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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仙君追妻火葬场了(守惜)


她悄悄观察了清染很久,却有些看不懂她。
看似一副忘却凡尘的模样,可在文昀离去时却有转瞬即逝的无力,也在看到瑞明兽胸前那撮黑毛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
不过,无论她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装作什么都忘了,芙照都不打算再去深究。
上一世,姜冉过得太苦,这一世她想活成什么样子,她芙照都不会干涉。
只愿她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直到听到“坐下说话“四个字,芙照才收敛思绪。期间,清染问什么,她便答什么,既不添油加醋,亦不抒发己见。
过去发生一切,桩桩件件都如刻在清染骨骼上那般清晰,她例行公事地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便叫苍梧带芙照离开了。
关于瑞明兽是如何救回来的,她也没有问,只叫绿濯带它去渂泉殿,好好洗洗它胸前那撮被浊气所染黑毛。
东亭只留下清染一人。
袅袅茶香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弥漫,她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似乎带走了些许倦意。
也让她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
三角眼、羊角须,獐头鼠目,老奸巨猾!
在凡历劫时神识被封并无神族记忆,可现在想来,那个伴她成长,教她鞭法,却在风雨之夜死在她眼前的师父正是司命无疑!
“叮——”
茶盏落到玉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一道威仪的神音自东亭传出:“来人,请司命来神宫一叙!”
司命是第二天被绿濯“请”到神宫的。
其实他并不愿意来。
绿濯去司命殿的时候,正好赶上司命准备闭关。
眼看着主殿大门就要关上,情急之下,她一道灵力击碎了木门,直接将司命从殿内提了出来。
司命叹了口气,虽看着不情愿,却也只能认栽,老老实实跟着绿濯前往神宫。
清染依旧在东亭见客。
由绿濯护着,司命穿过梅林站在清染身前时,自然是毫发无伤的。
他朝坐于上首之人恭敬一礼:“小仙见过神女。”
清染抬眸瞥了他一眼。
绿濯都跟她禀告过了,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拆了他的殿门,这位司命仙君便要闭关了!
无论仙族神族,一旦闭关便不可再扰,这是三界共识。
可司命仙君闭关的时日倒是选得巧,正正好好选在她下令召见之时。
清染没让他起身,只冷冷问了句:“司命不想见本座?”
“小仙不敢!”司命本就弯着得腰,听她这般问话更是冷汗直冒,连头都垂得更低了。
清染冷哼一声,只道:“本座下凡历劫发生了何事?为何本座会没了这一百二十年的记忆?”
司命腿一软,有些心虚地避开视线:“您下凡的劫数自有天定,小仙也不清楚啊!”
“噢?”清染眉稍一扬明显不信。
于仙族神族而言,下凡历劫并非稀罕之事,若人人历劫归来都只稀里糊涂地得一句“命由天定”,那谁还愿意浪费百年光景,去人世间体验一遭七情八苦、生离死别?
清染手腕一转掐起道神力,一缕金光托住司命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那便请司命把本座凡间的命簿呈上来。”
命、命簿?!
司命撞上那抹冷得能掉冰碴的视线,吞了吞口水。
讪讪一笑道:“神女明鉴,一百年前神宫坍塌,九重天落雪,而您身为凡人的命簿便在那时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拖长的尾音高高扬起,清染明显是不信的,但她并未立即拆穿他,而是站起身来,缓缓踱步至司命身前。
东亭内很安静,就连庭外的风声都小到几乎听不见。
没了神力拖着脑袋,司命早就将头垂下,听着那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笃笃笃......”
亭内的气氛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司命不敢说话,却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小徒弟丢了记忆还怪吓人的,还是当年那个抱着他胳膊撒娇,口口声声喊他“师父”的姜冉来得可爱啊!
清染不知道司命在想什么,只瞧见他溜溜转动的眼珠便觉得他定然没什么打好主意,便出声打断他,故意道:“那司命可有办法帮本座恢复记忆?”
