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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富即贵(起跃)


朴家老爷子已经不管家事多年,可经不住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扬州,家中没有一个管事之人,余下一个孙子三公子回到了老宅子里,爷孙俩相互陪伴,应付着朴家最后的一点家业。
“府上的人该遣的都遣了,各处减少花销,把能挪出来的银子换成粮食,先送去海上,谁都能紧,不能紧了刘将军那里...”
三公子跪在老爷子身旁,整理着家族中余下的产业和银票,比起在扬州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人也老成了许多,温顺地回复道:“孙儿都记下了。”
那日在他去知州府见完钱七娘子,说明了朴家投靠朝廷的诚意后,朴家家主便将他打发到了青州。
之后父亲便出了事。
他没有想到,钱七娘子会如此心狠,父亲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诚意,投靠了朝廷,可她还是没有放过他。
朴家老爷子告诉他,“生意场上,自凭本事,没有原由,今日不是我吞了你,明日便是你吞了我,因果循环罢了...”
他想不明白,朴家到底做下了什么恶事,要摊上这样的因果循环。
这段日子他陪着老爷子待在青州,从以前的衣来伸手,山珍海味,到如今事事都要他亲为,吃着素菜,渐渐地明白了当初钱铜与他说的那番话。
每个人的境遇不同,所要的东西不一样。
如今的他只想着如何支撑起这个家,如何糊口,哪里还有心思再去奢望功名之事。
一股秋风从廊外吹来,吹散了他身旁的一摞账目,三公子赶紧转身去捡,弯下腰的瞬间,便僵住了。
他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庭院内的一树枯叶下,立着一位周身富贵的小娘子,见他望过了过来,似往常那般,冲他温和一笑,墨绿色的披风从地上的落叶上慢慢拂过。
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坐在里头的老爷子随口问:“谁来了?”
半晌朴三公子才回道:“钱家七娘子。”
话音刚落,老爷子便听到一道女子的嗓音,“朴爷爷,身子可还好?”
三年前若无意外,她应该与朴承禹到了这所宅子里,请求他老人家赐婚,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物非人非,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年钱家在朴家手指缝里讨日子,不过是一个老靠着凿井盐而糊口度日的商户。
而朴家站在商业顶端,在扬州做了几年的土皇帝,优越感越来越强,一心想要往上爬,觉得自个儿连皇室都能配得上了。
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位钱七娘子,觉得她配不上朴家,唯独老爷子同意了。
是以,两人才想到了前来寻他证婚。
可惜信收到了,人却没来。
再次前来,已过去了三年。
而她也一跃成了永安侯府的世子夫人,自然不是来找他证婚的。
朴老爷子起身相迎,“钱娘子舟车劳顿,快快进屋。”转头吩咐三公子,“去泡一壶好茶来。”
朴三公子这才想起来招待客人,把地上散落的纸张拾了起来,进屋去煮茶,钱铜便被朴老爷子请到了一旁的茶室。
茶还没到,老爷子先与她寒暄,“钱娘子能亲自赶来,老夫感激不尽。”
钱铜恭敬地回道:“晚辈早就该来拜访朴爷爷,一直没找到机会,也寻不出空闲,拖到今日,还请朴爷爷莫要见怪。”
朴老爷子一笑,长满了褶皱的眼睑之下,露出一双温和的眼睛,慈爱地看向她,“钱娘子能来,已经是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了,我还有什么要见怪的。”
两家的处境彼此都心知肚明了,他还能倚老卖老?
钱铜回了一记笑容,低下头,道:“儿时朴爷爷每回来扬州,都会给咱们那一群小孩带好吃的,蜜饯,糖果,甜糕,什么都有...我最喜欢的便是朴爷爷自己做的奶糖,里面加了椰汁,甜而不腻,越含越香,有一段日子,我总是跟在大公子身后,问他,朴爷爷什么时候来扬州...”
