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在看他。
阮棠在看他。
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池绍的脑海里似是鸣响了烟花,大脑彻底罢工,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池绍。”阮棠冷冷地喊他,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另一只手扣紧了他的上衣领口。
池绍只觉膝盖一痛,下一秒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喉咙被衣领勒住,有种呼吸不畅的窒息感。
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因为被人扣住喉咙命脉,脸上爬上潮湿的红晕。
“有的话,我只说一遍,你记好了。”阮棠拽着池绍衣领的手收了收,见他接近窒息,才缓缓松开些许,不急不缓地继续。
“我不管你准备算计什么,想利用秦煜达成什么目的,都最好不要想着把手伸到我身上。”
“这次,看在你是无心之失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如果还有下次……”阮棠的指尖在池绍的喉结处轻轻点了点,赤-裸裸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相信我,你绝对不想知道后果是什么,必然会——剥皮抽筋拆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阮棠冰冷地俯视着面前狼狈的池绍。
因为窒息,池绍泛着红晕的眼尾湿润,呆呆地仰视着她,像是三魂丢了七魄,被人吓傻了。
正在此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极度委屈压抑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浑身湿透的秦煜艰难地从浴缸爬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年纪相仿的少女和少年贴得极近,姿势亲密,好像抱在一起一般。
阮棠的手甚至亲热地放在池绍的脖子上,她竟然愿意主动去碰池绍!
可之前秦煜再怎么可怜巴巴地祈求,用尽了各种方法,也只是被阮棠毫不犹豫地踢开,连靠近她都很难做得到。
为什么!凭什么!
池绍哪里比他好!阮棠为什么区别对待!竟然会偏爱池绍!
春-药上头,又在冷水浴缸里泡了好几分钟,秦煜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恋爱脑,幼稚得不行。
他打翻了醋坛子,眼泪扑簌簌得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一颤一颤的。
秦煜看着阮棠的眼神,就好像她是天底下最罪恶的负心女,辜负了他的一腔真心,偷偷摸摸地在外面拈花惹草,左拥右抱。
可怎么办呢?就算阮棠再花心,他仍然是放不下她!
“棠棠……不要他……要我……”秦煜流着泪,从后背拥抱住阮棠。
他一边狠狠地瞪了前面的“狐狸精”一眼,一边难耐地恳求:“不摸他……摸我……棠棠……你摸摸我好不好……我很乖的……我比他乖……”
秦煜的运动衫全部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富有青春感的流畅线条。
他经常运动,身材很好,劲瘦有力,腰腹处六块腹肌,肌肉并不夸张,手感很好。
少年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哭声,像是被雨水淋湿的大金毛,用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朝她撒娇。
食色性也,阮棠也有刹那惊艳。
但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请问房间里有人吗?”是医务室的医生终于到了。
阮棠往前看了看,面色潮红的池绍魂不守舍,她的手还威胁性地停在他的命脉上。
往后,神志不清的秦煜正湿-身诱惑,声音沙哑,泪流满面,发出令人遐想的难耐呻-吟。
阮棠:“……”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魔鬼场面!
也许阮棠还得庆幸于医生的礼貌,还知道先敲门问上几句。
不然要是和池绍一样,什么都不说直接推门进来,那阮棠就是长了八百张嘴巴也说不清楚了。
毕竟,池绍虽然关上了门,却没有顺手将门反锁。
阮棠无奈扶额,从这个古怪的姿势中脱离。
池绍被推开的时候,整个人还都是懵的,被束缚的喉咙得到了解放,他疼痛地躬身,连连呛了好几声。
秦煜则是委屈得不行,眼泪流淌得更汹涌了。
他还想要再闹腾,但触及阮棠淡淡的视线后,委屈地扁唇,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在柔软的地摊上抱着膝盖蜷缩。
“棠棠……”他软声喊着阮棠的名字,没得到回应也不气馁,浑身上下像是个大火炉一样,吐息滚烫,眼神灼热。
在阮棠面前,他是最乖顺忠实的金毛大犬。
但等阮棠转身,秦煜面对着池绍的时候,家养的大犬伸出了锋利的獠牙,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棠棠是他的,谁都没资格和他抢!
