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鬼城的明秽城有点像阳界的人造仿古景点,带着浓浓的古风韵味。
阴石磨制的青砖铺开在脚下,整个明秽城都带有着与外面粗粝荒芜的黄沙截然不同的的讲究和整洁。
青砖道路两旁,建筑的屋檐下挂着白色的纸灯笼,灯笼里面,以碎魂魄为薪的青色魂火,正在缓缓地燃烧,照亮、妆点了明秽城的长街。
城中央矗立着一座八角塔楼,塔楼的下方正逢夜市,支着一个又一个摊位。摊主们热情叫卖,许多进城的亡魂都来到了这里,在摊位前认真地挑选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逐月和时灿也因为罗盘的指引,进入了热闹非凡的夜市区域。
“你是否曾被灵师追得狼狈而逃?你是否曾被灵师打得满头是包?你是否曾被灵师用奇怪的阵法困住?”
一个光头摊主正在激情地演讲,
“为了解决各位的难题,我,天才厉鬼小杨,开发出了一款全自动报仇装置——扫把星。只要将扫把放置在五鬼位,注入灵力,方圆三百米的灵师就会倒霉!”
林逐月小声问:“真的有用吗?”
“应该没用。”
时灿拉着林逐月从旁边绕过去,
“不管怎么听都像是购物诈骗。”
两个人从夜市上行走,他们发现,罗盘的指针一直指着夜市中间的八角塔楼。
如果没猜错的话,通往阳间的门,应该就在这座八角塔楼之中。至于它到底在哪一层,以什么形态存在,不进去看看的话,很难弄明白。
但是,林逐月和时灿都觉得进这座楼不是个好主意。
不管怎么看,这座八角塔楼都应该是明秽城里最机要的地方,防守一定很重,活人闯进去就是九死一生。
林逐月问:“怎么办?”
阴界的东西她和时灿不能吃,两个人现在已经弹尽粮绝,没有体力也没有资源去寻找新的门了。
时灿琢磨片刻后,说道:
“把门偷出来。”
林逐月露出了迷茫的表情,问:
“门这东西还能偷出来的?”
时灿捏了一把林逐月的脸,说道:
“本来是不可能的,但有你在的话,这件不可思议之事就有达成的希望。”
林逐月拍开时灿的手,低声道:
“说得我好像很厉害一样。”
“把好像去掉,你就是很厉害。”
时灿握住林逐月的手,拉着她往集市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今天但凡换个人在这,我都没有办法逃出生天。我需要做点准备。”
林逐月很想提醒时灿,去年九月份她转学过来的时候,时灿还骂过她没水平,现在倒是变脸了。
两个人在夜市里绕了会儿路。
“忘情水!忘情水!一口下去没烦恼!”
“打地鼠!打地鼠!打得荷包里金银满!”
时灿拉着林逐月,在各种叫卖声中穿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绕到第三圈的时候,时灿在一个卖鸡毛毽子的摊位前停下。
时灿捡起一个黄色的毽子,问:
“这是黄鹂鸟毛做的吗?”
“哎哟喂,黄鹂鸟毛?”
摊主摆了摆手,实诚道,
“就是鹦鹉毛罢了,我可薅不到黄鹂鸟的羽毛。”
“……应该也能用。”
时灿把玩着毽子,问,
“怎么卖?”
摊主比了个手势,说道:
“就收您两块灵石。”
“这么点个小东西哪里值两块灵石啊?”
时灿对阴界的价格也不了解,一顿乱砍,
“一块,我就付得起一块。”
“也行吧,开个张,卖给你了。”
摊主是个还算干净利落的鬼魂,也可能是时灿砍过后的价格并没有让他失望,他答应得很干脆。
时灿在指尖凝聚出一团灵力,片刻后,灵力凝成漂亮的蓝紫色石头,时灿将它递给摊主。
交易就算是完成了。
林逐月接过时灿递来的毽子,两个人一起往八角塔楼的方向走。
林逐月不解地问道:
“这个能用来做什么?”
