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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和宿敌结婚了(白羽摘雕弓)


未等群青回答,他回头瞧了一眼,见大理寺反正已远得看不见了,便把灯笼柄往群青手中一塞,快步走入夜色中。
群青提着灯笼,未料这么简单就把陆华亭击溃了,想来他根本没想到她就在大理寺,否则不会给她机会知道这等秘辛。她看着那道没入夜色中的背影,道:“长史。”
见陆华亭回头,群青望一眼灯笼道:“再往前走一段,到桥边再分别吧。”
月色之下,她脸颊上那道护甲所伤的血痕竟有艳色,也许是伤了脸的原因,她似乎褪去了狡黠的伪装,显得格外诚恳。
陆华亭停顿一会,竟从林中慢慢地折返回来,走在她身边。他一语不发,群青便挑起灯,照亮最后这段同路。
陆华亭侧过眼,群青的皮肤皙白,那几道指印便格外明显。
这么想着,已到万叶桥边,粼粼水波倒映着月光。他停下来,收回目光。
未料群青忽地将灯笼往他怀里一塞,险些将他推进树丛里,等他拿稳抬头,她已提着裙子跑远了,披帛荡起,远远地还回了一下头,似笑了一下。
陆华亭一时无言,心跳得剧烈,慢慢地拂净袖上蹭下的叶片。
尚服局考试期间出事,传到李玹耳中,东宫摆驾清宣阁,群青便同他禀报:“一二试顺利,只待三四试。”
李玹摆摆手让群青起身,他此时不那么关注考试,只想问问死了人是怎么回事。群青一抬头,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右颊上,怔了怔:“脸,怎么回事?”
群青能感觉颊上细细密密的疼,触了一下,果然肿起来,只是这种疼与推骨的疼比起来差远了,她道:“韩婉仪打的。”
未等李玹开口,她已拜下:“奴婢已和韩婉仪达成一致,只要帮她解决掉那个龙嗣,韩婉仪愿与殿下结成同盟。”
宸明帝的后宫,最富智计的便是韩轻絮,比起群青,韩婉仪还有现成的权势。为太子拉来这位韩婉仪,她出宫时,李玹强留她的可能才会减小。
半晌没听到李玹说话,群青瞥了一眼,李玹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她太快了。
他不过叫群青考个试,她不仅考了试,挨了打,居然还把韩婉仪给拉拢了。
“如何解决……”李玹顿了顿,强迫自己说出来,“解决那个龙嗣,你有想法了?”
“奴婢没有。”
“没有你就敢答应?”李玹恼了。
“奴婢想着,离十月怀胎,反正还有几个月。”群青的眼睫颤了颤,试探道,“中间可以慢慢想。”
李玹面色阴沉,从前的他决计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这个太子会在群青的带动下,联合后宫密谋这等欺君之事,蒙骗圣人。但已做到这一步,又能如何?
他淡声吩咐:“来人,拿玉面膏。”
李玹刚将伤药的盖子打开,群青道:“多谢殿下赏赐,奴婢回去自己涂。”
他的手一顿,将盒子撂下了,半晌,又似不甘,凤眸直直注视着群青,冷嘲道:“你放心,本宫对你没有兴趣。”
“奴婢知道。”群青脸上毫无尴尬之意,这才将玉面膏收在袖中。
“听寿喜说,第三试韩婉仪给你出难题了?”李玹的手指紧了紧,问及考试之事。
“奴婢正要禀告殿下。三试所用绣布是涣雪纱,奴婢之前未曾绣过,所以不得要领。”群青道,“听闻此纱是扶桑国进贡,给贵人做奉迎佛骨的祷服的,殿下应该也有……”
“你想拿本宫的祷服给你练手?”李玹觉得离谱,“本宫统共只有两套,一套备用,你戳破了,本宫那日就没得换了。”
但怕群青卡死在这一关,他还是叫寿喜取一套祷服过来,“难道旁人都没问题?”
“世家贵女们,似乎十分娴熟,应该是在家里准备过的缘故。”群青接过盘中雪白的祷服,用手指触摸感受这料子,布料薄如蝉翼,稍有不慎就会刺破,因此她必须改变用针的力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玹一国太子,只得两件祷服,外面那些人又是从何而来的大量涣雪纱,可以给家中女儿练习刺绣?
