然就在相邻的江城。
很多事,许城小时候不懂。长大后才渐渐明了。
当初父亲听信大伯的话,被姜家做局坑骗,多年心血运营的航运公司毁于一旦。心如死灰之时,又受大伯蛊惑:人死债消,起码留给妻儿一些傍身的财产。
结果,拿命换的一切全被许兵兵霸占挥霍。
从某种程度上说,在父亲这件事上,许兵兵更可恨。
许兵兵见了许城,一脸闪躲。
船舱里跑出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叫嚷:“爸爸,我要买Q.Q糖和吸吸果冻!”
许兵兵正要跨船而来,才迈出一只脚,许城说:“你敢上我船试试。”
船尾,姜皙回头。
许城的脸冰冷得可怕,他额发上还有水,沿着脸颊滴落,打湿了的胸脯隐忍起伏着。
她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许兵兵考量着,脚收了回去。
小男孩不满,大叫:“过去呀,我要买Q.Q糖和吸吸果冻!”
“喊什么喊,过来买呀。”女人拎着水泵出来,递一张纸币给许城,说,“就五十了,拿着。”
许城眼神冷淡落回她脸上:“不卖了。”
“诶,你这小孩什么脾气——”
“你管老子什么脾气。”许城淡淡说。
“你他妈——”女人叫着,瞧上他的脸,忽然明白过来。许城长得像妈妈成湘,女人知道她丈夫的前妻生了副好皮囊。
“许兵兵,这是你大哥家的宝贝儿子吧,教得好哟。”
许兵兵开口:“许城你这是闹什么?来做你生意你还——”
“你再给我讲一句。”许城指了指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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