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送来的药材,什么千年灵芝万年老参,这些放在现代也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在新剧情到来之前,沈望舒就呆在自己的西屋研究药材调养身体,每天早上起来没事干就打一套五禽戏,什么安神汤通心汤也没断过。
这么调理了半个月,这具受了惊的破身子终于好了一点,至少不会再夜半惊梦,动不动就梦魇失眠,气色也好了很多。
在落樱阁足不出户半个月,端午家宴到了。
夏侯老爷子是漠云城的知州,几个儿子也身居要职,平日日理万机,好不容易赶上端午家宴放松,自然是全府庆贺。
沈望舒来了好几个月,往后就要常住夏侯家了,也该在众人面前露露面。
开宴之前,她先去见了老爷子。
书房里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墙上挂了幅美人画,那是已经故去的夏侯老夫人年轻时的画像,跟沈望舒的亲娘有八分相似。
“念念,”看着病态未褪的小外孙女,老爷子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唯恐自己大点声都惊吓到她:“这几日身子可有好些了?药吃完了就找你舅母新配,往后就当这里是家,莫要拘谨。”
沈望舒福了个万福:“劳祖父关心,念念已无大碍了。”
夏侯老爷子本来想跟她聊聊沈曦和的事儿,但是看看小孙女的脸,又莫名说不出口,怕惹起她伤心,只好又关心几句,便让她走了。
从书房出来,桃红一面带路一面轻声给她介绍夏侯府,除了见过几面的夏侯夫人,其他人都是沈望舒不认识的。
夏侯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女儿却只有一个,平日里疼的跟宝贝眼珠子似的,长得虽然不如沈家双姝绝色倾城,却也明艳动人活泼可爱,难怪她舍不得嫁。
宴会上,沈望舒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却一下子被夏侯芙找到,带着自己的婢女大摇大摆过来坐下,不加掩饰的上下打量着她:“来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你了,念念表姐。”
沈望舒听见她在心里尖叫:“啊啊啊她长得好美!为什么我阿娘没能把我生成这样子!!!”
小姑娘眼中的惊艳掩盖不住,表面上却装的很淡定,张嘴就说:“我听说你是被抄家才......唔!!”
这话没说完,夏侯芙被身后的老嬷嬷捂了嘴,轻声呵斥:“姑娘!莫要无礼!”
夏侯芙想起来母亲的叮嘱,心虚的闭上嘴,小声说:“好了我知道了,这是个秘密不能说,但我就是好奇嘛。”
那位老嬷嬷冲沈望舒笑了笑,歉意道:“我家姑娘自小被宠坏了,有时说话不过脑,表姑娘莫怪。”
沈望舒笑笑,宽容道:“阿芙妹妹性子直率活泼,很惹人喜爱。”
谁都喜欢和美人贴贴,何况这位美人还如此温柔,夏侯芙一坐下就不走了,黏着沈望舒整场,让她跟自己说京城的事情。
要不说这小姑娘没心眼呢,尽往人家痛处戳,偏偏当事人还毫无察觉,换个人坐这都得被气死。
沈望舒一边和她周旋一边想着,真要是这位夏侯家的小姐嫁进国公府,估计没几天就把人得罪完了,恐怕还没原主活得时间长。
夏侯府有端午家宴,此时的宫内亦是歌舞升平。
当今圣上周显帝已经七十岁高龄,仍然舍不得退位,每年都一茬一茬的选新秀女,到了现在后宫佳丽何止三千,
后宫虽然宫妃多,皇嗣却是这些年才渐渐多起来的,四十岁之前,周显帝只有一个儿子,等到李贵妃入了宫诞下二皇子以后,后宫才渐渐开枝散叶,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来,简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李贵妃也因此颇得圣宠,保养得当的丰腴美妇柔若无骨的依偎在老皇帝怀里,纤纤玉指捻了颗葡萄喂入他口中,被叼住指尖后笑得娇俏妩媚,老皇帝迷得眼睛都舍不得从她身上挪开。
不过李贵妃固然得宠,皇后的正宫地位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摇,上官家的势力一直如日中天,牢牢把持朝政。
皇后诞下的大皇子亦是稳坐东宫,皇帝虽然面上更喜欢老二,可孩子多了就都成了老来得子,自然也就没了谁比谁高贵。
