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带着孩子去一趟医院看病,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家男人可是团长!”
童彩凤在审讯室里大吵大闹。
李师长到了后,直接下命令:“这几个人再给我审一遍,不管用什么手段,我要他们嘴里尽快吐出有用的东西!”
深夜,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审讯室里昏暗的灯光一直亮着。
李师长坐在外间的办公室里,沉默地等待着,右手指尖夹着一只点燃的香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
“师长,童彩凤的口供出来了。”
夏军山拿着一份文件敲门进来。
李师长指着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随手把手上的烟熄灭,道:“她交代了哪些?”
夏军山道:“童彩凤承认,是她在食堂绑架了雁南,并且给了杨照云一笔钱,雇佣她把路雁南扔进了海里。”
“什么?”李师长愣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皱着眉头不解地问:“童彩凤为什么要杀路雁南?”
说童彩凤绑架了路雁南他信,可说她要杀路雁南也太离谱了,没有理由啊。
而且她还是出钱雇佣别人杀人。
路雁南一个孩子,和童彩凤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这么费功夫的去除掉他。
夏军山一开始也不信,以为童彩凤是在胡说八道包庇真正的罪犯,在用了好几个审讯手段后,心里彻底奔溃的童彩凤把所有知道的事全说了出来。
反复几次,口供都没变,夏军山这才信了这个荒诞的事实。
“童彩凤去年在市里认识了一个女人,她自称家里世代行医,有能让人生儿子的秘方。童彩凤求了那个女人大半年才求来了秘方,她吃了那种药后真的怀孕了,据她所说,目前已经怀孕三个月。”
李师长皱眉,那个女人的话一听就是骗子,而且这套骗术是专门针对求子心切的童彩凤。
“那这和雁南有什么关系?”
夏军山继续道:“那个女人说,想要生男孩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献祭一个男孩给海神。只有这样,海神才会送一个男孩给童彩凤。而且那个女人还给童彩凤算了一下,献祭的男孩需要在七岁以下,最好姓路……”
“童彩凤说,那个女人告诉她,姓路表明在海神那里走门路……”
“一派胡言!放他娘的狗屁!”李师长气的拍桌子骂道:“这种传播封建迷信的人就应该抓起来枪毙!还有那个童彩凤,这种鬼话她也相信?”
——童彩凤显然是相信了的。
“那个女人还向童彩凤推荐了杨照云,说只要出一笔钱,把孩子带出家属院交给她,她就会帮童彩凤办好这件事。”
“那个杨照云又是什么来头?不是说是什么纺织厂的职工么?怎么会又参与这件事。”
夏军山摇摇头:“她现在还没吐出来更多东西。”
李师长听到这冷哼一声,沉声道:“看来这次又是某些势力在背后操纵捣鬼,恐怕和上次自杀的那个女人也脱不了干系。”
夏军山笃定地点头:“已经派人去杨照云的单位调查了。”
虽然杨照云什么都没说,但是能扛到现在的人,已经证明她不是一般人了,明显是经受过特殊训练的。
李师长拿出桌上的烟盒,用手敲出一只烟塞进嘴里,靠在椅背上道:“不管是哪方的势力,废了这么大劲,肯定不会是要雁南的性命,他们必定所图甚大。”
夏军山也赞同:“没错,雁南一定被他们藏起来了。昨天我接到消息后就把岛的四周都用我们的船封锁起来,他们不可能把人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运出去,我猜雁南很有可能是被藏在了某处。”
说到这,他停顿一下道:“至于到底在哪里……童彩凤她应该是不知道的,她的样子看起来是该吐的都吐出来了。”
李师长咬牙道:“那就再继续审那个杨照云。”
说完,他深吸一口烟,沉声道:“还有,天亮后打捞继续。”
“好,知道了。”
天还没亮,夏沁沁就醒了,她睁眼看看旁边的妈妈,眨了眨眼,一下子想起来昨天的事,忙惊的爬起来。
孟钰菲一晚上都没在等夏军山的消息,刚刚才合了眼,听到女儿的动静立马醒了,“沁沁,怎么了?”
“妈妈,雁南哥哥回来了么?”
孟钰菲沉默两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夏沁沁一听,大大的眼睛里又蓄了一层泪水。
孟钰菲忙去哄她。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来了,来了。”孟钰菲抱着女儿去开门,门外是一夜没睡的夏军山。
“快进屋!事情怎么样了?雁南找到了么?”孟钰菲一边让他进门一边急着问。
夏沁沁也睁着大眼睛期待的看向夏军山。
可是,夏军山却摇摇头:“还没有。”
孟钰菲给他倒了杯水,“那有什么线索了么?”——没有线索,夏军山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夏军山一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水,道:“我回来,是想带沁沁去一趟部队。”
“?”孟钰菲疑惑地看向他,不解道:“带沁沁去部队?”
