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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与我神合貌离(此年岸上)


大理寺卿又问:“可是针对他贪赃一案,在他自戕的前一日,你就已做了结案准备,为何之后你却还要向他追问?”
徐卿安对答如流道:“因为在此之后,有证人找上了我。证人说,他们所留存下来的证据不过刘昌作恶之十一,在他们家乡还有许多没能存下证据的受难者,若此案就照着最初的那样结下,那么那些受难者就难得交代,也难得补偿,所以我想为他们再问一问刘昌。”
“诸位大人若是调查过,就不难知道,在下官去寻刘昌当天的下午,下官曾在自己的府宅外被人拦下过,那就是刘昌案的证人。”
三司长官相顾点头,确实是有这回事。
大理寺卿便再问:“就这样?没有其它原因了?你既要审理此案,又在深夜,为何不叫上与你同负责此案的陈御史一同前往,不然你现下也不至于毫无帮你作证的人物。”
说到这里,徐卿安垂眸静了下来,不似方才刚才那般从善如流,仿佛遇到了什么阻碍。
片刻,他才拱手:“此事,确实是下官考虑不周,然而我不叫上陈御史,实则是因为自有证人至御史台实名告诉之后,我与陈御史为保查案进度,就暂分为了两路,他继续去查上元夜祈福仪式中可能存在的致游船漏水的错漏处,而我则去负责了工部的事情,也就是刘昌贪污一事。”
说着,他顿了顿,又自嘲一笑:“当然,还有一点原因。此前下官所查之事,皆是朝廷让下官查什么下官便查什么,事出则查,给个结果就是,如此一来,其实于下官自身而言,利处不大,不过任务耳。但若抽丝剥茧,查出了未知之事,那就不一样了,那当是一大功。”
“下官初入朝堂,在此事上确实是着急了。”
刑部尚书道:“你这话倒说得真诚。”
苏然身为御史中丞,亦在三司长官之列。
他开口道:“可是话说得真诚无用,凡是都得讲个证据。刘昌留下血书,以死告你,你要解的是这个。”
徐卿安唇角微扬。
上官栩坐在屏风后,隐约窥见了他的神态。
要开始了。
徐卿安道:“所以苏中丞就认定了刘昌所诉是真的?”
他不等苏然反驳便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可时至今日,在下都还未好好看过那封血书中的内容,只从各位大人的口中听过。”
徐卿安拱手:“不知现在能否让我看一看,也让我见识一下这把我按在罪行柱上的血书,到底写了些什么?”
三司官长商议之后同意了徐卿安的请求,让人将血书拿在他面前细看。
这血书只那三日,苏然在审讯时曾拿出来让他瞧过几眼,但都看得并不仔细。
而那段时日,徐卿安又一直受着刑,精神并不太好,所以也就并未对此发出什么异议。
徐卿安唇色透着淡白,看着血书的双眼却是目光如炬。
“诸位大人,这血书有问题!”他突然立身,在公堂之上高呼。
屏风后的上官栩浅浅勾了勾唇,抬手拿起一旁小桌上的茶壶,给桌上的两个茶杯添上了热茶。
她轻声对苏望说:“苏公,喝茶。”
徐卿安一喊,
苏然立即坐直身子:“有什么问题?”
徐卿安道:“这血书若真是出自刘昌之手,那也是在旁人的相助下所作。”
刑部尚书问:“你此论从何而来?”
徐卿安先拱手问苏然:“敢问苏中丞,刘昌尸身上有几处伤痕?”
