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伯继伸手扶了扶:“你脸色怎得这般差?”
南烟下意识轻抚脸颊,今日已是第三次被说脸色差了。
“许是……昨夜没睡好吧。”
这是真的。
孟伯继却似乎不大相信,仔细瞧了她许久,疑问:“当真只是没睡好?”
南烟勉强挤出笑来:“今日忙了些,去宝华寺烧香祈福,或许也是累着了。”
孟伯继点着头,眼底却仍带着一丝疑虑,却没有细究。
“我难有机会回来,家中一切都由你操持,是我这个夫君苦了你,没能照顾好你……”
南烟心头一丝甜:“夫君主外妻主内,这本是应当,夫君莫要自责。”
孟伯继轻叹:“能娶你为妻,当真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既累了,你便早些歇着吧。”
“夫君你为何来此?”
回头望了望江离住的院子,南烟眸色低沉:“可是……来找江公子?”
“对,祖母请了燕子楼头牌夏青菲娘子来开戏,我自然要请江兄一同欣赏。”
“他……”南烟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只说:“夫君难得回来一趟,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好。”孟伯继轻柔地抱了抱她,“去歇着吧。”
南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到底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待南烟走远,孟伯继的笑迅速敛起,深深拧起了眉头。
思索片刻后才步入江离的院子,面上再度挂起笑容,却摸了个门钉。
里头灯都没点,一片漆黑,没见到江离,只有丹竹来迎。
“公子已歇下养病了,还请孟学士见谅。”
孟伯继也不勉强,叮嘱两句便告辞。
从院里出来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奇怪……这丹竹如何知道我是来请江兄去听戏的?”
他还什么都没说,不过转念想想,丹竹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孟伯继没多想,回到戏台坐下,悄着声在孟李氏耳边说了句:“南烟有喜了。”
“什么?!”几个字让孟李氏惊得差点跳起来:“她……这……这如何是好?!”
后排座上吱吱喳喳看戏吃糕点的几个姐儿望了过来。
隔壁的太夫人也被惊动,压着声音询问:“怎的了?一惊一乍作甚!”
孟李氏附过去耳语几句,老太太也脸色大变,猛一拍座椅把手低喝:“不行——”
后座的说笑声都小了,时不时朝前张望,尤其三姐儿四姐儿一家子,戏都顾不上看了。
意识到声音过高,老太太缓了缓,压低声,却咬牙切齿。
“这是野种!绝不能留——”
孟李氏也回过头对孟伯继说:“你祖母说得对,不是孟家孩子,不能占了嫡子名分!”
孟伯继深深地拧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老太太忽地又问:“可确定了?若是真,她为何只字未提?”
“怕是……她自己也尚未发现。”
孟伯继目光落在台上,略显阴鸷。
“我方才见她干呕,那模样是害喜没错。”
台上,正好夏青菲出场,对上孟伯继的视线,娇羞一笑,眼波流转秋波暗送。
孟伯继扬起唇角回应,眼中尽是宠爱。
一旁的孟李氏瞧在眼里,很是着急:“你倒是想想法子!”
“莫慌。”孟伯继的目光依旧与台上的夏青菲交缠,“母亲和祖母放心,此事不难解决。”
既然他有法子,孟李氏和太夫人瞧他也胸有成竹,便安心下来。
夏青菲在台上咿咿呀呀唱了半宿才落幕,轿子送出府,朝燕子楼去。
转眼人却拐了个弯,又从小门进了学士府。
南烟睡得极不安稳,又做梦了。
梦中打窗下经过,她又听到了夏青菲那淫靡娇嗔的声音,比前次更甚!
南烟整个身子僵直住,这是孟家的院子,孟伯继书房的窗子!
那里面除了夏青菲……与她苟且的男人,莫非……
南烟被心里头的想法震得倒退三步,屋里的动静反而更大了。
“她……啊——自然没有我好……成日端着那大家闺秀……嗯……的架子……”
里头的男人没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南烟忍住没掉头就走,她想听那男人开口,确认他的声音。
“哪像我,能把你……嗯啊……把你伺候得……这般舒服……”
“就她这样的……在床上,怕是只会像条死鱼一样……”
“啊——讨厌!我可有说错?”
