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走了,她不一直都这样?”
几人说着走远去,路过季千柔身边时,态度好了很多,还提醒季千柔:
“季娘子,阿深怕是被孟小艺给骗了,那厮不安好心的!”
“对对,你还是快把阿深带回去,别叫他跟人学坏了!”
季千柔笑着应了,将几人哄走后就看到凌枝瑶站在原地,小脸涨红。
发黄的脚趾蜷缩到一块儿,从头到脚都写着尴尬二字。
“哥哥,我们回去吧。”季蕊跑过去拉着季深的衣角,眼巴巴的。
孟小艺轻哼一声,“快走吧,别跟我这种人待在一块!”
一道阴影落在眼前,季深抬眼看去,是季千柔过来了。
“娘……”季深忽然有点慌张。
他与孟小艺待在一块,他娘会不会讨厌他……
孟小艺之前欺负过娘,可是……
季千柔笑着揉揉季深的头,“小崽子,喜欢种地?”
以前怎么没发现季深还有这样的爱好?
季深一怔,娘不怪罪他?不生气?
“怎么不说话?饿得狠了?”
季千柔拿出一个白面馒头给季深,又顺手给了孟小艺一个。
这下子,孟小艺也愣住了。
她拧着眉看季千柔。
“你有病?”
季千柔:“……”
孟小艺在村中被排挤也不是没有道理。
第四十一章 与系统的摩擦
季千柔发现,孟小艺总能在她对其有点好感亦或是同情的时候,用各种方式败坏自己的形象。
也算是个神人。
失去兴趣的季千柔懒洋洋的收回手,不料孟小艺一个弹跳,将白面馒头抢到手。
松软的白面馒头上留下几道乌黑的印子。
“这世道居然还有给别人送吃食的憨子。”孟小艺嘀咕。
见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孟小艺哼哼,“看什么看?这都是我应得的!带小孩你们以为很容易吗?”
“嫂嫂!”凌枝瑶尴尬得当场扣出三室一厅。
恨不得自己没有带季千柔她们过来。
“小艺嫂嫂,你少说几句……”季深手忙脚乱的向季千柔解释,“娘,是我缠着小艺嫂嫂,求她教我种东西的。”
“种东西?”
季深重重颔首,“草料不好找,我想学会种草,为马群提供草料。”
“种草有什么难的,撒把草籽下去浇点水都能活。”孟小艺道,“紧要的是现在没有地,也就是我才这么好心,辛苦培的地拿出来给他用。”
“你们一家,不对,全村用上马的人都得感激我!”
孟小艺说着,把白面馒头塞给凌枝瑶,“拿回去给爹娘吃。”
“我不拿,我没脸拿。”凌枝瑶犟道。
“做什么不拿?我辛苦抢来的,你是神仙不成?不吃不喝就能活下去?
爹娘一个赛一个病痨,有今天没明天的,你一顿饱饭都不叫他们吃?
现在说没脸,敢情以前你不是吃着我抢来的东西活下来的?”
孟小艺的嘴就跟机关炮似的,一句接着一句。
在场的人心中涌现出同一个念头: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凌枝瑶小脸通红,双手死死抓着碗沿,指尖发白。
季千柔温声道:
“阿瑶,收下吧,你嫂嫂做了阿深的老师,这是我们应给的。”
凌枝瑶接过馒头,低着头快步走掉。
季蕊对季深哼了一声,追上去,“阿瑶姐姐,你等等我。”
跟坏女人待在一块的哥哥是坏哥哥。
漂亮的坏女人,那也是坏女人!
孟小艺也不高兴,凑过来与季千柔抱怨:“我哪儿说错了?要不是有我,她都活不到今天!”
季千柔再次感叹:
老天爷瞎了眼,怎么就让孟小艺长了嘴巴。
“方才那些婶子说你,你怎么不还嘴?”
对着一个孩子逞能,又算什么本事?
孟小艺噎了噎,“那群人有什么好说的?”
