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没问题。
与宋允执昨夜听到的一样。
还有一桩,蒙青想了想,禀报道:“寨子先前劫过不少人,战乱年间尤其猖狂,专挑路过的贵族下手,据属下查来的消息,十几年前,定国公府裴夫人路过此地时,曾遭段老爷子洗劫,定国公府的小公爷落入段老爷子手中,事后以此要挟了大笔钱财。”
定国公府的小公爷,裴白琮,乃宋小娘子的未婚夫。
两人尚在肚子里时,裴家的老爷子便与宋家老爷子替二人指腹未婚,既查出了这桩过节,蒙青便不能不报。
战乱十年,为活命,滋生出了无数地痞土匪,烧杀抢掠乃常态,只怕不只定国公府,其他贵族也都被他洗劫过。
招安乃迟早之事,待见了段少主再说。
钱铜洗漱完出来,蒙青已经走了。
没有宋允执的允许,她的婢女不得入内,见她头上那发髻摇摇欲坠,宋允执把人唤到跟前。
发丝被他拆开,握在手里,钱铜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替她挽发,不怪她多疑,实在是无法相信矜贵清高的宋世子会挽发。
“世子会不会?”钱铜问,若是不会,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挽出适才的发髻来。
“别动。”宋允执将她扭过来的肩头转回去。
大虞太平了六年,恢复民生为主,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规范世人的穿着,时下女子的头饰五花八门,怎么喜欢怎么来。
她发量太多,最不好梳,平日里都是扶茵替她梳头,不知道宋世子今日会折腾成什么样。
本也没抱指望,想着大不了等扶茵来了,重新再梳一回,但宋世子早有准备,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匣子彩带,推到了她面前,“自己挑下,喜欢什么颜色。”
钱铜一愣,“你何时买的?”
比起上回独独一条的蓝色发带,这回宋世子给了她很多选择,且发带的料子也比上回的更好。
亲了后,待遇果然不同,出手都阔绰了。
宋允执不答,手里还捏着她的青丝,问她:“哪一条?”
钱铜挑了两根颜色鲜丽的递给他,甭管梳成什么样,就冲宋世子这番态度,梳成什么样,她都认了。
宋世子的手很轻,她没感觉到一点疼,玉梳轻轻地划过她的头发,看不出熟不熟练,但能瞧出来不像生手。
从最初的不好看,钱铜慢慢怀了几分期待,问他:“世子会梳头?”
“嗯。”
钱铜意外:“你怎么会的,你为旁的小娘子梳过?”
“说了不动。”宋允执用指关节把她转过来的脸颊,戳了回去,答道:“没有。”
宋世子专注于为她挽发,瞧得出来,不想与她搭话,钱铜便也安安静静地等着,时间一长,一股难以形容的静谧安宁流淌在两人之间。
连钱铜心头那份想要迫切得知消息的心,都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乖巧地坐在那,接受着未婚夫的温柔相待。
钱铜忍了一阵,实在忍不住,问:“昀稹,咱们成亲后,便是这样的日子吗?”
宋允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明白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便又听她道:“成亲后,我每天早上想来,都能亲到世子吗?世子每天早上都能为我梳头?”她太无聊了,不说话会憋得慌。
宋允执没有任何犹豫,给了她回答,“你若是想,便能。”
他与她即将成婚,她便是他的妻,她想要的,需要的,他都会毫无保留地给她。
钱铜想啊。
想每天都能亲到世子,看他面红耳赤,面容又正经淡然,日常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惹急了,又能干出天雷勾地火的事。
“世子,好了没?”再这么沉浸下去,她都想索性躺在他怀里,啥也不干了。
宋允昭进来时,宋允执刚替她梳好。
宋允昭昨日便听说钱铜住进了知州府,奈何王府的一堆女眷过来,拉着她说话,她脱不开身。今早人走了,她终于有空赶过来,见宋允执正为钱娘子挽发,并未惊讶,招呼道:“兄长,嫂嫂。”
钱铜抬头。
看了一眼仙女一般的小姑子,心头到底有些忐忑,用眼神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很丑?”