苏然道:“自然额角撞墙一处,食指撕咬一处。”
徐卿安似笑非笑:“那就是了。”
他抬眼道:“诸位大人,我此前对他用刑不假,但我对他所用之刑是水刑,此刑虽残酷,然却不留伤痕,且为防罪犯谋事不轨,台狱里一向连瓷碗都不留,他便更寻不到任何能划伤自己的东西。而他额间所伤是其致命伤,无论他是当即就毙命,还是昏沉片刻才慢慢死去,血书都不会是在那道伤之后所写。”
“也就是说,他能写下这两百余字的血书,全靠他食指上的那点血。”徐卿安举起自己的右手食指说道。
苏然大惊,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察觉到了不对。
“撕拉!”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徐卿安撕下了衣袍的衣角,又当着众人的面咬破了自己的食指。
伤口在粗布上摩擦,徐卿安蹙眉,忍着痛照着刘昌的那封血书写下了前面几列文字。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实在是写不下去了,这个过程,徐卿安已然是一边挤着伤口一边将快要凝固的血液重新磨的流出来。
他将自己临摹的那封血书举起来,额头上渗出几滴汗,又扯着唇笑道:“诸位大人请看,下官也咬破了手指,然而竭力也只能写出这几列字。”
他说:“就算刘昌真抱着死志写血书,咬出的伤口也比下官咬得更深,他也不至于靠着食指上的那点血就能写出两百余字吧?”
“就算他真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出血量大,也不至于两百余字写到最后,字形与最初所写相差无几吧?”
“诸位大人,啮指之痛当真是痛如穿心呐!”
说话间,徐卿安的呼吸又颤抖起来,他自身的问题加上多日来的处境,以及刚才手写血书,已是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又耗了一部分。
而他竟还在笑:“不过若是下官来写这封血书或许比他方便些,下官身上留下的鞭痕恰能帮下官出些血。”
端坐屏风后的上官栩闻言不禁觉得无语——
他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要讨人怜啊。
堂上的苏然眼睫也不禁颤了颤,难怪他今日押徐卿安出狱时提出为他换身干净衣服,他含糊推辞了,原来就是为了现在!
而话到此处,其实事情已经明了了,一个人仅靠食指上那点伤口如何能写下那么长一篇血书,更何况刘昌的血书上,其字前后相差并不大,若真要如徐卿安那样,一边挤着血,一边写字,就算真的能写到那么长,痛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那必会造成失血过多,最后精神不济根本就撑不起人去写下去。
而且……三司的官长还都去看过刘昌的尸体,他食指上留下的伤口,根本不算深。
此前,苏然一直推着人去鉴定血书是否真是出自刘昌之手,倒是忽略了其它地方。
刑部尚书反应过来,向徐卿安道:“你说得的确在理。”
三司对此案开始商议。
此案本就因刘昌的血书而起,而今他血书有异,那么其中的控告自然也就算不得数,更讳莫如深的是这其中竟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果然,在三司宣布此案存疑,只得宣布徐卿安无罪之后,徐卿安立马拱手高喊道:“血书既有异,刘昌之死恐另有隐情,而台狱森严,旁人难入。”
“下官请查御史台,揪出幕后构陷之人,还下官清白!”
上官栩扬眉。
他的礼物到了。

御史台固然有问题,但在三司会审上朝三司官长请令调查也没什么用。
徐卿安的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屏风后面的两个人听的。
屏风后的人有了动作,三司官长起身,向那边行礼。
“殿下,苏相公。”
上官栩和苏望先后走了出来。
上官栩微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又道:“今日之事确实出乎我意料,监察百官的御史台,内里竟也出了这样的丑事。徐御史说得对,此事必须得详查,若不把这搅浑水之人抓出来,以后百官都会以为御史台监察上报之事皆是蓄意捏造,御史台也会失了其应有的威严。”
她侧过头,含笑问向一旁的苏望:“苏公觉得呢?”