闻言,司命悄悄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从随身的乾坤袋中取出一盏琉璃灯,往清染跟前一递:“此物为幽冥寻影灯,可追寻所有灵魂过往,神女若想知道过去一百二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可借助此灯。”
清染不动声色地看着明显有备而来的司命,却在看到寻影灯的瞬间出了神。
当年魔族化厉鬼入魔,为查瑶铃之死真想,揪出盗天后身份的岚衣,她和文昀可没少花心思去幽冥接寻影灯。
兜兜转转竟然在这个老狐狸手上。
她猜不透司命的用意。
不过魔族还未剿灭,若能有寻影灯相助,确实能省不少事。
既然他拿来了,便正好用来对付魔族。
清染从司命手中接过,只瞧了一眼,便注意到纵横于寻影灯上那道长达两指的裂痕。
竟是坏了?
一道至精至纯的神力自掌心而出,缓缓注入寻影灯中。
司命也不打断她,只悄悄掀起眼皮观察着。
过了片刻,见裂隙毫无修复的迹象,而神女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才眼皮一搭,幽幽道了句:“此灯诡异,小仙修了一百二十年,这裂缝是一点都未变小啊。”
清染顿时生了几分被戏耍的恼怒,正欲开口,却又听到司命道:“小仙研究过了,修补此灯要三件东西,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您的神力。”
清染摆摆手,催促道:“那剩余两件呢?”
“这一件嘛,是上古洗尘珠,上一次出现在百年前的北海战场,后来便不知所踪了;至于另一件嘛,便是上古雪松树心。”
“上古雪松树心?”
清染眼皮一跳,随着话音落下,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而后司命不咸不淡的声音随之传来:“回神女,三界内唯一一棵上古雪松便在幻月谷内,也就是文昀仙君的洞府。”
清染:“……”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中计 (修)姜冉在他心中所占之位,远……
幻月谷素来以仙力充沛闻名三界, 谷中灵气浓郁得几乎可以凝结成液,引得不少灵兽前来。
起先众人还不知缘由,后来在谷中住得久了, 也渐渐明白,幻月谷灵力聚集并非天然,这皆得益于深藏于谷中的上古法阵——灵渊。
传闻上古时期,神族并非只有神女清染一人,而是有十二主神,掌管风雨, 霜雪,阵法, 时空等。
众神各司其职, 又相辅相成。
那时天地初开, 还未有三界之说,万物都被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神明玉衡擅长阵法, 又为十二主神中最为年长之神, 便由他带头设下灵渊阵。
清气上浮汇聚于阵,天界便由此形成,重浊之气下沉集于地界, 形成幽冥。
露往霜来,转眼间已是万载春秋,鲜少有人知晓偌大的仙族起源于一个法阵。
可清染知道。
她还知道这法阵之眼便是那棵矗立于幻月谷九殿外的上古雪松。
如今的仙族疆域辽阔,灵力充沛, 一个阵法的存灭倒是对天界起不了什么影响。
可对幻月谷而言,这棵雪松便是整座山谷的灵力之源,亦是谷中所有生灵的庇佑。
所以,司命此为何意?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
若他知情, 便是要文昀拿整座山谷的存t灭助她寻回记忆。
这样的人情,又要她拿命来还吗?
司确实是故意的,不过却当真是出于好心。
前日夜里,文昀便来寻过他,还带了神女失了下凡历劫时记忆的消息。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便知道神女定然会传召他。
其实对于神女失忆,他是持怀疑态度的。
身为姜冉之际,她七情皆断,又有九天玄雷洗去浊气、重塑神格,历劫算是成功的,怎会没了记忆?
