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外公外婆都要疯了。”
外公外婆家离林逐月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有些远,不过也是独栋别墅,小区的入住率比较高,住户也是非富即贵。
林逐月不太喜欢这里,她小时候在外公外婆家生活过一阵子,两位老人总是很严苛,林逐月从小就有点厌世的性格的形成和他们不无关系。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
林逐月进门后脱掉羽绒服,摘掉帽子,挂进衣帽间里。她摸了摸头上的发夹,对着镜子看了看,总觉得有些太过张扬了,就摘下来放进了包里。
“外婆!”
鲍伊朝着戴着老花镜的老人扑上去,问,
“外公去哪里了?”
“哎哟,你别给我扑倒了。”
洛彤拍了拍鲍伊,说道,
“你外公在院子里照顾他那两棵菜呢。”
外公有种植蔬菜的爱好。
元城冬天天气很冷,观赏用的花草在院子里一般活不过一年,种了死死了种,林子迁干脆就把花草拔了,把庭院改造成了菜园子。
不过林子迁似乎没什么照顾植物的天分,菜园子里的菜栽三茬活一茬,动不动就死,长得也不好,种出来的芹菜苦得要命。
洛彤等鲍伊放开她后,才看向林逐月,问道:“回来了?”
林逐月点点头:“嗯,回来了。”
洛彤问:“期末考得怎么样?”
林逐月:“……”
外公外婆还不知道她跑去当灵师的事情。
林逐月硬着头皮答道:“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到底行还是不行?”
洛彤扶了扶脸上的老花镜,问道,
“有把握考进T大吗?”
林逐月已经开始有窒息感了。
她别开视线,问:“元城大学不行吗?”
洛彤说道:“还是T大更好,咱们家很多人都在T大念过书。你爸你妈你小姨都是在T大毕业的,我和你外公希望你也在T大读书。”
洛彤每次在林逐月面前提起鲍嘉佑都会说是“你爸”,她总是试图纠正林逐月喊鲍嘉佑叔叔的习惯。林逐月小的时候,洛彤在她面前翻相册,指着鲍嘉佑教林逐月喊爸爸,说她愿意喊爸爸,鲍嘉佑才会对她好。
“妈,逐月喜欢考哪里就考哪里。”
林苑从楼上走下来,说道,
“元城大学和T大都很好,上哪个不都一样吗?”
洛彤没理林苑,继续对林逐月道:
“学医怎么样?以后工作体面,好找对象。”
林苑当年学医受到了家里的阻挠,但现在,洛彤却说着希望林逐月学医。这并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好相处了,而是她的期待不同,她认为林苑是有资格接手家里的生意的,但林逐月最好还是安安分分地过完一辈子。
林苑将鲍伊和林逐月往楼上支,说道:
“我给你们俩准备了新年礼物,放在楼上了,上去看看去。”
“哇,是什么礼物?”
鲍伊拉着林逐月的手往楼上跑,
“走走走,我们上去看看。”
林琅在洛彤对面坐下,打开电脑。刚刚公司那边传过来一个文件,她得处理一下。
洛彤问:“那孩子戴的镯子又花了多少钱?”
林琅按在键盘上的手一顿,抬起头来。
洛彤淡淡地说道:
“她已经成年了,你给她花钱的时候得有数,别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林琅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给两个孩子都买了,两个镯子价格相不多。我总不能只给这个买,不给那个买,厚此薄彼不合适。你闺女我手里不差这点钱,富养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洛彤说道:“成年了就是得节制点……”
林琅咣当一声将电脑合上,问:
“有完没完?一个镯子唠唠叨叨,你越是这样我越要给她买,买十个,买一百个!”
林琅左手拎着包,右手抱着电脑,气冲冲的上楼了。
“你看,又惹我姐生气了吧?”
林苑靠在椅子上,说道,
“我是真想不明白你和我爸,两个孩子身上都流了咱家一半的血,在你们眼里到底有什么区别?”
