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孙大娘到处说她遇鬼的事情，无事发生。
渐渐的，大家也都当是孙大娘自己自导自演或者看花眼而已。
但某一天晚上，又是孙大娘送餐，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大家又听到了花园中传出的孙大娘惊恐的叫声。不过，这一次，去围观的人比起第一次少了很多。
唯有施进恩夫妇，毕竟是主家，即使再不愿意，他们也还是停下了用餐，前往花园。
他们以为，这次看到的会是和上次一样的情景，可是，怎么都没想到，这次出了大事，孙大娘死了。就死在上次她瘫坐的位置，脖颈灰青，像是一只大手直接把她紧勒至死。
家里发生了命案，虽然只是一个下人，而且是签了死契的下人，死生由府里决定，但施进恩的第一反应还是报了官。
死的是下人，官府也就只派了一个小官上门。
这人将施府里发生的事情记录了一下，然后把府里的下人集合起来，一个个的排查问了一圈大家当时的行程，但听上去，所有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再加上孙大娘之前就遇到过威胁，所以这个小官认定和府上无关，可能只是孙大娘自己在外结仇，以至于仇家寻到了施府，杀了孙大娘之后已经离去。
小官对案子的判断不知道合不合理，但是这个小官的断案方式，对施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因为，拜他所赐，一下子，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府上死人了。又加上孙大娘之前一直叫嚷着有鬼，很快就弄得府上人人自危，到了晚上，不是两个人同伴，都不愿意出门。
再接下来，府上倒是又安宁了几天。
在大家渐渐认同了小官那个可能是孙大娘在外结仇的结论之后，没想到，府上又死人了。
这次死的，是施进恩女儿施婷的丫鬟晓春。
晓春是施婷的贴身丫鬟，平时，她基本都跟着施婷的身边，晓春保护施婷，同时可能施婷也间接的保护着她。
这天，原本晓春也是和施婷在一块的，但是，施婷突然想吃桂花糕，施婷每次想吃什么东西，那心里都跟猫抓了似的，一下子也等不及。
如果有其他侍女在，晓春可能就叫人一道同行了。偏偏那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晓春没有在院子里找到其他侍女，加上晓春的性子本来也比较冷，作为施婷唯一信任的心腹，她与其他人也称不上感情深厚。
或许正是这些原因的叠加，当即晓春就一个人前往了厨房。
这次，大家没有听到晓春的任何叫声。
是施婷等了半天都没等回来自己的桂花糕，让另外两个丫鬟晓夏、晓秋一起去看看什么情况，才发现，晓春死了。
晓春也是死在花园里，死状和孙大娘有些相似，但相比孙大娘还要更惨了一点，因为，晓春的眼珠子被挖掉了，只留下了两个空空的黑洞。
这样的惨状，顿时把寻她的晓夏、晓秋吓得惊声尖叫，然后，把府里更多的人吸引了过去。
连死两个人，而且孙大娘和晓春之间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这也说明，小官判断的是孙大娘结了私仇的结论有些问题。
施进恩立马再次去官府报了案。
这次官府的重视程度稍微加强了一些，派了两个小官上门。
但是流程与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还是召集府上的所有人，一个一个的询问与孙大娘、晓春之间的关系，询问当时的行踪，询问平时是否与孙大娘、晓春之间有着什么仇怨。
加强版的问询 ，问出了一些新东西。
主要是集中在晓春身上。晓春平时仗着自己是施婷心腹的身份，没少欺负人。
据晓夏她们介绍，施婷院里原本有好几个还算聪颖、伶俐的小姑娘，但每每她们得到施婷几句夸奖，就会被晓春找一些借口，比如干活不利、偷拿银子之类的，让施婷将人赶走。
晓夏觉得这些小姑娘都有可能会因为怨恨晓春而对她下手。
