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自从明白了对方偷偷亲她这件事情,也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以后,现在待在陈恣身边,哪怕是喝水这样微不足道的平常小事,也会令她觉得暧昧无比。
“我……喝完了。”桑意红着脸移开视线,站起身来,把陈恣那个专属水杯,放回了他的桌子上。
此时,她的余光却注意到了,陈恣房间里的后阳台上,似乎有一抹金黄的色彩,正在开放。
这令桑意表情惊讶,她张了张唇,向陈恣惊喜的问出了声:“陈恣,那盆难道是我送你的向日葵花种?你竟然一直有在种吗?”
听到她突然这么问,陈恣脸上泛起一层不太自然的薄红,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嗯,你要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我最喜欢向日葵了!”桑意赶忙朝他点了点头。
陈恣领着她走到了后阳台前,推开了那扇落地窗门,眼前的景象令桑意惊喜极了,陈恣的花盆里种着的那株向日葵,开放的极好,如同一轮小小的太阳,在这个黑白颜色的阳台,显眼极了。
“我没有想到,你会把那些种子留下来,种下来,而且能让花开的这么好,我之前也试着种过几次的,但是都没有活下来过。”
桑意走到那株向日葵前,爱不释手的俯视着这盘开放的极灿烂的向日葵,脸上的笑容已经根本掩饰不住了,嘴角两边的梨涡清晰浮现,甜美的令陈恣有些移不开眼睛。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呢,想跟我一一体验吗?”陈恣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炙热的目光锁住她。
那双黑棕色的眸子,比白瓷盆里的这抹向日葵的金黄还要耀眼,潜藏着喧嚣的爱意。
桑意移开视线,脸上完全红了,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这株向日葵,现在开放的寓意也很好,你听说过一举夺魁吗?咱们俩高考肯定能考的很好的!”
“对了,陈恣,你有想过,大学去哪里读?读什么专业呢?有机会的话,我想出国去读艺术史专业,然后做最优秀的策展人!”
向他问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桑意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她认为陈恣的答案非常重要,目标,梦想,这都是她为之努力奋斗的一切动力。
陈恣听到她说出这句话来,表情却没有多么欢喜,凌厉的眸子反而锁住她:“国外?在国内,你也完全可以读你这个专业吧?”
“国内是可以,但是不是最顶尖的。别光说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桑意却朝他笑了笑,如是回答,接着追问他道。
陈恣却陷入了一阵沉默里,眸子里的迷茫和空洞,是桑意未曾预料到的。
良久,他启唇回答:“不出意外的话,是京大光华管理学校吧,那里是整个亚太最好的商学院之一,也是我爷爷,和我爸的母校。很久以前,我从小到大,他们就已经规划好了,一切都是按照继承人的模式,在按部就班的培养我。”
桑意愣了一下,那个学校她有听过,是国内专门培养顶级企业继承人的学校,学费更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瞻仰的天文数字。
可她并没有从陈恣的嘴里,听出什么开心的意味,毕竟作为陈瀚海的独子,如此庞大的瀚海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这似乎并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事情。
“那陈恣,你自己呢?你自己有喜欢的事情吗?我听说,你以前篮球差点进省队,击剑也经常代表市里参赛,是能进国家队的水平……”
桑意忍不住朝他追问了一句,她想知道陈恣自己呢?他自己有什么梦想和追求?除了继承人,这个身份以外,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部分。
“那些都不重要。”陈恣的眼神却黯淡了一下,摇了摇头,回答她道。
桑意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在她眼里,那些是最重要的东西。
在她看来,每个人出生时几乎都是一样的迷茫,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因此每个人天生拥有的一项使命,就是找到自己。
“桑意,你想事情都想的好远啊。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所以,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只要开心就好了。”
陈恣点燃了一根烟,在猩红的烟点照耀下,那张越发轮廓成熟的脸,望着她,语气有些慵懒,勾了勾唇如是说道。
桑意却对他摇了摇头,眸光坚定无比:“陈恣,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目标和梦想。”
头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陈恣愣了一下,目光牢牢锁住少女望向窗外星辰,那张充满灵气的侧脸,以及盛满希翼的澄澈黑眸。
他抽了口烟,在青黑色的烟雾里,转过脸去,若有所思。
桑意的目光却又悄悄落回了陈恣那张忽明忽暗,痞帅好看的脸上。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从他眸中,那层空洞和迷茫里,意识到了生物书上,所
写的那些话或许是真的。
女孩和男孩即使看起来年龄一样,或者差不多,但实际上心理成熟的程度会差一大截,甚至完全天差地别。
因此,她很清楚的明白,陈恣虽然个子比她高了好几十厘米,整个人也人高马大的,但他现在所处的阶段,或许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
这并不是他的错。
第二天早上,高考体育会考就是今天了。
早早就起了床,穿好了运动装,绑紧了鞋带,带上了水壶和书包,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桑意才走出了门,正好碰到了同样一身运动服,下了楼,迎面而来的陈恣。
