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出来一下吗,弗雷德?”
“再等我一会儿,宝贝!”他喊道,“十分钟!”
罗米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声好吧。
结果十分钟之后弗雷德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他和乔治又忙活了两个小时,最后疲惫地把自己砸进樟脑球气味的床上。
“两颗食虫蔓就够了。”弗雷德心有余悸地说。
“绝对够了。”乔治有气无力地应和着。
第二天弗雷德才想起十分钟后有件未完成的事,他去问罗米,正好听见唐克斯苦着脸和罗米道歉,因为昨天她烫到了罗米的手。
“我找到药膏了呀。”罗米伸出手背给唐克斯看,上面的皮肤光洁得像是没受过伤,魔法总能消除大部分痕迹,昨晚他们加多了食虫蔓的量,糖浆溅了满地满墙,但也只需要挥挥魔杖,清理一新之后照样可以继续倒头大睡。
后来几天弗雷德对罗米殷勤得过分,当时他们因为肖恩·斯考特的冷战刚刚结束没几天,看他的表现,乔治,罗恩和金妮以为他又惹罗米生气了,弗雷德也这么想,但罗米并没有生气,罗米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块他从罗恩那儿抢来给她的最后一碗米布丁,又把它还给了罗恩。
“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心虚?”罗米眉毛一挑,“你出轨了?”
“怎么可能!”
比起罗米提一百遍肖恩·斯考特,她质疑弗雷德和别的女孩有问题更让他激动。
这又让弗雷德花了点时间才想明白,原来罗米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她只是想到了要向弗雷德第一个求助,如果他没空,她就找下一个人或者自己来。
但等他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罗米已经不在霍格沃茨,不少人都以为他们分手了,李还给他做了个巨大的安慰花环,挂在他的床头,他们另一个可怜的室友打了一晚上喷嚏。
罗米的信倒是经常来,起初罗米还会在信里写些日常,后来乌姆里奇开始检查学生们的信件,她一定得到消息了,才会变着法子署名,信上的内容也越来越简单,有一天他收到信时发现里面的信纸被撕坏了,弗雷德把它拼好,发现上面什么都没写,只画了一只戴着粉红色毡帽的猪。
那段时间中断学业的学生不止罗米一个,尽管魔法部一直忙着把哈利和邓布利多描述成两个疯子,但登着哈利专访的那一期《唱唱反调》已经病毒般蔓延开来,有些家长早早开始为孩子筹谋后路,弗雷德不知道露易丝算不算其中之一,但她也确实要离开了。
露易丝一直不是很喜欢他,但直到她离开霍格沃茨前一天他才知道为什么。
“罗米对她喜欢的人会有些失去原则。”露易丝皱着眉头说,“她自己都意识不到,但你不能不知道,还享受着这种感觉。”
他确实不知道,他甚至不能理解露易丝为什么会这样想,罗米是他见过最有自己一套原则的女孩,很多时候弗雷德自己还没发现她遇到问题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留给他的是一个轻飘飘的吻。
露易丝噼里啪啦罗列出一堆先是和麻瓜种交往又和韦斯莱约会的斯莱特林可能遇到的麻烦和非议,弗雷德目瞪口呆。
“她没说过。”弗雷德说。
“她为什么要和你说?”露易丝反问他,“你们俩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久,我和罗米在一起住了六年,有一整年我们都躺在同一张床上,你为什么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
弗雷德带着对露易丝的不忿出现在罗齐尔庄园,在那里他第一次知道女孩子哭起来是不会累的,罗米哭湿了他两边袖口,而弗雷德只能偷偷懊恼自己拿不出一条像样的手帕给罗米擦脸。
为此弗雷德想方设法逗罗米笑,可这也没费什么力气,他刚开了个头,玩笑似的问她还要哭多久,罗米虽然嘴硬,但眼泪已经像听到命令似的开始变少,弗雷德心都慌了。
我在伤害她吗?弗雷德想,还是她在纵容我?