这个不要脸的臭狐狸精,竟然想趁虚而入,蛊惑棠棠犯下女人都容易犯下的错误,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棠棠还是明白得很,他才是最适合棠棠的选择。
这只狐狸精再怎么“搔首弄姿”,也别想取代他在棠棠心目中的地位。
瞧,现在棠棠虽然松开了他,但是也一脚把这只臭狐狸精踢得远远的。
被药物腐蚀的大脑只剩下原始的冲动和本能。
要不是阮棠在这里,秦煜一定会和池绍决一死战,把他用力地丢出这个房间。
如果眼神能杀人,池绍早就不知道被千刀万剐了多少次。
秦煜的视线宛若凌迟酷刑,但池绍却压根没有心思在意。
敏感的喉咙处仿佛还残存着少女柔软的触感,被用力桎梏,被掐在命脉险些窒息。
疼痛和愉悦交织,极致的快-感充盈脑海,池绍的眼尾都是通红的。
他捂着脸,痴痴地笑,怎么也没办法控制扬起的唇角。
池绍似乎还能嗅到少女身上隐隐约约的甜香,春日融雪,融合了极清浅的草木香气。
极其淡雅,却存在感极强,令人心神失守,溃不成兵。
大小姐离得好近……她在碰他……
大小姐在认真地看着他……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池绍凸起的喉结滚了滚,干涩而渴,眼神里翻滚着兴奋和偏执的喜悦,像是梦寐以求多年,终于在今夕得偿所愿。
阮棠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她虽然看起来随和容易接近,其实外热内冷,内心疏离淡漠至极。
除非是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否则,她根本不会正眼去看。
在脑海里留下的印象,也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
池绍的标签只是池家继承人,秦家秦煜的好兄弟,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
阮棠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认真地把池绍看在眼里,脱去社会赋予他的身份,只和池绍本人对话。
她这个人,高高在上,用亲和伪装傲慢,用温柔伪装冷漠。
偏偏又生了一副国色天香的样貌,色色齐全优秀,怎么能不让人刻骨痴迷,欲罢不能?
房门被打开,医生携带着医药箱进来,一眼便看见了不太正常的两个少年。
都是面泛桃花春色,潮红一片,像是经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折磨。
无论是左边那个跌坐在地上痴痴捂着脸笑的,还是右边那个蜷缩成一团哭得梨花带雨的,好像精神都不是特别健康的样子。
“咳咳。”医生咳嗽了两声,狐疑地看向了门口的阮棠。
“中了催|情|药|物的真的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
“而且,你确定,他们中的都只是单纯的催|情|药|物,而不是什么特殊的精神类药物?”
阮棠:“……”
说实话,她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医生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阮棠再多插手。
游轮上的医生是秦家的家庭医生之一,拿的是秦家的工资,在得知秦煜被人下药的第一时间,便直接通知了秦家的当事人。
这个时间点了,上了年纪的秦爷爷和秦奶奶早就休息了,临时来游轮的是秦渊。
阮棠也累了,没准备继续掺和这些事情,将大致经过告知医生之后,她便去了本层另一间空置房间休息。
就这几天的经验来看,她的容貌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虽然知晓主角攻秦渊不是肤浅的看脸的人,但为了不要节外生枝,最好还是尽量减少他们见面的次数。
上次阮棠和阮父、阮母去秦家探望秦渊的时候,秦渊一直都待在他的私人地盘二楼,没有下楼与他们会面。
现在这个尴尬的时间地点,还是同样避开为好。
秦渊来得很快。
天花顶的灯光打在青年刀刻斧凿的面容上,在高挺的鼻梁两侧留下浅淡的阴影。
他生得棱角分明,线条锋锐利落,有种古希腊神像般的深蕴质感,高鼻薄唇,狭长的凤眼幽深难辨,如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渊。
