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的白芷冲着哪吒抱拳：“佩服佩服，不愧是师兄。”
“你多学学，也能赶上我一二。”哪吒扬着小下巴，脸上虽还是没什么表情，但那骄傲姿态尤为惹眼。
白芷慌忙撇过头，怕自己笑出声。
好在哪吒不懂白芷的笑点，只是疑惑了下，又继续低头开始雕刻。
一旁的白芷也没闲着，开始制作石磨下面的凹槽口，石磨中间还需要打口，全部弄好，才花了一个时辰不到。
这都快赶上现代工业的速度了，有了哪吒这个BUG，白芷大为满意。
制作好零部件，接下去的就是组装。
哪吒力大，两块石碾子轻松抱起，按照白芷说的组合在一起。
一阵风过，白芷脸上的汗被风一吹，无比畅快。
见哪吒组装好，白芷立刻拿出小蒲扇，谄媚似的为他扇了扇风，生怕哪吒觉得无聊不干了，夸赞道：“有哪吒就是快！”
“你太弱了。”哪吒看向白芷，评价了一句。
“大人，您要的蒸笼我们给编好了。”之前烧火的仆带着几个小姑娘，说说笑笑的拿着蒸笼走来，那位小姑娘叫“纯”，单字没有姓氏，是个奴隶的孩子。
几个女孩虽穿的破旧，但都干干净净。
“你们速度可真快。”白芷夸赞道，接过一看密实的网孔，看上去和现代没区别。
几个蒸笼都是竹子编的，她就早上煮鸡蛋的时候教了她一次，和捕鱼的鱼篓编法有些相似，小姑娘一听就懂了，三两下带着其他仆就做了出来。
放到现代，七八岁小孩能做出这么好的竹制工艺，都要被怀疑是不是孟婆汤没喝干净。
眼神闪过怜惜，白芷不吝啬于夸奖，“很好，很不错。”
几个小女孩的眼神亮起。
白芷没让她们离开，而是拿来小麦，对着那群放在现代都还属于小学生范畴的孩子说道：“那我们磨面包包子吧。”
包包子总比其他活轻松。
几个女孩眼中满是好奇，但没人问，这个时代奴隶和平民之间尚且属于天壤之别，更别说是富贵人家。
奴隶在这个时代是不算人的。
白芷让她们洗了手，一人在石磨中的洞里放小麦，另一人负责那小刷子把凹槽处的小麦扫入簸箕中。
另外叫了两个壮汉推手柄，因为在院子里没横梁，绳子是挂在树上，两个壮汉换着来。
一开始略有不顺，不是推快了小麦太碎，就是推慢了小麦壳没除干净。
尝试了好一会儿，才掌握正确的力道，白芷站在一旁观察，心想，能不能让石磨的力道固定住。
片刻功夫，一筐小麦全部脱了皮，剩下的把磨好的麦米再过筛一遍，过筛也可以用海边渔民常用的竹篓，调整下密度就能使用。
第一遍磨出来的是壳，过筛后小麦上还是会粘着一层，需要再过筛一次。
不过即使是第一遍出来的小麦，也比舂米捣出来的要干净的多。
一时间，没什么事的仆们都聚集了过来，连不少还在干活的都凑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害怕哪吒，纷纷仰着头好奇看那石碾子。
“大壮，累不累？”有人高声问道。
推石碾子的男人呵呵笑了声：“不累，就这推两下有什么可累的，又不用弯腰举锤子砸。”
“这个比舂米快多了。”有人点评道。
“确实啊，一次性能弄出那么多。”
“分的还干净哩。”
等所有的麦米都筛好后，白芷又调整了一下石碾子之间的距离，再让仆们继续。
这回弄出来的则是细碎颗粒，随着一遍遍研磨，麦米成了偏向于米黄色的粉末状，没有精细打磨的面粉就是偏向于黄色。
白芷把弄好的面粉用陶瓷罐头装上。
“遮光避阳保存。”白芷说完，哪吒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摆，仰着头，可可爱爱的一张脸：“我饿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没什么表情的脸。
这是什么人间大可爱，白芷有一种自己虐待小宠物的既视感。
一秒跪服，立刻应道：“好好好，我现在就给你做包子，要不要吃肉饼？我们明天早上做肉饼怎么样？”
“好。”别管听没听说过，哪吒在吃这方面，无条件信服白芷。
