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着她气息的到来。
只可惜他蒙着眼看不见她现在的眼神有多狡黠灵动,只能听见她关切的问声:“怎么了?我的这句话可是有什么不妥?我可是在关心你啊。记得你那次眼睛受伤,你也蒙上的纱带,然而却并现在今日没有这么长……”
他当真听见她无比真诚的发问:“难道纱带长短对眼睛康复有不同帮助?可你束这么长的纱带不会觉得不便么?你本就看不清,万一你动作中纱带又碰倒了或者钩住了其它东西,岂不平白多生出了许多麻烦?”
一连听了这么多问题,周景知哭笑不得,又无奈:“你就只关注我纱带的长短?”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就不问问我眼睛是怎么回事?”
上官栩忍笑:“那我问你,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周景知抿着唇又止不住笑,他连忙埋下头想要控制住:“没什么大事,只是现下不太能受风,过段时日就好了。”
上官栩又问:“那你的纱带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如我所说,这纱带长短还对你伤势的恢复有帮助?”
听了这问,周景知竟有些为难起来,他缓缓开口:“你以前看过话本吧?”
自是看过的,然而官栩却也更加疑惑他为何就突然说到了话本上,而就在她不解之际,她竟看见他双耳上凝出一片红晕,赤如玛瑙。
而比起他的反应,他出口的话更是让她惊诧。
“我听旁人说,话本里那些身姿俊逸、气质出尘郎君最是得女郎喜爱,而他们的穿着风格也往往更偏向素雅飘逸一派,所以我便借了那纱带一用……”
周景知近乎是全程硬着头皮说完那话,而话落之后他更是久久未听到回应。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怎、怎么了?”
“没什么。”上官栩回神,含笑道,“你现下的穿着是与你刚才说的挺符合。”
周景知放下心:“那你觉得……”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上官栩提前给出答案,“然而你何须照着话本上的来,你又不是话本里女郎的郎君,你是我的郎君啊。”
周景知心觉满足又浅笑:“新鲜感嘛。”
上官栩嗔怪又打趣:“以后还有那么多年呢,现在就想起用新鲜感来刺激我了,那你以后可怎么办,你可能年年都这么新鲜?”
周景知扬了扬眉,现在却是不甘落下风了,他俯脸向她贴近:“未尝不可一试。”
上官栩仰脸,目若春水般静静凝望着他,温热的气息相互喷洒,交织,渐渐混杂出几分灼热,几丝缠绵之意。
他再贴近一分,她再扬颈一寸,没有任何交流的,只各自依从内心的,唇瓣触碰那刻,她揽上他的颈,抚上他的脸颊,他搂住她的背,揉上她的鬓发,轻柔的啮咬,缠绵的交缠,殿内逐渐升温的气息。
微风从窗外吹拂进来,带动他脑后的纱带飘扬。
纱带悠长,随着风从腰部往上飘飞,若有若无地扫过女郎手臂上的肌肤,那种痒意迅速窜遍全身,激得上官栩手指都不受控地颤抖了一下。
劲手抚在身后,施下的力道和掌心的温度一样不能被忽视,就这样被拥着,被紧紧搂在一方之地,身后唇前的动作皆是温柔而不容挣扎躲避,但也
生出一种被爱护的安全感。
她在他的影响下,手指不自主地顺着他的发丝往后,指尖触碰上那系带处,轻轻一拨,一拉,眼前的白纱垂下,然而风再一拂动,那纱带却是刚好覆在了她的眼上。
他睁开了眼,二人同时一笑。
他擦着她的唇,粗息而轻声:“要不你也试试蒙着眼亲吻是什么感觉。”
“不就和闭着眼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他将她揽得更紧的同时带着她转了方向,在她被抵上墙壁的那一刻,他再次将唇尽数压下,不再给她“探讨”的机会。
经过了一夜的动荡,就算事情平息了下来,但宫里才经历过这一遭的人心中也难免还是有些惊惧未平。
在小皇帝被安置的宫殿里,几个随侍的宫人紧紧护在他身边,包括从小就一直陪着他的大监也守在这儿。
先是软禁再是宫变,短短一月时日里,小皇帝就遭遇了几次大的变故,然而其实最大的变故他还不知道。
身旁的大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早在两个时辰前,大监曾短暂地出去过一次,他本想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好了解当下小皇帝的处境是否危机,然而他却在那次中听说了有关小皇帝身世的传言。
说是传言,但它已经被当作讨伐苏望的罪状之一,大监便知道此事不会有假了。
所以自那之后,大监便对小皇帝的情绪便复杂了起来,好在,在他出去问询情况那次,外面的人传给他的命令仍是“护好陛下”,那他便也暂时放下心,也不管那么多了,只管护好人就是。
殿门被人从外打开,几个金吾卫从外进来到小皇帝身前行礼。
“陛下,宫乱已平,卑职等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护送您去立政殿。”
小皇帝从坐榻上下来,略有恍惚道:“朕可以出去了?”