夏军山点头:“对,沁沁是唯一看到过抱走路雁南的人,我们目前已经抓到了抱走路雁南的嫌犯——童彩凤,她自己也承认了,需要沁沁再去指认一下。”
孟钰菲皱眉:“一定要去么?她都自己承认了,而且沁沁也只看到那人的背影,并没有看到脸。”
夏军山向她诉说了昨晚的审讯内容。
“你是说,童彩凤为了要生男孩,把路雁南扔海里了?!”孟钰菲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不是她扔的,是她雇了杨照云去扔。”
孟钰菲气道:“这个蠢货,竟然会相信这种话!”
说完她又奇怪道:“门口站岗的士兵不是说她抱了个女孩出去么?你们在医院也看到她带的是女儿,难道雁南还在家属院?”
夏军山道:“家属院站岗的士兵每天早上八点换岗,童彩凤早上七点先带着她二女儿方想娣出门,半路上把孩子迷晕在那里。”
——把自己的亲女儿就这么迷晕仍在路上,也只有童彩凤这种没良心的人能做得出来。
“她后又返回家属院,在杨照云把田园长拉走后,潜进幼儿园放火,趁乱将路雁南迷晕带走。在家属院门口提前给路雁南换上了她女儿的衣服,还带了假发,出了家属院后,去了指定地点把孩子交给了同样刚从家属院出来的杨照云,然后童彩凤又抱着女儿去了医院。”
一套动作下来,就这么把人悄无声息的带了出去,就算有人发现不对劲追到医院,看到的也是她确实带着女儿去了医院。
要不是孟钰菲和夏军山非常清楚童彩的为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会带自己的女儿去医院,一般人还真被她蒙混过去了。
但即使发现了童彩凤不对劲,为了追查她还是拖延了不少时间,给了杨照云把孩子藏起来的时间。
孟钰菲道:“这个计策,不是童彩凤能想出来的。”
夏军山道:“是市里认识的那个女人给她出的主意,还有迷晕孩子的药,也是那个女人给的。”
孟钰菲顿了下,察觉到不对劲,皱眉道:“那个什么有秘方的女的,和这个杨照云明显是一伙的,她们肯定是为了拐走雁南才设计骗童彩凤的。”
童彩凤这个蠢货,还以为这次行动是在帮她自己,其实人家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借她的手把路雁南拐出家属院。
“没错,”夏军山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推测,目前的问题就是,杨照云到底把雁南藏在哪里,大概率还是在这个岛上,几个小时前已经派人全岛搜查了。”
孟钰菲道:“必须尽快把雁南找到,多晚几一分钟就是多一分危险……”说到这,孟钰菲停顿了一下,她看向夏军山道:“所以,你是因为这才要带沁沁去审讯室的。”
“对,杨照云的嘴很紧,一时半会很难问出实话。”夏军山点了点头。
嘴里说不出实话,那心里呢?
自家女儿的那项特殊能力,他们都是知道的。
夏军山抿了下嘴唇,道:“杨照云和童彩凤身高差不多,也都扎了辫子,从背影看也有些相似之处,让沁沁去指认,能更好的确认到底是谁抱走的雁南,也能佐证她们两的证词是真是假。”
孟钰菲自然明白,这是夏军山给女儿去审讯室找的一个明面上的理由。
至于真正的原因,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
若是让孟钰菲自己去救人,她肯定义不容辞,但当涉及到女儿,她犹豫了。
夏沁沁的这项特殊能力,孟钰菲是打算死守一辈子不让人知道的,这次去审讯室,虽然找了理由,但是事关重大,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尤其是杨照云背后的那股未知势力……
夏沁沁本来一直安静的听着爸爸妈妈在说话,虽然她也听不太懂他们说的话,可她知道是关于找雁南哥哥的事。
因此,哪怕好多次她想打断询问他们在说什么,可为了不耽误找雁南哥哥这件大事,她都忍了下来。
现在,爸爸妈妈突然不说话了,夏沁沁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问:“妈妈,爸爸,你们怎么不说话了,不去找雁南哥哥了么?”
孟钰菲蹲下来,看着女儿的眼睛,语气认真道:“沁沁,你想找到雁南哥哥么?”
夏沁沁用力点头:“想!”
孟钰菲犹豫下,又问:“为了找到他,哪怕是有危险,你也愿意么?”
夏沁沁认真道:“愿意!雁南哥哥是我的好朋友,他给我吃巧克力,送我衣服,还陪我下棋写字……我一定要找到他。”
孟钰菲深吸一口气,拍着女儿的肩膀道:“好,那我们就去找他。”
夏军山也蹲在女儿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沁沁,你待会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一个地方,那里可能会有些陌生,里面关了抓走雁南哥哥的坏人,你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夏沁沁板起小脸道:“我不怕坏人!”
夏军山笑着摸摸女儿的额头,夸道:“我们的沁沁是勇敢的孩子。”
孟钰菲交代道:“沁沁,等一下你会见到两个人,你要是听到了那两个人心里说的话,不要说出来,也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么?”
