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的乙女游戏(猫昔)

她锐利的目光落在夏雨舒身上，丝毫不掩饰她的轻慢与嫌弃，她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演的什么玩意？”
时千秋也跟着问了一句，“你演的什么玩意？”
但她神色平静，看上去丝毫不动怒，从从容容的。
夏雨舒乖乖低头，像是没写作业被老师骂的小学生，理不直气壮：“我演的垃圾玩意。”
林锐夏扯了扯嘴角，抱着手臂嘲弄般地笑了一声，像是被她的说法取悦到了，转身想要离开。
“等一下，林老师，请再给我一个机会。”夏雨舒喊住她，“我保证这次可以通过。”
林锐夏停住脚步，审视的目光从她身上划过，像是在思考她值不值得自己再浪费一次时间。
半响之后，她嗤笑出声，“真的要再来一次吗？我敢打赌，你这次会演得比上次还烂。”
“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林锐夏站起身，从她身边走过去，手短暂地按在她肩膀上，“至于是自取其辱，还是别的……呵，看你自己了。”
现在正是六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林锐夏穿的那身衣服看着就热。因此，她去更衣室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十分钟后再重新试戏。
于霏终于得空挤到夏雨舒身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我演得太垃圾被骂了。”夏雨舒盯着半空中发呆，眼神呆滞。
于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我问的就是你为什么演得垃圾。”
夏雨舒继续盯着半空中，“卡槽里忘装卡牌了。”
这是个抽卡游戏，演戏是要用到卡牌的，而她居然把这忘了。
“啊？”于霏满头问号，“听不懂。不过林锐夏是娱乐圈少有的影帝影后大满贯的人，你刚入行，又不是科班出身，被压制很正常。”
久不玩游戏的夏雨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影帝奖是女性演员的最高奖项，影后则是女性和男性都可以获得的奖项。
「帝」是女性，而「后」女男皆可当。
于霏还在安慰她，“林锐夏脾气比较古怪，天才嘛，多多少少有点脾气，别在意。再者说，她不是又给你一次机会吗？”
夏雨舒摇摇头，“我没在意，毕竟我刚才演得是真的烂，我要是林锐夏，穿一身古装热得浑身汗，在大夏天和人对戏，对方却给我看垃圾，我会比她骂得还凶。”
她可以随意骂人，因为她知道这只是个游戏，任何一个剑走偏锋的行为都是为了游戏的趣味性。
不过对林锐夏来说，这是她的现实世界，还这么任性，她是一点也不担心掉粉啊。
夏雨舒这么想，也这么问出来了。
“掉什么粉？”于霏无所谓地说，“骂人算什么黑点，这是真性情，娱乐圈嘛，都比较宽容，你也没必要畏手畏脚的。”
在于霏看来，夏雨舒特意给庄羽打电话，让他公关的行为简直是多此一举。
在她说完池晏扬恶心之后，记者们的矛头指向的是池晏扬，纷纷去问他「你被骂是什么感受」「你和主角不和吗」「你做了什么惹怒了她吗」。
却没有一个人来质问她的艺人「你为什么这么没礼貌」，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娱乐圈很宽容？”
“不然呢？就拿男明星举例子吧，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们压根就不应该做演员，几乎一半的脸都被口罩挡住了，这观众哪看得清表情呢？”于霏说，“但是他们不仅能入圈，还可以拿奖。”
虽然由于生理原因受限，他们基本上很难拿到影后奖。但是很难不等于做不到，男演员如果有天分，且拼命的话，还是有可能拿奖的。
夏雨舒其实没听太懂，只好茫然地注视着于霏，等着她解释什么是「众所周知的原因」。
但是于霏误解了她的意思，又举了一个例子，“再比如说，你以为你身高只有173，凭什么演的爱情剧女主？娱乐圈还不够宽容吗？”
这次夏雨舒听懂了，她理直气壮地回答：“凭我的后台够硬。”
毫无资源咖的自觉。
她抬眼看了于霏一下，由于身高差距，这个眼神看起来更像是翻了个白眼。
她确实是翻白眼来着。