只是，还是有问题，一方面，小官们调查下来，小姑娘也没有下手的时间，而且，虽然要杀死柔弱的晓春会容易，但要杀死傍大腰圆的孙大娘，体力和胆力缺一不可。
那么到底是谁呢？问询一圈之后，事情很快又陷入了僵局。
第38章
从下人这里查不出问题，两个小官就把目光投向了施进恩及其夫人。毕竟，孙大娘和晓春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她……
从下人这里查不出问题, 两个小官就把目光投向了施进恩及其夫人。毕竟，孙大娘和晓春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是施府的下人。
小官们连问了施进恩夫妇几个问题, 比如：
你和夫人最近有没有与人结仇？
孙大娘和晓春最近有没有被你们派去干相同的事情？
这个其实只是为了寻找更多线索的一个常规问询而已。
没想到，小官们离开以后, 施府就流传出了一个谣言，说这次孙大娘和晓春之死, 是因为施进恩在外面办差的时候丧尽天良的得罪过人, 不论是人还是鬼, 这报复是冲着施府来的。
为此，施进恩还处理了好几个传谣的下人。
但是, 防人之口甚于防川, 这个谣言还是发酵的愈来愈严重了。
尤其是在府上又死了第三个人之后。
第三个死的，是施府的门房老丁。老丁平时也有一个小徒弟陪他的，结果那个晚上，小徒弟就是去撒个尿的功夫, 老丁就死了。
老丁的死状和晓春一样凄惨, 他的鼻子被整个削掉了。
小徒弟吓得双腿打股, 因为，他说，在他回转的时候，好像也有看到一团奇怪的黑雾飞走了。
小徒弟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因为怕自己被牵连, 所以牵强附会到孙大娘的见鬼之说上, 施进恩也不得而知。
总之, 现在施府上的事情挺让他焦头烂额的。
官府每次线索没查出多少，对他而言, 结果却比不报官还惨，让他逐渐对报官缺乏了热情……可是，不查清楚吧，无论对他还是对施府而言，都存在着极大的隐患。
所以，听成阳伯夫人说认识一个有本事的高人，他们就想试试看报官以外的其他方式。
这就是施进恩介绍的事情的全部。
说完以后，施进恩说道：“如果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说。”
虽然他不太相信陆凌瑶的实力，在表面的态度上还是问题不大的。
陆凌瑶想了想，说道：“可以的话，不妨带我去出事的花园看看吧……”
除了第三个门房以外，孙大娘和晓春都是死在花园之中，陆凌瑶敏感的觉得，或许这个花园有些什么问题，会是一个突破口。
于是，众人一道前往施府的花园。
花园不算太大，但是有凉亭、有草坪。有花圃、有假山，让陆凌瑶想起在现代旅游时看到的那种江南园林。
花园的道路有多条，其中一条就是通往施府的厨房，另外几条，有通往大堂的，也有通往住舍的，所以，这个花园确实是连通整个府邸的要道。
因为已经有两人提到了黑雾，所以陆凌瑶难免想到了厉鬼作祟。她边走边问道：“在孙大娘和晓春死之前，在花园附近是否还有过死人的情况？”
官府问话，往往关注的是活人和当下；陆凌瑶问话，重视的却是死人和过往。
陆凌瑶问的话，让施进恩和施夫人同时愣了愣，反应过来，施进恩率先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个没有的。孙大娘的死是第一件。”
这就怪了。
没死人，哪来鬼？
陆凌瑶继续观察这座花园，花园的一侧不远处是院墙，院墙不算太高，难怪官府的人会判断孙大娘被寻私仇的可能性。这样的院子，需要门房和护卫的尽心看守。
至于花园内，在阳光的照射下，各种当季的鲜花都开得不错，还有一些看着比较珍稀的牡丹，既然在这个时候也都还开着花，让人惊叹。
但要说花园好，又有那么一丢丢奇怪。是因为花园开着好花，却又有一些杂草。
不过，毕竟最近这花园算是风暴中心，想来施府的下人因为害怕，一时消极怠工也是可能的。
陆凌瑶没再细想。
她开始寻找厉鬼的踪迹，可是，或许是因为阳光过盛，又或许是因为厉鬼另有落脚之地，更或者这本身只是一桩人装鬼的案件，陆凌瑶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厉鬼的身影。