季千柔没有再理会她,转而与季深说话:“你的想法,我觉得可行。”
“不止是草籽,其他种类的种子,我们也可以适当收集一些。”
风不会言语,但风可以传达很多讯息。
这几日吹来的风,喧嚣中带着燥意。
就像是从火山口掠过的风一般,干得叫人皮肤开裂。
天干日烈,大地枯涸。
留种,留的是来日方长后的万物再生。
“宿主,商城里有数不计数的种子出售,只要你承诺不再使用违规手段,我可以解除休眠状态。”
季千柔思绪间,系统察觉到她不设防的想法,跳出来诱惑。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现在不是你不给我使用商城,是我不想再启用整个系统。”
季千柔说话时语气平静,神色也平静。
好似她真的一点也不看重这称得上是天赐的系统。
系统不明白。
荒年里有系统帮助,季千柔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活着。
衣食用,哪一样商城里没有?
更不要说系统其他插件配备也齐全,签到、鉴宝、地图,各项功能应有尽有,怎么季千柔不感恩,反倒禁用系统。
且还能说出不想再启用系统的话来?
“以退为进,你是在试探我。”系统通过无数次的检索与筛选,最终锁定了季千柔的意图。
季千柔微微哂笑,“不要太高看自己了。”
系统对季千柔有诸多隐瞒,但有一件事情季千柔无比肯定。
一人一统之间是合作关系,系统有权限进入休眠,禁止她使用各项功能,她也能拒绝系统。
不接收系统传达的讯息。
心念一动,季千柔的耳根子就清净了。
“娘,我明白了。”季深童声稚嫩,咬字清晰,“我们要多做准备,那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都有应对的办法。”
季千柔含笑点头,“没错,未来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的。”
她的人生,不应由系统来蓄意引导。
季深脸蛋红扑扑的,他娘夸他了!
“不过,阿深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自己清楚哪里做错没有?”季千柔看着季深的眼睛问道。
季深低下头,“我知道,我不该不告诉娘我跟小艺嫂嫂来种草……”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娘不同意。”季深凤眼微垂,几分失落,“可小艺嫂嫂是村子唯一一个有土地的人。”
“你不问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不同意?”
“阿深,娘现在不高兴,但并不是因为你与孟小艺待在一块,而是你不信任我。”
季千柔扪心自问,要是季深真就这件事情去询问她,她绝不会有一句拒绝或是埋怨的话。
季深看着季千柔受伤的眼神,手足无措,“娘,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我以后,做什么事情都告诉你!”
季深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拿出兰花样式的头花递给季千柔,“娘,给你。”
“给我这个做什么?”季千柔眨眨眼。
“娘给我戴头花,会高兴。”
季千柔本就仅有一丝的伤感被季深的话弄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
小笨蛋,哪有这样哄人的。
“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走吧,回去睡觉。”季千柔牵起季深的手,从孟小艺身边走过。
孟小艺沉默着目送两人离开,背过去用手背揩了揩眼角。
无力垂下的手背,有点点莹润。
要是荣荣还活着……
两人刚回到自家的棚车边上,就瞧见小野撒丫子跑来,一边跑一边求救:“老大,救命啊!村长爷爷要杀人了!”
小野两条腿转得跟风扇叶似的。
追着他而来的村长也用尽全力,跑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唯有战魂,不明所以的战魂欢快的跑跳着,还以为家里一大一小是在跟它玩闹。
“季娘子,你别帮这混小子,他干的事儿太不地道了。”有个汉子过来劝阻季千柔。
季千柔问:“他做什么了?”
汉子一拍大腿,满脸气愤,“混蛋事!简直!人神共愤!”
小野所做之事,汉子就是想想,都觉得有簇火从心底冒出来。
“混小子,把村长好不容易换回来的酒糟蹋了!”
“他偷喝酒了?”
“要只是偷喝那就好了!一杯下去他就能倒!”汉子直皱眉头,“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舍不得用水洗头,那就用酒洗头!”