“身高不够平均线，还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这又不怪她，文案组的锅罢了。
夏雨舒刚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发现女主身高设定173，还挺惊讶的。毕竟一般的乙女游戏为了「代入感」，不会明确标出女主身高。
从卡面上的身高差来看，大多数女主的身高都是不确定值。如果需要男主具有「压迫感」，把女主画成140cm的都有。
因此她当时对这个173cm还算满意，可当她进入游戏时傻眼了，这里的女人几乎每个都比她高。
“我还会长的，”夏雨舒瞪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于霏，“迟早到1米78，超过女性身高平均值。”
“得了吧，你骨缝都闭合了……”于霏反驳完又咂咂嘴，“行吧，确实有这种可能，反正你身上发生什么我都信。”
夏雨舒终于选好了卡牌，再三确认之后，把虚浮在半空中的页面关了，“好了，可以过去了。”
装上卡牌选了挂机模式之后，试戏确实非常顺利。
顺利得让林锐夏非常不满，脸色比之前还差。
“明明可以演好，上次是怎么回事？”林锐夏皱眉，拧着手中的矿泉水瓶，还不忘质问。
夏雨舒瞥了一眼半空中的选项。
没忍住又瞥了一眼。
【你的回答是：
Aꔷ不想拿出真正的实力
Bꔷ忘了有演技这回事了Cꔷ你管我？】
就离谱。
感觉这个游戏的选项仿佛进入了叛逆期，见谁都想怼两句。
6|给他一巴掌
夏雨舒想了一下，诚恳地说：“三个月没演戏，我忘了我有演技这回事了，对不起。”
林锐夏面无表情地把矿泉水瓶捏爆了。
夏雨舒表情无辜：“……”
林锐夏把瓶子捏爆的时候，夏雨舒差点脱口而出一个惊叹的「哇」字。
她看了看林锐夏小臂上绷紧的肌肉，选择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字咽回去。
林锐夏被矿泉水溅了一脸，但她丝毫不在意，随意用手抹了一把，就重新拿起一瓶水，拧开灌了小半瓶，才有闲隙看了夏雨舒一眼，冷声说：“希望你进组之后，不要再忘记自己有演技的事。”
夏雨舒假装听不出她的嘲讽：“好的。”
忘不忘记无所谓的，反正她只是个凑热闹的群演而已，不需要什么演技。
但不管怎么说，她试戏通过了，可以近距离围观演戏了。
这部剧是按年份拍的，现在刚拍到太宗继位成功，朝堂上只有寥寥几个女官，碧蓝色官服在一片朱红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饰演的那个角色不在其中。
她是在太宗有意打压男官之后，才进入朝堂的，按照这个拍戏速度，至少也要半个月后才能上场。
夏雨舒握着一只中性笔，腿上还放了一个红色小本，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摄影师拍不到的地方，安静地看拍摄做笔记。
饰演太宗的是一位老派演员，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身穿明黄龙袍坐在皇位之上，气势内敛而温雅，唇角带笑，模样轻松。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台下战战兢兢的群臣。
“诸位爱卿是觉得朕做不了这天下的主吗？”
“还是说，朕太过仁善，让诸卿忘了，朕曾随先帝征战沙场，”她叹口气，“如此一来，倒是朕的错了。”
她的语速很慢，却像是潮水卷上沙滩一般，强势地淹没一切反对的声音。
与此同时，夏雨舒摸了摸手臂，把鸡皮疙瘩压了下去。
靠卡牌叠数值叠出来的演技，到底不能和真正的演技相媲美。
她瞬间就看明白了，这是要让「武」取代「何」，「新周」取代「兰」的那场戏。
太宗自幼由她的皇后姥姥带大，和自己的母亲并不算亲近，她的思想，她的勇气，都是来源于那位姓「武」的祖母。
这个举动在现在肯定是被拥护的，但在当时，这个举动被看做是皇帝得了失心疯。
但她最后还是成功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夏雨舒低声自语，在笔记上打了一个大大的「？」
“因为她想这么做，而她也有能力这么做。”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仅此而已。”
林锐夏靠在一个蟠龙金柱上，“她为什么这么做不重要，你记住结果就行了，结果是她成功了。”