他突然发现罗米已经了解了关于他的不少事情,逐渐融入他的圈子,和他的家人在一起度过了整个暑假,大家都对她印象不错,她也从不给他们添麻烦,可他从没想过了解罗米的生活,虽然罗米也从没有这样要求过他,但这样是对的吗。
可他这次还没来得及得到答案,罗米就把他当成了街上的怪人,挽着新朋友的手走远了,她以为那是整个夏天他们唯一一次见面,但在肖恩骗他说罗米去了法国之后,他缠了唐克斯一星期,最后得到了实情。
弗雷德用幻身咒停留在布莱克书店的窗前,看见戴着大方框眼镜的罗米和肖恩一起清扫店里的书架,哪有店员会支使老板起来擦地,但罗米就会,她扬着下巴把墩布塞进一脸茫然的小天狼星手里,骄傲的样子让他想起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而唐克斯在一旁哈哈大笑,手里的薯片洒了一地。
弗雷德第一次发现,他以为他们越来越亲密的时候,罗米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现在肖恩就站在楼下,从窗户望出去就能看见,但罗米肯定不知道,她茫然地解释着这三个月自己的去向,但弗雷德却希望她能回到那三个月,因为唐克斯洒了薯片大呼小叫的三个月。
“我没有在赌气。”弗雷德苦笑,看见她和肖恩身上那么相似的斗篷,“我们本来就分开太久了。”
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罗米又把眼泪忍了回去,拉开门发现在外面偷听的乔治时甚至也没说一句讽刺的话,乔治捂着伸缩耳震惊地看着他。
“你神经病啊。”乔治说。
罗米和肖恩一前一后地走着,在雨幕里变成两个模糊的黑影,弗雷德突然明白了罗米的朋友们到底错在哪里,他们总觉得罗米可以独自料理好一些事而为了尊重不去过问,但从一开始顺序就错了,越是没人过问,罗米就越习惯自己来,弗雷德本可以成为更特别的那一个,就在罗米抱着他的袖子哭个不停的那天,但在刚才,他自己放弃了。
“罗米!等一等!”弗雷德冲进雨里,“罗米!我不该提分手——”
“你们分手了?”肖恩惊讶地说。
弗雷德从没看到罗米发这么大脾气,商店的后巷里堆满了各种废品,罗米把它们砸了一地堵住他的去路,抓着肖恩走得很快,后来他又去书店找了她好几次,每次出发前他都要花不少时间在伪装和混淆咒上,但他不觉得辛苦,每次他们都会吵起来,吵到最后一次,罗米快要气哭了,她本来气得跳到沙发上用扫帚杆追着他打,突然就像跑气的皮球一样坐下去了。
弗雷德以为她扭了脚腕,吓得够呛,他只是想找个由头让罗米好好发泄情绪,如果让她受伤,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罗米没有,罗米只是累了,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扫帚问弗雷德,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重新追你。弗雷德说,从朋友开始,我们重新做朋友,我会变成暗恋你的朋友,向你示爱的朋友,追求你的朋友,你要试试吗,罗齐尔,看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你有病啊。罗米说。
弗雷德低下头,罗米如愿以偿地用扫帚杆敲到了他的脑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但她很快又收了回去,换上他们刚结识时带着点傲慢的狡黠语气。
“那我们就试试。”
或许是因为他们对结果都心知肚明,连乔治都对他们订婚的消息兴趣缺缺,那时弗雷德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以至于最后被罗米和盘托出的计划砸得头晕目眩。
他手里是把戏坊厚厚的账本,商店生意一直很好,他们每天整理流水核对账目都要花上不少时间,以往这是弗雷德最喜欢的时刻之一,不会骗人的数字能让他们感觉到光阴未曾虚度,但今天他却一行也看不进去。
为什么重来一次还会变成这样呢?