南烟死死攥紧双手,指甲都要嵌进肉里,终于等到那男人开口。
“……我没碰过她,怎知这些!”
那一瞬,南烟一双眸子瞪得目眦欲裂。
这沁染满了情欲的声音纵然与平时大有不同,可她却认得请清楚,是孟伯继!
瞪大眸子里,瞳孔急剧收缩,南烟大脑空白了片刻,怒火腾地便燃了起来。
她嫁进孟家三年,自问克勤克俭,照顾公婆持家有道,没有丝毫错处——
当初他孟伯继只封了个小小翰林院修撰,她国公府嫡女入他家门,已是低嫁——
今日……他竟跟别的女人苟且——
一口怨气堵在胸口,南烟咽不下去,理智在那一刻被怒火燃烧殆尽。
她大步朝门口去,正要一脚踢开书房门时,却醒了。
“孟伯继——”
从床上惊坐而起,南烟被汗水浸透,梦里的怒火依旧还旺盛,她一时回不过神来。
别枝急急进来:“娘子魇住了?怎出了这么多汗?”
南烟终于缓过神来:“……是梦啊。”
瞧她神不守舍的模样,别枝忙拧了毛巾,替她擦着脸上的汗。
“娘子究竟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可要找个大夫瞧瞧?”
南烟罢了罢手,闭上眼长出一口气:“不必了……”
窗外天已大亮,她掀开被子下床。
“梳妆吧。”
别枝只得把嘴边的担忧压下去。
铜镜里那张脸,南烟自己瞧着都觉得脸色差得吓人。
为何会接连梦到夏青菲?前一次成真了,这回莫不是……
不,之前只是巧合……怎么可能每次做梦都会成真?!
孟伯继不会负她的!
耳边却忽然响起昨夜江离说过的话。
“孟伯继对你并非真心……”
南烟如遭雷击,剧烈抖了一下,别枝一时不防,给她揪下来一小撮青丝。
“娘子对不起!可弄痛你了?”
头皮上的刺痛并未唤回南烟的神识。
纵然只是个梦,但她无法不在意,不去想。
昨夜梦里的男人……是孟伯继吗?他当真……对她并非真心?
“……我没碰过她,怎知这些!”
南烟眼里燃起一起希望。
她与孟伯继成婚三载,新婚夜便已洞房花烛,婚后虽聚少离多,却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若当时的男人是孟伯继,夏青菲说的是南烟,怎会有这样的话?
“娘子?娘子——”
别枝唤回南烟的思绪,她瞧见别枝手上那缕青丝,微微摇了摇头:“不怪你。”
她脸色实在太差,别枝忍不住又提:“娘子恍恍惚惚的,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
南烟轻叹,正要点头,苏妈妈急急而来。
“娘子!不好了!你快去瞧瞧吧——”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南烟起身:“什么事?”
苏妈妈欲言又止:“那戏子……那戏子她昨夜没走!”
南烟脑袋“嗡”地炸开,一片空白。
大厅里,太夫人和孟李氏端坐主位,笑语盈盈,堂下立着夏青菲,孟伯继陪在一旁。
南烟赶到时,瞧见孟伯继的手臂从背后挽住夏青菲的腰,扶得小心翼翼。
那份珍视宠爱顷刻刺痛了她的眼。
她甚至忘了行礼,一直盯着那人,直到见着正脸,确定是孟伯继,眼圈一下红了。
与她同床共枕三载的男人,此刻伴在别的女人身边,呵护备至。
对南烟,孟伯继是相敬如宾,事事周到,却从未这般视若珍宝,呵护备至。
南烟怔在原地,久久望着孟伯继,她还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三年前的孟伯继明明为了娶她在国公府门前跪了三日三夜,病得去了半条命。
才三年啊,当初对她的爱和渴求便消失了吗?
在她的目光下,孟伯继垂下了头去,挽着夏青菲的手臂也收了回来。
夏青菲也瞥了眼南烟,跟着垂下了脸,很是娇弱委屈的模样。
太夫人和孟李氏没等到南烟行礼,都沉了脸。
老太太重重冷哼:“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见到长辈也不行礼了!”