而能成功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她的皇位非常稳固，非常人可以撼动。
夏雨舒眸光闪了闪……所以在此之后，太宗立刻大刀阔斧进行了官场改革。
显而易见，她同样成功了，所以现在的皇帝才姓武嘛，至于封岐是皇男，为什么不姓武……
为什么不姓武……夏雨舒认真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已经把原因给忘了。
林锐夏看她陷入沉思，有点不耐烦地说出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你知道你坐在这里很影响拍摄吗？挡住机位了。”
“有吗？”
机位一直变来变去，唯独她坐的这个地方是盲区，近距离观看拍摄的同时，还不会被拍到，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黄金位置。
“有，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过来提醒你？”林锐夏毫不客气地说。
虽然她的语气很不善，但夏雨舒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您专门过来提醒我？”她笑起来，“多谢。”
她啪的一声合上小红本，却丝毫没有挪窝的意思，笑吟吟地开始得寸进尺，“您对这些历史应该是比较了解的吧，我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她还不忘给自己找个正当的理由，“当然，这是为了更好地拍摄，如您所见，我是一个热心演艺事业、虚心求教的好演员，你知道的，现在像我这种好演员不多了……”
如果是对主控友善型的npc，大概率会答应。
林锐夏打断她，“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夏雨舒意味深长地挑挑眉，“所以，您这是同意了？”
林锐夏用眼尾睨她一眼，转身向遮阳棚下走去。
“跟过来，再不走就等着被老太太骂吧。呵，我猜你绝对不想见识一下她的骂人功力有多深厚。”
“实不相瞒，已经见识过了，”夏雨舒把马扎收起来，拎在手里，快步跟上去，“叹为观止。”
时千秋是真的很暴躁，夏雨舒刚来五天，已经见识过七回了。
她都忍不住怀疑她平时一幅老神在在、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是为了养精蓄锐，以确保在拍戏的时候骂人更有劲。
时老太太六十多岁了，骂起人来依旧中气十足，酣畅淋漓。
用词非常简单粗暴，男性亲属满天飞的那种，男明星被骂哭也就算了，夏雨舒亲眼看到一个女演员也被骂得红了眼眶。
吓得她手里的饼干都掉了。
不过没人看见，她镇定地捡起来继续吃——反正是游戏里的，不担心有细菌。
“从那以后，我就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拍戏……为了不被骂。”
“这就是你每逢拍戏就在旁边记笔记的原因？”
“是的。”夏雨舒眼也不眨一下。
十分钟后。
“你真的是为了不被骂，为了好好拍戏？”林锐夏扫视了她一眼，“我怎么感觉你把我当历史老师了？”
“不了解那段历史，又怎么可能拍得好呢？”
“那段历史电视上重演了无数遍，三岁小孩都知道吧？”
“对啊，但我不是三岁，所以我不知道嘛。”夏雨舒表情无辜。
林锐夏用一种看九漏鱼的眼神看她，“你真是天一大学毕业的？”
“不是，”夏雨舒耸耸肩，“我从没上过大学，高中也没上过，初二就辍学去卖杂粮煎饼了，天一大学的学位证是我买的，这么多年卖杂粮煎饼的钱都搭进去了呢。”
“……”夏雨舒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可以肆无忌惮乱说，反正自会有人绞尽脑汁，去给她圆这个谎。
林锐夏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神色淡淡，拿出手机，放在她们两人面前，“来拍张照。”
夏雨舒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要拍，就听见她下命令：“笑。”
“好的。”
“笑得太假，真诚点。”
“好的。”
“笑得太夸张了，收敛点。”
“好的好的。”