“难怪父皇那般生气,本宫也觉得须得杀一儆百,方能让这些大族有所尊敬。”
群青拿起祷服,却只是在下摆裁下一条窄段,拿去找手感。随后她将祷服抖开:“殿下觉得这衣裳有哪里不合身吗?”
李玹不知何意。
群青让他站起来,帮他套上祷服。李玹低头道:“这肩膀似乎有些翘,前襟衣摆又往下坠。”
群青拿手丈量,一一记下,她的手在他肩头拂过时,轻如羽毛,偏她神情认真细致,李玹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
“殿下总共只有两套祷服,奴婢也不能因为练习就毁了祷服。”群青道,“请殿下将祷服借给奴婢,届时尽量还给殿下完整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间,揽月夜起,鬼使神差地想走去看一看郑知意睡得如何。她在窗外打了个哈欠,未料看见里面人影幢幢。本该奉灯的群青,正在服侍李玹穿衣。
因为害怕刺杀,李玹忌讳旁人近身,平日更衣,从不让宫女侍候,这景象便更显离奇。
揽月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确实见李玹在与群青说话,姿态亲切。
账内,郑知意还睡着,揽月脑袋轰然一响,不知道如何是好。
群青回到偏殿,她将涣雪纱所制祷服放在一旁,迅速点起灯烛,裁一张纸笺。
虽已是深夜,她却毫无疲倦之感,心在胸腔内跳动。今日批折子,她看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
西蕃国战败是退兵,燕王、赵王大胜,燕王取道剑南道,班师回朝,预计月底返回长安,赵王则要先去南边巡查治水再回来。
李焕回来了!
她将战报一字不落地默下来,传给安凛。
安凛此前说服了南楚的昭太子,决定等李焕回朝再埋伏刺杀。只是安凛问她是否确定动手,群青有几分犹豫。
她固然想杀李焕,但她担心此举会影响到她出宫。
思考之时,群青顺便揉开妆匣内几枚蜡丸,都是苏润给她的。他在丹阳公主府上战战兢兢,又坚持要为她做事,群青便私自给了他一只云雀,叫他犹豫不决时发信问她。
苏润只以为自己是她的下属,就差将公主府上下里外、日常都透给她,群青只解闷时看。
“丹阳公主今日召两名男琵琶乐伎,叫某随侍,某因不会祝酒,被公主叱骂。”
“丹阳公主叫某献舞,某宁死不做此妖媚之举,被公主叱骂、罚俸。”
“丹阳公主今日再度责骂某,盖因某不与其他家令一起饮酒。母亲与阿姐有言在先,某滴酒不沾,实在无法。”
群青一张张看过去,只觉陆华亭把苏润送到丹阳公主那处,确实太过阴损。好在苏润还算顽强,尚能忍耐。
丹阳公主倒也出乎她意料。群青本以为她在韬光养晦,难道被圣人削了兵权,便彻底一蹶不振了?
“近日孟观楼上门,今晨丹阳公主褪去衣物,躺于矮榻,叫某作画。此举非人也,无奈公主诏令威逼,实不知道如何应对,求助于娘子。”
看到今日这条,群青蓦地挺起了身子,提笔写道:“且慢,宁愿被罚,不要行事。”
此前也不过是饮酒、跳舞,丹阳公主应该不会突然作如此荒谬之事,只怕是为刺激孟观楼,将苏润做了筏子。
她将迅速将蜡丸揉好,放在窗棂下的凹槽内。
心中那事也有了计较。
刺杀是南楚细作所为,她不过是递出消息的环节,消息又经过重重的传递,谁知道她才是源头。就算能查到,想必那时她也已然出宫。
既然有一个手不沾血地杀死李焕的机会,这一世,她仍然愿意尝试。
冷凝的仇恨,在胸中沉下又浮起,群青神情提笔,在灯下一笔一划写道:动、手。
蜡丸被无声地抛在草丛当中。
这时,窗棂下发出了细微的响动,群青后脊一凉,还以为被人发现,蓦地推开窗户,险些撞上揽月的脸,她的神情有几分躲闪。
“你在窗外干什么,何不进门?”群青的眼神柔软下来,心中的神经却未曾松懈。
她偏殿窗外这片树木茂盛的草丛,里面常常藏着蜡丸。
那蜡丸,此时正被无知无觉的揽月踩在绣鞋下。
“我看你这么晚还没睡……我……”揽月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方才我看见你与太子……你们没事吧?”