朴老爷子随着她的话,也慢慢地陷入了回忆之中,唇角始终含着笑。
钱铜道:“那时候大伯笑话说,说既然如此喜欢吃朴爷爷的糖,将来给朴爷爷做孙媳妇,能吃一辈子...”钱铜声音一顿,“可惜,我没能成为朴爷爷的孙媳妇,我大伯也没能看着我长大。”
朴老爷子眼眸动了动。
钱铜继续道:“当年四大商在扬州,相互扶持,相互依赖,日常勤于走动,无论长辈们是如何勾心斗角,咱们一群孩童,却是玩得很开心,一颗头一颗枣,便能满足。”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低声道:“若是可以,我倒是想一直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朴老爷子看向她。
钱铜道:“我大伯一家四口,父子俩死在了京都,被平昌王冒领了守城之功,将他两人,以及带来的百余名家丁全都射杀了个干净,后来尸骨被陛下令人堆在了城外,等钱家赶过去收尸,大多数的尸首都被领走了,可那些人只顾去找自己的亲人,不管他人的死活,人给掀得到处都是,是我祖母,用自己的一双手,一具一具地扒出来,有的已经看不出脸了,只能从衣衫上辨认起身份...”
她为何会同情段元槿,因为她的家人也曾扒过尸山。
“大伯和大兄长的死,我不怨谁,但有一宗,他选了一个没人愿意选的路,目的是为了天下太平,四大家族能够继续平平安安地呆在扬州...”她眼眶不觉染了一些湿意,抬眸看着朴老爷子,问道:“朴爷爷,我问的这个问题,您或许会笑话我,可我还是想问问您,我们为何要走到这一步?大家到底想要什么?”
朴三公子手里端着茶盏过来,正好听到这句,愣了愣,脚步顿在那,忘记了要走过去。
不知道是朴老爷子答不出来,还是他不想回答,片刻后只轻叹了一声。
钱铜道:“朴爷爷,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便想亲耳听您说,我大伯母和二兄,他们是不是被朴伯伯所害?”
朴老爷子被她那样一双集满了泪水,祈求的目光望着,终究是闭上了眼睛,垂下头去沉默不语。
钱铜便明白了,“那我再问朴爷爷,他们是不是在对岸,还是说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丫头。”朴老爷子嗓音苍老而低沉:“你当我为何不想管这家宅之事?便也是想手上留下最后一份干净,等到像今日这般境地,钱娘子还能给我朴家留一份体面,亲自上门。”

第111章
人生三忌,一忌德薄而位尊,二忌智小而谋大,三忌力小而任重。朴家有今日,朴老爷子并不意外。当年他的儿子为了一家独大,把其余三大家的人都留在了海上,抢占了他们的功劳,便是为朴家的后辈留下了一桩孽债。
只要是债,迟早都要还。
老爷子这些年偏居一隅,念佛吃斋,广施善举,便是想化解朴家所犯下的罪孽。
得知他的大孙子与钱家七娘子要成亲时,老爷子头一个赞同,家族的仇恨唯有联姻能化解,可朴家的长辈们,一双眼睛被虚荣所蒙蔽,看不到未来,把唯一一条能化解灾难的路断了。
如今钱家七娘子亲自找上门来,问他讨要当年的那笔债,朴老爷子心里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朴家能与她相谈的筹码。
他顿了顿又道:“当年明夷他爹率领崔卢钱三家去黄海御敌,崔家和卢家的人老夫不敢保证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可你二堂兄钱章勋,八岁便跟着渔船出海,人称水猴子,想要算计到他没那么容易,事后我曾询问过刘黑将,见他神色躲闪,老夫以为,三大家的人极有可能被堵在了对岸...”
钱铜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看着钱铜眸子里慢慢浮现出了希望,愧疚地道:“去对岸寻寻吧,我能为你,为朴家做的,只有这最后的握手言和。”
既然她来了,该给的诚意,朴老爷子没有一丝保留。
“海峡线拿去吧。”朴老爷子没与她谈任何交换条件,也没开口向她同朴家后辈的未来求情,唯一交代道:“做决定的乃我朴家人,享受了这一切荣光的也乃我朴家人,那些待在海峡线上的渔夫,生在海上,活在海上,他们是真心热爱这片海域,还请钱七娘子看在他们为我扬州守了十几年安宁的份上,能让其继续留在那...”
