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说完,马车离开皇宫刚走进一条小巷,就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恭敬道,“姑娘,邓家大少爷请见。”
元茉脸色骤然一变,但仍端着正经模样,“什么事?”
邓煜恭恭敬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有关洛氏的事,还请元姑娘来我车上细商。”
元茉看了元佳滢一眼,眉眼微动,“那你先回去吧。”
元佳滢轻应下来,元茉就下了马车,走到了邓煜车前。
车夫掉头,先将元佳滢送了回去。
元茉看着车身在小巷子里消失,才回过身。
邓煜站在车边,眼尾噙着似有若无的笑,示意元茉上车。
元茉动了动唇,只看周围人多眼杂,还是上了邓煜的车。
车夫将车子行驶到偏僻无人的角落里,车内又响起了巴掌声。
只是这次元茉没打实,被邓煜攥住手腕。
“既你发现了,那也不妨告诉你,”元茉冷笑着,“本姑娘及笄起就有入幕之臣,房外排队等着伺候,可不是你那娇娇气气要受你贞洁挟持的表妹,幸你一次,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车内一阵混乱衣物摩挲声,“我是不是回事,还得元姑娘说了算。”
车夫早早的离开了马车周围。
车内声音愈发放肆,渐渐震荡起来。
“元姑娘既上了我的车,不就是为了给我机会,再伺候姑娘开心吗。”
车内女子气息声愈发混乱,元茉美眸半阖,“伺候过我的人里,你还真算不上……嗯。”
“他们可上不了朝堂,帮不了姑娘做王妃。”
元茉微微眯起眼睛,“那你就要发挥点用处了,看我是留你还是杀你。”
邓煜低笑。
小巷里还是昨夜骤雨初歇的潮湿黏腻,车檐挂着的流苏震颤不已。
清源殿内,洛笙左找右找死活找不到自己的小话本和花油。
洛笙茫然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她昨晚明明就放在床上的。
怎么会没有呢。
难道是下面人收起来了?
洛笙走到桌前,桌上规规矩矩的摆着纸墨书本,可同样也没有她的东西。
送她出宫的小太监走进来,“洛姑娘,找到了吗?”
“没有。”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不如姑娘你告诉奴才是什么东西,奴才差人再好好找找。”
这怎么好告诉别人是什么东西。
洛笙纠结了片刻,“罢了,不重要。”
她提起裙摆离开了屋子。
那般不正经的东西,最好是收拾的时候被人扔了,千万不要被谁捡走。
不过想来,这好歹也是皇宫。
应该也不会留这种东西吧。
对,应该是被扔掉了。
洛笙无精打采的跟着小太监离开皇宫。
刚出门就瞧见陶晗焦急在门口踱步,看见洛笙出来才匆忙迎上前,“这是怎么回事啊?”
洛笙一身疲惫,看见陶晗之时,连日的委屈汹涌而来。
她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母亲……”
陶晗将人迎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脊背,“怀夕受委屈了?”
也没什么好委屈的,洛笙就是突然觉得好难啊。
改变家里的命运,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已经很努力了,可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好像还是没能帮得了阿兄。
洛笙窝在陶晗颈间,轻声喃喃道,“没事,就是跟人吵了几架。”
陶晗拍着她,“接到皇后娘娘旨意可真是吓死我了,跟谁吵架了?回去让你父亲去找他们算账。”
父亲肯定不可能找元太尉算账。
那位可是掌管生杀大权的武将,现在又是用兵时,得罪了元家他们没一丁点好处。
洛笙也没敢提,只挑挑拣拣的说了些事情,全程忽略了那晚西偏殿的事,还有萧楚淮,“皇后娘娘已经帮我说过了。”
陶晗备了些吃的安抚她,一面吃一面痛骂那些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的风气,“这京城里的人性不堪一击。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长个心眼分清谁是该来往的,谁是不该来往的。”
“况且怀夕没做错什么,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无礼而不开心。公道自在人心,你瞧瞧皇后娘娘不就很偏向你吗?”
洛笙也不懂皇后为什么会偏向她,或许这事她一开始就没想到会惊动皇后,“许是,娘娘因为阿姊的关系?”
“也有这一层,”陶晗又给洛笙递了块点心,“但肯定更多的还是因为你自己。”
洛笙心情好了不少,咬着陶晗递来的点心,“那,阿兄明日是不是就要去贡院了。”
“正好,你还能去送送你阿兄。”
洛笙看着陶晗,“贡院可安全?”
陶晗沉默片刻,“我们已经将能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就是贡院里面的事情,你父亲手也伸不到那么长。我们动作太多,反而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尽人事听天命,我虽然总觉得你父亲说问心无愧是虚言。可有时,我们也只能做到问心无愧。”
洛笙听来觉得无奈,但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这世间的事,永远不如话本上那般称心如意。
洛笙回到家里,路过洛清晏的府苑,看见他正在命人收拾去贡院的东西。
洛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被院里的小厮瞧见,凑了上来,“姑娘进来坐坐吧。”
洛清晏正好也看见她,“笙笙回来了?”
