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喧闹声,莫少棠认出了二狗子跟贵叔,跟秦砚一说,秦砚就让他把人带进来了。
到了公房看到秦砚,不知道为何,这个一个多月前抽了他们群芳阁所有人鞭子的大人,在这一刻让桂姨感觉就跟见了亲人似的,满腔委屈让她只想倾吐。
她立刻跪下哭诉说道“秦大人,你要救救我们东家啊,她下午带着我们去诸京暑,结果被诸京暑一位徐姓大人给抓起来了。”
陆辛夷下午才来找过自己询问诸京暑的相关问题,结果前脚离开开封府后脚去了诸京暑就被抓了?
“那边可说了什么缘由抓你们东家?”秦砚问。
“没有理由啊。”桂姨哭诉道“我们东家就说是樊楼的东家,那位大人就莫名其妙给我们东家抓起来了。”
桂姨擦了一把鼻涕眼泪,继续道“我们东家被抓了后还喊着说让我们守好樊楼,没见到她本人谁都不能信,还说,还说……呜呜……”
桂姨狠狠吸了几口气,才将哭声压下“我们东家说,要是接到她身死的消息,就让我把樊楼卖了,带着大家伙去想乡下……”
“我听我东家这意思,是有人惦记上我们樊楼了,想陷害东家。”
秦砚皱着眉头,她不怀疑陆辛夷说的话。
一个因为没有听到树林里鸟叫声就觉得有危险的人,说出这番话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们樊楼得罪了什么人?”秦砚问。
“草民也不清楚,要说得罪,就是醉春楼了,之前这案子还是大人您断的。”
“对了,还有我们开张没多久,门口就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转悠,这事我们东家也知道,还派人跟了,那些人最后到了东市。”
这些都是猜测,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性。
秦砚道“诸京暑没有判人生死的权利,你们东家下午也来问过我,如果是为了这件事,那她顶多就是被关几天,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是的大人。”桂姨膝行几步“那位徐大人连问都不问就给我们东家抓了,这意图很明显啊。
就算不要我东家的命,但我东家到底是个小娘子,在那吃人的牢狱里待一晚也是要命的啊,那些人肯定会逼她让出樊楼……那些手段,草民虽然没见过,但也猜到一二。”
“大人,求大人看在我们东家帮过开封府的份上,出面帮帮我们樊楼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桂姨一边说一边磕头。
秦砚一个眼色,莫少棠就上去将桂姨给拽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贺辞年,冲他招招手。
贺辞年走了进来,自从上次事情办砸后,他被秦砚冷落了好久。
秦砚道“她的东家,就是上次在松树林救你的那位恩人,现在你恩人被诸京暑抓了。现在你换上官服,去探望一下。”
贺辞年刚才也听到桂姨说的那些话了,还觉得桂姨有点小题大做,一个小小食肆而已。
但秦砚开口了,也看在那人救自己一命的份上,答应了,正好还了人情,省的什么时候再拿来要挟自己。
“行,我去看看,要我拿出开封府的名头让他们立刻放人吗?”
秦砚捏了捏鼻梁“不用,你只需要过去探望一二,表现的热忱一点,嗯,买点吃的带过去,就说是探监,再把她跟你说的话带回来就行。”
贺辞年点点头,转身去换官服去了。
秦砚对桂姨道“诸京暑最大的官六品,我过去不合适,让贺大人过去,如果你们东家真出了事,你到时候可以去击鼓,开封府会受理的。”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桂姨埂咽着道。
贺辞年换好官服后在桂姨的带领下前往西市的诸京暑。
她已经让贵叔先一步回去,准备点吃的,一部分给陆辛夷,一部分给诸京暑那些人。
要是秦大人去,小娘子今晚估计能出来,但这位……
桂姨也不敢有意见,只要能见到小娘子,她们交换一下信息,比他们在外面瞎猜好。
等贺辞年带着桂姨赶到诸京暑的时候,诸京暑的衙门早就关闭了,门口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都不用贺辞年说话,他身后的随从立刻上前敲门。
半天也没人开门。
这个时候贵叔也提着两个食盒跑了过来了。
他还带了酒。
“大人,没人开门。”随从道。
贺辞年“那就继续敲。”
不管是什么衙门,晚上都有人守夜。
大概是贺辞年穿着一身官服站在门口太显眼了,这次没等多大功夫,门就被人打开了。
那官差上前立刻躬身“不知上官是……”
随从代替贺辞年回“我家大人是开封府推官。”
一听说是开封府的,那差役的腰又弯下去三分。
贺辞年“听说你们诸京暑下午抓了我朋友,我来问问,她犯了什么罪?”
