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抬头看她一眼：“怎么？”
“我成功拜入太乙真人门下了？”她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声音逐渐变大：“师傅愿意给我补足经脉了？”
随着她逐渐上扬的声音，语气越来越激动，“我可以活下去了？”
哪吒看她，歪着脑袋，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嗯。”
“我真的能够活下去了！”白芷实在是太开心了，虽然人或者妖都固有一死，但总不能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想，自己今天会不会死吧？
毕竟得了癌症等待死亡，和年迈步入死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只愿自己是后者。
从树荫的间隙中落下许许多多道光线，周遭光影浮动，院子内带着淡淡的即将散去的茶香，而她身体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哪吒见她开心，神情平和，只是说了句：“你要叫我师兄。”
“啊，对对对，师兄，没错，没错，现在你是我师兄啦！”一点不觉得自己叫个五岁的小朋友师兄有什么问题，白芷叫的特别心甘情愿，特别真诚。
看向哪吒，满脸真诚，苍白的脸都因为兴奋而带上不少红晕：“师兄、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哈哈哈哈——
距离她未来上封神榜又进了一步！
见她叫的欢喜，哪吒很满意，拿出刚刚师傅给的茶塞到白芷怀中，板着小脸蛋，一副师兄的姿态：“这茶是师兄给你的见面礼，你好好收着。”
白芷：……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要不是她亲眼看到这是哪吒从太乙师傅那里扣来的，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白芷真的会觉得这是他特意准备。
说实话，白芷一点都不觉得太乙师傅区别对待自己和哪吒有什么问题。
人家哪吒是正儿八经的亲传弟子。
她虽说是外门弟子，但看架势，更像是太乙给哪吒找的玩伴。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要是抱不了太乙大腿，估计没几年好活，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
现在，她已经越来越难以积攒妖力，破碎的经脉就像是充满孔洞的网，存不住任何妖力，漏的永远比修炼的多。
虽说斗米恩升米仇，但白芷万万不想做那等狼心狗肺的东西。
而且，哪吒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小少年！
开心不已的白芷星星眼，怀中捧着哪吒特地给自己要来的茶叶，心里软软的，深觉不好意思，毕竟说实话，她跟哪吒这才认识第二天，他就能如此赤城的对待自己。
低头看了眼茶叶，又看看眼前虽什么表情的小小少年。
白芷觉得自己也得投桃报李才是，一想到哪吒喜欢吃好吃的，想到什么，她抬手拍了拍哪吒的肩膀，“走！我给你做茶叶蛋！”
“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凭借着对白芷厨艺的信任，哪吒带她走向炊所（厨房）。
正常来说，正常的商朝是没有茶叶的，不过……白芷发现，这个世界确实不能用常理来形容，普通百姓不知道茶叶是什么，但仙人们都是喝茶的。
只不过……
他们喝的茶是煮茶，类似于汉朝那种浓的跟粥似的茶，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还有菽、麦、草之类的。
所以白芷刚刚才喝的那么痛苦，简直可以说汇聚了酸、涩、苦、辣为一体，超级黑暗料理。
炊所在李府最靠后的位置。