南烟回过神,把眼泪咽回肚里去,深深蹲下:“烟儿失礼,给祖母和母亲请安了。”
“三催四请才请个安,那么不情愿来作甚!”
孟李氏倒是打了个圆场:“烟儿向来是知礼数的,快起来吧。”
南烟在别枝搀扶下起身,红着眼又望向夏青菲和孟伯继。
“夫君你……是何意?”
孟伯继避开了她目光,没说话,反倒是夏青菲答话,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
“娘子莫要怪伯继——”她泪光莹莹,“是我情不自禁……但我对伯继是真心的!”
“情不自禁?真心?”
南烟气笑了,整个人晃了晃,幸好别枝扶住了。
还不等她再问,孟李氏开口了:“烟儿莫急,青菲对伯继,确实倾心日久!”
南烟瞪大眼,倾心日久?原来这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伯继这般有才华又能干,玉树临风的公子,自然得京中娘子们青睐,无可厚非!”
“青菲在伯继高中游行那日便对他一见倾心了!”
孟李氏目光慈爱,对夏青菲笑。
夏青菲娇羞垂下脸,娇滴滴地答:“公子人才出众,青菲实在是无法自拔……”
她望向孟伯继,孟伯继也望向她,俩人目光含情,倒好像明媒正娶的南烟才是多余的!
南烟踉跄一步,只觉心头被人狠狠扎了一刀般,痛得几乎窒息!
孟李氏眼中只有夏青菲,丝毫不在意南烟的感受。
“我瞧着青菲容貌秀丽,珠圆玉润,与伯继也算情投意合,纳了进门也是好的!”
南烟脸上的血色褪尽:“情投意合?”
她朝孟伯继逼近两步:“夫君,你与她情投意合?那我呢?”
“烟儿,你先冷静听我说……”
“你可还曾记得,当初在跪在国公府门前,倾盆大雨中说过的那些话?”
孟伯继的话被南烟截断。
三年前,孟伯继高中,鲜衣怒马却跪在荣国公府门前,跪得笔挺,坚定。
任凭烈日暴晒大雨倾盆,始终坚定。
“孟伯继对烟儿此心天地可鉴,岁月不移!”
“若得娶烟儿为妻,定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此生只以她为发妻,绝不负半分!”
“请老国公成全——”
大雨中,他把头磕得“咚咚”作响,眉心磕破,鲜血直流。
求了三天,在大雨中昏厥过去,高烧时仍念着南烟的名字。
老国公终于见了他,当面问他。
“你与烟儿不过萍水相逢,宝华寺擦肩而过的一眼,你便如此倾心了?”
孟伯继目光坚定:“一眼便是万年,我对烟儿爱之入骨,刻骨铭心!”
老国公迟疑:“烟儿才十三岁,我只她一个孙女儿,如何放心把她一生就此交付予你?”
“请老国公放心,伯继若得娶烟儿,定让她一生无忧,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安宁!”
言之凿凿情真意切,老国公又问南烟。
“堂下所跪之人,当真是你心上人吗?”
彼时的南烟尚不知何谓男女之情,但孟伯继在国公府门口这一跪,确实让她感动。
她选择相信老国公:“祖父觉得可嫁,烟儿便嫁。”
“请老国公成全!”
孟伯继磕得自己头破血流,老国公松了口,答应了。
国公府嫡女下嫁新科状元,十里红妆,传为一时佳话。
才三年啊——
承诺言犹在耳,历历在目,当年对她爱之入骨,今日与夏青菲情投意合?
“夫君你回答我,当初的承诺,可都还记得?”
南烟目光切切,只为等他一句话。
孟伯继握起她双手:“记得,我当然记得当初对烟儿你许下的承诺!”
闻言,南烟有一丝迷惑:“那为何你今日……”
她望向一旁的夏青菲,再望回孟伯继:“苏妈妈说,她昨日并非离府……”
“……”孟伯继沉默片刻,很是沉重,“烟儿,青菲当真对我用情至深,她不能没有我!”