少年高大挺拔的身量上,是一身极其耐看的白色阿迪,跑鞋看起来也是全新的,当他迎着浅金色晨光,朝她走来时,桑意甚至有一瞬间的恍神。
这一身实在太过好看了,令他充满了出尘清爽的少年感,而那张轮廓明显,痞帅而深邃的脸,无论穿纯黑的邪性,还是纯白的纯净,都无比合适,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早,你和我好像不在一个学校考试吧?你的比较远,得先走了吧。”桑意朝陈恣打了个招呼。
陈恣点了点头,高大的身影,却没往外走,反而长腿迈了一步,径直站在了她面前。
嗯?桑意有些疑惑,抬眸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停下来的陈恣,白皙的耳尖已然红了一半,不知道他不急着出去,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下一秒,她的呼吸却都差点停止,一阵薄荷清香传来,高了她许多的陈恣,一把伸出胳膊,将她抱进了怀里,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
而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耳畔随之响起,带着一种充满力量的笃定:“桑意,我相信你,你今天一定可以的。”
桑意心跳加速了好几秒,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陈恣的身影已经迎着晨光,走出了门去,下了门前的阶梯,刚才的那个拥抱,轻的如同她是在做梦一般。
可无端的,她因为担心今天的体测,紧张而不断躁动的那份焦躁的心情,却奇迹般的消失里。
一直到走向考场时,她耳边也不断回荡起陈恣那句:桑意,我相信你。
一切也不负众望,当桑意完成了每一项的测试,为自己的成绩签名时,看到上面的数字,已经高兴到咧起了嘴角。
她心里那块巨石也彻底落了地,每一项虽然不高,但她都恰好精准踩到了及格线以上一点点,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而桑意当然知道,这顺利的背后,也根本离不开陈恣带她系统的训练,还带她玩游戏,放松心情,他更没有忘记,今天出门前,给了她一个充满鼓励的拥抱。
高考前夕,气氛几乎到达了那个焦灼的最顶点,每个人头顶上几乎都悬挂着一个倒数心态,桑意的心态却没有那么紧张了,毕竟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放松的心态之下,她在最后的几次模考中,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在整个梧州市里仍然保持着总分第一名的领先地位。
将中考的优势一直保留到高考,这一点实际上是非常难以做到的,整整三年的时间,她几乎没有哪一节课是松懈过的。
即使是再困再累再无聊,班上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她也会通过洗冷水脸,干吃咖啡粉,抹风油精,吃酸葡萄,这些行为来强行打起精神,扎扎实实的学完了整个高中课程。
而明天,就是上战场的时候了。
当桑意和陈恣下了公交车,有说有笑的一起走回陈家别墅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正是一脸严肃的陈瀚海。
感受到了陈瀚海凌厉的目光,正落在她们身上,桑意赶忙拉开了与陈恣的距离,低下头大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并不想惹到陈瀚海,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她生气。毕竟自己在他面前是理亏的,自己的母亲也做出了那样过分的,背叛了他的事情来。
陈恣却神色如常,目不斜视,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忽略了陈瀚海的存在,往二楼电梯内走去。
陈瀚海的目光却落在已经比他还高出了整整一个头的陈恣背影,朝他喊了一句:“阿恣,你来一下书房。”
陈恣表情厌恶,却没有说什么,单肩背着自己的书包,长腿一迈,跟上陈瀚海的脚步,走到了他那间点着熏香,古色古香的书房里,在檀木椅上径直坐了下来。
陈瀚海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向了自己儿子,语重心长的对他开了口:“明天就要高考了,你要好好发挥,顺利去读商学院,念金融,将来瀚海集团总归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虽然并不想和自己的父亲有过多交流,甚至看到他这张脸,时常也会令陈恣恍惚中,能看到母亲那张哭泣的脸,但对方,因为他的高考好不容易才回来了一趟。
于是陈恣只得伸出手,接过了那杯茶。
“至于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想。”
“比如那个桑意,你就不要接近也不要喜欢。她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这样的人,我只不过是因为同情,而且看在她的八字,能旺瀚海集团的份上,才把她留在陈家的。”陈瀚海却接着劝诫般,对陈恣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句话成功惹恼了陈恣,他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回了桌面上:“我接近谁,我喜欢谁,你管得着吗?毕竟你是最没有资格,来教我感情这件事的人!”
“我怎么管不着?我是你爸,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陈瀚海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反驳他道。
陈恣站起身来,一双眸子怒视着父亲,向陈瀚海质问道:“自从我妈去世后,你就开始迷信了!什么狗屁的八字,狗屁的命运,你为什么这么信命,还不就是因为,你心里有鬼吗?”
“刘助理都已经跟我说了,你得了癌症,你连医院都不去,正规的治疗也不接受,只相信你那所谓的狗屁大师!”
陈瀚海万万没想到,陈恣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气极,扯断了手里的佛珠,玉石珠子,立即滚了一地。
他朝陈恣怒斥道:“胡说!你懂什么?我命不该绝,一定会好的!”