宋允昭看出了她的担忧,宽慰道:“嫂嫂不用担心,儿时我的头发,都是兄长替我梳,母亲说兄妹俩互助互利,能培养手足之情,待将来兄长有了媳妇儿,也算多一门手艺。”她笑了笑,“足以见得母亲有先见之明,这不今日就用上了,比当年替我梳得好看多了...”
是没为旁的小娘子梳过头。
妹妹不算。
很快钱铜便在铜镜里瞧见了宋世子的成果,他竟给她挽出了一个双蟠髻。
钱铜震惊又欢喜,回头由心夸道:“世子好厉害。”
宋允执没吭声,接受了她的夸奖。
宋允昭立在一旁,将自己兄长面上的神色瞧进眼里,起初还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商户小娘子,能让他在信中写出那般坚决,非她不娶的言论。
见了钱铜后,便觉得能让兄长折腰低头的小娘子,仿佛就是钱娘子这样的。
前日收了她那么多的东西,宋允昭还未与钱铜道谢,今日过来郑重与她见礼,见宋允执起身收拾梳柄和匣子,她便上前与钱铜道:“多谢嫂嫂,嫂嫂不必铺张...”
“一点见面礼,不算什么,妹妹不嫌弃就好。”钱铜完全忘记了宋世子交代她的,一心讨好小姑子:“妹妹今日有空吗,我带妹妹去逛逛?”
宋允执收拾放置好梳柄回头,正欲警告,钱铜便与他道:“世子先忙,我带昭姐儿去用早食。”
宋允执面不改色,“已经备好了,吃了再出去。”
钱铜最终被宋允执留下来一道用了早食,方才让她带着宋允昭出门。
宋允昭所带的侍卫和婢女被土匪冲散后下落不明,身边没人伺候,钱铜当日送东西时,便从钱家调了两个机灵的丫头给了宋允昭。
一行人出来,扶茵已候了快一个时辰,一大早被王兆拦在外面,非说怕她进去扰了世子。
远远瞧见钱铜头上的双蟠髻,扶茵愣了愣,走近了与宋家娘子见了礼后,便小声问钱铜:“娘子今日的发髻是哪位娘子梳的,真好看,奴婢也去学学。”
“世子。”钱铜冲她一挑眉。
“啊。”扶茵一愣,见她面上一副得意,没去怀疑,趁宋娘子上马车时,便落在后轻声与钱铜道:“娘子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世子文武双全,才貌天下无双,样样都会,待娘子又好,小姑子知书达理,性子又好,将来一定不会有姑嫂矛盾,如此瞧来,侯爷和长公主也不会差,奴婢都有些羡慕主子了...”
话没说完,遭了钱铜一记敲,“恨嫁了?”
扶茵捂住额头,不恼反笑,“奴婢才不嫁,奴婢要陪着世子妃到京都享福去。”
她也想得太长远。
宋允昭已经上了马车,钱铜跟上,吩咐扶茵去了前面的马车开路,“想享福?先替你主子把小姑子搞定。”
宋允昭与钱铜的长相属于两种类型。
宋允昭的面貌偏清冷,乍一看很不容易亲近,细瞧之后便能从她温润的眸色里,感到到如沐春风的感觉。
钱铜的相貌则是清纯无暇,人畜无害,初见她,误以为她心思单纯,可一旦她笑起来,双眸如弯月,灵气与聪慧全都藏在了那双眼睛里。
从初次见面,钱铜故意骗她,宋允昭便知道她并非是个循规蹈矩的姑娘。
她与兄长都乃侯门出生,高门里规矩多,不似商户家的女子那般自由自在,不仅兄长被她吸引,宋允昭对她也很好奇。
尤其是昨儿听王大人人说,她的嫂嫂乃如今扬州第一首富后,宋允昭心头的佩服之意更浓,生怕耽搁了她赚钱,客气地道:“今日有劳嫂嫂了。”
她这一趟到扬州,并不顺遂。
第一日刚到扬州,便被山匪劫了马车,侍卫与婢女为了救她出去与土匪火拼,她一个人坐在马车内,不知道是哪个山匪点了火药,马匹受惊,拉着她在山道上狂奔。
跌入悬崖之前,她闭着眼睛从马车内跳了出来。
滚了一路,也不知道滚到了哪里,等她爬起来,已经找不到出去的路。
她不敢喊,怕被山匪先找到,便一个人抱着包袱,不顾身上的伤,慢慢地往上爬,包袱里都是一些衣物,没吃了,饿了她便摘林子里的果子吃,渴了喝山涧里的水。
到了夜里,四处一片漆黑。
从小到大,她从未离开过京都,头一回离开便陷入了生死危机,又害怕又绝望,但不敢哭,想起平日母亲教给她的防身术,打起精神,去附近摸出了两块石头,砸了半天终于引燃了干树叶。
待她煨在火堆旁,才敢哭出声。
正埋头哭着,突然听到了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动静,她慌乱抬头,便见到一位戴着青色面具的男子立在对面,心下顿时一惊,忙起身抓起手边的石头,对准他,磕磕碰碰地道:“你,你是谁,别,别过来!”