那差役尴尬的笑笑“这个……大人们的事情,小的不知道。”
贺辞年也不为难他,“那我能进去看看吗?”
差役也不敢说不能啊。
他一边把贺辞年让了进去,一边让同伴去通知顶头上司。
开封府也有管辖诸京暑的权利。
此刻的陆辛夷已经遭受了一轮罪了。
那些人在押她进来的时候故意推搡她,这里黑她又不熟悉的原因,摔了两跤,虽然没崴脚,但手,膝盖,胳膊,脸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这让陆辛夷更加确定这些人是冲着樊楼来的了,不会那么快杀她,但折磨肯定不会少,企图摧毁她的意志。
这个下马威对一般的小女子来说,还是有点用啊,可惜她是先锋小学二班毕业的。
正在自娱自乐呢,外面传来脚步声以及说话声。
陆辛夷心一拎,不会是来对她用刑的吧,要不要这么敬业啊,这都快下班时间了啊?
虽然她骨头硬,但是她肉软啊……
说话声跟脚步声渐渐近了,陆辛夷坐在那没动。
片刻后似乎听到桂姨的声音,她这才猛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看去。
不消片刻,有人拿着火把走了进来,影影绰绰,人数貌似还不少。
桂姨在门口就把提前准备好的烧烤给了看门的牢头,另外的拎在手里。
诸京暑的牢房也就五间,陆辛夷被关在最后一间,最阴暗条件最差。
里面就一堆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早就发霉了,不知道藏了多少老鼠毛跟跳蚤崽。
桂姨冲在最前面,看到陆辛夷,立刻呼喊“东家,东家你没事吧。”
再这里她不敢喊小娘子。
陆辛夷看到了跟在后面的贺辞年,有些意外。
但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跟秦砚接触不多,但他那个人是个公私分明的。
与其说她帮的是开封府,不如说对贺辞年的恩情更大,所以这件事他让贺辞年过来,再合适不过了。
“我没事。”陆辛夷安抚道。
看门的牢头过来打开门,对贺辞年道“大人,最多一刻钟,也别太让小的为难。”
贺辞年没说话,只看着陆辛夷。
火把昏暗,看不太清楚,但也能看的出来陆辛夷的狼狈。
桂姨赶紧把食盒打开“小娘子,你先吃点。”
事情比较急,贵叔拿的都是现成的卤肉烤烤串,来不及做其他。
陆辛夷拿着一个串递给贺辞年“贺大人,您也尝尝。看比花满楼的如何?”
秦砚已经跟他说了陆辛夷之所以认识他是在花满楼见过他了。
贺辞年接过串,但没吃“本大人来是想问问你,到底所犯何事。”
陆辛夷吃了一口烤串后看了贺辞年一眼,露出些许轻蔑的笑来。
她道“我说我没犯事大人应该是不相信的,不然也不会有此一问,如果非要给我按一个罪名的话,那就是我琢磨出了一点能挣钱糊口的办法,惹得某些权贵眼红。
而你们开封府目前有没有胆对抗权贵我不清楚,如果你们没能力保护我这样合法纳税为京都做出贡献的老百姓,那我的结局就两个,要么被打的半死不活最后为了活命交出我挣钱的秘方,要么就是含冤而死。”
陆辛夷这话是很不客气的。
不说她救了贺辞年一命,就说她冒着危险帮她去叫人这一点,她贺辞年不应该来感谢她吗?
就算他不亲自来,派随从带一份薄礼感谢一下这是基本礼数吧?