明明是坐在轮椅上,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势,存在感极强,如渊渟岳峙,给人一种屏息的压制感。
“怎么回事?”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秦煜小少爷中了催|情|药|物,我给他挂了一些镇定安眠作用的药水,现在已经睡过去了。”医生恭敬地解释。
大床上,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皱眉沉睡。
他似乎睡得并不是特别安稳,唇瓣紧紧地抿着,脸色也十分的苍白。
杂乱的短发随意地贴在脸侧,狼狈中带着可怜,像是被风雨打湿了毛发的大狗,惹人怜惜。
秦渊扫了一眼秦煜的状态,神色古井无波,喜怒不辨,让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床边,池绍垂首而立,等待着秦渊的问询。
哪怕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感受到秦渊毫无波澜的冷淡视线时,池绍还是有种寒毛直竖的受威胁感。
好像所有的伪装都被全部扒下,裸-露出污龊不堪的算计的内里。
池绍艰难地控制着声线的平稳,解释道:“我和煜哥住的房间是隔壁。”
“煜哥本来说很早就会回房,看他很久都没回来,我觉得奇怪,就在群里问了一声,得知他来楼上找校花,所以也就跟着上来了。”
“校花?”秦渊平声问。
“就是阮家大小姐阮棠。”池绍回答说:“我们学校的人都叫她校花。”
这个名字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床上唇瓣干涩开裂的秦煜忽然张了张唇,无意识地轻声呢喃着。
因为虚弱,秦煜喊出来的声音不大。
可是秦渊、池绍和医生都离床很近,自然可以清晰地听见他喊出的两个字。
——棠棠。
秦煜喊的是阮家大小姐阮棠的名字,睡梦中都在恋恋不忘,还喊得这么亲热暧昧。
医生在秦家工作十来年了,知道秦家的不少事情。
比如说,这位阮家大小姐正是秦渊的未婚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的妈,这是什么恐怖的豪门秘闻!秦煜竟然对未来小婶婶怀揣着不轨之心!
医生的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什么也听不清楚。
知道这种世家的混乱情感纠缠关系,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可他又恨不得能生出八只耳朵,把秦煜的梦中呢喃听得更清楚。
八卦吃瓜之心,人皆有之。
医生想到了刚来房间看到的古怪景象,忍不住的开始脑补。
这位阮家大小姐到底对秦煜小少爷做了什么,才让一向桀骜不驯的小少爷哭得这么惨,像是只被抛弃的小狗崽似的。
还有那个没中药却表现得和中药差不多的池绍,江城顶尖豪门池家的大少爷,秦煜关系最铁的好哥们,对阮家大小姐的心思似乎也不清白。
哦豁,这是什么刺激的多人修罗场!
难怪古人常言红颜祸水,诚不欺我也!
医生的想法天马行空,已经走到了“你爱我、他爱我、但我只钟情于他长辈”的凄美感情故事。
不过在世家豪门工作,基本的伪装技巧还是有的,面上看起来,医生的神色相当正经,专业性很强。
医生没说话,池绍没说话,秦渊也没开口。
房间里只剩下了秦煜偶尔几声的呢喃私语,安静得有些压抑,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重感。
凤眸青年脊背挺直地坐在轮椅上,表情波澜不惊,仿佛侄子眷恋不舍的人根本不是他的未婚妻。
他平淡地吩咐:“查监控,看到底是谁下的催|情|药,等秦煜状态好些了,直接把他送回老宅。”
“是。”医生毕恭毕敬地应下。
这一夜,海面风平浪静,但海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不过,秦渊知晓未婚妻阮棠在这艘游轮上,也知道她是秦煜中药的旁观者之一,却没想过去寻她问些什么。
他垂眸,纤长的眼睫遮住了凤眸深处的波动,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究竟为什么刻意忽视,可能连秦渊自己都说不清楚具体原因。