施进恩一直在观察陆凌瑶的表现，这会适时的问了一句：“怎样？小姐有什么发现？真的是有鬼作祟吗？”
陆凌瑶当即摇了摇头，“还要再观察下。”
施进恩看她摇头，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连官府的人都找不出来线索，这么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呢？
既然花园里没什么发现，就只能从人的身上寻找线索了。
孙琼芳看自己的小姨父叹气，当即力挺陆凌瑶道：“姨父可别急着泄气，无论是鬼还是人，要逃过我这阿姐的眼光可不容易。”
成阳伯夫人也说道：“妹夫，你不知道我当时无病无痛，小神仙就那么一眼就看出了我呢隐疾，要不是她，我可能发现的时候就只能等死了……”
施进恩是第一次听到陆凌瑶的事迹，看自家夫人姐姐一家都明显是这个小姑娘真爱粉的样子，他的信任也添了几分。
“既然花园没发现，要不就把相干的下人叫过来谈一谈？”施进恩问道。
陆凌瑶同意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聊天时间，有真话诀的加持，陆凌瑶得到的信息，远比官府之前的问询还要多得多。
总结下来就是，死去的这几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一个死的厨娘孙大娘，是真的活着的“八卦精”。孙大娘在施府当差的时间久，本来知道的事情就最多，她又爱和人聊天，所以下人里谁和谁有私情，谁有什么怪癖，谁的家里有什么变故，孙大娘往往是知道得最多的，甚至她还会添油加醋的把这些传播给更多人。
有时候她传的是真话，有时候也难免有谣言。
所以孙大娘平时得罪的人一点也不少。
第二个死的丫鬟晓春，则是一个“双面人”，欺软怕硬是她的个性特点。
晓春平时在自己的主子施婷和施氏夫妇面前唯命是从，善于表现。但同时她也仗着因此获得的认可与信任，在下人中为所欲为。
凡是惹她心里不喜的人，她都会找各种借口来排除异己。
所以，同样的，晓春隐藏的敌人也不少。
再说第三个死的门房老丁，虽然长着一张朴实的脸，但平时为人做事跟朴实不达边。
长期的看门，让他形成了以貌取人、看衣裳行事、趋炎附势的习惯。如果是施大人的同僚来找施大人，那老丁绝对是卑躬屈膝，热情相迎，而如果是府里的下人或者什么穷亲戚上门，不仅有可能被他嘲讽，甚至还有可能直接被他赶离。
听着下人们因为真话诀的原因，纷纷倒出了很多他们之前为了自保而隐瞒的这些真相，施进恩都有些做不住了。
“让你们见笑了，是施某治家不严。”最后一个下人交待完毕离开，施进恩就很是羞愧的说道。
听夫君这般说，施夫人也赶紧开口：“不是夫君的错，是我失察，没想到府里的风气竟然这么差，是我这个当主母的问题。”
施家小姐施婷也紧跟在她爹娘之后说道：“晓春是我的丫鬟，我才是真正的责无旁贷。”
“现在不是归咎是谁的责任的时候，既然我们了解到这几个死者事实上都有不少仇人，那么找出他们共同的仇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下手的人。”陆凌瑶阻止了施府的众人继续自责。
陆凌瑶说得有道理，大家都根据现有的线索探索起来。
慢慢的，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府里的花匠谢青。
综合所有人的表述，谢青是前两年施夫人发展出种花爱好以后，专门招进来的一名年轻花匠。
这个谢花匠的手艺不错，往往能够种出一些奇花异草，谢府的花园自从招了他以后，变得生机勃勃了很多。
但谢花匠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人比较内向沉默。不擅言谈的他，每天都只埋头跟花草打交道，不会和人打交道。