钱铜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
还没说条件,朴家爷子便拱手把朴家仅剩下的筹码都给了她。
这正是她前来的目的,钱铜没拒绝,轻声应道:“好。”
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她并非不讲情面的人,她不会白拿他们的东西,老爷子既给出了诚意,她能给的也很爽快地给了他,“朴爷爷当初来扬州每回待不了一月,便要赶回青州,您说旁人离不开这片海,您又何尝不是离不开这所宅子...”
钱铜从袖筒内拿出了一张五年为期的盐引给了他,“朝廷不久之后便会在扬州建立盐监司,打通运河后,周边所有盐场的海盐,都会经由盐监司运往大虞内陆,这一张盐引,能保住朴家家业不散。朴爷爷喜欢这座宅子,便一直住下去...”
她突然回头与转角处的人道:“朴三公子出来吧。”
朴三公子听完了那些真相,正目瞪口呆,见自己已经暴露,忙走了出去,手里的两盏茶早被风吹凉了,“我,我再去换一杯。”
“朴承智。”钱铜叫住了他,问道:“你还想要科考吗?”
朴三公子一愣。
“朝廷给了商户科考的名额,不过朴家只有一个。”钱铜回头看着他僵硬的脊背道:“好好把握机会,朴家将来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朴三公子大抵没想到她会对朴家手软,更没想到他的母亲借着平昌王的关系,在朝堂游走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替他争取来的机会,今日钱家七娘子却给了他。
他缓缓转过身,面色错愕,却又含着几分痛苦。
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钱铜半带玩笑地道:“你铜姐姐嫁得好,争取来了这样的机会,你可得珍惜了。”
朴家是怎么走到这一步,他的父亲母亲是如何去的,朴三公子不傻,他都知道,与跟前的钱七娘子有关,在她来青州之前,朴三公子心头是恨的,可他在听完了她与祖父的那句话后,方才知道,最先打破四大家和平协议的人是自己的父亲。
钱崔卢三家,那么多条人命...
此时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恨她还是该内疚,自打儿时起她便关照着自己,在他心里一直将钱铜当作了嫂嫂,始终讨厌不起来。
他明白了祖父说的那句:“生意场上,各凭本事。”
朴三公子突然摇头道:“不是。”
钱铜疑惑地看着他。
朴三公子否决了她适才的那句玩笑之言:“铜姐姐不是嫁得好,铜姐姐这样的女子,无论是嫁给谁,都不会差。”
钱铜最终还是没喝三公子的那杯茶。
走之前与朴老爷子道:“钱家与朴家的恩怨,至此了结,往后各自奔赴前程。”
随着她的离开,守在暗处的暗卫,悄无声息地撤去。
蒙青的身份升了一级,从暗卫变成了钱铜的明护,见人出来后,替她撩起了车帘,待人坐进去后,便收队启程。
钱铜想不明白这海边有什么好的,一到冬天,什么都没有,这一趟世子没跟来,运河已在开通,他正忙得晕头转向。
再说海峡线的事情,长公主委托的人是她,又不是宋世子,他跟来只有当护卫的份。
见街头有人卖椰子糖,钱铜吩咐道:“蒙青,买一包糖过来。”
蒙青很快买了回来。
钱铜却没接,撩起帘子,看着他道:“你吃。”
蒙青神色僵住。
钱铜就喜欢看他这副呆样,噗嗤一声笑,欺负宋世子的暗卫,让他有种欺负宋世子本人的快意。
往日她出门,有扶茵在,两人路上还能说说话,不至于无趣,如今的蒙青乃暗卫出身,端的是沉默是金,钱铜无聊了,只能逗他为乐。
马车往前,钱铜看着坐在马背上正咬着糖果的新护卫:“蒙青,问你个问题。”
蒙青:“属下能不听吗?”
钱铜凉凉一笑,“不能。”
蒙青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夫人问吧。”
钱铜:“你觉得是跟着我好,还是跟着世子好?”
蒙青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嘴里的糖,一点都不甜了,想吐不敢吐,“都好。”
“我给了你糖,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蒙青不答。
钱铜又问:“那我问你,你是更喜欢之前的主子,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主子?”