季千柔低咳两声。
这莫名其妙的心虚从何而来?
村长脱了破草鞋丢小野头顶上。
“野小子,你洗头动我酒干什么?干什么!”
小野双手护着湿哒哒的头发,昂着头呛声:
“那不是爷爷你说水重要得留着,我给你留着了啊!”
“那你就动我酒?”村长更气了,水不好找,酒难道就好找了?
酒可比水难得多了!
也就是这次运气好,他才在镇子上跟人换到了一坛子酒,这下可好,全给小野霍霍干净了。
“我还要跟您说呢,您被人骗了,您买着假酒了。”
“不可能!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能被骗?”
小野一怒嘴,“就是假酒,我以前偷喝过您藏起来的酒,味道比这浓多了,这坛子酒里得兑了大半坛子的水!”
他跑到一辆棚车旁边,三下五除二就爬到棚顶上。
“小兔崽子,你给我下来!”
小野探出头看看村长的鞋拔子,又缩了回去:“不下去,除非您答应我,不打我。”
“不打你?”村长突然收敛起怒容,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开成花,“行,你快下来,上边多危险。”
小野半信半疑,村长爷爷有这么好说话?
其他村人起哄:“小野,村长肯定不带骗你的,你就下来吧。”
“对啊,要把棚车压坏了,那以后怎么用?”
小野抓着棚车边缘用弯曲的竹子编成的压条,再次向村长要肯定:“村长爷爷,你真不生气了?”
“不生气,你是我养大的,我怎么会生气?”
“不就是一点酒吗?人肯定比酒重要。”
在村长如同春风和煦的笑容中,小野滑下棚车。
脚还没沾地,就被村长抓着倒吊起来。
小野双手撑在地上,用手连走几步,“你说话不算数!你是老骗子!”
“你是小混蛋,我是老骗子,有问题吗?”村长狰狞一笑,“今天我不把你打得屁股开花,我就不姓胡!”
他手扬起来,还没来得及动手,带人出去摸情况的凌晗回来回报:“村长,往前过三里地,有其他的队伍。”
“我们远远看了一眼,人数比我们村里还要多。”
村长收回手。
“他们也是要往南边去的?”
“看方向,差不离。”
村长撒开手,小野跌坐在地上,摔得也不疼,他盘腿坐着,兴冲冲对村子说道:“村长爷爷,咱爷孙一块去会会他们,是好是孬,咱一看就知道!”
“滚蛋。”村长骂了一句。
不过小野说得的确有道理,要是都要去南边,那接触打探一下对方还是有必要的。
若是能结伴,倒也是一件好事。
人多,有胆子上来找麻烦的就会少。
若是那支队伍有什么坏心思,那就离得远远的。
“我带几个人先过去瞧瞧,你们不着急动。”村长思索后,嘱咐凌晗。
而后,他就去挑人了。
带过去的人得能卖力气,得能吓唬得住人。
细皮嫩肉的不要,瘦骨嶙峋的更要不得。
季蕊哒哒哒跑过来,“娘,村长爷爷是要去冒险吗?”
“也可以这么说。”
“那娘,我能跟村长爷爷一起去吗?”季蕊昂着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甜美的笑容期盼的看着季千柔。
季千柔拒绝的话到了口边说不出去。
“娘,我也想去看看。”季深道。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围着你撒娇,能拒绝的那肯定是修炼无情道的神仙。
季千柔不是神仙,季千柔选择屈服。
“咳,我去问问村长。”
“好耶!”季蕊在季千柔右脸上波了一口。
没等季千柔反应过来,季深又在她左脸上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村长看见季千柔的时候,她走路都是飘的,别人那儿都正正常常的,只有季千柔身边的风乌拉拉乱刮。
“季娘子,你这是……又哪儿不舒服?”村长关心的问道。
季千柔正色起来,“村长,我想跟你一块去。”
“好!”村长答应得十分干脆,“季娘子,我实话与你说,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你一起去。”
不喊,村长心里头总有几分不安定。
可喊吧,这事又是未知好坏的,若是叫季娘子遇上什么事受了什么伤,村长得怄死自己。
村长对边上的几个汉子说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人家季娘子心多好!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季娘子连这么危险的活都主动揽下来!”