可这位贺大人呢?从始至终就没看到人。
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帮自己的,要说帮自己吧,张嘴就问自己犯了什么事。
呵呵……
所以她还需要对他客气吗?
贺辞年被陆辛夷这么一说面子上也有点不好看。
但没发火。
贺辞年“那就说说你是因为什么惹得权贵都对你眼红?”
“我本来是开妓院的……”陆辛夷把自己从群芳阁到樊楼的整个过程简单的说了一遍。
贺辞年问“所以你现在有怀疑对象吗?”
陆辛夷“有两个怀疑对象,一个是醉香楼的何翠翠,之前我答应把群芳阁卖给她,后来又反悔了,还有一个是……新任探花郎周文斌。”
贺辞年来兴趣了,“继续说。”
“三年多前,他科举失利病倒在群芳阁门口,我惜才……”
贺辞年忽然打断她的话“今科探花我见过,长得一表人才。”
陆辛夷被堵了一下,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猪油蒙了心看上他的脸了,没顾上看心是不是黑的,就给他救了。
然后供他读书,上最好的书院,还把群芳阁抵押给何翠翠四千两,拿钱就为了去买主考官的手稿让他阅读。”
陆辛夷一口气说完这些。
“结果他高中后嫌弃我曾经是个开妓院的了。”陆辛夷哼了一声“他吃软饭,找了个高门贵女,我就知道对方是个县主,叫什么荣昌县主。”
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贺辞年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陆辛夷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刚才说新科探花的时候,他还能跟自己开玩笑,如今提起这个什么县主,他的脸色就变了。
所以陆辛夷问“这个县主是哪位大人物的女儿?”
“你料事如神啊。”贺辞年说了这么一句。
陆辛夷不解。
贺辞年说“这个荣昌县主,是当今敬王的义女。”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连一个六品官都搞不定,更不要说王爷了。
贺辞年又问了一句“你知道敬王是什么人吗?”
陆辛夷有点不想挣扎了,她道“左不过是皇帝的哥哥弟弟或者叔叔伯伯。”
“他还有个身份。”贺辞年“开封府府尹。”
陆辛夷“……”
她站起身,对桂姨道“算了,不挣扎了,谁来问你们要方子就给吧,要樊楼也给,我们这么小的嫩胳膊哪里掰的过这么粗的大腿啊。”
“人都是开封府的府尹的女儿了,想碾死我们不要太简单了。”
贺辞年觉得这话听着很是刺耳“我们开封府要是惧怕权贵,也留不下那许多佳话。”
桂姨也道“对对对,那位秦大人说,如果有证据,让我去开封府击鸣冤鼓,他一定受理。”
陆辛夷重新坐下,拿着东西吃起来。
须臾后问桂姨“大家知道我被抓了吗?”
桂姨摇头“我没敢说,我本打算今晚结束后就跟客人们说不营业了,说有人觊觎我们樊楼,把您抓了起来。”
陆辛夷脑子快速非转“不,不要说有人觊觎樊楼,这样我会死的更快。
回去后你就直接说,说因为樊楼之前是群芳阁,是花楼,现在是食肆,我没来得及来诸京暑修改,所以诸京暑的大人把我关了起来,就是为了把我当典型惩戒一番给两市的东家看。”
“樊楼之所以不能正常营业,是因为大家吃的这些食物的配方都是我调配的,我不在,大家都做不出之前的味道。”
桂姨着急道“这样他们肯定会逼您交出配方的。”
陆辛夷道“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然后让阿四他们机灵点,看能不能从盯梢的那几个人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如果我这几天都出不去,你们就把樊楼关了,把我育的苗种拿去刘家村种植。”
第70章 防一手
陆辛夷继续吩咐“你们留几个人就行,其他人都去乡下把我的菜给种了,一垄只要四个坑,每个坑里先用粪水浸湿,然后用烧好的火粪栽种,栽种好后早上要记得浇水。”
桂姨还是很担心,但见陆辛夷心意已决,只好道“那我留下来。”
“行。”陆辛夷说完看着贺辞年“贺大人,今日劳烦您走一趟了,如果我陆辛夷还能有出去的一日,必定备上厚礼,登门拜谢。”
这话有点贺辞年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她又对桂姨道“不要冲动,带着大家伙儿好好的。”
桂姨还是担心“万一他们真的要对您动手……那可是敬王的女儿……”
“也不一定就是他,如果是的话……”陆辛夷凑到桂姨耳边“周文斌写给我的婚书被我藏在了床脚下压着,用油纸包着,如果我迟迟出不去或者他们非要置我于死地,那你就拿着周文斌写给我的婚书,去开封府告状,然后由开封府出面跟他们协商救我。”
当初周文斌拿钱来的时候,她是故意不给他看婚书率先给撕碎的。
撕碎的那一份婚书是她找坊间一位善模仿别人笔迹的老秀才誊抄的。
真的被她藏起来了,防的就是周文斌来这一手。
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桂姨瞪大眼,随即狠狠点头“东家放心,我一定会保管好的。”
陆辛夷问“对了贺大人,周文斌授了个什么官儿?”