未来只要太子不犯错,安安稳稳做上龙椅是必然的。
被请来参加宫宴的朝臣们全都对上首的荒淫视而不见,面不改色的欣赏歌舞美乐,已然是习惯了。
丝竹声声中,殿外连滚带爬冲进来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道:“陛下,镇国将军殿外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老皇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推开李贵妃稍微坐正了些:“宣。”
话音刚落,一披甲带刀,身高七尺的年轻武将便大步跨入殿中。
男人面如冠玉,俊颜一派肃杀之色,黑眸锐利如鹰隼,虽目不斜视,却吓得殿中的美艳歌姬们瑟缩着后退。
别说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舞姬,就是不少朝臣也被这铁血之气冲的愣神,不自觉避开眼眸,不敢同他对视。
行至殿前,男人撩袍跪下,一板一眼道:“臣,陈廷,奉旨回京,参见陛下。”
老皇帝笑呵呵道:“爱卿快起,来人,给镇国将军赐座。”
一小太监殷勤的去接陈廷随手挂在腰间的宝剑,结果被这二十斤的重剑压的没站稳,一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小太监立刻吓得跪地不起,颤抖着喊:“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没用的东西!平日里饭都是白吃的吗?!”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荣宝林踹了这小太监一脚,面上堆笑,弓着身子自己去接剑:“将军莫怪,这没出息的东西是从来没见过这等威武神器......”
陈廷没说话,只是自己将剑挪了挪,没有要给他们的意思。
荣宝林便极有眼色的退下了。
“爱卿是国之肱骨,此次击退北突厥乃是大功一件,权,名,爱卿均有之,朕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奖赏你了。”老皇帝在上面说场面话,陈廷面无表情的听着,等他说完一堆,果不其然听到了熟悉的:“不过爱卿已经快到而立之年,身边却一直没个贴心人,朕深感担忧。”
这时候根本不需要陈廷回话,已经有人代他说了:“陛下,先前不是已经给镇国将军赐婚好几回了吗?”
是七回,陈廷在心里默默纠正。
皇帝给他送过七个女人,一开始都是有头有脸的京城贵女,大家族的嫡女,代表皇帝对这个功臣的重视,但是有一多半死在了从京城到漠云城的路上,另一少半死在婚房里。
七次赐婚,没有一个成的,这事儿跟陈廷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女人都要想不开自杀......明明嫁过来了他也不会把她们怎么样。
谁家的女儿都不是白养的,大家族的嫡女是很重要的资产和联姻手段,损失一个都足够让人心疼,七个都没了,这下就算陈廷真的是无辜的,大家也不想把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跳出来说话。
“陛下三思,许是陈将军缘分未到,何必强求呢。”
“前几次都没有成功,陛下就莫要强行点这鸳鸯谱了......”
“陛下日理万机,不必再为这等小事挂劳......当然,没有说陈将军的终身大事不重要,只是国事在前。”
“……”
别以为他们这些老爷们不知道,现在全京城都说陈廷是个煞神,谁家女儿嫁过去都活不过新婚夜,是被他身上的血气给克死的。
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陈廷功高盖主,老皇帝给他赐婚肯定没安好心,没人愿意沾上这事。
坐在上首的周显帝也知道,再把京城的世家贵女推给陈廷,这帮老狐狸怕是要急眼,眼珠子一转:“朕听闻漠云城夏侯知州家的女儿温婉淑丽,正值二八年华,不知爱卿可有所耳闻?”
夏侯家,作为前几天刚被抄家的永宁侯府亲家,目前处于一个比较微妙的境地。
听闻那沈家双姝在抄家之夜后便再无音讯,究竟是死是活......亦或是藏匿在某个地方,这些众人心中各有揣测。
老皇帝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现在突然提出来,究竟是何意?