“不用怕。”对方没往前走一步,只立在那温声道:“我不会害你。”
见她不信。
他双臂摊开,对她道:“我没带刀,没带任何武器,倒不如小娘子此时手里的石头厉害。”
她仍未放下戒心,“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耐心解释道:“我乃山里的猎户,今夜归家晚,路过此处,看到火光而来,小娘子是被困在了此处?”
僵持了半晌,他始终没再踏近半步,宋允昭的胳膊也举麻了,慢慢地放下了石头,问他:“当,当真?你没骗我?”
对方点头,“小娘子若是需要带路,待天亮后,我可领你出去。”说完便坐去了离她一丈远的地方,不与她说话,也不看她,彷佛在安静地等着黎明降临。
宋允昭看了他无数回,见他当真没有恶意,渐渐地便放下了戒备。
手肘和膝盖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她不敢暴露,暗里把黏在伤口上的衣衫拔出来,紧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对方突然起身。
她当他要走,一时害怕,“公子...”
对方道:“很快回来。”
很快公子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片绿色的树叶,走上前,放置在离她五步远的距离,“涂在伤口上,能消肿止痛。”
宋允昭狐疑地瞧去,见树叶里面装着捣好的草药,还有一根削得光滑的木枝。
她愣了愣,明白他是看出了自己身上有伤,替她找草药去了,心生感激,“多谢公子,待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会酬谢公子...”
面具青年应了一声:“多谢姑娘。”便背过身去。
宋允昭彼时已完全相信了他是个好人,侧过身在手肘和双膝的伤口上抹了草药。
草药清凉,如他所说,确实驱赶了疼痛。
经历了一场生死,她既恐慌又害怕,心头的防备一松,方才觉得疲惫,宋允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眼前已有了天光。
她惊慌起身,下意识转过头,随后松了一口气,昨夜的公子还在。一夜过去,他仿佛没动过,仍旧坐在原来的位置。
察觉到她醒了,公子起身与她道:“我送你出去。”
山路难走,她手脚受了伤,爬起来颇为艰难,那位公子便把自己的衣袖递给了她,“牵好。”
宋允昭一路牵着公子的衣袖,回到了主路。
她不知道侍卫和婢女还活着没,但此地她不能久呆,先找到兄长再说。
她寻找了一处清泉,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便与那位公子报了自己的家门,“我乃扬州纠察官,宋侍郎的妹妹,宋允昭,昨日路途遭遇土匪,幸得得公子相救,奈何身上没带银钱,待公子将我送到知州府,我会给公子酬劳。”
公子没应,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便从林子里跑出来了一匹骏马。
公子牵住缰绳,与她道:“上马。”
她不太会骑马,少有的几回也是她的未婚夫裴小公爷带她去踏青,但每次都是小公爷扶她上马背。
她靠近马匹,试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爬上马背的法子,急得满头大汗时,公子来到了她身后,道了一声,“宋娘子,失礼了。”突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马背上。
她头一次与裴白综以外的男子,共乘一匹马。
不似往日的踏青,马匹跑得太快,她坐不稳,险些摔下去时,身后的公子便搂住了她的腰。整个过程,他未松手,她的后背便紧紧抵在他的胸膛上。
即便是裴白综,她也未曾与其那般亲密过。