“一甲基本都是去翰林院任职,周文斌现在是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知道的这么清楚?”陆辛夷问。
“见过两次。”贺辞年也没隐瞒。
“多谢。”陆辛夷道“桂姨,记住我说的,你们赶紧走吧。”
桂姨看着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我跟牢头说一声送一床被子进来。”
陆辛夷摆摆手“回去吧。我会没事的。”
正好牢头也在那边催了。
贺辞年看了陆辛夷一眼,转身就走,他的随从立刻跟上。
桂姨赶紧塞给陆辛夷一个荷包“这是银票,只要能花就花。”
陆辛夷收下了。
她身上还真没带钱。
桂姨一步三回首的走了。
牢头见到他们出来,立刻给贺辞年躬身行礼后就要去锁牢门。
贺辞年忽然说“本官听说你们徐大人什么都没说就把本官的朋友给抓了。”
牢头尴尬地笑着。
“本官觉得这是个误会,既然是误会,就先委屈她在这里住几天等误会解除,期间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哼,我们开封府肯定是要彻查的,徐大人有没有事难说,但你肯定有事。被褥什么的赶紧送过去。”
牢头哪里敢说不,只道“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贺辞年走了。
桂姨“麻烦牢头了,等我们东家出来了,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说着塞给牢头一块碎银。
牢头捏着手里的银子,只摇头叹气。
他们就是最底层的小吏,上头一句话,为难的都是他们。
上面说让那位小娘子吃点苦头,但这位开封府的大人又这么说,他能怎么办?
最后牢头还是丢给了陆辛夷一床勉强能用的被褥。
陆辛夷也不敢嫌弃,将棉被折叠后垫在地上,慢慢的啃着桂姨送来的烤肉。
离开诸京暑,贺辞年直接走了,桂姨跟贵叔也只能赶回樊楼。
他们回到樊楼的时候樊楼已经上客了。
桂姨先把阿四叫到一边,“今晚是樊楼最后一晚营业了。”
阿四大惊,他们这段时间每天都能有稳定的六十文收入,还有有油水的饭菜,吃的他们只想永远在樊楼干下去。
“出什么事了?”阿四着急的问。
“东家那边被诸京暑抓了。”桂姨道“阿四,我能相信你拜托你一件事吗?”
“桂姨您说。”阿四道。
“你们这一行眼睛厉害,你跟你的兄弟们说一声,等下我会说话,等我说话的时候你们注意下哪些客人比较奇怪。
你觉得奇怪有问题的,等他们走后,让你的哪些兄弟想办法跟着,只要跟出结果了,等东家回来,我保证让东家给你们钱,让你们再也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阿四“桂姨,不用给钱,陆东家是好人,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别打草惊蛇,要是有危险,记得赶紧走。”
阿四点头后立刻去跟自己的小伙伴说去了。
桂姨第二个找的是芸娘。
要说这里还有谁能指望,就是芸娘了。
芸娘听说后也是又惊又惧。
“那东家还能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