直视着父亲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陈恣眼尾却红了一下。
很多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曾经记忆里那个,回归过家庭几年的时光,会在周末陪他和母亲去露营,陪他们去国外旅行看风景,陪母亲去看她喜欢的艺术展,听她喜欢的音乐会的父亲早就死了。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父亲,只是一个披着陈瀚海这张人皮的,陌生而凉薄万分的怪物罢了。
而多年来,那个一直潜藏在陈恣心里万分不解,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他俯视着陈瀚海,朝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质问:
“陈瀚海,我妈她当年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对不起你什么了?你要这么对她,你当着她的面出轨,在她去世后,还要变本加厉!”
听到这个问题,陈瀚海愣住了,他回望着陈恣那双凌厉万分的,比起当年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有神眸子,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里。
随即,他冷笑了一声,喝了口杯里的茶,缓缓向一脸不解的陈恣开了口:“幼稚!很多事情,等你长大就知道了!陈恣,你必须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根本不一样!情情爱爱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身为男人应该考虑的。”
“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和该换就得换的衣服罢了。你做不到面硬心冷,你做不到断情绝爱,一旦你让任何一
个女人控制了你,你就无法计较利益得失!你就无法成就大事!你就无法驰骋商界!”
他这番长篇大论,显然丝毫没有说服陈恣。
陈恣一把摔上房门,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陈瀚海,作为父亲,你让我感到恶心!你不过是一个,从来不敢面对自己错误的懦夫罢了!”
陈瀚海望着他背影离去,却罕见的没有再驳斥他,反而只是望着满地掉落的佛珠,脸上多了一抹唏嘘。
第二天早上,桑意起了床,因为今天是高考第一天的缘故,佣人们准备的早餐,更加营养均衡了一些,非常考究的摆满了一整张桌子,陈瀚海已经离开了,门口则有两辆车在等,送她们去两个不同的考场。
来到了桌前,吃早餐的陈恣,气压却有些低,桑意能够猜到原因,昨天虽然她待在自己房间里,也隐隐听到了书房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争吵声,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她知道,陈恣肯定是和他父亲吵架了。
这样想着,桑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纤长的手指,在自己的校服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打算送给陈恣的东西,轻轻放到了陈恣面前。
“这是什么?”陈恣目光有些疑惑,骨节修长的手指,拿起了桑意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绣着蓝色花纹,样子稍显陈旧,串了红绳的精致小布袋子上。
桑意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一双澄澈的鹿眼望着他:
“这是一个祈求考试顺利的平安符。是小学的时候,我爸亲自在寺庙里给我求来的。我觉得它对我的作用好像很大,以前每次考试的时候,想到有它的存在,我好像就能更加心神安宁,发挥出最好的水平来。”
陈恣表情更加诧异,捧着那个平安符:“那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你给我干什么?”
“为了报答你帮了我体测的大忙啊,而且现在,我已经不再需要这个符来帮助我考试了,因为我有很强的信心。”
“但我觉得,你现在看起来需要它,所以我把它送给你,只要你不嫌弃。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但就当我对你的一种祝福吧!希望你能够静心凝气,考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来!”
桑意却朝他笑了一下,嘴角两边的小小梨涡浮现,灿烂得如同春花,在陈恣心上绽放开来。
陈恣薄薄的耳根红了一下,他很清楚的明白,在桑意心里,她父亲对于她的重要性,一如他心里母亲对他的重要性。
“嗯,谢谢你。”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收下了那个小小的平安符,宽大的掌心握紧了那个小小的布袋,心内却涌上一股暖流。
三天紧张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当桑意意气风发的走出考场时,心里基本上就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这应当会是她所有的考试里,有史以来发挥的最好的一次。
而高考完,返校的那一天,正是拍毕业照的日子,也是桑意生日的这一天,属于她的十八岁,终于也即将要到了。
第40章
桑意早早来到了学校,班级里许多同学,心情看起来都很不错,似乎是考完一身轻的轻松气氛,令所有人都觉得快乐,更不必说,今天下午,整个班的人,还要在学校里拍集体毕业照。
而当她来到班里放下手里的书包,在座位上坐下来时,才发现,今天几乎女生们看起来都很不一样,不是发型变了,戴了各种各样的发饰,要么就是化了妆。
很明显,大家都是为了在这高中三年,最后一次的集体照里,留下自己青春时光,最美好的模样。
桑意低头看了眼自己,虽然她并没有化妆,但今天她也没穿校服。
身上穿了一条版型清纯耐看的白色长裙,这是赵梦离开前,高一那一次,带她去服装店里,买下的唯二两条裙子里的另外一条。
虽说比起那时,她长高了不少,现在已经到达了163的身高,但腰身并没什么变化,只是,曾经能够垂到她脚踝位置的长裙,现在只能刚好遮到她小腿处了。
“桑意,你来的还是这么早?”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在桑意耳边响起,她转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