“黄鹂鸟的鸟毛能用来追寻阳气。”
时灿从林逐月手中拿过毽子,
“虽然不是黄鹂鸟毛,但好歹也是黄色的羽毛,有个意象在,骗一骗自己的话,也不是用不了。”
林逐月问:“你想用这个找到门?”
“通往阳间的门,肯定会带着点阳气嘛。”
时灿轻轻抛着手中的毽子,说道,
“门这东西,从来不会让活人察觉自己的存在,但有意去找的话,总是有办法的。”
他们在八角塔楼西边停步。
这边没有什么摊位位,比较安静。
时灿在毽子里注入自己的灵力,念道:
“生于阳,长于阳,心心念念向阳踪。”
他将手中的毽子朝着八角塔楼用力掷了出去,黄羽毽子化为一道金光,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如同一支箭矢射穿窗户。
林逐月召唤出浮世绘卷,卷轴紧紧追随金色的光箭,落在目标上。八角塔楼中的亡魂尚未反应过来,浮世绘卷便已消失。林逐月通过再次召唤的方法,让卷轴以最快的速度闪现回自己的身边。
她迅速地调动灵力,让浮世绘卷将刚刚复制的物品重现。
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出现在她和时灿面前。
时灿一把抱起林逐月,以最快的速度撞进镜子里。
下一秒,他们两人一起跌入水中,被冰冷又沉重的沉溺感包裹。时灿拉着林逐月的手,奋力地向上游去。不多时,两个人一起从水里冒出头来。
林逐月把嘴里的水吐出来,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啊?”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岸。
林逐月从衣兜里把手机掏出来,长按电源键。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马上又熄灭了。
“来来来,我来。”
时灿从林逐月手中拿过手机,说道,
“我最擅长处理这种进水的手机了。”
时灿按着电源键,念道:
“永元大仙,法力无边。永元大仙,法力无边……”
宫永元学得一手好卦,能占会卜,因此在灵师学院有个外号——永元大仙。
手机屏幕亮起,没有再熄灭。
两分钟后,手机开机成功,进入屏幕锁界面。
林逐月在时灿得意的眼神中接过手机,解锁之后,大量的电话、短信以及消息几乎要将这台进水机卡死。
林逐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等手机缓过来后,她给傅星纬打了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傅星纬急坏了:
“林逐月,你去哪了?”
“老师,我和时灿刚刚从阴界脱身。”
林逐月对电话那头的傅星纬说道,
“我给您发定位,麻烦您安排一下,让人来接我们回去。”
林逐月发定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定位已经跑到了闽南地区。
发送定位后,她和时灿并没有等很久,当地的国安部门就在灵师府的要求下过来接应他们了。国安部门的人发现林逐月和时灿状态很差,将他们带回了单位宿舍,让他们先休息。
林逐月觉得身体很沉很沉。
“林逐月?林逐月?”
时灿把睡着的林逐月摇醒,说道,
“起来量下体温,你好像发烧了。”
时灿托人买了药,哄着林逐月吃下去。
林逐月退了烧,但在第二天被专车送回天城的路上又开始发高烧。她刚从天城码头下船,就立刻被送进了云泽医馆住院。
回天城后又过了一夜,林逐月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时灿刚从灵师府开完会,来医馆接照顾林逐月的崔怡的班,他坐在床边十分不老实地戳了戳林逐月的脸颊,说道:
“你还挺会生病的,就你自己闯进阴界这个行为,你但凡烧得低一点,都少不了挨老傅一顿削。”
林逐月被他戳得心烦,扭过头去。
“想吃什么?”
时灿看着气鼓鼓的,仓鼠一样的林逐月,忍不住笑,
“我让家里给你蒸个鸡蛋羹,再煮点挂面行吗?”