可文昀却不这么想,拖着几乎散了七成仙力的身体直奔司命殿。
在姜冉踏入轮回之际,命簿便突然无火自燃,他用尽一切办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化为一片灰烬。
从那一刻起,与姜冉有关的一切仿佛就消失殆尽了。
命簿没了,小渔村的风水铺成了一片废墟,就连她重回神宫也没了从前的记忆。
姜冉存在于这世间的一切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好似她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般,好似那些锥心刺骨的回忆只是一场梦魇,独独将他一人困住,永世不得解脱。
他苦苦哀求司命助清染恢复记忆,他知道清染历劫归来一定会召见司命,这是他唯一能再见到她的机会了。
司命同意了。
当初为斩断姜冉七情,他干了不少棒打鸳鸯的缺德事。
姜冉死的那日,应是肝肠寸断、万念俱灰,更是恨极了文昀。
他们之间的因果线原是他亲手织起,可最终也是他亲手将其剪断。
在这场宿命的轮回中,他既是缘起之人,也是缘灭之手,无论岁月如何更迭,他对两人的愧疚,恐怕会成为心中一辈子的伤痛。
一阵风掠过。
梅香幽然,清气袭人。
许久没听到清染的回答,司命忍不住掀起眼皮子去看她。
头戴金冠,一袭金色流云锦袍裙摆曳地,腰间素色缎带盈盈一握。两侧琉璃灯柱内透出融融暖光,正好落在她脸上,更衬得她眉眼如墨,樱唇点红。
她正端坐着,垂着眼眸,纤长的指尖轻握着白玉茶盏,视线就落在那盏清亮的茶汤之中,虽依旧刻意保持着平日的冷静,但双唇却紧抿着,显然正在思索着什么。
司命扬了扬眉,煞有其事地摸了摸颌下的羊角须,试探地问了句:“神女可是觉得为难?其实小仙与文昀仙君倒是有几分交情,不如小仙替您去求雪松树心?”
说罢还朝她使了个“交给我,你放心”的眼色。
清染这才抬起眸子来去看他。
即便他掩饰地很好,却依旧能看出那双眼睛中闪烁着比狐狸更为狡黠的暗光。
若这会儿她还看不出司命的别有用心,那这万年岁月也算是白活了。
是以,清染下颌微抬,将眼底的狐疑散得一干二净,用那三分犹豫七分倔犟的目光迎上那双试探的双眼,没有半分闪躲,只道:“神宫诸事,不劳司命挂怀。”
司命瞥了一眼那张少年老成的脸,只当她是死鸭子嘴硬,装作视而不见。
费尽心机演了这一出戏,本意就是要让清染亲自去寻文昀。
上一世,文昀亏欠姜冉太多,这一世,总得先叫他把欠的债都给换喽!
见目的达到了,司命也不愿再多留。
他起身行了个礼,垂下头的瞬间,嘴角抑制不住勾起一个弧度:“是小仙逾矩了。”
这抹笑掩饰得很好,却并未逃过清染的眼睛。
不过她并未戳破,只动了动手指叫他退下。
看着司命离开时略显轻快的脚步,她掐了个诀。
一道不起眼的金光自掌心而出,化为鸟雀,隐匿于琉璃灯盏的暖光中振翅而飞,自司命左耳钻入,右耳钻出,而后又飞向清染。
在鸟雀落回掌心的刹那,清染瞳孔一震,一层潮热的水雾瞬间布满整个眼眶。
只有五分仙元了!
另一半应被岚衣打散于诛仙台上。
那夜,她眼睁睁看着师父死于岚衣手下,五内俱焚、肝肠寸断,也正是因为师父的死让她断绝了最后一丝求生的念头。
现在竟告诉她这一切皆是一场骗局!
师父被关押在镇魔塔那晚,她问过文昀,他告诉她,若查清师父是被冤枉的,便会放他回凡界。
他骗她!
至始至终,这就是为她设下的局,就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师父死于她面前!
就算岚衣不动手,到最后他也会下令杀了师父。
历劫嘛,自是要体验过凡尘七情六欲,再将其一一斩断。
所以,师父对她的情是假的,文昀对她的爱亦是假的。
她所经历过的桩桩件件,体验过的情情爱爱,这一切都是精心编织的一场梦。
只有梦足够美好足够虚幻,在醒来的瞬间才能痛彻心扉不是么?
很好,他们都做到了。
睫羽轻轻一颤,泪夺眶而出。
“神女——”
绿濯刚把司命送走便匆匆而返。
清染侧过身去,挥起宽大的袖袍作为遮掩,不动声色地将泪水抹去。
待回身之际,眉宇间的愁容消失殆尽,唯有一如即往的清冷傲然。
“何事?”
