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思索片刻,觉得有道理,“是,我这都气疯了,没想到这茬,你明天就去一趟芳芝家,对了,我卤的猪头肉带点过去,苏苏爱吃。”
“好。”
周文娟这两年生病花了不少钱,其实家里条件也并不宽裕,要是李树对其他人家那么照顾,周文娟兴许会不高兴,但是林芳芝不同,她外公对李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他们婚礼的见证人,林芳芝又是他当亲妹妹来疼的。
她爱屋及乌,丈夫看重呵护的人,她也是放在心上的。
第二天早上,周文娟骑着二八杠自行车来到了陈家庄。
林芳芝并不在家,林苏也不在家,只有陈荷花拉着几个老太太在院子里打牌,问她林芳芝去哪儿了,她也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实在是让周文娟厌恶。
林芳芝遇到这母子二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周文娟退了出去,带来的东西还拎在手上,陈荷花这个只进不出的主,她实在是不放心。
在门口遇到了探头探脑的陈佳儿,周文娟认得她,林芳芝的婚礼上周文娟见过她,偶然一瞥,陈佳儿那幸灾乐祸、看好戏般的眼神让人无端心颤胆寒,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
周文娟问道,“陈同志,你知道芳芝去哪儿了?”
陈佳儿努了努嘴,“不就在后面种菜咯。”
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饶有趣味地将周文娟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给芳芝送东西啊,你们对她可真大方。不过李厨怎么说又不是她亲哥哥,还是避着点好,大家都是女人你应该懂得。”
周文娟却被气地浑身打颤,却也不好当着陈佳儿面发作,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心里有数。”
陈佳儿看周文娟逃跑似的离开,笑地意味深长。
周文娟来到屋后,正在用锄头翻地的林芳芝穿着深蓝色短上衣和长裤,戴着一顶草帽遮住她小巧的面庞,她看起来纤瘦文弱,干起农活来却十分利落干净。
林苏穿着碎花的连衣裙,脚踩一双褐色小皮鞋,那是去年周文娟送她的生日礼物,林苏蹦来蹦去地在前头撒种子,林芳芝跟在身后填土,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这样一对母女,她看着都可人疼的,苏志明竟然不珍惜,周文娟忍不住叹了口气,“妹子!苏苏!”
林芳芝见周文娟,距离她们上次见面还没几天,林芳芝猜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她摘下草帽放下锄头,快步走上前去,“嫂子。”
“嗯”周文娟看着站在她跟前俏盈盈的林芳芝,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踌躇道,“几天没见,苏苏好像长高了。”
她看着一脸好奇地看着她的林苏,心想这种事是不是应该回避下孩子。
林苏小小的脑瓜子飞快转动,她家就那么几口人,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她略一思索就猜到了一些,又察言观色看周文娟似乎想打发她离开,立马抢先开口,“舅妈,你是不是在县城看到我爸爸了?”
周文娟一愣,惊讶于林苏这个小丫头的敏锐,林芳芝笑着捏了下林苏嘟嘟的脸颊,打趣道,“你这鬼丫头。”转而面对周文娟时却多了几分郑重,“嫂子你说吧,我不碍事的。”
“昨儿上街,我跟老李看到了苏苏爸爸跟一个小姑娘在一起。”
怕脏了孩子的耳朵,周文娟没说出什么污秽的词句,“老李差点把他给揍了,被我拦下来了,我说先来问下你的意思,这夫妻嘛就是那回事,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你还有我们呢。”
周文娟每说一句话,就抬头看一眼林芳芝,见她晒红的脸上愣了愣,抿了抿嘴唇,那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周文娟心里也一揪一揪的,跟着难受起来,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林芳芝跟苏志明十五岁认识,十八岁结婚,十九岁有了苏苏,而今苏苏都六岁了,这么多年了,人心都是肉长得的,何况林芳芝这样柔软的性子呢?要怪只能怪那苏志明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心野了,这男人果然一朝得势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妈妈!你还有我呢。”林苏紧紧拉住林芳芝的手,那手一片冰凉,隐隐在发抖,林苏又使了几分力紧紧攥住。
她心里真的感到不值,她简单的一句渣男就能概括苏志明,但是对林芳芝这个活生生的人来说,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本来期待一生的另一半。
片刻,林芳芝冷静下心神,感受到女儿对自己无声的支持,心里也不是那么没底了,她抬头勉强地对周文娟笑了笑,“谢谢你嫂子,我都懂,过不下去我不会勉强。”
她从小被外公外婆抚养长大,两个老人教会她生存的技能,教会她善良待人,但同时也教会她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林苏扯了下妈妈的手,一双大眼睛转地飞快,“妈妈,我们去爸爸学校看看爸爸吧,我都没去过呢!”