林逐月蔫蔫地答应了:“嗯……”
时灿打电话让家里的厨师做饭。
饭做好了送过来的时候,林逐月没什么力气吃。
时灿把病床摇起来,坐在床边,一手拿勺子一手端碗,一勺勺地喂林逐月吃饭。
林逐月吃到一半就忍不了了,她挣扎着伸出手,要拿过碗和勺自己吃。
时灿躲开林逐月的手,说道:
“你别把我家碗砸了,好贵的。”
她又睡了一觉。
再次睁眼的时候,时灿正在打理放在床头的切花月季。也不知道他是一直没有离开,还是走了又回来了。
林逐月安安静静地躺着,稍稍一抬眼睛,就能看见时灿的下巴。不得不说,时灿真的拥有一张很完美的脸,连这种角度都扛得住。
时灿感觉到自己好像正被人盯着,一低头,就和一双睁得大大的,炯炯有神的杏眼对上了视线。
“醒了怎么不吭声?”
时灿拆开用纸包着的药,又拿起定温在一个不凉不烫的温度的养生壶,倒了杯水,催促道,
“起来把药吃了。”
林逐月这次醒来后稍微有点力气了,没用时灿搀扶,就自己坐了起来。她把药含在嘴里,就着水吞下去,又因为对着脸吹的空调暖风,感觉渴得厉害,一口气喝了一杯水。
林逐月问:“我手机呢?”
时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手机拿出来。
林逐月接过手机,按了下电源键,看了一眼时间。
1月7日晚上10点。
她在1月3日的凌晨进入了阴界,3日晚上,她和时灿在阴界汇合。5日从阴界离开,得到了闽南省国安部门的接应,6日上午被送回天城,被安置在云泽医馆里。
林逐月问:
“期末考试是不是已经考完了?”
“还有心情关心期末考试?”
时灿抬手把林逐月凌乱的刘海掀起来,手掌覆在她额头上,说道,
“老傅说明天就过来看你,你先想想怎么给他解释比较好。你私自进入阴界的行为,起码值一个大过。要是解释不好,被开除学籍也不是没可能。”
“还是有点烧,再试一下/体温。”
林逐月垂下头,她脑子没烧坏,清楚自己干了什么样的事。
时灿拿出新买的额温枪,在林逐月脑门上碰了下,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耷拉着脸啊。嗯,好像不太准,老老实实量腋温吧。”
“这还不是大事?”
林逐月接过水银温度计,问,
“只要活着,什么都不算大事?”
“难道不是吗?”
时灿背过身去,说道,
“你还只是失踪,我已经被公告死亡了。只需要再过三个月,公告期间届满,法院就会正式宣布我死亡。”
“我家里都开始筹备葬礼了,我一回家,就看到用相框裱起来的黑白照片。宫永元和孟大可正在对着照片哀悼呢,说实话我很担心他们俩哀悼着哀悼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逐月很快就量完了体温,三十七度六,的确还在发烧。
林逐月把体温表递给时灿,问:
“落水感冒能烧这么久啊?”
时灿确认过林逐月没看错后,用力把水银甩下去,将体温计放回盒子里。
“你可不是落水感冒。”
时灿纠正道,
“你主要是受了阴气的侵蚀,落水感冒只是给身体和魂魄一个造反的由头而已。你没闻着病房里有股艾草烧过的味吗?医生点了艾草,给你驱散阴气来着。”
林逐月抬起手摸了摸冰凉的鼻尖,说道:
“闻不到,我鼻子堵了。”
时灿问:“很难受吗?”
林逐月点点头,说道:“有点。”
时灿捏了把林逐月的脸,怪声怪气道:
“大小姐的鼻子真是不识好歹,竟敢趁着生病犯上作乱,别以为是大小姐的鼻子,就能为所欲为。我这就找鼻通贴来收拾它——”
时灿动作迅速地打开门离开了病房。
林逐月捂着被捏过的脸,茫然地盯着打开又合上的病房门。
时灿是不是不太正常?
阴界的阴气伤脑子吗?