事情已经发展在这个地步,自是要给个交代的。
苏望笑意并不明显地回望过去:“娘娘说得是,御史台.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朝廷赋予其弹劾监察之权,就是要求它自身要公正清明,如今出了这事,自是要查。”
上官栩颔首:“苏公的话说得更深一些。”
她商量道:“此事既出在御史台,那负责查案的就不能是他们自己人了,而此案特殊,不如就让刑部和大理寺协理调查吧。”
因上官栎曾任刑部侍郎,故而刑部的官员更多地偏向上官栩这一边,但大理寺就和苏望来往得更多了。
就算御史台中的御史大多倨傲,自恃中正,但苏然是御史中丞,自然御史台也就偏苏望一点。
上官栩此言不是刑部和大理寺合作,而是她和苏望合作,不让他觉得她此举是在针对他。
反正这件事已经是要查了,御史台再怎样也要闹腾一阵,她也就没必要把苏望逼得太紧,该拿下的人本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拿下。
上官栩深知苏望看重名声,而她这个安排也周全妥帖,他自是会应。
果然此事就这样说下,而徐卿安这边也自然如刚才那样无罪释放了,又让他之后将上元夜游船和刘昌一案的卷宗整理好,适时结案。
等到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的时候,苏望在离去前看了眼堂下的徐卿安,突然意味深长道:“徐御史当真才思敏捷,公堂之上,临危不乱,一眼看出血书的破绽,也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太后娘娘选人选得好啊。”
上官栩见苏望看过来,回笑道:“不是我选的好,是七郎选的好。”
“去年春闱,七郎身为礼部侍郎出任主考官,徐御史又是那年状元,想来,他的卷子七郎应当还批过。”上官栩笑一下,“这样看,他还算七郎的门生呢。”
徐卿安嘴边方才噙起的笑意淡了下去。
而上官栩还在继续问:“对了,七郎出使西燕也三个多月了,想来也快回程了,他可有写信来问候苏公?又可提及他具体的回程时间?”
说到这里,苏望回头静静地看向上官栩,眼神竟不似寻常般凌厉,柔软了许多。
他虽只笑了一下,但这一次的笑意却是明显了不少:“是写了几封信回来,但归期未定,他也不知何时回京。”
上官栩遗憾地“哦”一声:“那等他回京之后,我一定好好为他接风洗尘,他爱吃的吃食我都给他备上。”
苏望颔首:“我替七郎谢过娘娘了。”
三司会审结束,堂上官员自然也就没有停留的道理。
因上官栩来时所带随身品有些多,收拾起来需要些时间,她便说不好让苏相公相等,让苏望先离开了,而三司的官员也要就此番会审结果梳理卷宗,继续后面的章程,上官栩也让他们先退下了。
徐卿安还在原地,倒是没人管他。
上官栩抬眼间,不经意地见到他还在那儿站着,奇怪道:“会审结束了,徐御史还在这里,是觉得刚才那一番破案陈词没说过瘾吗?”
徐卿安拱手:“娘娘打趣臣了。这不是诸位大人都离开了,没有安排臣的去处嘛。”
上官栩看他面色不畅,又在他拱手行礼时发现他刚才咬破的食指周围沾着血,心难免就软了下来。
她温声说:“会审结束,你已然清白,自是可以回去了。”
徐卿安轻轻地“嗯”一声:“今日谢过娘娘了。”
上官栩扬眉:“谢我?”
徐卿安分明明白她的意思,却道了其它:“娘娘是准备回宫了吗?”
上官栩:“自然。”
徐卿安:“前段日子娘娘受了风寒,想来食欲会受些影响,东市里有
家铺子糕点做得不错,叫李记糕舍,臣住在旁边的安邑坊内,便时常路过去买,如今娘娘康复,今日又难得出宫一趟,皇城也离东市近,若娘娘喜爱糕点,不妨遣人买来尝一尝。”
三司会审的地点是在各官署所在的皇城里,而太极宫则算是宫城,皇城宫城虽然相邻,进入皇城也许凭证,但是皇城与宫城到底不同,于上官栩而言,出了太极宫便算出宫了,而皇城外就是长安城的东西两市。
上官栩面容平静,神色却似泛着笑地望着眼前之人,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态。
恰在此时,青禾来到她身边道:“娘娘,已经收拾好了。”
上官栩临走前终是扬唇笑了出来:“我知道了,徐卿推荐,我自会遣人去买的。”
徐卿安先回了一趟台狱取东西。
御史台的人也将他入狱那日所穿的衣物送还给了他,他换好衣服,拿上斗篷后,便准备离去。
牢房所在的位置很深,路过其它地方时,徐卿安听到一间牢房中传出来的交谈声。
“这里面可是验尸房?”徐卿安停下来问身旁跟着的狱吏。
狱吏点头,解释里面为何会传来交谈声道:“是,那位刘侍郎的尸身就停在那儿,如今案子有了变化,听说尸体要移到刑部或者大理寺去。”
“哦。”徐卿安了解,“我能进去看一眼么?”