林苏的声音奶声奶气的,一下子把两人从压抑的氛围中拉出,周文娟双眼一亮,笑着扯了下小姑娘的辫子,“苏苏,你这鬼机灵的。”
周文娟被林芳芝留下吃中饭,已经用瓦罐在灶台里炖一上午的大骨汤,刚刚揭开盖子,那浓郁的肉香味就直面扑鼻而来,直冲味蕾,惹的人直咽口水。
骨汤已经被熬成了奶白色,用骨汤来下面条,一口汤一口面,直教人鲜地掉舌头。
再将周文娟带来的猪头肉切片用来凉拌,再炒个韭菜鸡蛋,蒜泥菠菜,一桌菜有荤有素,十分丰盛。
陈荷花那狗鼻子闻到香味,连平时最爱的打牌都丢下了,连忙赶走那些牌友,“我要吃饭了,我们下午再打。”
她的那些牌友闻到那浓郁的菜香味,不禁馋地口水直流,十分羡慕,“荷花啊,你那儿媳妇厨艺真是好,怎么都是韭菜鸡蛋,她就做的比我香?”
陈荷花根本不懂“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对林芳芝的嫌弃毫不掩饰 ,“她也就这点能耐了,不下蛋的母鸡,我迟早让志明休了她!”
牌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然陈荷花赶人了,她们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了,纷纷起身离开。走出林家一段距离,她们不禁议论起来。
“这陈荷花脸皮真厚,人家林芳芝才是主人家,她蹬鼻子上脸的,也就林芳芝那样的好脾气才能容忍她。”
“要是我家儿媳妇有林芳芝一半脾气,我也不会跟她天天吵!”
“我要说还是陈佳儿命好,她们同一年结的婚,余向东顾家又疼人,那个苏志明出息是有出息,就是一个月也回不了几次家,我看也不是个安分的,女人嘛还是得要人疼。”
“这可不,前些年林家多阔,现在都被陈佳儿家比下去了。”
而他们口中命好的陈佳儿家里也在吃饭,只是一家五口人大眼瞪小眼,那叫一个食不知味。
陈佳儿是一贯的节省,恨不得从牙缝里省钱拿去生钱,桌上的饭菜很寒碜,几个玉米馍馍,一碟咸菜跟昨晚吃剩的炒青菜,菜里连点油都不舍得放。
本来农村里大家吃饭都不讲究,能吃饱就行,不用讲究什么色香味俱全,但是偏偏陈佳儿就跟林芳芝一墙之隔,那菜香味就顺着低矮的土墙飘了过来,横冲直撞地扑进了他们的鼻子。
那肉不知道是用什么炖的,也太香了吧!
那韭菜炒鸡蛋他们也吃过,怎么没有这么香,是用猪油炒的吧!
小毛猛吸了两口,馋地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委屈巴巴地道,“妈妈,我好饿,我也想吃肉。”
“吃吃吃就知道吃!”陈佳儿心烦意燥的,白了小毛一眼。
要是之前,都不用陈佳儿开口,林芳芝家做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家送一份,陈佳儿是讨厌又嫉妒林芳芝,但是不讨厌她的东西啊。
一想起始作俑者,陈佳儿更是没好气,“要不是你把林苏推下河,你林阿姨早就给你送肉吃了!你说你手贱干嘛呢?”
陈国富心里不如意,用烟杆重重地敲了两下桌子,“就他们林家爱显摆,老的爱讲究,小的也是!”陈国富跟林家当了几十年邻居,处处被压了一头。
余向东淡淡道,“吃肉算什么显摆?今晚我们家也吃肉,下午我去猪爷家称半斤肉,晚上我们炖肉吃。”
大毛双眼放光,“爸爸万岁!”