时灿很快就拿着一盒鼻通贴回来了,他从盒子里取出透明贴纸,仔仔细细地贴到林逐月的鼻梁上,嘱咐道:
“要是不舒服就说,用这个还挺容易皮肤过敏的。”
林逐月摸了摸鼻子上的贴纸,问:
“你不回家吗?时间很晚了。”
“再待一会儿。”
时灿在陪护椅上坐下,问,
“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林逐月摇摇头,说道:
“不用削,我能吃苹果皮的。”
时灿带过来的苹果很大,林逐月吃不完,所以他们俩共享了一个苹果。
吃完苹果后,林逐月有些困。她不知道时灿的“再待一会儿”究竟是待到什么时候,反正她已经熬不住了,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林逐月感觉有什么湿凉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手,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没事,
给你擦下手而已。”
时灿用酒精湿巾细致地擦拭白皙细嫩的手指,哄劝道,
“继续睡,不用理我。”
翌日早上,林逐月已经退烧了。
不知何时离开的时灿,拎着个保温桶推开门。他见林逐月醒着,就将保温桶里的米粥盛出来,递到林逐月的手里。
吃完饭之后,没过多久,傅星纬就提着果篮来了。
“老师。”
林逐月礼貌道,
“事情都忙完了吗?”
学校里刚刚考完试,教职工都在忙着批卷子。时灿失踪又回返的事牵连甚广,时家很生气,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致使灵师府有很多人被停职调查。身为时灿班主任的傅星纬,在各种事情中忙得不可开交。
“还没有,事情挺复杂的。”
傅星纬把果篮放在床头,问,
“我从时灿那里听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对整件事情已经大体有些了解了,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时灿胆大包天,又撒了一次谎。他完全回避了浮世绘卷的存在,问他是怎么从阴界出来的,他就说是趁亡魂们不注意,偷溜进了明秽城的八角塔楼,穿过门回到了阳界。
反正明秽城和灵师们也没什么来往,两边对口供的概率低到不可能再低。
林逐月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
“对不起,老师,我好像忘记具体发生了什么了。”
傅星纬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问:
“忘记了?”
这个馊主意是时灿出的。
他认为林逐月在这件事情中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不被灵师府追责的概率约等于零。
但约等于零不是完全没有,林逐月在这件事里没有伤害任何人,也没有造成任何严重后果,只要另辟蹊径,还是有无罪的可能性的。
林逐月摸了摸头,说道:
“可能是烧糊涂了……”
傅星纬确认道:“什么都不记得吗?”
“我记得时灿好像有拿刀砍我……”
林逐月糊里糊涂地回想着,
“好像是拿了斧子,呃……”
时灿忍不住争辩道:
“我哪有砍你?是亡魂砍你,拿的不是斧头也不是刀,是剑!”
林逐月又回忆起了破碎的细节:
“好像有人卖好吃的,时灿不让我买。”
“买你个头啊买。”
时灿捂住了脸,说道,
“阴界卖的东西能吃吗?我说,搭档,你进去的时间没我长,受阴气侵蚀比我严重,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吃了什么脏东西?”
林逐月有些痛苦地揉了揉额头,说道:
“我真的不记得了。”
傅星纬了然地看了时灿一眼,又问: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进了阴界吗?”
林逐月试着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时灿早就说过傅星纬会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看似比较小,但却是最关键的——
林逐月最主要的过错就在于她自己闯进了阴界。
现在,只要她不承认,谁知道她是自己进去的,还是被什么神秘力量卷进去了呢?如果她不是自己进去的,那么她挨罚岂不是很冤枉?
傅星纬又问了一些问题,林逐月胡乱答了一番。傅星纬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交代她好好养病之后,就从云泽医馆离开了。
林逐月疲惫地靠在枕头上,问:
“躲过去了吗?”
“老傅看出来了。”
时灿从果篮里找出个橘子来,说道,
“不过他没当面拆穿你,应该是不想深究。”
林逐月是在一天后出院的。
她和时灿在傅星纬的安排下进行了补考,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烧坏脑子了,试卷上的好多东西她明明学过,此时却不记得了。
领成绩的那天,时灿把新发的基础配置工具包塞进更衣室的柜子里。
“你还真是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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