实在没克制住脑海中愈发升起的念头，白芷对着哪吒说道：“如果你要是愿意叫我姐姐，我就给你做蛋糕！”
哪吒听闻，沉默看她。
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看她。
“……”压力颇大。
白芷：她错了！
“师兄我错了！”迅速滑跪，动作无比自然。
哪吒这才挪开视线，踩着风火轮，默默上升到和白芷平齐的视线，拍了拍她的脑袋：“嗯，乖。”
又补了一句：“师兄罩你。”
白芷：……您可别卖萌了吧。
面制品难度不大，就是不知道弄出豆腐和面粉之后是否会有功德。
弄点淘米水加面粉发酵，温度得当半天就能到天然酵母，也就是所谓的老酵母。
弄完后，按照感觉和面，醒面。
趁着这个空隙，她还让仆们聚集起来看磨豆子，和面粉不一样，磨豆子需要一边浇水一边放豆子，豆汁会顺着凹槽流到陶罐中。
比起面粉这种金贵东西，豆子变成豆水显然更能引起大家的关注。
面粉他们吃不起，但是豆子吃得起。
菽就是指豆子，所以在商朝黄豆也是有的，还是百姓主要的食物来源，晒干可以留冬天吃，只不过因为烹饪方式的问题在商朝并不受欢迎。
豆子吃多了排气，对于穷人家的认知来说，就仿佛是肚子里的粮食跑了，肚子又饿了，而老人吃多了容易腹胀，会疼痛难耐，所以豆子一般不单独做主食。
豆子磨成的水在陶罐之中，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豆腥味。
“真成水了？”
“豆子水？”
“这玩意能好吃吗？”
人群之中发出惊叹。
这个时候的仆除了奴隶之外还有平民，和主家是雇佣关系，李家的规矩并不严苛，若不是他们害怕哪吒，怕是早就上前了。
白芷看已经磨了两三罐，于是开始下一步。
“把准备好的细麻布给我。”白芷撸起袖子。
眼力劲十足的纯立刻递上细麻布，按照吩咐过了热水。
正常来说应该用细纱布包裹豆浆，挤出豆渣，保留纯豆浆，不过这个时候还没绵，只有细麻，所以白芷用的是细麻布。
挤压后，水和豆渣就被分离出来。
这种时代，可没有什么把豆渣给猪吃的奢侈行为，豆渣用专门的陶瓷罐装好，晚上可以烙豆饼，或者配点蘸料，又是一道菜。
众人见方法简单，纷纷上手帮忙，白芷的目的也是为了传播，所以并没有阻止他们学习。
有人拿的布太粗，她还叫人换个细的，不然豆浆里有豆渣不好喝。
厨房太小，挤不下太多人。
白芷见人越来越多，干脆把锅摆在了院子里，叫纯烧锅，又喊一个壮妇吩咐道“过好的豆水倒进去，不停的搅拌，煮沸。”
“好嘞，仙人坐着。”壮妇欣喜。
片刻的功夫，带着豆腥味和柴火的味道混在一起，煮沸的豆浆已经可以喝了，白芷叫停，等豆浆凉了一些把最上层的豆皮用竹棍挑起放在架子上晾晒。
大家啧啧称奇，不知道为什么这豆子水又变成了一层皮。
“这岂不是画皮？”有人惊呼。
“画皮？”
“难道是妖怪的画皮？”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真的什么都能跟妖怪神仙扯上关系，白芷听到身后的人这么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是什么？”哪吒凑近闻了闻，并不是很感兴趣。
看了眼身后有些胆怯的仆们，白芷叹气，开口道：“因为这是浆，豆浆凉了便会有一层豆膜，就跟粥一样，粥凉了，粥上是不是也有一层白膜？”
白芷说完，女性的仆恍然大悟：“对对对，我就说这玩意看着眼熟。”
“原来这叫豆膜啊。”
“那大人，这豆膜能吃否？”
“能吃，这豆膜叠一块晾干后叫腐竹，等会儿，我来做一道菜，你们也可以多学学，好回家添一道菜。”白芷见他们终于没跟妖怪继续扯到一块，松口气。
众人啧啧称奇，对眼前少女仙人的身份深信不疑，连带着对哪吒的害怕都少了几分。
又反复煮沸纳凉数次，得到七八张豆皮后，白芷觉得差不多够了，让人拿了碗。
“你们有喝东西的陶碗吗？”白芷抬头问向那些围了一圈帮忙的仆。