夏沁沁点头:“我知道,妈妈说过,听到别人的心里话,是我们一家人的秘密,谁都不能告诉,只能和爸爸妈妈说。”
孟钰菲温柔地摸摸女儿的脸颊,“沁沁记性真好。”
夏军山看了眼窗外朦胧的天色,天快亮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孟钰菲道:“好,我去房间给沁沁拿件衣服。”
孟钰菲不仅拿了件衣服,还拿了个帽子戴在女儿的头上,她怕岛上还有那帮人的同伙,还是不要暴露沁沁和这件事有关。
夏军山拍拍她的手安慰:“放心,沁沁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
审讯室内,杨照云坐在椅子上,面容平静,一点不像被抓起来接受审问的样子。
“你把路雁南藏在哪里?”——审讯人员再次厉声问道。
“扔海里了。”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夏军山抱着女儿走进来,审讯人员立马起身敬礼,夏军山微微点头,指着杨照云对女儿道:
“这个人是抱走雁南的人么?”
夏沁沁看着面前的女人,摇摇头,肯定道:“不是她。”
夏军山转头看向杨照云,突然道:“杨园长,听说你父亲以前是琼州市最大资本家的员工,环县纺织厂也曾是那个资本家的产业,当初解放的时候,资本家逃去了国外,是你父亲带领厂里的工人一起把厂里的生产资料上交了国家,也因为这,你父亲被任命为环县纺织厂的副厂长。”
杨照云冷笑道:“你们动作很快啊,这都查到了。”
夏军山道:“这些信息只要派个人去环县纺织厂就能问到,我们还查出了点别的东西,有人曾举报你父亲收贿。”
说完,夏军山语气一顿,看向椅子上的杨照云,而她的眼神也有一瞬间的波动。
夏军山继续道:“三年前的纺织厂分房工作中,你父亲给收了好处的几名员工优先分了房子,这件事曾经被人举报到厂书记的办公室,厂里调查后因为没有证据便不了了之了。可是,那名举报人却在一年后被发现死在家中,死亡原因是喝酒过多。”
杨照云听完,语气不屑道:“那是他自己活该,就一瓶酒而已,还把自己喝死了。”说着,她抬头直视夏军山,嘲讽道:“怎么,你觉得是我家下的手?很可惜,那天我们家正好请客吃饭,全家人都在自己家,没上他家去过。”
夏军山道:“当初死者家里人也报了警,警方的卷宗我们也调取查看了,你们一家人确实没去过他家,不仅你们没去过,当天所有人都没去过死者家里,他确实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喝酒。”
杨照云靠在椅背上,肩膀微微放松,笑道:“你说这个到底要问什么?想拿这件事重新给我家定罪?我爸当初可是第一批反资本的工人代表,你们动他可要先掂量掂量。”
看来他们也没别的手段了,竟然想用这件事来威胁自己,真是好笑……那个不识相的人早就埋进土里了,就算挖出来验尸也找不到证据。
毕竟,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那种药和酒混在一起会悄无声息让人死亡……
夏沁沁听到杨照云的这段心声,搂着夏军山的手微微用力,抬头看着夏军山的眼睛。
爸爸,这是个坏人!
夏军山低头看了眼女儿,轻拍她的的肩膀安抚。
他又转头看向杨照云:“你放心,我们办案肯定讲究证据,纺织厂上千名员工,有些事不是想瞒就能瞒的住的。”
杨照云不屑道:“那你们就慢慢查吧,我等着。”
哼,就算你们能查出什么,到那时,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夏军山继续问:“你为什么来岛上?”
“来道歉的。”
“你是什么时候和童彩凤有联系的?”
“不记得了。”
“谁把你介绍给童彩凤认识的?”
“一个朋友。”
“你抱走路雁南也是受了她的指使么?”
“……不是,是童彩凤出钱让我抱走的。”
“你为什么把路雁南藏起来?”
“我没藏,我把他扔海里了。”
夏军山锐利的眼神看向她,缓缓道:“那艘船的船员已经招了,你根本没有带孩子上船,只带了一个麻袋。”
杨照云面色平静道:“我把孩子放麻袋里了,他们不知道。”
“不,有一个船员摸到了麻袋,里面装的根本不是孩子。”
杨照云一顿,沉默了下来。
她在脑中回忆,在船上有人碰过么?
“说!到底把人藏哪里了?”
哼,反正是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这个世界上能找到那个地方的人只有封家人——这座岛真正的主人才知道的地方,你们这些强盗休想找到……
面对夏军山的提问,杨照云依旧是那句话,把人推海里了。
夏沁沁拽了拽夏军山的衣角,颇为急切的眼神看着他::爸爸,我听到她说的话了!
读懂了女儿眼神表达的意思,没再继续审问,抱着女儿出去了。
孟钰菲就一直站在门口,看到他们出来,忙上前问:“怎么样?”
夏军山摇头:“沁沁说不是她抱走的路雁南。”
孟钰菲道:“这样吧,我先带沁沁去上个厕所,待会再去指认童彩凤。”
“好,我带你们过去。”
夫妻俩说完话,带着女儿出了审讯室的长廊,外面是一排办公室,夏军山指着最前面道:“厕所在那里,我在这等你们。”
孟钰菲点点头,带着女儿进了女厕所,她仔细看了一下,这里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