是以,当他放她下了马背,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莫名松了一口气,良心又不安,人家救了她,她却什么都没给他。
怕兄长知道扒了她的皮,宋允昭没敢说。
到了知州府,恰巧碰上了嫂嫂送嫁妆。
兄长太忙,顾不上细问。
加之平昌王妃又死了,知州府忙成了一锅粥,此事便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
经此一回,她对扬州的印象并不好,今日头一回去逛闹市,本也提不起兴趣,却听钱娘子一路为她介绍扬州什么好吃,什么好玩。
钱铜带她去酒楼吃了扬州最贵特色菜,又带她去茶楼饮了小龙团,吃好喝好后,便带她去布庄挑料子。
当得知那些酒楼茶楼绸缎铺子都是钱家的产业后,即便是侯府的嫡女,宋允昭也忍不住感叹一声,“嫂嫂真有钱。”
钱铜把宋允执的话当成了耳边风,豪爽地道:“妹妹喜欢什么,差人过来拿便是。”
宋允昭摇头,“嫂嫂给的已经够多了,我来此是为了看一眼兄长信中所说非娶不可的女子,如今见到了嫂嫂,颇为喜欢。”看出了她的紧张和示好,宋允昭主动与她说开,“嫂嫂不必在意我的眼光,在我们家,兄长喜欢嫂嫂便足够了,父亲与母亲并非迂腐之辈,心中并无门第观念,若来日待他们见了嫂嫂,一定会喜欢。”
宋允昭的温柔,超乎了钱铜的想象。
扶茵说的没错,她有一个善良的小姑子,一激动,又塞给了她一千两银票,“嫂嫂除了钱,没什么可以给你了,昭姐儿留在身上,今儿咱们就买个开心...”
钱铜把宋允昭领去布庄换了一身男子的长袍,带她去了赌坊。
红月天原本是三夫人的产业,后被朝廷所抄,关了半个月的门,后来朴家大夫人回了扬州,交了一笔钱,又从王兆手里收了回去。
大夫人人虽死了,但红月天依旧还是朴家的人在经营。
红月天汇聚了五湖四海的人,生意与往常一样,即便白日也是宾客满座。
钱铜今日来只当一个玩客,只为陪小姑子开心,手把手教她怎么买大买小,怎么猜单双,推九牌,叶子牌...
两人走后,宋允执便一直在忙。
如钱铜所料,昨夜平昌王离开了扬州后,径直带着兵马堵在了朴怀朗回扬州的必经之地。
打算趁其不备,将其杀死在半道上。
然而朴家三公子连夜快马加鞭,先平昌王一步,见到了朴怀朗。
朴怀朗在邓州守了五年的海峡线,鲜少回扬州,上回接到三夫人的死讯,他都忍住了,派大夫人和二爷前去与宋世子交涉。
怎么也没想到,大夫人一回扬州,捅出来的篓子更大。
开通运河的消息传到他手上时,朴怀朗便知道大事不好,立马着手交代邓州的事务,没等他安置好,便传来了大夫人设宴刺杀宋世子未遂的消息。
他连夜从邓州出发,马不停蹄地赶路,没想到人还没到扬州,半道上又被自己的三儿子告之,大夫人死了。
三公子跪在地上大哭,“孩儿亲眼瞧见平昌王杀了母亲,他想灭口...”
朴怀朗没缓过神,不知道短短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朴家的人接二连三遭了噩耗,先是二公子不知所踪,后是三夫人入狱,如今大夫人,整个朴家都陷入了刺杀朝廷命官的风波里。
三公子便把自己从朴家管家那里听来的实情,告诉了朴怀朗,一切都是由那桩婚事而起,“鸣凤郡主不喜欢二兄,暗里将二兄掠去,关在咱们朴家的后院折磨侮辱,家宴那夜,贼人进了后院,才暴露出来,母亲见到人时,二兄已经不完整了,母亲伤心过度,因此质问王妃,两人吵了一架,母亲一气之下杀了王妃。”
朴怀朗眼皮子一跳。
三公子继续道:“事后,我与大兄,母亲被宋世子带去了知州府牢狱...孩儿,孩儿亲眼看到平昌王的人杀了母亲...”
三公子不明白平昌王为何要杀了母亲,如今他知道了。
平昌王是为灭口。
那夜他出去前,去看了母亲,便无意中撞见了母亲被平昌王的人刺杀的一幕。
他抱起大夫人时,她已经没了气息,他去替她整理衣衫时,察觉到她一只手紧握,便将其费力地打开,在里面找到了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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