大家起先愣住，后反应过来，纷纷说道：“有有有，仙长等我们片刻。”
“我们立刻就拿。”
白芷把第一锅豆浆倒在干净的陶瓷罐中，等他们回来喝，先给哪吒倒了一碗，再加上黄糖：“尝尝？”
紧接着开始煮第二锅。
哪吒接过先是跟小动物似的闻了闻，一股豆腥味，不算难闻，似乎是想到那个茶，他先是警惕的尝了口。
咂咂嘴，“甜甜的，有些奇怪。”
“早上油条配豆浆，绝配！”白芷竖起拇指，给自己也来了份。
仆们拿着陶碗回来，在哪吒面无表情的眼神下，规规矩矩的一人盛了一碗，白芷给他们都加了糖，加的不多，肯定没有哪吒的甜，压了下豆腥味。
接下去就是点豆腐，石膏这时候已经有了，加进去后，锅内的豆水就成了豆花，哪吒来了兴趣，他问道：“是法术吗？”
白芷想了想，笑着回答：“化学反应应该也算是一种法术，很神奇哦，要不要我教你？”
说着她满怀期待的看向哪吒。
哪吒挑眉：“你想学控水术吗？”
真法术？
白芷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回答：“想！”
“那你教我那个什么——化学？反应？”哪吒别扭的说出这陌生的词汇。
“……”这家伙还真精明啊，白芷忍不住感叹，“好吧好吧，那你来搅拌。”
说着把勺子递给哪吒，哪吒瞧了一眼，接过重任开始慢慢搅拌。
等豆花起来，看差不多，白芷又给大家伙分了豆花，甜口和咸口，海边不缺盐，加点盐水弄点咸味还是可以。
哪吒吃了一碗甜的，又吃了咸的，他吃的咸味的是放了生抽的。
“咸的更好喝。”哪吒评价道。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咸党，作为专注的甜党，白芷幽幽叹气：“哪吒，没想到你竟然是咸党啊。”
“怎么？”哪吒决定再来一碗。
只听到白芷用着相当惆怅的声音说到：“咸党和甜党是没有未来的！”
“……哦，那你吃咸的。”哪吒给她碗里放了一勺生抽。
甜党人麻了！
甜党妖麻了！
白芷张牙舞爪，哪吒无辜以对。
豆花弄好后的豆腐就很简单，直接用细麻布装豆花，挤出水分，塑性挤压，最后在方形容器中找东西压住就好。
白芷做了一遍，剩下的就都交给了仆们，叮嘱他们洗好手才能上手，接着白芷就把发好的面团和调好的肉馅拿了出来。
主要做两个馅料的，猪肉白菜、虾肉三鲜。
调料的时候白芷拿出自己的调味料，手把手告诉仆们如何调味道。
面粉虽然金贵，不过仆们还是可以学的，有些仆不是奴隶，未来就算离开李府，有一门手艺也可以去别家当差事。
和面简单，主要是包包子难度比较大，哪吒兴致勃勃上手，试了两下，被白芷捏了个面团塞他手中到：“你去那边玩吧。”
哪吒捏着一小块面团，再看看白芷身前一大块，微妙觉得有些不开心。
但很快，他不开心的情绪就没了。
他发现在白芷手上无比听话、任其摆布的面团，在他手上完全搞不定。
只见白芷用一根粗长的木头棍几下一揉，就成了一张类似饼的扁平，再往里面填上馅料、捏上褶子，三两下，就变成了圆圆的。
哪吒呆了。
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身旁那几个仆，连她们做的都比自己好。
白芷偷摸用余光看哪吒，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很显然，哪吒已经无师自通什么叫：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一秒放弃自己包，哪吒站在白芷身旁绕圈。
就跟等饭的猫，看着乖巧，满眼都是迫不及待。
白芷：不愧是你啊，哪吒。
做的白芷都觉得自己快成包子了。
做到后来，连殷夫人都来了，看到白白胖胖的包子眼神和哪吒如出一辙，带着某种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的渴望念头。