洛笙轻嗯一声,有些愧疚的走上前。
“今早我听说了,等我考完,带你出去散散心。我在书苑里有些朋友的姐妹与你年纪相仿,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也好做玩伴。”
“我没帮上阿兄什么,还要阿兄来操心我。”
“说什么呢?”洛清晏放下书案,站直身子,“笙笙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生气了。”
洛笙忙上前几步,“阿兄别生气嘛。”
洛清晏看她,“科举是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因为我的前程有所负累,如果你们觉得有,那这是我的错。”
洛笙敛眸,“没有负累,只是在乎而已。”
任是谁知道自己兄长第一登科,却因为莫须有的陷害让十数年努力付之一炬,从此再无施展抱负的机会,都不可能平静到当做什么都不会发生。
洛清晏薄唇动了动,扶洛笙坐下来,“其实考好考坏都无妨。若是失利,大不了我再等三年。若是不行,日后去寻常小镇做个教书先生,没有为官压力不也挺好。”
“笙笙不是还想,日后在小镇里开个脂粉香料铺子吗?那我们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对不对?”
洛笙觉得很有道理,刚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胡说,阿兄这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
“只是我自己想得有点多,”洛笙转圜道,“阿兄你不要听我的,你好好考。等你回来,我去给你接风洗尘。”
“好,我等你给我接风洗尘。”
洛笙从洛清晏的院子里出来,倒是想开了些。
人也不一定非要局限在一条路上,哪怕没有富贵官职,他们一家人在寻常小镇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到底还是阿兄心怀开阔。
洛笙如是想着,也不在纠结其他。
次日清晨起了个大早,收拾着送洛清晏去贡院。
贡院门口一早就围聚了不少赶考之人。
洛家将车马停在了稍微僻静些的地方,洛展与陶晗叮嘱着洛清晏。
洛笙紧张的站在旁边,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大考的场景。
从前只在寻芳阁里听那些书生说过,等登科及第,位极人臣就回去给寻芳阁里的姐妹们赎身。
有些傻乎乎的姐妹时常念着这个大考,以至于洛笙总觉得这个考试特别重要,虽然她没见过有人真的回来给谁赎过身。
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看起来是挺隆重的。
洛笙新奇的四下看着。
身边陶晗忽然将她拉了过去,“怀夕有福气,去送一下你阿兄,此番必定顺遂。”
“诶好。”洛笙回过神来,抱过洛清晏的笔墨盒子。
洛清晏看着她认真小心的动作,不由得弯唇,带上东西,往贡院的方向走。
“今日起早了,一会儿回去好好补眠。”
“我不困的,”洛笙谨慎的抱着怀里的盒子,“阿兄你东西都带好了吧,没有什么落下的。”
“带好了。”
“那就好。”洛笙想来也是,洛清晏又不是她,丢三落四的。
她送洛清晏到门口,将盒子递给洛清晏,“祝阿兄蟾宫折桂,得偿所愿。三日后,我还在这里接你。”
洛清晏接了过来,“好。”
洛笙目送着洛清晏离开,正要转身回去。
隐约听到人群里一声极轻的,“嫣儿。”
洛笙下意识循声望了过去,猝不及防瞥见了人群中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容。
那人看见她,先是讶异了片刻,而后面色一喜。
洛笙心下一惊,避开那人视线,匆忙几步往回赶。
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嫣儿真的是你啊。”
洛笙小跑几步,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父亲母亲多说,就探身钻进了车马。
马车边陶晗见她慌慌张张的跑回来,正要问,就看见后面追过来一个年轻妇人,一面追还一面叫着“嫣儿”。
马车边,家丁拦下了那妇人。
“干什么的?”
那妇人见着家丁的冷脸,不由得停下来赔笑道,“这我妹妹,我们从小一块在寻芳阁长大。”
“哪里来的泼皮乱认亲,这是太府卿三姑娘。”
妇人讶异的张了张嘴,笑道,“这,不可能,我见下你们家姑娘,认错了我给你们赔礼道歉。”
陶晗不悦,冷声吩咐着,“拖开,咱们走。”
“诶,”妇人被家丁架起,“你们干什么?我丈夫刚进贡院,日后登科,我们也是同朝为官的家眷啊,为何不能见我?”
妇人被赶开,追了几步车马,“嫆嫣,七年前你骗我和那人一起逃走,我可是挨了一顿毒打!”