林家的饭桌上少有的安静,只听得到暴风吸入的吃饭声。
面条是用精面粉手工擀制的,吃起来特别有劲道,周文娟吸溜完面条,还把骨头汤都喝的一滴不剩,热的她头上都开始冒汗,直呼过瘾,“这面吃得爽快!”
再夹一块凉拌的猪头肉,配菜是绿的黄瓜丝、橙黄的胡萝卜丝、脆脆的花生米,不知林芳芝是怎么调味的,那红油太香了吃起来简直太过瘾了,让人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陈荷花不停地砸吧嘴,桌上大半菜都进了她的肚子,她还嫌弃,“也就一般般。”
林苏翻了个白眼,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这样的天气,要是来一杯奶茶就好了!”
周文娟被勾起了好好奇心,“什么是奶茶?”
这80年代农村哪里来的什么奶茶,但是作为社畜神仙水的奶茶,那滋味林苏是毕生难忘,林苏无比怀念道,“哦,是菲菲姐跟我说的,是一种喝的,大约是茶水加牛奶,或者茶水加果汁之类的。”
周文娟连忙笑道,“那还不简单,让你妈妈给你做,你妈妈在做吃食这块最有天赋。”这话李树跟周文娟说的,比起厨艺他不如林芳芝,林芳芝想法多又会钻研。
“那当然,我妈妈就是很厉害的。”林苏眉飞色舞地附和道,“每次赶集去摆摊,我妈妈做的吃的总是最快卖光的,谁都比不上!”
说起摆摊,林苏开始正式思考起搞钱这件大事,这可是80年代,最有机遇最容易暴富的年代,陈佳儿这个重生女早两年就开始搞钱了,估计手里起码暗戳戳地积累了小几千,这在陈家庄那可是巨富了。
亲爹靠不住,但她有亲妈啊,林芳芝有手艺还能吃苦,绝对不比陈佳儿差!林苏看着自家亲妈,简直两眼放光。
你看那个叔叔好眼熟!
“志明现在都是吃公粮的城里人了,你还穿的土里土气,等会被他同事看到了还不笑话。”
坐在进城的拖拉机上,陈荷花一边嗑瓜子吐瓜子皮,一边吐槽儿媳妇的穿着打扮。
陈荷花知道今天要进城,把林芳芝去年给她做的新衣服新裤子都给扒拉上,看到林芳芝反而灰扑扑的一身,哪里都不满意。
“芳芝已经很俊了,不需要衣服来装点了,再说都老夫老妻了,还看这个?”一同坐在拖拉机上的还有进城购置结婚物件的村支书媳妇赵文慧,她听陈荷花叭叭叭一路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怼了两句。
她小儿子月末就要结婚,对象是陈家庄的小学老师田甜,她姐姐赵红霞保的媒。月末还要在陈家庄办婚宴,她可是请了林芳芝帮厨的,到时候席面要整得漂亮又实惠,可不得花费厨师一番心思。
再说了不说这茬,林芳芝本人在村里的风评就是一顶一的好,长得体面好看,做农活做饭做家务都是一把好手,为人善良厚道,谁家有事喊她一声,她能搭把手的一定会帮忙。
更别说林苏还是她孙子孙女的好朋友,这亲疏关系一目了然。
陈荷花在赵文慧面前,气焰低了一头,她讨好地笑了笑,“老姐姐,你说的是这个理,但是吧你也知道他们都结婚好几年了,就得了林苏这个丫头,我家志明三代单传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赵文慧顿时瞪大双眼,一脸惊愕,“我没记错的话,志明是入赘的林家啊,就算生了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陈荷花一脸吃瘪,赵文慧又点了几句,“就算吃皇粮又怎么了,往上数三代,大家祖上都是贫农都是一样的,我可跟你说,别以为进城了就看不起咋们乡下人,要是做了什么背信弃义的事情,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当然这话我不是针对你针对志明,我跟我春华、春丽都说过!”