“别人家里养出逐月这么乖的孩子就该烧高香了,你俩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洛彤冷着脸不说话。
林苑交代道:“等会儿我小男朋友上门拜年,你对人家客气点啊,别给吓跑了。我追了好长时间才追到手的呢。”
林逐月和鲍伊在二楼客厅里拆礼物。
林逐月的礼物是衣服,鲍伊的礼物是喜欢的乐队的签名CD,不算贵重,但鲍伊抱着礼物大喊了三声“小姨是神”。
林琅这时候上来了,她在客厅里坐下,打开笔记本屏幕想要办公。没想到屏幕刚打开就花了,看来是刚刚在楼下关屏幕的时候用力太重了。
保姆张妈煮了些桂圆茶送过来。
张妈在林家工作了很多年了,她手脚勤快,煮的桂圆茶一直是家里人最爱的。浓郁的桂圆香味配上黄/冰糖的清甜,连林琅这个挑嘴的人都说不出不好。
“张妈,你脸色不好。”
林琅抬起头来,问道,
“出了什么事情吗?”
张妈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她否认过后,就去忙家务了。
张妈手脚总是很勤快,眼里有活,在家里经常一天从早忙到晚。
鲍伊抱着CD下楼去找林苑表达自己的喜爱了,二楼很快就只剩下林逐月和林琅两个人。
“妈妈。”
林逐月坐在林琅身边,说道,
“没有必要为我吵架的。”
林琅问:“你听见了?”
林逐月挽住林琅的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
“你给我的钱确实有点多了。”
因为年轻的时候穷过。
的父母管教女儿的方式,就是冻结信用卡。
林琅年轻的时候并不是一开始就擅长赚钱,她生下林逐月后,没过几个月,父亲母亲为了逼她相亲,也防止她再跑出国去,冻结了她的信用卡。她有一段时间不得不亲自照顾林逐月,笨手笨脚,弄得林逐月一天到晚蔫哒哒的。
所以,在林逐月长大后,林琅从来不吝于给她钱。林逐月越是不在身边,林琅就越担心她身上的钱不够花,总是让她的信用卡余额保持在很充裕的程度。
林琅问:“你不是也没花吗?”
“因为经济独立了啊。”
林逐月直起身子,说道,
“我自己能赚很多很多钱。”
林琅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挺厉害的。”
“在这里过年是不是很不开心?”
林琅抬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问道,
“我带你回家去吧?小伊也回家,我们让饭店做几个菜,一家人待在家里跨年也是一样的。”
“算了吧,小伊很喜欢外公外婆。”
林逐月摇了摇头,说道,
“你和小伊不吃完年夜饭就走的话,外公外婆会很难过的。”
晚饭开始之前,林苑的男朋友到了。
薛南是个很帅气的大男孩,在T大读书,家里虽然没有林家这么富裕,但父母也是小企业家,爷爷和奶奶是上世纪战争年代从业的医生,家世方面可以说是毫无污点。
洛彤和林子迁对这个比林苑小了太多的男孩子没有好感,但态度还算客气。
林子迁忍不住问道:
“你们年龄差距这么大,你家里没有意见吗?”
“一开始好像不太能接受。”
薛南捧着桂圆茶,坐得板正,说道,
“不过我很坚持,我爸妈也就允许了。毕竟这是我的人生,他们只能发表意见,不能替我做决定。”
薛南带了很多礼物过来。
他还得回家陪家里人过年,在林家坐了一会儿,尽到礼仪后,就起身道别了。
林子迁和洛彤给他包了个红包。
刚入夜的时候,家里的年夜饭准备好了。
因为林琅发了火,林子迁和洛彤都没有再招惹林逐月。老两口年纪确实大了,要是早些年发生这样的事情,非要把林琅和林逐月一起赶出门不可。但现在,他们即便心里有不快,也还是选择了隐忍,因为他们想要和女儿一起好好过个年。
拜年信息陆续发过来了。
林逐月也在发消息,她给崔怡拜了个年,对方立刻就给她转账88888。林逐月把钱退回了,但下一秒她的支付宝就传出钱到账的哗啦声,崔怡把压岁钱转到她支付宝上了。
林逐月把钱转回去。
但崔怡很执拗,又把钱转过来了。
林逐月给时灿发了截图,想让时灿劝劝崔女士。
时灿:【呵。】
时灿反手转过来99999。
林逐月:“……?”