白芷：……吃货的眼神。
“很快就能吃了。”被两人看的头皮发麻，白芷表示，她对这样的眼神有点瘆得慌。
暮色四合，斜阳散落庭院。
难得热闹，炊所内人来人往。
蒸汽一个劲的从蒸笼上蔓延，形成一片水雾，整个炊所都弥漫着香味。
大家不走心的干着手上的伙，目光时不时盯着正中央的蒸笼。
趁此工夫，白芷开了一版豆腐，嫩豆腐压半个钟头就可以。
揭开白布后，一整块嫩豆腐还冒着热气。
白芷用刀切了四四方方的几块，简单调了个蘸料，一抬头，就看到还在蒸笼旁边的殷夫人以及哪吒，喊了声：“殷夫人、哪吒，别看包子了，来试试豆腐吧。”
闻了一下午的麦香，哪吒此刻对食物的热情空前高涨，一溜烟出现在白芷面前。
看着瓷盘中白白嫩嫩的豆腐，皱眉：“豆花？”
“是豆腐，嫩豆腐，可以做菜，不过铁锅正在被征用，凑合吃吧。”白芷用不来青铜锅和陶瓷锅，掌控不好温度。
殷夫人看了过来，拿了个小碗，品了一口：“有豆味，咸咸的，滑嫩，柔软，一抿即化，这真是用豆子做的？”
“嗯嗯，所以名叫豆腐。”白芷满脸期待，希望殷夫人能够帮忙推广出去。
殷夫人一边品一边深思，反倒是哪吒，一股脑的吃完后就没了兴趣，大概是口味被下午的豆花满足过，又继续盯着包子去。
白芷又拿来豆浆和豆花，加热过后还冒着热气，给殷夫人倒了两碗，豆浆加了糖，豆花则是咸口，又拌了一个豆渣。
再把晒好的豆腐做了一道鱿鱼炒腐竹。
当然，这个菜是仆炒的，味道是白芷调的，感觉腐竹还是得炒辣椒，但是这里没辣椒，商朝正常来说应当是没有辣椒，但是有花椒，就是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
为什么说正常情况下，因为……鬼知道神话世界有没有魔改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豆腐制成的花样，殷夫人表情呆了下，透着一股和哪吒极为相似的呆萌，不可思议：“这黄豆子能做这么多东西？”
“是呀，您看，这是豆浆、这个咸的是豆花、这是豆渣，还有豆腐，压得时间短点就是嫩豆腐，时间长点就是老豆腐，能做菜，做汤，饿了切一块做点蘸料直接吃也行。”白芷信心满满，比起用面粉做的包子，豆制品更好传播，且这么一改，吃的样式也更多了。
哪吒再次出现，看到样式比给自己吃的多了几个，不开心的看向白芷。
说好的我们天下第一好？哪吒抿着唇，颇有不满。
秒懂哪吒意思，愈发觉得自己育儿经验估计得满分，白芷立刻递上碗筷，笑眯眯的哄小孩：“师兄来品品味道。”
学着父亲板着脸，但上扬的眼尾把他出卖的彻底，哪吒品了一口豆皮，像模像样的点评道：“尚可。”
又盛了碗豆花，特地叮嘱：“要咸的。”
“是是是。”白芷给他调了一碗咸口的。
哪吒又递来一碗：“这个要甜的。”
白芷古怪看他，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又要吃甜的，任命的往里头加了点黄糖。
没想到哪吒把甜的那碗放在了她面前，自己端起咸的喝了起来。
“给我的？”白芷逗他。
哪吒看她一眼，不上当：“不想喝就给别人。”
殷夫人品尝着桌前的各种豆制品，见哪吒与白芷相处融洽，眼中透着欣慰。
扭头同白芷说道：“这豆有大用，你可愿把这豆的制作拿出？我名下有几处产业，可贩卖这些，我只仙人不贪财物，便用钱财换取灵草给你可好？”
白芷想了想摇头，殷夫人诧异。
“殷夫人，我把这些豆制品制作方式尽数告诉你，不需要钱财、也不用器具，更不需要灵草，只希望夫人把这方法广而推之，百姓能靠着这些个东西，多几样小食，有个谋生的路子就好。”白芷认真回答。
惹得哪吒看她几眼，瞥瞥嘴，大概又要觉得她是个滥好妖。
白芷当做看不见。
她是滥好人吗？在别人眼中大概是，但在她自己心里明白，她只是想刷功德救自己小命，最好在成仙，美滋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