“天底下再找不出比季娘子心地还要好的娘子来了。”
“咱们村子能遇到季娘子,是咱们祖宗积善德,才有这种福报。”
汉子们顿时用敬佩又歉疚的目光看着季千柔。
他们真是对不起季娘子,他们太没用了,才每次都要季娘子帮衬村子。
季千柔:“……”
要不是左右脸上还隐约残留着俩孩子的温度,季千柔都要以为自己真的高尚到事事为村人操心了。
“咳,村子,我想带俩个孩子一起去。”
季千柔试图澄清。
不料村子越发感动了,挤出两滴鳄鱼泪来,“季娘子为了其他人没有后顾之忧,俩个孩子还要亲自带在身边!”
“季娘子,你不用怕,我们一定会安全回来,而且村子里所有人都会把俩孩子当自家孩子看!”
“没错没错,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季千柔:“……”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俩个孩子……”贪玩。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村长打断,“季娘子,你不用再说了,你的心意我们都是明白的。”
“你放心,俩个孩子带着就带着吧,就算我们回不来了,也一定会让你们一家子回来的!”
“没错,我就是豁出去性命,也不会叫人欺负了季娘子跟俩孩子。”
季千柔放弃了挣扎。
村长拉出来一辆棚车,带着几个村中的汉子、王满跟季家一家人一起出发。
快马加鞭,去会会前边那支队伍。
是神是人或是鬼,会面便能见分晓。
越过小山岗,就能看到凌晗所说的那支队伍。
时下正是一天里最酷热的时段,那支队伍并未冒着烈日前行。
而是与他们一样,寻了处地方暂做休息。
“你们留在这儿看车,我们过去看看。”村长点了两个汉子,让其余人跟上。
不过倆个孩子……
察觉到村长担忧的目光,季蕊甜甜一笑。
“村长爷爷,这里也会有小孩子吗?”
凌爷爷说了,大将军底下都会有很多兵。
自家村子里的童子军已经满足不了季蕊了。
她要广纳新兵!
萌物攻击季千柔都抵挡不住,村长自然也是如此。
“应该有吧,你们跟紧我们,不能乱跑。”
最终,村长还是放弃了让俩小孩留守的想法。
步行靠近那支队伍,随着距离的缩短,队伍的配置也随之明了。
季千柔粗略扫过,这支队伍里大概有七八十号人。
还有八只骡子,都拉着板车。
板车上放着的多是厚棉袄,只有两辆板车上放的粮食袋,里边装的是什么,暂时不可知。
季蕊也扫见几个灰头土脸的孩子。
她水灵的杏眼睁大,如同萤火一般发光发亮。
季千柔几人打量队伍的时候,队伍里的人也在打量他们。
荒年相逢,总要衡量来者何意。
但季千柔这边就几个人,女人老人还有两个孩子。
威胁度近乎于零。
从队伍里走出一个穿深蓝短打,精壮干练的国字脸男人。
他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看起来最为强壮的王满身上。
“兄弟,你是带一家老小来投靠我们?”
一路上,的确有不少人这么做。
王满对此人的态度很满意,两只肿泡的眼睛眯出笑来。
村长清咳两声。
“这是我们的村长。”
王满为这咳嗽声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屈辱,从前他也是领权者,现在却成了村长手底下的兵。
真他娘的憋屈。
等他休养生息好,他一定要把马跟吃食都抢回来,再叫村里人给他们做奴隶!
徐国昌看着眼前干瘪的老人,笑容里藏着不以为然: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不以为惧。
“你们村子就剩这几个人了?”徐国昌又将几人从头到脚审视一通,除却女人和孩子干净些,其他人都是污泥做衣土做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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