不是,你们这家人有拿钱砸人的习惯吗?
家里也发了红包,每个长辈都给林逐月和鲍伊包了红包。
林子迁和洛彤虽然平时有些偏心眼,但他们给两个孩子包的红包都是一样大的,红包里的钱很厚实,拿在手里像是一块砖。
两个老人给还在家里工作的人也发了红包,至于请假回家的,也有让财务转账过去。
吃饭吃到后半程的时候,衣帽间里传来了崩溃的哭声。
“好像是张妈的声音。”
林琅放下筷子,起身往衣帽间走,
“我去看看怎么了。”
张妈在林家工作了很多年,和家里人的感情很深厚。家里人听见她哭,都没有继续吃饭,起身去衣帽间看情况。
张妈跌坐在地板上。
地上躺着林逐月的包,似乎是被碰掉了,林逐月的那枚钻石发卡从包里漏出来,掉落在地毯上。
林琅将张妈扶起来,说道:
“快起来,有什么事就跟家里说,坐在地上做什么?”
林琅和林苑一左一右,将张妈扶出了衣帽间,扶着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林逐月把包和发卡捡起来,她仔细瞧了瞧,确认发卡没有摔坏之后,把发卡装进包里,也追出衣帽间,去客厅里看情况。
张妈抽抽噎噎地说出最近发生的事情。
张妈手脚勤快,也养了个很听话的儿子。
小凯在读书这事上没什么天分,高中勉勉强强拿了个毕业证,就去打工了,平时也算勤劳肯干,一个月拿着一万多块钱的工资。
但两个月前小凯谈恋爱了,他发现在元城这地方,一万多的工资似乎不太够用。所以他的朋友说给他介绍个月薪两万的工作时,他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坐高铁去了南方,出门没几天,小凯就朝着张妈要钱,说在外地要用。
张妈没多怀疑,给小凯打了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小凯不停地朝着她要钱。而且打电话的时候很奇怪,总是说他爸怎么怎么样,要知道他爸早就过世很多年了,张妈一直没有再婚,小凯的生命里几乎没有父亲的存在,他也从来不提这件事。
小凯不止问张妈要钱,还找女朋友要钱。他和女朋友说话时也常常提起父亲,女朋友觉得很奇怪,提醒了张妈。
张妈觉得小凯多半是进了传销组织,也可能是被诈骗了,她想赶紧联系警方,可小凯那边却先暴露了。控制着小凯的人对张妈进行了威胁,说张妈要是敢报警,就打穿小凯的脑袋,还提出要张妈凑六十万赎人。
小凯的生父因为赌博欠过很多人的债,他上吊自杀后很多年,张妈一直在替他还钱,虽然林家给张妈的月薪不算低,还有奖金和各种加班费,但张妈的手里也不剩什么钱。
六十万对张妈来说是一笔巨款。
张妈刚刚在打扫衣帽间,她碰掉了林逐月的包,里面的钻石发卡掉了出来。她看着那枚做工精美的发卡,一瞬间竟然产生了要将它据为己有的想法。
反正这个发卡对林逐月来说也不算什么。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林家对她这么好,她却对林逐月的饰品动了这样的心思。她感到内疚,加上不知从何凑齐的六十万巨款带来的压力,内心终于崩溃了。
“你早说啊。”
洛彤想责怪张妈,但看到她难过的样子,还是没有忍心,说道,
“先报警,问下警察的意见。钱的事好说,过年银行不工作,不好取款,但家里几个人零用的卡里凑一凑,凑个六十万不难。”
林逐月坐在沙发上。
她怔怔地抬头,她看见,张妈的身上,有一条缘,正在逐渐消散。
除夕这天晚上,林家开了两辆车出门,一家老少陪着张妈去公安局报案。
林逐月捧着手机,将大体情况发在了群里。
“你怎么还有心情玩手机?”