”你看到太子与我说话了?”群青的心落下来,并不慌张,“我在为殿下办差,职责与寿喜差不多,因为办的事殿下不想为他人所知,所以没有声张。”
揽月的脸色顿时缓和,抚了抚胸口,这个解释,显然比她想的合理多了:“难怪你突然要去考六尚,我也不敢问,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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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望着她:“殿下叫我去六尚,只是帮他探听消息。六尚我不一定考上,便是考上也不会留下来,你知道我要出宫的。”
“是了,你还等着出宫呢。”见她如此坚定,揽月面露怅惘之色,终于放下心来,歉意道,“是我胡思乱想了,我这就去睡。”
揽月把手从窗上放下,她的宽袖擦过窗棂,不小心将凹槽内那只蜡丸拂落。两只云雀先后落下来,辨识了一会,各叼了一只蜡丸飞走了。
四下无人,群青见云雀飞走,检查了一下窗外,没有留下可疑的痕迹,关上了窗户,精疲力尽地躺在她的被褥中。

细烛之下, 陆华亭看完最后一份奏疏。
尺素在殿中弯腰添水,她平日喂养的那只灰隼飞来落在她的肩膀上,翕动翅膀。
“你若携带着未启封的伤膏, 再给我一盒。”
尺素陡然直起身子, 意识到陆华亭在与她说话,在腰间摸索,摸出一盒拇指盖大小的祛伤膏,却没有立刻放在桌案上。
她犹豫一下,以微哑的嗓音道:“属下想知道, 上次给长史那盒, 是给了文素, 还是青娘子?”
尺素平日话很少, 陆华亭的眼眸从奏疏上抬起,定在她的脸上。他的眼形优美上挑,在烛火的映照下, 愈显瞳仁幽黑:“上次那盒, 和我现在说的有关系吗?”
被这样锐利地审视着, 尺素神情慌乱一瞬, 她立即垂下眼, 将祛伤膏放在桌上, 匆匆退出去:“属下僭越。”
陆华亭望着她的背影,拿起那盒祛伤膏, 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外间值守的暗卫们隔窗听见动静,狂素急了:“长史,要膏药, 我有!很多!”说着一阵狂翻,从身上摸出四五盒大大小小的伤药捧出来, 狷素瞥一眼:“他要的不是我们这种。”
竹素也好奇:“为何只向尺素借伤药,不向我们借?”
“肯定是送给娘子的。”狷素悄声说,“尺素和文素用的,和我们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几个人都问。
“这都不知道?”狷素抱臂,“她们是女的,殿下给女侍卫采买的伤药,里面不含那个,叫什么香。”
“麝香!”竹素恍然,“听说会损伤女子身体。”
几人正聊得热闹,忽然门被推开,陆华亭将方才从尺素那里要来的祛伤膏抛进狷素怀里:“去验一下,这伤膏有没有问题。”
竹素和狷素笑意收拢,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尚服局一试,淘汰了将近半数应试者,又因为崔滢出事,许多贵女们吓得弃考,被重新召回崇敬殿继续做三试的,只剩十六个娘子。
韩婉仪坐在屏风后,摇着扇看剩下的这些人。
群青将金线劈成细丝,针再度穿过薄而透光的涣雪纱时,稍稍倾斜角度,变得极为小心。
如缝合伤口,裂缝一点点地消失。没有再弄破绣布,群青稍稍放下心,小心地擦干手上的汗水。
她身后,宝姝悄然窥视。她发现群青刺绣的速度变慢了,但一刻不停,那绣布上所有的祥云已绣好,龙身也有了雏形,心里一慌。
先前不是还绣不出吗?这么快就学会了?心内刚一着急,手下便嗤地绽开一道裂口,宝姝蹙眉,连忙稳住针线。
因为紧张,绣布开裂和应选者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错落响起。待到香篆燃尽,铜锣敲响,群青收了最后一针。
绣布上蟠龙脚踏祥云,乍看样式简单,但形态生动,色泽丰富,就连那龙眼珠都栩栩如生。
群青垂眼,韩婉仪在刘司衣的陪同下看了她的绣布,又瞧了瞧她的手。群青的手掩在袖中,因今日持针太多,指尖微微地颤抖。倒是厉害,韩婉仪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上佳。”
“清宣阁青娘子,三试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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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便有小内侍宣读了三试入选者的名单。
羡慕的眼神落在身上,群青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在其中,心中有些激动,她马上就有机会和萧云如对话了。
只是不知道萧云如亲自出的题是何模样,她是否还能脱颖而出?