商朝分两餐，早上九点大食、下午三点小食，也不是什么养生，纯纯就是粮食不够吃。
进入炊所，袅袅炊烟徐徐升起，穿着短衬的仆（仆人）来来往往，这个时代和正史一样，奴隶制盛行，一般当仆人的都是奴隶或者下层百姓。
见哪吒出现，原本忙碌的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面带惊恐的问安：“三太子（商朝诸侯男孩都能被称为太子）。”
哪吒目不斜视的走过，见白芷想打招呼，拉了拉她的衣袖，只是说了句：“跟他们说话，他们会害怕。”
正准备打招呼的白芷沉默。
她突然有点明白，自己那时候和哪吒搭话，他表情为什么会有点困惑。
是因为……自己没有害怕他？
见哪吒看过来，白芷立刻收敛的脸上不必要的情绪，用着欢快的语气小声岔开话题：“我煮的茶叶蛋可好吃了！”
“嗯。”哪吒应了声。
虽然他没吃过茶叶蛋。
走到炊所内，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里有两口井，左右两边种着桃树和橘树，此时枝繁叶茂，绿油油的，树上挂着一根麻绳，上面晒着一些衣服。
来来往往的仆看到哪吒后叫了一声“三太子”，就低着头不敢说话。
白芷见哪吒不理会，也没做多余的事。
进入正中央的庖厨，迎面就看到两个土灶台。
商朝是有灶的，不过没有铁锅，灶是用来放陶罐或者青铜鼎，白芷选了个能放下铁锅的灶台。
旁边的水缸里还有冷水，鸡蛋在灶台旁边的篮子里，调味料不多，白芷也没打算用，回头看向哪吒：“哪吒，你会烧锅吗？”
“……”哪吒沉默，眼神诡异的看她，似乎不理解她怎么问出这么离谱的话。
“大、大人，烧锅让我来吧。”旁边个子小小的仆开口，是个女孩，大概十岁不到，清瘦，但不算瘦的过分，这个时代的人缺少油水，普遍偏瘦。
“好、谢谢。”白芷笑眯眯的接受。
对方冲着白芷鞠躬，而后干脆利落的钻到灶后面。
煮鸡蛋简单，清水烧开煮鸡蛋，放各种由白芷特制的香料，八角、大料、香叶、陈皮等，顺带加了盐。
白芷发现，自己煮鸡蛋的时候，其他仆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
“我煮鸡蛋有什么问题吗？”白芷偷摸的问哪吒。
哪吒看向锅里的鸡蛋。
陷入沉默，他总不能说对方用的太多了吧？
“没有。”他回答。
还好还好。白芷稍稍放心，她还以为是自己拿的太多了，鸡蛋煮了十分钟，差不多半凝固状态，直接敲碎，确定全部敲碎，再往里面加入老抽，生抽，不确定调味够不够，她又来了一勺耗油。
最后，拿出珍贵的茶叶，神情专注，往里面放了一小撮。
再煮几分钟霸道的香味扑鼻而来，商朝香料简单，自然没有闻到过这么刺激的味道。
来来往往的仆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哪吒看向冒泡的铁锅，问道：“可以吃了吗？”
估计还没太入味，不过吃肯定可以吃了，白芷知道小孩子容易等不及，见哪吒看来，虽然依旧是那副没表情的姿态，但眼神中透着跃跃欲试。
白芷笑眯眯：“可以，你尝尝。”
她递了勺子过去。
眼睁睁的看着哪吒舀了一勺汤，往嘴里送。
……往嘴里送……
白芷满脸惊悚。
等下，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在煮茶吧！？
“等下！”白芷手疾眼快，慌忙抢过勺子，但哪吒还是喝了一口，整张脸揪成一团，吐着舌头：“好咸——”
过了会儿又砸吧砸吧嘴：“好像还可以。”
白芷：……
默默竖起拇指：“不愧是你啊，哪吒。”敬你是条汉子。
好笑的给他捞了个鸡蛋，在汤里滚了一圈，剥开壳递给他：“吃啊。”
哪吒低头看向鸡蛋，又默默看向憋笑的白芷。
慢吞吞接过剥好的鸡蛋。
怎么办……
他突然想用乾坤圈砸她。
总之，茶叶蛋广受好评，白芷还给了那位帮忙烧锅的仆两个，看着她吃下一个后，才让她离开，至于剩下的。
“……你真的要吃这么多吗？”白芷看向满地蛋壳，又看向吃起来很秀气，但一口一个，丝毫不见减速的哪吒，在他一口气吃完之前，把剩下的全部捞起来，准备给殷夫人送去。