夏侯知州,陈廷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夏侯老爷子精神矍铄的身影,回道:“臣同夏侯知州曾有过一面之缘。”
周显帝笑着抚掌:“他家里有位年龄适合的小孙女,嫁你如何?”
这话一出,场上嘈杂的官员们都不说话了。
陈廷出身荣国公府,自己也年纪轻轻就受封一品将军之位,他的正妻怎么也该是京城世家的嫡女,老皇帝却一句话把偏远的漠云城,一个小小知州家的女儿指给了他,还问他如何。
老皇帝是在试探着拿捏他呢。
众人等着看陈廷爆发,等了半天,却听见他淡淡的一句:“好。”
跟前几次周显帝赐婚试探他时的态度一样,不管是哪家的女儿,通通都是一个字——“好”。
众人看着陈廷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这个镇国将军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但是新娘们最终却以各种原因死了,难道说这是他不动声色的反抗?
明面上不拒绝,其实心里已经安排好了每一个人的死法?
好啊,这陈廷,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心思竟然如此之深沉!
可怜那位被点了名的夏侯家姑娘,今年才十六岁啊。
众人默默为她点了根蜡。
第5章 “一定是你这个扫把星!”
宴会结束后,臣子们出宫各回各家,寝殿里,周显帝正被几个美貌婢女伺候着更衣。
看着跪在脚边的贴身大太监,他眯着眼睛问:“荣宝林,你说朕这次给陈廷赐婚,他满不满意?”
白净圆润的大太监低眉顺眼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想必陈将军是满意的。”
老皇帝嘶哑的笑起来:“先前那些个新娘没福气,有些竟然死在了路上,这回朕送给他一个近的,总不会再出事了。”
荣宝林垂着眼睛没吭声,作为皇帝的心腹,他当然知道前七个意外死掉的新嫁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手造成陈廷煞星恶名的……可不就是当今这位圣上。
陈廷功高盖主,若是再和大家族联姻,会更加不可控,周显帝要的就是京城贵女无一敢嫁,他才好顺理成章的将小门小户,构不成什么威胁的女子嫁过去。
想起陈廷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皇帝颇为遗憾的表示:“可惜陈爱卿总是一副死人脸,朕也看不出来他对朕的安排满不满意。”
宫墙外,几个披着重甲的部将看到陈廷出来,纷纷收起散漫的样子,站直了身子,抱拳作揖:“将军!”
陈廷应了一声,利落的翻身上马:“回罢。”
陈虎看着惜字如金的自家将军,挠了挠头,憨憨问道:“回哪啊将军?皇上没给什么赏赐吗?用不用我们搬啊。”
陈龙敲了一下蠢弟弟的头:“当然是回漠云了,咱什么时候在这边逗留过。”
京城自然有御赐的将军府邸,不过陈廷通常住不了几天就会被派回北境驻守,久而久之每次述职完他都会连夜赶回漠云休息,国公府同样是他的家。
至于赏赐......
陈廷面无表情道:“皇上又给我赐婚了。”
“......”
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虽说赐婚是好事,可放在他们将军身上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从这么多次没一次成功的就能看出来。
陈虎小心翼翼的问:“这回又是哪家的倒霉小姐?”