乔治突然抬起头看他,他才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出了口。
“其实你们也才复合不到两个月而已。”乔治试探着说,“而且你们的复合是从订婚开始的。”
弗雷德的羽毛笔在纸上洇开了一大片痕迹,他连忙用魔杖弄干净。
罗米像个在孑然一身时就被丢进花花世界的孩子。弗雷德突然明白,她什么都没有,于是什么都想要,但又因为没确切地拥有过什么,如果别人拒绝她,她也只会轻飘飘地哦一声,说那好吧,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或许曾经是罗米最笃定自己能拥有的那一个,直到他自己提了分手,尽管弗雷德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把心交给了罗米,但对罗米来说似乎不是这样,如果罗米不再相信弗雷德的心是属于她的——
“我不应该和罗米分手的。”弗雷德说。
乔治抬起头看了看他。
“你不应该,但已经过去了。”乔治说,“也不完全是你的错,当时你也吓坏了。”
弗雷德站起来时绊倒了一张椅子,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罗米,告诉她关于他心里的一切,但最后却变成了罗米抱着一只花瓶向他求婚,他们都太年轻,能把一切严肃的命题解构成一个又一个的玩笑,甚至把婚姻的承诺当成示爱的陪衬,你来我往地玩起了抛接游戏。
但其实也不错。
他这样想着,然而这个晚上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争斗了一整年的莫丽和芙蓉在比尔的病床前相拥而泣把他们都看傻了,弗雷德看着比尔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脸,耳朵里是比尔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的嚎哭声,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马尔福将食死徒引入霍格沃茨,斯内普害邓布利多殒命高塔,一切的悲伤和恐惧都那么猛烈而荒诞。直到罗米轻轻牵住他的手,弗雷德终于在子夜时分的霍格沃茨找到了一丝实感。
他们牵着手沿着城堡的走廊慢慢往前走,忙碌的教师和惊慌的学生和他们擦肩而过,他们在离医疗翼不远的地方看见卢平和唐克斯在拥吻,时隔一年女傲罗的头发上终于出现了靓丽的泡泡糖粉色。
“我放个烟火过去吓吓他们怎么样?”弗雷德说,话音刚落胳膊上就挨了一下。
罗米对唐克斯的爱情有股超乎寻常的执着。
“开玩笑的。”弗雷德揽住她,“他们俩等这个吻等了有一百年了,我知道。”
罗米握住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弗雷德低头看向她。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罗米想了想,又否认了,“不,我是故意的。”
弗雷德夸张地捂住心口往她身上倒。
“我的意思是——”罗米连忙撑住他,“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在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想到你,我就没办法……”
“我知道。”弗雷德说。
罗米愣了愣。
“我知道我对你很重要。”弗雷德无奈地直起身子,搂着她继续往前走,“但你不能以为你对我来说不重要,或许过去一年我们俩都有点被吓坏了,才会忘记向彼此确认这么重要的事。”
罗米看上去还没太明白。
“你觉得我有多爱你?唐克斯又有多关心你?小天狼星呢?”弗雷德问,没等她回答,他继续说下去,“但事实是,我爱你总比你想的更多一些,他们也一样,所以你下次再做决定的时候,想想多出来的那部分,可以吗?”
罗米没说话,但看上去又要哭了,弗雷德摸了摸口袋,干净的手帕就躺在里面,他也有很多东西要学,尽管订婚后直到今晚,罗米再没来过他店里,但他还是会提醒自己在厨房里放好零食和新鲜水果,这样她不会再在他的店里饿着睡着。
如果她这次要哭很久的话,弗雷德心想,我一定会让她哭个痛快的。
但她只是吸吸鼻子,然后打了两个喷嚏。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战争,空气里都是灰尘。
“我可能会不太熟练。”罗米揉着鼻头说。
弗雷德叹了口气,却感觉到悬了一年的心终于在胸腔中重新安稳地跳动,不用担心它会在某个时刻突然下落。
“时间还很多。”弗雷德说,掏出手帕给她擦鼻子。