绿濯并未察觉出异常,俯身一礼道:“仙族天宫来报,人间荣、盛两国大战死了不少人,亡灵怨念深重,徘徊于战场不肯离去,荣国有一道士,竟企图将亡灵炼化成傀儡,编入军中攻打盛国。”
“亡灵一旦被炼成傀儡,便没了机会再入轮,此事本应属冥界管辖,可冥王又迟迟不表态,天宫觉得怕引起三界紊乱,又怕天宫先出手会越权,所以特来请示神女。”
裹着寒意的风扬起东亭四面的帷幔。
清染静静听完绿濯的回禀,端起一旁桌案上早已凉透的茶盏,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汤顺着喉咙一路下滑,几乎要将她那颗炽热的心脏都冰冻起来。
清染问道:“天宫派谁来问的?”
“礼兵殿昊天将军。”
纤长的手指扣着茶盏,指尖有一塔没一搭敲击着茶盏边缘,片刻后,冷冷一笑道:“既如此,便派司命仙君去吧。他不仅会引渡鬼魂还擅卦,正好叫他算算,这些冤死的亡灵来世能不能得一个好命数!”
时隔百年,文昀终是回到了幻月谷。
甫一踏入谷中,在雪松林中修炼的灵狐纷纷赶来迎接,泽尘更是飞扑而来,俯首跪地,带着哭腔道:“仙君,您终于回来了!”
神宫到距离九重天本就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接了九道天雷,还绕道去了命殿,文昀这会儿就是连站着都觉得有些费劲,更无精力再应付一群狐狸,只道:“起来,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直到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泽尘这才反应过来自家仙君伤得不轻,他下意识抬眸去看,却在撞见那双一如既往清冷的眼眸时愣住了。
那双凤眸中已找不见悲痛欲绝的哀伤,也看不到悔恨交加的自责。
隔了百年,他竟在自家仙君的眉宇间捕捉到了一抹久违的明朗,仿佛是历经风雨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释然。
他这是放下了?
泽尘忽然想到百年前姜冉神形俱灭后的日子。
找到自家仙君的时候,他已在诛仙台上坐了一天一夜。
那一幕,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大雨瓢泼,狂风肆虐。
文昀就坐在曾绑着姜冉的那根石柱下。
如墨般的发丝在一夕之间竟变得苍白如霜,又因浸了雨水,胡乱沾在他的脸颊和衣服上。
泽尘呆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走到他身侧蹲下,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到他:“仙君。”
文昀听到了,但不想理他。
泽尘便掐了道灵力遮在他头顶,轻声劝道:“姜姑娘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仙君节哀。”
文昀这才抬眼来看他,面色空茫,眼中一片木然。
说实话,泽尘吓得不轻。
自化形以来,他跟着文昀也有几百年,时间虽算不上多长,却从未见过他这般颓然,好似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他心中恐慌,自然说话也带着哭腔:“仙君,我们回去还不好?”
“回去……回哪里?”文昀艰难地开口,喉间剧痛,声音嘶哑得快发不出声来,“姜冉……死了……”
泽尘记得,那时文昀的唇白吓人,话音才落下,血便从唇角溢出,顷刻就将那苍白的唇色染得鲜红。
短短一句话竟耗尽了他几乎所有力气,文昀再也撑不住那副身躯,直直倒下。
泽尘忙不迭地去接,却看到他用仅剩的力气往自己怀中塞了张皱皱巴巴的纸:“收好......”
他一眼就看到了页脚那枚落印。
是契约书!
姜冉与仙君在小渔村签订的。那日,他也在场。
至此,泽尘才有一点明白,姜冉在他家仙君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后来,文昀更是t用一百年来证明,姜冉在他心中所占之位,远非“重要”二字所能尽述。
更像是一把深深扎入心底的匕首,只提及便可令他痛不欲生,日日不得安宁。
文昀于幽冥百年,泽尘不敢问,更不敢劝。
甚至觉得他家仙君此生或许注定就如此了,沉溺于过往的回忆之中,日复一日地被那无尽的悔恨所折磨,永生无法自拔。
再回神时,眼泪已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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