洛笙扶了下车窗,看着车内晃动的车帘。
秀眉紧蹙。
“无妨,”陶晗出声,“这世间长得相似的人那么多,她认错人了。”
洛笙不安的点了点头。
陶晗扶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还是叫来了马车边的下人。
她简单吩咐了两句,就再次放下帘子。
当初他们是暗中差人给过寻芳阁一批银两息事宁人,没有透露身份,但寻芳阁的人见了银钱也明白是惹不起的主,就没再追究。
但是这银钱想必没到下面人的手里,管不了下面人的嘴。
这妇人的丈夫在贡院里,这时候出事就容易闹大,不好解决掉。
但愿她是个懂事的。
小厮拿了个荷包回去,走到妇人面前,“我们主母说,看夫人你面容憔悴,你丈夫在贡院,想必你们如今赶考也缺少贴补,这点见礼不成敬意。”
春晴倒是真的收了话,不好意思道,“你们还如此客气。”
小厮福礼,“今日一见是缘分,只不过那确实是我们三姑娘,不是你的旧相识。夫人想必进京不久,还望夫人懂得京中规矩,不要胡言乱语,惹祸上身。”
春晴隐约听懂了些暗示,心尖一颤。
小厮说完径直离开。
春晴仍捧着那荷包,眉眼暗了几分,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转过身,忽然间眼前视线被阴影笼罩住。
长街上,一辆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车帘掀开,邓煜坐在里面,别有深意的打量着她。
贡院之中一切紧锣密鼓, 有条不紊。
脚步声繁密而规整,交谈声被刻意压低,无处不是备考的紧张氛围。
头一日只是熟悉考场规则, 分派场次。
第二日才是正经的考试。
洛清晏坐在屋内, 神色平静的挽袖准备笔墨,在一众人中, 倒是显得心态平和。
仿佛他今日并不是来贡院赴考, 而是来了一趟书苑准备听课。
其实近些时日, 他在家里能感觉到父亲母亲包括洛笙都有些不同寻常的紧张。
再加上前阵子父亲清查家中, 母亲时常叮嘱。
他隐约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他那天与洛笙说的话, 事实上也并非随口虚言。
若是真的有一些无法左右的事情发生, 洛清晏也不强求, 没有为官护民的机会, 总有为师育人的机会。
反倒那样的生活, 远离京城口舌是非。
或许他真的有希望……
官靴踩踏地面,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将洛清晏唤回神来。
他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响, 接着是禁军侍卫开路的声音。
院内的人闻声停下来, 给赶来的监察、房官和翰林学士让路。
马蹄声笃笃,在贡院内上犹如紧密的鼓点, 摇颤人心。
院内响起沉沉命令, “监巡三层改为五层,总督两刻钟一巡视, 随机定点监察, 严防徇私舞弊。”
“是。”
齐声消散,回音阵阵, 更显威严。
院内人一时疑惑,原本三层监察就已经很严苛了, 五层那真是喝口水都要谨小慎微。
洛清晏思索片刻,到底也没当回事,正要继续磨墨,门外传来脚步声。
接着两把椅子被人送进了洛清晏房间一侧。
门口,萧楚淮与翰林学士径直走了进来,腰上挂着监察总督腰牌,坐在了洛清晏房内。
洛清晏磨墨的动作停了下,对上萧楚淮的视线。
萧楚淮没什么情绪道,“随机定点监察。”
洛清晏:“?”
洛清晏并未说话,只是迟疑了片刻才收回视线。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之前没听说萧楚淮是总督啊。
萧楚淮眉目清寒,坐在那里就带着强大的威压。
偏生他定力极强,能坐在那里半个时辰一动不动。
翰林学士甚至都要以为萧楚淮睡着了,转头对上萧楚淮视线才心有余悸的收回来。
萧楚淮还静默无声的打量着洛清晏,视线下移,落在了他腰间的香囊上。
是一个针脚细密精巧的竹叶香囊。
做工独特,与他房中锁着的那个赤莲如出一辙。
一看便知道出自谁手。
这青竹香味清淡,萧楚淮闻着心烦,但没走。
半个时辰一到,他才换了下一个房间。
洛清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而此时贡院角落里一双人影焦头烂额,“这五殿下怎么突然变成总督了?”
“原总督是太子,不知怎么的换了人。换了也就换了吧,他加到五层监察,又叫来了所有翰林学士,处处都是眼睛,两刻钟就巡一遍,他还自己盯着,咱们怎么下手?”
“你问我我问谁去,上次洛府的事情就没办好,这次再办不好,主子肯定不会再那么好说话。”
“这五个目标,总得有半数办成。”
他们针对的是包括洛清晏在内的五家子弟。
但贡院里的人活生生盯了三日,愣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下手。
最后一日实在是没坐住。
明媚日光落进房间里,洛清晏铺展开自己桌上的纸张,正要收尾,忽然听到隔壁一声,“大胆!你身为监察,手里藏的是什么?”
“这是从他地上发现的,不关卑职的事。”
“大人冤枉,我如何敢作弊。”
“不如先将人抓起来。”
萧楚淮敲点桌案的声音从隔壁传来,“让他先写完。”
萧楚淮出来,冷声吩咐,“上一轮巡视的检查结果送来,一轮一轮查,这三日五层监察的人都没发现问题,要么是这一片区疏忽值守,没有查清他夹带东西进来,一同论罪。要么就是这五层之中,有人别有用心。”
此话一出,屋外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科举徇私舞弊是革职抄家的大罪,萧楚淮规定的这个监察频率,基本上一个赶考的有问题没发现,那这一片区五层十数个人都跑不了,或轻或重都得被问候一遍。
洛清晏收回视线,心绪平静的写完最后一段。
放笔之时,萧楚淮正带着一行人走过,洛清晏抬眼与萧楚淮扫过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但两人皆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移开视线。
骄阳升起,普照在长明寺佛像脚下,将一道纤弱的人影映在澄明佛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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