洛彤瞧见林逐月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感到非常不满,说道,
“你能不能不看看气氛?”
林逐月坐到椅子上,说道:
“我在咨询专业人士的意见。”
洛彤伸手就要抢林逐月的手机:
“你一个高中生,能认识什么专业人士?别把家里的事情到处说。”
林逐月抬起头,一向温和的杏眼里,带着清冽的冷光。她的眼睛好像在说着,她很清醒,并没有做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她的眼睛也很像是在警告,不要再用这样的态度对她说话,即便她是小辈,也应该得到一定的尊重。
洛彤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
林逐月没有多理会她,继续低头看手机。
林逐月:【警方这边说事情还需要调查,调查到不好的结果也需要找线人沟通,让张妈别急着转钱,防止被骗。不过可以先凑钱,钱放在我妈手里保管。】
闻觅烟:【但你觉得小凯已经死了,是吗?】
叶阳嘉:【什么情况会导致缘消
时灿:【缘连接着灵魂,即便肉/体死亡,缘也不会立即消失。像你说的这种缘逐渐消失的情况,很大可能是肉/体已经死了一段时间,灵魂正在漂泊消散。】
时灿:【稍等,我打个电话。】
大约五分钟后,时灿拉了个讨论组,讨论组里除了原本的小群里的四个人,还多出来一个宫永元。
宫永元:【@林逐月,你知道那个张凯的生辰八字吗?不知道的话问一下,拿到生辰八字会算得比较准。】
林家以前有个上了年纪的亲戚住在寺庙里,这位老人家未过世的时候,每年大年初一,家里都会驱车前往寺庙探望。张妈也会跟着一起去,去到后会捐些香火钱,在簿子上记下张凯的出生时间和居住地址,希望神佛能够保佑他。
张凯比林逐月大一岁,阳历生日在同一天,因此林逐月对张凯的生日印象深刻。
林逐月用计算器将张凯的阳历生日换算成阴历,截图发到群里。
宫永元:【稍等。】
宫永元消失了足有四十分钟。
时灿说过,宫永元每次正儿八经求签的时候,都要沐浴焚香,讲究的很。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对神灵怀揣敬意,宫永元的签才足够准确。
四十分钟后,宫永元在群里发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拍了香炉,一共三根香,有两根燃烧得较短,剩下一根要长很多。这种现象被称作“三长两短”。
三长两短依次源于古代的丧葬习俗,据说棺材未扣上棺盖前,只有五块木板,五块木板的长度就是三长两短。因此,三长两短意味着死亡和不幸。
第二张照片是一根灵签,签上写着第四十签。旁边还放了一张纸,纸上是签文——
第四十签,客死他乡,下下签。
林逐月不忍地闭了闭眼睛。
派出所给张妈做了笔录,给了受案回执,说是要对情况做一些调查,确认属实后,才会予以立案,让张妈先回家等着。
如果张凯那边有继续联系张妈,就立刻给派出所打电话,聊天的时候务必要小心,不要透露已经报警这件事。
大家从派出所返回了林家的别墅。
林琅让大家都看了看零用的银行卡里的余额,确保在过年期间也能随时拿出六十万来。
林逐月上了楼,趴在窗边,心里有些惆怅。
所有人都在为了张凯能回来而努力着,只有她清楚,这些努力都是无用功。张凯,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年轻人的生命已经结束,他再也不会回到张妈的身边。
林逐月想把事情说出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要如何解释自己是灵师?
又要怎么让张妈相信张凯已经死去?
林逐月喝了口放在窗台上的桂圆冰糖水。
世界为何如此残忍?能够煮出这么好喝,这么甜蜜的桂圆糖水的人,生命怎么会苦涩如斯?
外面在放烟花。
林逐月无心观赏,被吵得辗转难眠。
后半夜她干脆就不睡了,披了衣服,拿了小零食,爬到阁楼露台上去吹夜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风吹得久了,她困意全无,越发精神了。
林逐月趴在露台的栏杆边,她拿出手机,十分缺德地拨了时灿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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