“是,陛下请随卑职等移驾。”
“等等!”
在金吾卫已经侧身让出路,小皇帝迈出步子时,一旁的大监突然喊停道。
“太后娘娘让你们来护驾可有给过你们令牌?”
“事态紧急,只奉娘娘口谕而来。”
“宫里这么乱,娘娘就让你们几个来?”
“大监恐还不知,宫里的局势已经平定下来了,陛下出行在外也不必有所顾虑了。”
大监好不容情地质疑道:“可是你方才才说事态紧急。”
为首的金吾卫默了声。
大监:“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太后娘娘在护送陛下之事上从不会用眼生之人,而你们我以前从未见过!”
队伍前列的金吾卫向后看了一眼,与身后的金吾卫对视后,他抬起眸,带着其它人一起拔出了刀,一步一步向前逼去。
“我等就是奉的太后娘娘口谕,大监一再为难可是要违抗太后娘娘?”
大监坚持着,他一臂张着护着小皇帝步步后退,一臂挥手就想要以此阻止来人的逼压:“娘娘绝不会派你们来!”
“违抗娘娘懿旨,该杀!”
那金吾卫举刀就往下砍,大监惊目,转过身将小皇帝紧紧护在怀中,后背面向那砍来刀口。
然而身后传来的不是被落下的刀砍伤的剧痛感,而是一声从其它人嘴里传来含痛的闷哼声。
他感觉到他背部被温热的液体打湿了一片,随后便是一股明显如铁锈般的腥味。
他回过头,看见那本应向他看来的长刀颤巍地立在空中,往下,亦见那金吾卫的胸口前有长剑穿出。
长刀砸落地的那一刻,阿筝疾奔而来,拔出那插在金吾卫身上的剑,挥剑将那余下的几个金吾卫连连逼退,期间更是结果了两人。
然而许是觉得一人精力终是有限,余下的几个金吾卫竟默契地分好了工,几人缠斗,几人直接向小皇帝那儿逼去,人往前冲来的那刻,就连大监都以为他们的计谋就要成功。
可是这一次还是有人比他们的动作更快,大监清晰地看见一个身影,手持快剑,手起剑落,不过几招就将眼前的人尽数铲除。
殿内的拼杀同时结束,阿筝停下后就立马向小皇帝那儿跑去,她半蹲在他面前,牵了他的衣袍上下将他检查一遍:“没事吧?”