“夏侯家。”
“夏侯?京城哪有个夏侯家......”陈虎一拍脑袋,反应过来:“不会是咱们漠云城,夏侯知州家的小姐吧?那感情好啊,这么近,我就不信路上还能出什么意外。”
陈龙瞥了一眼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有些犹豫的望向自家将军,他们先前都跟夏侯知州有过接触,老爷子品性纯良,爱民如子,是个非常不错的父母官,可是从五品的知州,对于将军府和荣国公府来说......还是小了些。
先前几次赐婚的世家女不是太师太保之孙就是尚书之女,再不济也是三品寺卿家的女儿,现在直接到了一个地方知州之女......皇帝的意思昭然若揭,别说陈廷了,陈龙听了都勃然大怒,忍不住为自家将军鸣不平。
被羞辱至此,那些京城的官员们在背后指不定怎么笑呢。
借着宫门口的那点微光,陈龙看不清将军脸上的表情,但是从放松的身体姿态来看——他好像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联姻对象是哪个,就跟前几次一样,仿佛是个局外人。
想想自家将军今年已经二十八了,身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每天的心思除了打仗就是打仗,整个人孤僻又生人勿近,国公府除了老太太,其他人都对他又敬又怕,赐婚几次还这么不顺,陈龙这个外人有时候都忍不住心疼他。
“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将陈龙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
陈家军只有几个心腹跟着陈廷进京,其余人全都直接回了漠云城驻扎,这几个人快马加鞭回去的话只要一晚。
从刚刚到现在,陈廷只说了三句话,两句都是回,看得出来他确实急着归家。
马蹄声踏破了黑夜的寂静无声,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权与利交织的圣京权力场,毫不留恋。
京城的圣旨和陈廷几乎是前后脚到达了漠云城,沈望舒午后小憩醒来,落樱院外头跑进一个急匆匆的婢女:“宫里来人了,姑娘,快点去前厅接旨。”
夏侯府在漠云安家多年,哪里见过几次这明黄色的圣旨,只有老爷子看起来还淡定一点,其他女眷皆是又惊又怕,颤颤巍巍的跪下接旨。
待听清楚那圣旨内容时,夏侯夫人整个人像是被五雷轰顶,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了。
赐婚......赐婚!皇上要把她的芙娘赐婚给那个镇国将军!
她虽然人不在京城,却也听闻了那个大龄的镇国将军克死七个新娘的传闻,只是皇帝赐婚向来都是挑那些京城的世家大族,为何这次偏偏看上了他们夏侯家!!
夏侯夫人的身子摇摇欲坠,迟迟无人接旨,那小太监不满的皱了一下细眉:“还不领旨谢恩?”
老爷子轻咳一声,双手接过圣旨:“微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侯夫人这才如梦初醒,跟着谢恩时精神状态却仍是恍惚,后头跟着不明所以的孩子们。
等到那小太监走了,跪在后头的夏侯芙小声说:“念念表姐,我好像听到我的名字了。”
圣旨上说“夏侯之女,灵秀聪慧,温婉贤德......”后面一大堆,夏侯芙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好像被赐婚了。
沈望舒没说话,看着前头伤心欲绝的夏侯夫人,清楚的听到了她内心在暴风哭泣:“为什么是芙娘!为什么是芙娘!”
“那个镇国将军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天天在外面打仗,我的芙娘才及笄多久,嫁给他,后半辈子还有希望吗?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会是我们夏侯家?!”
她哭着哭着,回头看到沈望舒的脸,突然身躯一震,想起了什么,猛的扑过去,哭喊着骂道:“是你!是不是你这个扫把星!?”
“一定是皇上发现了你藏在我们夏侯家,这才把我的女儿推给那个煞星,一定是你这个扫把星给我们家带来了灾祸!!你去死啊!”
沈望舒怔愣在原地,泪水哗啦啦流了下来,就听老爷子一声怒吼:“住嘴!大郎,管好你媳妇的嘴!”
第6章 让她替我的芙娘嫁
夏侯夫人瘫倒在丈夫怀里,泪水痛苦的往下流,沈望舒跪在地上,垂首一言不发,老爷子看到她咬出血的唇和颤抖的身子,重重叹了口气。
而夏侯芙已经吓傻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迎来了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茫然无措的看了看指责沈望舒的母亲,慢慢挪了过去,小声说:“阿娘,怎么了?”
把她赐婚给那个将军,是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吗?
看着什么也不知道的女儿,夏侯夫人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近乎怨恨的盯着沈望舒,却碍于老爷子在场,没再说什么。
下人们噤若寒蝉,最终老爷子挥了挥手,再起身的时候身形佝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让其他人都走了,包括沈望舒和夏侯芙,只剩下大房两口子去书房议事。
“我绝对不会把我的女儿嫁给那个镇国将军!”书房内,夏侯夫人声色俱厉的喊着,声音哽咽起来:“她才十六岁,才这么小......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夏侯谨搂着几乎站不住的夏侯夫人,低声道:“够了元娘,你方才在外面太失态了......再说,抗旨不遵可是杀头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