孙大娘可能招惹了谢花匠，是因为孙大娘曾经私下里传过一个关于谢花匠的流言，说别看这个谢花匠平时看着不说话，那都是假正经，一个大男人的喜欢伺弄花草，其实就是把花当女人，“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采花贼”，谢花匠骨子里风流着呢。还说过，她曾经看到这个谢花匠用色迷迷的眼神看着府里的丫鬟，说不定进府养花是假，采花才是真。后来甚至还传出过什么谢花匠一把年纪还没娶老婆是因为他曾经淫人妻女……
这样的流言，其实牵强附会，又没什么凭证，听的人也没多少人当他是真事，只是府里人打发时间的很多流言中很不起眼的一个，但无聊的时候，还是会拿出来说一说。
而晓春，也和这个谢花匠有过一点小小的接触。
接触的原因，就与孙大娘传播的那个流言有关。据说是一天，谢花匠在饲弄花草，晓春刚好从花园里经过，也不知道谢花匠是不是对晓春做了什么，当天谢花匠被晓春甩了两个耳光，说谢花匠非礼了她。
晓春的事，也进一步加强了大家对于谢花匠“风流采花贼”的认知。
第39章
至于门房老丁和谢花匠，按照大家口中门房的性子，像谢花匠这种不会来事的穷苦人，肯定没少遭受老丁的啊
至于门房老丁和谢花匠, 按照大家口中门房的性子，像谢花匠这种不会来事的穷苦人，肯定没少遭受老丁的白眼。
那么, 真的是这个谢花匠吗？
合理假设，小心验证。有了嫌疑人, 把嫌疑人再叫过来用真话诀验证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那就把谢青也叫过来吧！”施进恩对府里管家说道。
谢青是外聘的，平时只在府里干上一两个小时的养花护花的活, 这样的来往施府的人也不少, 比如给府里厨房送货的, 比如给小姐们量体裁衣、送首饰的，但因为死人是在靠近晚间, 而这些干活的人都只在白天出没, 所以，倒是没有听过他们的供词。
听施进恩这般吩咐，府里管家一愣。
当前并不是谢青的干活时间，管家立马打发了其他下人按照谢青留下的家庭住址去寻他。
但下人很快回话：“谢青家门锁紧闭, 不见人影。”
施进恩又把其他下人叫来打听谢青的消息, 这才发现一件事情。
“咦？谢青吗？不是说因为偷银子已经被辞退他吗？”
“谢青已经很久没来府上了啊。”
“之前我们还议论过呢, 花园里都长野草了，不知道府里会再请个什么样的花匠，能不能比得上谢青的手艺呢！”
“谢青这个人，要不是人品实在太不好，那手艺可真是没得说啊！”
原来, 这个谢青竟然已经失踪多时, 只是因为各种流言交集在一起, 大家竟然没有发现这个事实。
“府里都死了三个人了，而且其中两个还是死在花园, 为什么竟是没人向我和夫人禀报谢青的事情？”施进恩听了下人的回禀，颇有些生气。
而下人们边吓得磕头边也有自己的解释：
“死人的时候，谢青都被辞退了，所以咱们才没想到他身上去啊！”
“谢青那个沉默内向的老实人样子，只有别人打他的份，哪轮得到他打人啊？”
“是啊，他伺候花都那么小心，这种人一般温柔着呢。都想不出他杀鸡，更别说他杀人了！”
“说实话，谢青平时跟个隐形人一样……咱们着实是没有想到府里的命案会和他有关系呢！”
下人们解释着的时候，陆凌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冷笑声。
“呵呵，老实人，隐形人……就活该被你们欺负吗？”
“欺人太甚！”
听到这声音，陆凌瑶赶紧抬头向窗外看去，“谢青？”
陆凌瑶的这一反应，让屋内的所有人也都跟着齐齐向窗外看去：“有人？”“没有人啊！”“听岔了吧？”
但陆凌瑶顾不得大家的反应，她已经快速的追了出去。
陆凌瑶跑出屋子，看到天空中飘着一团黑雾，正急急的往园外飞去，这样子真不像凶恶的厉鬼，反而像个被吓坏了的可怜虫。
“谢青！你停下！”陆凌瑶喊道。
但黑雾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喊有任何停留，飞得更快了。如果这真是谢青，要是跑远了，想再找到他就不容易了。
所以陆凌瑶飞身跟了上去。
陆凌瑶飞跃到施府院墙上的时候，施府的众人也都追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