“嗝——”哪吒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评价了一句：“不错，明天还要。”
“明天吃包子吧。”白芷可没兴趣天天吃茶叶蛋，还是包子比较实在。
听到明天不吃，哪吒扬了扬眉梢，有点不开心，下一秒又听到一个没听过的词，立刻收敛了情绪，认真点头：“好，明天吃包子。”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出于对白芷的信任，他觉得一定好吃。
“大、大人——你这些酱料——”年长的仆走来，见白芷只把鸡蛋捞出来，看样子准备把里面的水捞出来倒了，立刻上前阻止，却又犹犹豫豫。
白芷看了看她，又看向卤料：“你想要？”
对方一惊，见她脸上没有怒气，跟着小心翼翼的问道：“能、能给我们吗？”
“天热，卤汤只能用到今日晚上，过后在吃，会中毒。”白芷说完，怕他们存到变质，又补了一句：“你们可以今日分分，明日我做包子，你们若是想学，可以带麦来，我教你们。”
众人皆受宠若惊：“谢大人、谢大人——”
哪吒看了看那群人，又看向白芷，道了句：“你还真是个好人。”
白芷装傻：“嘿嘿，不是师傅让我多做好事嘛，再说，以后他们会了，哪吒你要想吃，他们就可以随时做给你吃了。”
听她这么一说，略有些炸毛的哪吒瞬间被顺毛，那种自己的东西被分享出去的不悦也散去。
嗯，白芷是为了让他以后时常吃到，才教他们。
所以，他才是白芷的好朋友。哪吒心满意足。
白芷可没能理解哪吒复杂的内心戏，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按照封神和洪荒的设定，只要促进人族发展都是可以得功德，让她搞什么发明她不擅长，但是做吃的也算是促进人类发展吧？
饮食文化可是最重要的根基文化！
打定主意，就算是为了自己日后的仙途，白芷也要做个好妖怪！
把茶叶蛋拿出来放到篮子里，商朝是有米和粥，但是这时候的米脱壳不干净，有一层黄色，吃起来口感偏硬，对于吃惯了精细米的现代人来说就是卡嗓子。
而普通百姓和穷苦人家则是压根不会去壳，毕竟壳也是能吃的。
所以粥的颜色也是偏黄，白芷端了一大盆，又拿了四个碗筷，和哪吒一起去陪殷夫人用饭。
住人家家里，受哪吒恩惠，自然要好好表现。
殷夫人住的是正院，青石围墙颇为精致，院内种了不少常开不败的花草，爬山虎沿着墙头往上爬，密密麻麻爬了一整面墙，风一吹，叶片唰唰作响。
殷夫人也在等待朝食，见哪吒和白芷来，连忙让身旁的侍女把他们手中的东西接过。
“殷夫人，日安。”白芷把东西放在桌上，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朝食。
“母亲，日安。”哪吒同道。
殷夫人嗔怪道：“这事儿哪儿用得着你来。”
“无碍无碍，我也只会做做吃食，哪吒也喜欢吃，我自己也爱吃，所以不麻烦的。”白芷当然不会把自己当李府家的大小姐。
哪吒坐在位置上，不等两人继续寒暄，已经把鸡蛋和小菜摆好，拿出粥，像模像样的盛了三碗。
殷夫人看到桌上气味独特的鸡蛋，有些困惑：“这是……”
“茶叶蛋，母亲你吃。”哪吒快速剥了个，递到殷夫人嘴边。
还是第一次被儿子投喂，殷夫人顿时也不管这到底是什么，张口咬了口，感动不已：“吒儿果真长大了，也会给娘留好吃的了。”
说着，还摸了摸眼角压根不存在的眼泪。
白芷：……有点夸张，但一想到殷夫人儿子是哪吒，突然又能理解。
“白芷做的，好吃。”哪吒给自己也剥了一下，想了想，又给白芷剥了个。
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有份，白芷突然有点理解殷夫人，满脸感动，脑子一抽，跟着叫了句：“吒儿——”
哪吒翻了个白眼：“你要叫我师兄。”
白芷：……哦，感动收回，小屁孩。
“这蛋格外好吃啊。”殷夫人惊讶，其实鸡蛋并没有很入味，但是对于少盐少油少调味的商朝人来说，味蕾并没有现代人那么重口，这样的味道恰到好处，是多数人都能接受，并且觉得好吃的。
虽然不知道功德到底怎么赚，但是玩过养成游戏，白芷觉得第一步肯定是推广，不过调味料什么的太贵，一下子底层推广不现实，而殷夫人的身份其实不只是李靖妻子那么简单，在二创历史上，她还是商纣王的亲戚，是个贵族。