这之后秦家的势力大清洗,都和阮棠无关了。
外界纷纷扰扰的风雨并没有影响她的安稳生活。
阮棠虽然没能拿到高考状元,但是722的高分足以让她傲视群雄,让阮父和阮母骄傲不已。
但时隔多事之秋,时间珍贵,秦家的秦渊又刚出车祸没多久,阮棠劝下了阮父和阮母准备办升学宴的打算。
这个节点上,身为秦渊的未婚妻,还是筹谋着和平退婚的未婚妻,自然是低调些来得更好。
阮棠都没办宴会,得了高考状元的穆白自然也没办。
每日来采访的记者和其他媒体工作者太多,穆白是个不想出风头的,除了实在没办法的官媒,其他能拒绝的都拒绝了。
反正他住的是阮棠名下的药园,隐蔽性很好,不是普通人想调查便能调查得到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去俱乐部的日子。
关系熟了,蒋野相处起来随意很多,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整日没个正行。
阮棠换了格斗服,站在蒋野的身边,可以嗅到他身上洗不掉的血腥味,像是浸入到了骨髓里。
他的眉眼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才刚刚结痂,搭配着高耸的眉骨和狭长的眼睛,添了许多说不出的凶戾之气。
“蒋野教练,你的黑眼圈很重,要不今天休息一天?”阮棠蹙眉问。
“不用。”蒋野咧嘴笑,露出一口雪白锋利的牙齿。
他摆了摆手,手臂上的肌肉发达,硬邦邦的,一身腱子肉,充满了原始而野性的蛮横力量感。
他在国外做雇佣兵的时候就习惯了这样的作息,接了一个特殊任务,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是常事。
如今只是熬了两个通宵,于蒋野而言轻轻松松,精力十分充沛,根本不是问题。
阮棠和蒋野早就培养出了默契。
知道蒋野最近忙的是秦家内部的风波,阮棠没有细问,只不确定地道:“真的没问题?”
“放心,没问题。”看出了阮棠的迟疑,蒋野桀骜地挑眉笑:“大小姐,绝对让你物超所值,不会白白浪费你的四万块钱课程费的。”
他都这样说了,阮棠便没再坚持。
这节格斗课蒋野早有安排,地点不在市中心的俱乐部,而在郊外的一个农场。
炫亮的跑车一个甩尾,风驰电掣般朝着郊外飞驰而去,蒋野将油门踩到顶,痛痛快快地吹了声口哨,任凭发丝飞扬。
他心情极佳,看到副驾驶座上雪肤花貌的漂亮少女时,愉悦舒畅感更甚。
“理论学习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坚持和锻炼。再这么小打小闹下去,即使有进步,进步幅度也很小。”
蒋野一个急刹车,若不是安全带系得牢牢的,整个人险些从座位上飞出去。
但他却没有任何恐惧之意,眉梢高高扬起,朝着右边的少女扬唇笑:“所以,大小姐,我今天带你去实战。”
她学的可是杀人术,蒋野要带她怎么实战?
如今可还是律法完善的和平外世界!
阮棠拧眉看他,把蒋野曾经说过的话还回去:“我没记错的话,你开的是遵纪守法的俱乐部,不是什么刀口上舔血的黑店。”
蒋野被她说得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不是,大小姐你想哪儿去了?你不会以为我要带你去杀人吧?”
蒋野笑得东倒西歪,乐不可支。
“大小姐,你是高悬于天边的明月,纯白无瑕,干净剔透。”
笑完了,蒋野一只腿搭在刹车上,侧着身体勾唇,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地宣言承诺。
明月皎洁生辉,遥遥而望。
他怎么舍得大小姐手染鲜血尘埃,被迫踏入藏污纳垢的灰色世界?
第20章 轮椅大佬主角攻的势利眼……
“蒋野教练,这些肉麻的话就不用再说了。”阮棠没把这些古早油腻的话放在心上,淡声问:“所以,你准备带我去干什么?”
少女的视线清凌凌的,腮凝雪荔,冰肌玉骨,像是初春悬在飞檐下的薄薄冰凌。
肌肤是晕染了樱花的细腻粉色,性格却是淡冷无情的,甚至称得上是狠心漠然。
相处快一个多月了,蒋野清醒地沦陷在三月桃李芳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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