“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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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里来了一伙法国游客,用母语填满了每一条书架间的狭窄过道,这让罗米想起六年级时远道而来的布斯巴顿代表团,其中最漂亮的女孩,芙蓉·德拉库尔是怎样在霍格沃茨的餐桌上高声抱怨英国的天气和饮食,同时赢得了男孩们恍惚的赞同声和女孩们不屑的眼神。
罗米坐在收银台后托着脸听他们旁若无人地闲聊,于是知道这群法国游客选择了错误的地铁线路,因此没能到达真正值得一去的书店,但这间狭窄逼仄的书店在他们眼中也十分具有伦敦风情和古朴气质,或许他们指的是书店外剥落的墙皮和具有火灾隐患的电器线路。
在他们发现脚下散落着汽水瓶和巧克力包装纸之前——上午来了几个中学生,自以为隐蔽地背着罗米拆开了新杂志的塑料袋,在看完上面的侦探小说更新后又把杂志放了回去,并给店里留下了垃圾和沙发套上的巧克力渍——罗米快步走过去,装出一副蹩脚的法语口音,连哄带骗地推销出了被拆开的杂志和一沓伦敦旅游地图。有位游客相中了一本在二手书区,他认为已经绝版的旧装帧诗集,罗米昨天太累了,还没来得及登记定价。
手里被塞了一沓纸钞时她挑了挑眉,打着手势又加了十镑。
弗雷德出现时,那伙吵闹的游客离开了大约半个钟头,罗米刚整理完书架,把空出来的杂志补齐,在上面施了个无伤大雅的小魔咒,最近伦敦的太阳毒辣得可怕,似乎想用一周时间蒸干上个季度残留的所有水汽,就算那几个屡教不改的中学生用沾着芝士粉的手指头拆新杂志的塑料封皮,他们也会把突然的痛感归结于干燥天气和皮肤静电。
“是我。”弗雷德说,示意她不用急着收魔杖,罗米松了口气,紧接着得到了一个结实的拥抱,弗雷德的重量沉甸甸压过来,罗米趔趄了一下,手伸进黑色的火龙皮夹克里搂住他的腰。
“葬礼怎么样?”她轻声问。
“一点乱子没出。”弗雷德蹭了蹭她的头发,“比如邓布利多突然从海格怀里跳下来祝大家暑假快乐。”
“真糟糕。”罗米由衷地说。
“是啊。”弗雷德说,“所以有什么好消息让我听听吗?”
罗米想了想。
“我坑了外国人的钱。”
“了不起。”弗雷德用赞赏的语气说,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罗米摇了摇头,还没等她说什么,弗雷德已经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
“上面沾了巧克力。”罗米站着说。
“什么——哦!不是吧!”弗雷德恼火地打量着裤缝上的巧克力糖渍,“那群中学生又来了?”
罗米坐在收银的木桌上点头,“我讨厌小孩。”
“别这么极端,你十五岁的时候什么样?”弗雷德走过来抽了张纸巾,边擦边问。
“漂亮,富有,O.W.Ls考试拿了九张证书。”罗米说。
“难怪我被你迷倒了。”弗雷德咧嘴一笑,把纸巾攥成团,朝垃圾桶远远地一扔,纸巾团砸到垃圾桶的边缘,弹出去落在一旁。
罗米看着他没说话。
“我这就去捡。”弗雷德举手投降,“先说正事,金斯莱的旧房子不能做凤凰社总部了,魔法部加大了对空房的排查力度,他们总担心食死徒聚在鬼屋里开会,却忘了白巫师可能也有这方面需求。”
“那怎么办?”罗米问,“还能去哪儿……书店怎么样——也不行,这儿不该有太多巫师来往,会吸引麻瓜的注意,而且……”
弗雷德的手伸到她嘴边,罗米下意识张开嘴把他递过来的东西含了进去,抿了两下,蜂蜜糖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开。
“为什么突然给我糖?”罗米不解地问。
“鼓励,你开始和我讨论问题了。”弗雷德说,“但新地址选好了,下次开会的时候我带你过去,别气馁,罗齐尔,再接再厉……你为什么又在紧张?”
“上次不太愉快。”罗米垂头丧气地说,“我也就参加了一次。”
“我保证这次不会。”弗雷德信誓旦旦地说。
“为什么?”罗米问。
弗雷德眨眨眼,“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罗米僵硬地站在几只悠然自得的褐色肥鸡中间,弗雷德吹着口哨用脚把它们驱散,母鸡们迈着小碎步四散奔逃,其中一只咚地撞在斜插进地里的木牌上,“陋居”的字样晃了晃,没倒下,那只倒霉的母鸡咯咯惊叫着飞离地面一英尺高,又伴着飘落的鸡毛伸着脖子走远了。
这动静让罗米失去了最后的逃跑机会,莫丽和芙蓉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从面前这座歪扭的小楼中传了出来,弗雷德微微俯下身,和她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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