小皇帝乖巧地看着她,笑了笑,为她拭去脸上因焦急而渗出的汗水:“阿筝姑姑,你回来啦。”
而另一边,在眼前之人停下来,抬起眸向他望来的那一刻,大监张了张唇,喉咙猛地一哽,泪水瞬间积满眼眶,膝盖一软便重重地跪了下去。
“陛下……”
上官栩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在亲眼见到两对故人相逢的场景后,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姚志到底是当时年岁太小,许多东西根本没有记下来,亦如现在,他对着那本该唤“阿姐”的阿筝却唤了“姑姑”。
上官栩也知道,万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再加上姚志现在也不过是个八岁多的孩童,对他便更是要呵护多一些,故而这些变故也不能让他一下全部接受。
她让阿筝先带了他去休息,他们姐弟之间,无论是找回以往还是培养以后的情感,都需要在之后的相处中一步一步来。
上官栩先将目光放在大监身上。
周景知在大监跪下的那一刻就连忙上前,抬手将他扶了起来。
大监依旧满目含泪,然而内心又是欣喜的,早在听说小皇帝身世时他便同时知道了熙宁皇帝回来的消息,亦知道了原来那位徐大人就是他以前的那位陛下。
怎么变了这么多啊,变到他都认不出来了,不过真真静下来细看时,他才发现原来之前那位徐大人和他的陛下也是有那么多相似之处的。
大监就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
周景知自是明白他的心思,再扶他起来之后便宽慰道:“我此番回来本就是为了暗中布局,所以为了行事方便,我也自是要改变一番,不能让旁人察觉。”
大监不由得想起他的那些遭遇:“您当年……”
而他淡然道:“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便也无需多提了,反正我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大监眨着泪眼含笑点头:“是,您回来了就好。”
周景知收回手,侧身示意道:“好了,这段日子实在不易,便也快些去休息吧。”
大监应是,然而他想起一事:“那陛……”
可刚一出口便觉自己失了言,立马噤了声。
周景知了然,知他是想问对姚志的安排,温声道:“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妥当。”
行至殿外,看见大监离去时有些佝偻身影,上官栩不禁叹道:“这些年他当真是老了许多,尤其是那年之后,他发丝染白的速度一年比一年快。”
与她并肩而立的周景知闻言垂了眸:“我自小他便伴我在身边,也是真心为我之人。”
他又扬了扬唇:“如今细细想来我才发现我是何其幸运,身边能有这么多真心为我之人。”
话到此处,上官栩转眸向他看去,却见他眉目含笑,眼眶中却又亮光闪烁。
他恍若未觉地继续道:“栩儿,你知道么,曾经有段时日里,我曾就以为这世上是恶人占据多数,我曾就要以最恶劣的心思去揣测每一个人,然而幸好,幸好在一个还不算晚的时机里,你让我意识到原来我们的心一直是在一起,原来我的诸多想法都是建议在一个错误的开端上的,这才没让我错得彻底。”
上官栩柔声:“我知道,那段时日必然是难熬的,然而我到底没有如你那般切实经历过,便知许多宽慰的话对你而言或许都是虚浮的,我亦不能淡然地说就让它那般过去,所以,我想说的是,以后路我们一起走下去罢,以后的难事我们也一起熬罢,再不放手了。”
周景知唇角牵起笑意,轻轻眨眼:“嗯,再不放手了。”
而她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湿意:“不哭了。”
“啊?我没哭啊。”气氛突然转变,周景知抬手用指节擦了擦眼下,理直气壮道,“你忘了?我眼睛现在受不得风啊,一吹风就想流泪。”
他反咬一口:“你又不相信我?”
上官栩就
说不出话来:啊?