蒙青把手里的糖递给了她,“属下不太喜欢吃甜食,夫人留着,无聊了慢慢吃。”
钱铜不接,实话道:“我也不喜欢吃糖,那是小孩子才吃的东西,大人不吃。”
所以,她把他当成了小孩再逗。
“那我再...”
“夫人还想问什么,属下一并答了。”蒙青突然打断她,“世子与夫人同时跳进河水,属下先救夫人,世子与夫人吵架,属下先帮夫人递板凳,世子与夫人遇到危险,属下先救夫人。若有一天世子做出了对不起夫人的事...”
听到此处,钱铜好奇,怎么样?
蒙青道:“世子说,不用属下动手,他自己来。”
钱铜心满意足,痴痴地笑了两声,捧着脸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世子真的...对我用情至深,可如此疼我的世子,又怎么可能会对不起我呢,蒙青,这题你答错了...”
蒙青很想把她跟前的帘子锁死,挡住她一双捉弄的眼睛。
跟了钱娘子一个月,蒙青心底时不时会对世子生出佩服,也就他敢去招惹这位女大王...
钱铜没再逗他了,“接下来两个月都在海上,风冷,怕你不习惯,糖果留着在海上慢慢吃...”
阿圆不知道第几次拿着信函,再次敲开了朴大公子的房门,“公子,高氏高丽又来了。”
今年没有茶叶可走私之后,黄海的骚乱便没停过,所有的海寇和想借机攻入大虞的高丽人,都被朴大公子的舰队拦在了黄海防线之外。
要论这片海域,没有人比朴大公子更熟悉了,当初他还是少年时,便往来与各族之间,认识不少对方的人。
今日来了这位高氏,便也是曾经与他在海上打过交道的高丽皇族。
钱家与朴家在海上开火之后,高氏便闻到了风声,得知朴家已与朝廷决裂,特意前来支援,高氏替他分析了朴家如今的处境,“朴家家主有意投诚又如何?依旧被朝廷的人斩杀在了扬州,足以见得,朝廷已经容不下朴家,起了赶尽杀绝之心,朴家又何必在此等死?”
“大虞容不下朴家,但我高丽一向赏识人才,永远对大公子敞开怀抱,大公子若来了我高丽,我高丽会赐予朴家皇室之姓,封大公子为王如何?”
朴大公子委婉拒绝道:“鄙人粗鄙惯了,当不了王。”
对方不死心,“大虞朝廷把你朴家都快杀光了,大公子还死守在这里,替他们卖命,到底所图为何?我高丽能给出一切朴公子想要的东西,朴公子乃生意人,如此简单的利弊,都看不清?”
朴大公子道:“朴某并非是替谁卖命,朴某守的是这片海域,和海域身后的无数百姓,朴某也劝王一句,大虞人不怕死的个性,在十年的战乱中便能看出来,若王想要趁火打劫,只怕不仅拿不到自己想要的,还会惹上一身骚。”
高氏不理解他的行为,问道:“朴公子就不怕,大虞朝廷下一个杀的就是你?”
朴大公子无所谓,“朴某问心无愧。”
高氏与他也算是老友了,这些年在朝廷的手里得不到茶叶,全靠他来平衡,若非如此,周边的几个国家早就攻上海域。
高氏觉得他疯了,“大公子先不要急着回答,慢慢考虑,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朴大公子没有答应之前,高氏便每日派人来送信函。
一面拉拢他,一面又偷偷做好了攻击防线的准备,有高丽皇室带头,一帮子海寇在黄海内横行,朝廷的官船有限,人一来,那群海寇便如同猫捉老鼠,一路逃窜,在海面上遛着官船
朴大公子的战舰有二十余艘,目前比朝廷的还多,常年驻守在这片海域,船上每一个人的抗战能力都不容小窥,这也是为何高丽人费尽心思游说朴大公子投靠高丽的缘故。
阿圆乃朴大公子年少时,和钱家七娘子一道在街边上捡回来的乞儿。
他的名字还是两人一道取的,寓意很简单,见他太瘦,想盼着他长胖一些,他倒是被朴大公子养好了,可钱家七娘子,已经离大公子越来越远。
听说前不久钱家的人在登州与刘黑将开战,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也不知道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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