春华是赵文慧大儿子,春丽是她二女儿,她三个儿女都很有出息。
陈春华年纪轻轻就已经机械厂的四级钳工,他的一对儿女陈子南、陈菲菲都在安城一小读书,成绩非常优异,德智体全面发展。二女儿陈春丽在报社当记者。
在开拖拉机的是小儿子陈春明,他响应国家号召发展农村经济,带头在陈家庄建设粮食加工作坊。
陈荷花讪讪点头,“老姐姐您说的对,再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忘了本忘了根。”
林苏看她吃瘪,扑在林芳芝怀里偷笑,陈荷花这种人还得厉害的人来治。
到了苏志明工作的安城三中,正好是中午,敲响了下课铃声,学生们老师们一股脑地冲出了教室,有的拿着饭盒去热饭,有的去食堂吃饭,家底丰厚一点的准备去国营饭店下馆子。
苏志明抱着语文书,跟陆舒颜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
苏志明穿着白色衬衫,陆舒颜穿着大城市女孩子最爱的布拉吉连衣裙,偶尔抬起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掐丝金手镯,衬着她纤细的手腕仿佛莲藕一般。
阳光撒在二人脸上,美好地仿佛画报上的金童玉女,惹得不少学生频频回头惊叹。
“志明——”
“爸爸——”
两道熟悉的嗓音打破苏志明的从容。
林芳芝牵着林苏,还有一旁一脸激动的陈荷花,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苏志明,忽然一股寒意从他脚底冒出,一下子窜到了他的天灵盖,让他在艳阳天下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舒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红了眼眶,“志明,这……。”
苏志明都没顾得上安慰陆舒颜,下意识地就快步奔到三人面前,脸色紧绷,语气严厉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赶紧走!”苏志明直接上手推着三人离开,遇到授课的学生上前打招呼,“苏老师好……这是?”
苏志明一脸尴尬,脸上憋的通红,“这是我的亲戚,来看我的,你们先去食堂吧别耽误到吃饭时间了。”苏志明着急的汗都出来了,他在学
生面以往多风度翩翩,现在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真的很少看到。
苏志明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和粮票,随手抽出几张,也没看金额,直接塞到了林苏手里,“苏苏听话,让妈妈带你们去国营饭店中午吃个饭,爸爸现在有事,等下午没课了过来找你们。”
天气热,人又多,苏志明紧张地跳脚。
林苏一看手里的钱,嚯,整整一块钱,够去下馆子搓一顿了。
再看那苏志明,急得脸色都白了,林苏看过瘾了才甜甜地说道,“妈妈,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那我下午再来。”林芳芝冷冷地瞧着苏志明那小丑般的模样,冷笑一声,转头就走,丝毫不留恋。
刚处理好这边,苏志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再去顾陆舒颜,她眼眶通红瞪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苏志明连忙去追,“舒颜,你听我解释。”
陆舒颜在前头跑,苏志明在后头追着,两人在教学楼后的湖畔停下,陆舒颜呜咽着哭诉,“那是谁?你的妻子,你的孩子?那你又把我放在哪里!”
陆舒颜花一般的年纪,花一般的面容,眼含泪水,如带露的海棠花,俏生生地望着苏志明,看的他心都化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来了,舒颜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喜欢林芳芝,我对她没有感情。”
陆舒颜哭地梨花带雨,“看你们站在一起,你们才是一家人!我真心里难受,而且你看那些学生同事来来往往,以后怎么看我,我不是第三者,我跟你是纯洁的同志情,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苏志明听了不是滋味,心里的天平在陆舒颜和林芳芝之间来回徘徊,如果都是入赘,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陆舒颜的条件更好,几乎没怎么权衡,苏志明心里就有了判断。
他动作温柔地把陆舒颜拥入怀里,“舒颜我知道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亲爸那边在上演琼瑶剧,林苏这边蹦蹦跳跳去了县城的国营饭店。现在下馆子吃顿饭可不便宜,但是里面依旧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十几张桌子全部坐了人,人来人往的无比热闹喧哗,服务员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举着托盘穿梭在后厨和大堂之间。
现在国营饭店服务员的工作可是铁饭碗,他们完全没有“顾客是上帝”的理念,要多敷衍有多敷衍,仿佛顾客欠了了他们一张大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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