“如此便能自毁承诺?”
“不——”
孟伯继把她双手按在胸口,依旧是当年那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我还是爱烟儿你的,我依旧以你为发妻,为你遮风挡雨,让你一生无忧……”
“但这不影响青菲入门!她是她,你是你,烟儿你依旧还是我的发妻啊!”
南烟如同被当头一棒,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退后两步。
“夫君,你已下定了决心要迎她入门?”
孟伯继轻叹:“青菲已情根深种,若不能入孟家门,她会活不下去的!”
“烟儿你如此善良,怎会忍心让青菲断了活路?”
南烟忍无可忍,指着夏青菲大声脱口而出。
“她昨日才与别的男人苟且,怎会今日便没了你活不下去——”
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
夏青菲瞪着眼愣住。
这事南烟如何知道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反应很快,两眼一红,眼泪便掉下来,抓着孟伯继的袖子拼命否认。
“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我没有——”
孟伯继忙去哄,甚至没有多问便维护夏青菲,转头质问南烟。
“烟儿你怎能如此恶毒,言语诬陷毁青菲清白?!”
南烟错愕。
她恶毒?她言语诬陷,毁了夏青菲的清白?
“我真的没有与人苟且——”
夏青菲眼泪珠子扑簌簌地掉,委屈极了。
“我虽出身不高,但燕子楼是官家乐坊,教条严苛,我如何与男人苟且——”
“娘子若是不愿意让我入门直说便是,何苦这般毁我清白?”
“若是传出去,我还如何活得下去?还不如……”
她转头便朝一旁的柱子冲去:“……今日便一头撞死得好——”
所有人大惊失色。
“青菲——”
孟伯继有点身手,及时拉回了夏青菲。
“放开我!伯继,嫁不了你我活不下去,娘子这般诬蔑我更活不下去,你让我死——”
她失声痛哭,仿佛受了莫大羞辱,娇弱无助楚楚可怜。
孟伯继心疼极了,把她揽进怀里温言细语地哄着。
“傻瓜!你怎这般傻——既是诬蔑便不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解决非要寻死?!”
南烟眼睛被狠狠刺痛:“我没有诬蔑她,这是我亲耳所闻——”
“够了——”
太夫人猛一拍桌,打断南烟。
“亲耳所闻便是没有亲眼所见,无凭无据当众诬蔑,你是……存心要她不能活——”
老太太咬牙切齿:“你这妇人,当真是恶毒!”
“祖母!虽未亲眼所见,但她时常到府中唱戏,我怎会分辨不出她的声音!”
“天下之大,音色相似甚至相同有何奇怪?烟儿你当真是莽撞了!”
连孟李氏也护着夏青菲。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稀松平常,你入门三年无所出,伯继再娶份属应当!”
“身为妻子你更该大度,本份替夫君操持迎亲事宜才算贤惠!”
“可你瞧瞧如今的自己,口出恶言诬蔑青菲,活脱脱便是一个善妒的毒妇——”
从小到大,南烟从未挨过如此狠厉的责骂,当即往后跌了三步,一颗心凉得透彻!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孟伯继:“夫君,你也不相信我?”
谁料孟伯继抱着夏青菲,投来的目光愤怒且怨毒。
“青菲都以死证明清白了,你还要怎样——”
南烟被他吼得整个人都剧烈地抖了一下。
孟伯继从未对她大声过,今日的话,却字字诛心。
“你不愿意我迎青菲入门可以直说,何必这般绝她活路?”
“我今日才知你的善良大度竟都是假的!你善妒恶毒,我如何还能以你为发妻?!”
南烟想辩驳,可空张着嘴,根本毫无解释的机会。
“实话告诉你!青菲与我早已情投意合,她昨日确实留在了府中……”
“她早已是我女人,我便不能让她流落在外,必定要迎她入府——”
听完孟伯继的话,南烟脸上已不剩一丝血色。
“早已是你的女人……原来,她是你养的外室?你是什么时候,瞒着我养的外室?”
孟伯继把夏青菲揽在怀中,盯着南烟,一字一句。
“没错,青菲是我的外室,两年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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