“殷夫人，这是茶叶蛋，用茶叶做的。”白芷正想着让殷夫人能推广出去。
“茶叶？仙人之物果然好吃。”殷夫人刚说完，似乎又想到什么：“吒儿刚刚说师兄？是太乙道人……”
白芷欢快笑起来：“是，师傅收我为外门弟子。”
“我就道你与吒儿有缘，师出同门，往后有你与吒儿相互关照，我也放心。”殷夫人大喜。
正常来说，孩子十岁之后就要同师傅去师门修行，而吒儿不似金吒、木吒那般温和或热情，吒儿性子寡淡，又身负杀劫，他们时常担心吒儿惹来杀祸，若是有人看照，而吒儿又与之相处甚佳，是为极好。
完全理解殷夫人的慈母心，白芷保证道：“我会与吒儿、额，我是说师兄好好互相照看。”
面对哪吒面无表情的眼神，白芷硬生生把吒儿改口成为为师兄。
这家伙，还真是个小心眼。
不得不说，殷夫人和哪吒不愧是亲母子，两人狂吃茶叶蛋，等早饭吃完的时候，二十多个茶叶蛋只剩下七八个。
虽然这时候的鸡蛋小，但……也很强了！
白芷看了一圈，好奇问道：“不知道李大人是否在府中，我在府中留住，于情于理，得拜一拜李大人才是。”
提到李靖，殷夫人脸色有些忧愁，又想到白芷已经是太乙道人的徒弟，自然不会是邪祟之流，见她天真率诚又与哪吒交好，或许还能拦着哪吒别那么冲动，于是提了句：“近日外头不安生，又接连死了不少人，夫君忙忙碌碌，鲜少归家，当是妖怪所为，若你们出门，可要小心些。”
哪吒兴致缺缺，但也听出母亲是怕他惹事，面无表情喝下最后一口粥，吃完鸡蛋，打了个饱嗝，当做听不懂，扭头问白芷道：“我们什么时候吃包子？”
正在思考到底是哪个妖怪惹是生非，一过耳就听到哪吒这么问，白芷大惊：“你还能吃？”
拍了拍肚子，哪吒点点头：“你做的，就能吃下。”
白芷：……没人告诉她，哪吒是吃货人设啊！
关于做包子的前提，就需要给小麦去壳。
商朝是没有石磨，现在的人还是使用最原始的杵臼加工粮食，所以也有个酷刑叫刑舂（读冲）。
“我们去找个石头吧。”白芷同哪吒说道，她大概知道石磨是怎么做的，有哪吒这个武力担当，想要整个石磨也简单。
虽然不知道石磨是什么，不过本能相信对方能够变出好吃的，被点亮吃货属性的哪吒淡定点头，顺带还告诉她哪里有石头。
“我带你去，那边的石头山上有很多石头。”
石头山？不会是石矶娘娘的地盘吧？白芷忍不住想到。
石矶娘娘在封神里是个实打实的倒霉鬼，虽然是截教，但属于啥坏事没干的宅女，在家里宅着，就被哪吒玩轩辕弓，一不小心射死了童子，找李靖理论后被哪吒打跑，最后找太乙理论，被宠徒无度的太乙打死变成顽石。
当然，这只是封神里关于石矶的形象，二创哪吒传奇里，石矶还是大反派呢。
总之，对于这个真实的世界，白芷已经学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也不敢直接对着以前看过的二创作品随便带入，没看见连太乙真人都是美男子嘛！
这么一想，白芷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多见识见识，就问哪吒：“那里可住着妖怪？”
哪吒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想了想：“好像是有。”不过他从来都没在意就是了。
“那我们这么上门去拿石头，得带点见面礼才是。”白芷决心做个好妖怪，毕竟这世界是真的有老天在看，真属于天道好轮回啊。
听她这么说，哪吒皱起眉，瞧她“唯唯诺诺”，额心的竖痕皱起，眼尾上扬，神情还是那副寡淡，但眼中透着杀意，桀骜不驯与张狂的口吻：“不过几块石头，为何还要送礼？你同我去，她不敢为难你，若她为难你，杀了便是。”
白芷：……
果然，可可爱爱什么都是假的，哪吒本性果然是杀神。
跟哪吒讲什么以和为贵肯定是说不通的，小孩子不喜欢听大道理，白芷轻咳一声道：“师傅不是叫我多行好事，有助于修行嘛，我们带礼上门，若是对方还为难我们，你就出手，若是对方好言相待，我们不就多了朋友？”
哪吒依旧皱眉。
在他看来，为难他朋友的，就是坏妖，倘若是坏妖，杀了便是，何必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