狱吏迟疑片刻,虽不解他看尸体要做什么,但又心想如今徐卿安也无罪,依旧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他自然也就没有阻拦的道理。
徐卿安便去了。
验尸房里安排搬尸的狱吏都认得徐卿安,见状纷纷向他行礼。
徐卿安以微笑应之,然后便走到了刘昌尸体旁边。
如今惨白冰冷的人却在那夜私审时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
“我、我真的没想过他们会因为我交的那些东西最后那么惨,我以为,最多就是削官,流放……”
“我、我、我……但我也真的是身不由己啊,我一个五品郎中,我只能听上面的安排,我不这样做,那遭殃的就是我了啊……”
“可我真的无时不在后悔,那事之后我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要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这样做了,我、我一定想办法和他们周旋。”
“我还在净明寺里为那几位大人,立了牌位,点了长明灯,就是想他们往生极乐。徐御史、徐大人,你说你能救我出去,你把我救出去……你把我救出去我一定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们做法事,去找他们被流放家眷,想法安置他们,以此赎罪好不好?”
徐卿安俯视着眼前这个声音极近哀嚎、表情似带着无尽悔恨的人,冷眸幽幽,看不出情绪。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来一颗药丸到手上:“吃下去。”
刘昌不明就里,但仍乖乖地听了他的话。
徐卿安道:“在我离开之后不久,定有人来寻你,到时你就将我们刚才的对话告诉他,就说我查到了四年前上巳夜的事,所以今夜才来问你话,至于其它的,你想活命,就埋在心底。”
刘昌却一下慌了起来,他似乎猜测到了徐卿安说的那个要来寻他的人是谁:“不不不、我不能说,说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说不定……他还要杀我灭口!而你,恐怕也逃不掉。”
“对了,就是让他这么做,就是要让他杀你灭口。”徐卿安浅笑道,“他不杀你,我如何救你?难不成等到你秋决的时候我去劫法场么?”
徐卿安徐徐道:“我刚才给你吃的那颗药叫凝息丹,能吊住人最后一丝气脉从而伪造出死亡的假象,你顺着他的意去死,到时我才好偷天换日救你出来,而你家人也不至于被牵连,这才是两全之策。”
“而你刚才说的也对,那话说出之后,他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所以这就要你帮我了。”
徐卿安唇边勾起笑:“我想,他最好的、能将你我一起灭口的方法,多半就是逼你自己了结,以此反咬我一口。”
徐卿安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了一圈牢房中的环境:“看这四周条件,我猜你最后应是撞墙自戕而死,同时你应该还会留下一份血书,以此悲壮之举,告我屈打成招,欲给你扣上枉加之罪。”
他微微一笑,语气依旧轻松:“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真的么?”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刘昌问了最一句话,他抬眼望向准备离去徐卿安,“那药真的有这个作用么?你真的会救我么?”
“当然。”徐卿安不加迟疑的,“君子之言,金石不渝,而且你也只能信我,不是么?”
是啊,苏氏不会救他的,刘昌心想。
而徐卿安还在好心提醒道:“记得装得像一点,别那么痛快地就听了他的话去死。哭一哭,求一求,再和他谈谈条件,说不定你家人还能过得更好。”
“还有那药,是吊命的,下手狠点,别让仵作查出端倪。”
刘昌终是应了。
徐卿安站在验尸房中,身旁木床上的尸身冰凉,且生了斑。
少时,他常读文人诗词,其中不乏有喻君子之风的梅兰竹菊的身影,他以君子立身,求贤达,求高志,故尤爱之,也常熏兰香。
可如今他不熏兰香,也不做君子了。
他冷眼睨着早已没了气息的刘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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