那几年他到底学了些什么啊。
在京城和太极宫里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两仪殿中最先被聚集起来的是三司的官员。
在众臣错愕惊震的目光下,周景知和上官栩从殿门外携手走来。
一些资历老的,已在京城为官多年的官员来回转着头与殿中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娘娘。”
行至上首位置后,二人转过身的同时殿中的官员齐声躬身行礼。
静默间,许多官员行礼的双手手指都时不时地弹动一下。
因为他们实在尴尬,实在不知措。
进来的两人的身份他们确实都听说了,然而这许多事的章程却都还没定下,他们便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就是上官栩,他们也不知是称太后为好,还是称皇后为好,便都只先称“娘娘”。
而站在前排的几人算是三司的老人,在熙宁一朝时他们便已在京中任职,那位熙宁陛下他们自也是见过,而现在和立政殿娘娘站在一起的这位……
他们抬了抬眼,悄悄地,几度将上首之人打量——
气质的确是有些像的,可是那样貌……
周景知余光将他们的小动作和心思尽收,不由得垂眸,低低笑了下。
上官栩转头去看他。
而他目光一与她对上就又显得无辜了。
上官栩眉头跳了下,便移了眼,看起来若无其事,毫无波动。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那些故作姿态的小把戏了。
她面向转向众人道:“请诸卿前来实有一要事要请诸卿立刻去办——四年前,熙宁七年沉船一案,凡因此案而被牵连出的其它案件全部重审,其中有受冤者,务必昭雪平反,还其清白,复其名誉。”
周景知正色道:“其中证人证物皆护送三司衙门,还请诸位大人厘清案情,还当年之事一个真相。”
说完,上官栩又接过话,温和声音道:“自然,重审此案意在复原真相,给含冤之人一个交代,让逃脱的幕后真凶受到惩罚,然而此事都意在那有为恶之人的身上,至于其它或许有被牵扯进去的人,因时局原因,因视角问题,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身不由己,故而诸卿在查办过程,凡遇此类被牵扯者,只要其无为恶之举,诸卿便不必苛责。”
话里的内容虽指的是那些为恶的人,但在场的官员听后却又不少了松了口气。
上官栩与周景知见状默契对视一眼,唇角同时扬了扬。
三司的官员们在听过安排之后便拱手做退了,殿中的人陆陆续续的往外走,但在列首的前几人却互相看了看,脚下迟迟没有动作。
“几位大人是还有事?”
留下这几个都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了,见他们动作迟疑,周景知含笑着看了口。
几个人便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了。
他们的眼帘抬起又垂下,视线多次往返于那看起来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青年面上。
周景知浅笑着上前一步,压着声音意味深长道:“庄帝二十一年,诸君受邀于此,与庄皇帝陛下共评当年科举答卷,而其中有一篇文新奇夺目,诸君第一时间便让人去寻了答卷之人的信息,然而遍寻礼部名录之后却不得卷首留下的答卷之人的名字,而后再细查卷尾,拆字解谜,却见‘景致’二字。”
话落,为首的两人惊愕的神情再也藏不住地显露出来。
“陛下……!”
双手高举过头顶,下一刻就要跪地,身后的其它官员也跟着有了动作。
周景知连忙将二人扶住,又叫住了身后跟着动作的人,向他们说了不必多礼,他说的那番话也不过是想为他们一解心中疑惑罢了,如今有了答案,也不至于让他们一直处于一片纠结的两难之地间。
然而那为首的两个大臣却是涕泗横流了一阵,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当时刘昌案,坐镇三司会审亲审过周景知的人。
宽慰一阵,也终是平静了下来,周景知目送他们离去,目送过程中,耳侧又悠悠想起温声。
上官栩:“你刚才向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怎么他们一听完就确信你的身份了?而且那事我竟也不知道。”
周景知收回视线来对她笑:“你可记得我当年常常会收集新科进士的试卷副本来看?”
上官栩目有回忆:“嗯,记得你说你为了借那些文章更好地将书中一些晦涩不懂的地方理解到。”
周景知轻快地点头:“对,然而只看不写也会觉得没有落到实处,所以我就在那年送到两仪殿的科考试卷里偷偷加上我的,在那之前我谁都没告诉,就想让他们觉得那份试卷也不过是一个士子所做,不过我那时年纪小,也终有些藏不住的心思,便是在那试卷末尾加了字谜。”
上官栩回忆起刚才他加重字音的两个字:“景致?”
周景知轻嗯:“对,我自是不能直接将我名字写进出去,便改了个发音相似的字,然后再用文章前后内容加以辅助暗示,就让那试卷上真真正正落的是我的名字。”
上官栩听到这里不由得失笑:“原来你在那时就有些爱使小伎俩的征兆。”
他挑了挑眉,为自己辩解道:“这也没什么吧?偷偷塞了张卷子而已,应该也还好?”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虽然当时父皇的确下旨不要让此事出去,但我想他也一定想让科举不受影响,而并非是觉得是我顽劣,让他丢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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