从棚子里出来时，夏雨舒看了一眼手机，刚好过去了两个小时，现在11:40，接近午饭时间。
于霏抱着两个饭盒走过来，“我看你一直在林影帝的遮阳棚底下聊天，就没打扰你们，帮你把午餐拿过来了，你们在聊什么呢？”
“在讨论拍摄问题，”夏雨舒省略掉一些不重要的情节，接过上面那个盒饭，边拆边说，“我们合了个影，然后她发到网上给粉丝看了，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
“正常，她经常这样做，有利于维护她面冷心热、关心后辈的人设嘛。”
“是吗？”
所以这才是林锐夏亲自过去提醒她的原因吗？她完全可以让任何一个工作人员过去，但那样就没理由拍合照了。
“就为了拍个照真的指导我两个小时，艺人为了维持人设也是怪不容易的。”夏雨舒随口感叹了一句。
她打开饭盒，用筷子戳了戳剔透Q弹的虾饺，“所以我那个位置到底挡住机位了没？”
于霏头也不抬地拆盒饭，“这外卖盒密封也太严实了，呼，开了……你问我挡住没有？”
她意味深长地说：“你觉得呢？”
“我知道了。”
于霏把塑料饭盒放在桌子上，里面是典型的中式快餐，米饭加两荤一素，她又看了眼夏雨舒饭盒里的虾饺烧卖和蜜汁鸡腿，若有所思。
“你这竹马不错啊，居然能天天给你送便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空闲时间这么多吗？”
夏雨舒筷子里夹着一只虾饺，听到这话停住了往嘴里送的动作，思考了一秒，“不知道哎。”
不知道是她忘了，还是剧情里压根没提过，反正她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我记得他家里挺有钱的，他母亲官职很高，所以应该不需要他出去赚钱吧。”
“生母还是养母？”
“生母。”
“这样啊，他生母居然没把他送去抚养院，看来确实是很有钱了。”
夏雨舒：“……”
“要不是我了解社会情况，我肯定觉得你是在阴阳怪气。”
新周在某些方面科技落后，又在某些方面进步得不可思议，比如，社会化育儿。
在一个婴儿出生后，生母可以选择自己养育，也可以选择把孩子送去抚养院，由国家统一抚养成人。
是送去抚养院还是自己养，这个选择题看似非常反常理。但其实和「今天晚上吃啥」一样，是个重要又没那么重要的选择。
毕竟社会化育儿已经很完善了，谁也不能肯定地说，我养孩子比国家养得好。
这只是一个平常至极的选择，无关家境，全看个人意愿。
但愿意亲自抚养男孩长大，且对他宠爱的家庭，家境肯定差不到哪去。
“他母亲官职很高，你和他是青梅竹马，你母亲该不会也是个高官吧？”于霏问。
夏雨舒微愣。
趁她思索的空隙，于霏凑过去用嘴把她筷子间的虾饺叼走，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说：“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味道不错。”
夏雨舒顺理成章地略过那个话题，白了她一眼，“想吃我让他多做一份，不用搁这儿声东击西。”
“嘿嘿，那我要吃盐酥鸡，剧组的盒饭真不是人吃的东西。”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剧组的盒饭都是被嫌弃的存在。
下午依旧没有她的戏份。
夏雨舒拎着马扎从遮阳棚底下走出来，呆了两秒钟，又默默地折返回去，拿起一瓶冰水贴在脸上，舒服地呼了口气。
天气太热了，她决定放弃观摩学习的计划，先整理一下笔记。
笔记上用蓝色中性笔画着一条时间轴，左边红笔标注新周建国至今的时间，右边黑笔标注事件，虽然清晰，但还不够详细。
她打算重做。
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夏雨舒拿起来看一眼，表情立刻垮了下来。
“我先出去一趟，大概半个小时。”
于霏玩着手机，头也不抬，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夏雨舒走出影视基地，一眼就望见奶茶店门口站着的纤细少男，明明是夏天，他却穿着长衣长裤，将肌肤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探着头向她看过来的时候，脖颈微微前伸，像闭着眼引颈受戮的天鹅。
但他没有闭眼，一双明澈的双眼闪着光，隔着人群向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