这回入选八人,又被分为两组,群青被小内侍带到偏殿内,余光看见萧云如身着朝服,端肃地坐在金箔屏风前。
殿中一左一右摆着两个绣架,架上绷着两条一模一样的云纹腰带。
萧云如道:“皇储着装皆有定数,由尚服局承制,一针一线必须恪守宫中规范,才不易被外面的绣娘仿制。还请娘子们分辨,这两条腰带,哪一条是宫中尚服局所出。”
这是什么题啊?
四个娘子面露难色,群青也有些迟疑,单看两条腰带,完全一模一样。
她们没有在尚服局当过值,哪里知道尚服局所制的腰带有什么特征?
“奴婢们可否走近看看?”群青问。
“可以。”萧云如道,“你们可以一个一个前去触摸分辨。”
排在首位的娘子凑近好一会儿,败下阵来:“这,奴婢……奴婢分辨不出来。”
另外两人,一个说右边是尚服局所出,一个说两条都是尚服局所出,萧云如只是微笑,并不告知她们的对错。
群青只得走上前。细看上去,两条腰带中间都有绣圆形家纹,针脚略有不同,但都形态工整,绣工精细,难以判断。
屏风后,陆华亭注视着群青俯身辨别腰带的背影。他给她出了道考题,群青天青色披帛软哒哒地拖在地上,似充满了无措,他强忍笑意,没有发出声音。
香篆持续地燃烧。群青望着两条腰带上的圆形家纹,突然觉得很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水纹螭龙。螭,是圣人赐给燕王府的标志……
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几个黑衣武士环绕着贵人车架的场景,当他们腰带上便绣有这样标志,后来这些人围住了陆华亭和狂素。
东市斗殴那次,她见过这个腰带。
想到此处,群青用身子挡住萧云如的视线,悄然挪开银针,翻看两条腰带,果然在左边这条腰带边缘,发现几点迸溅的血迹。
这腰带,恐怕是那次,陆华亭从那些武士身上拽下来的。
也不知这题,到底是谁出的……
群青迅速钉好腰带,转身向燕王妃行一礼,目光划过屏风后,那后面只有袅袅的烟气:“奴婢以为,右边那条为尚服局所出,左边为仿制。”
萧云如仍是微笑:“为何呢?”
“尚服局女官们的刺绣,代表大宸的最高水准,外面的绣娘拍马难及,左边那条针脚粗糙,留下汗渍,虽然细微,但也被奴婢发现了。”
以上是群青胡编的。
燕王府下人服装皆有定数,那么多假的府兵,借不来那么多套真衣裳,所以腰带是估计是仿制的。
萧云如并未表现出喜色,淡淡追问:“是真的看出了分别,还是娘子的猜测?”
群青垂眼思索。
陆华亭做事,总有目的。他将这只有他二人知道的腰带摆在她面前,定然是想从她这里拿到什么信息,来交换她的四试。
“回禀王妃,架上这两条,是燕王府的腰带。外面的人想要仿制燕王府的腰带并不容易,因为尚服局制衣有严格的标准,譬如这螭龙绣纹,尺寸、弧度、色泽,外面的绣娘都无法把握,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群青将两条腰带取下来,“但若能拿到一条真的腰带,便有法子仿制得一模一样。”
她说着动手演示:“将真的腰带垫在底下,上面蒙一张熟宣纸,拿红豆粉做的粉彩笔,在宣纸上用力涂抹,就可以‘拓印’下完整的袖纹形状,尺寸、弧度皆无差错。再将这袖纹用毛笔描清,剪下来贴上去做底,找工艺精湛的绣娘,压在上面刺绣即可。”
这是老绣娘之间流传的办法,阿娘教过群青。她小时候,经常用这个办法,描摹学习成衣铺子里衣裳的绣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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