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想,那就能。”
陆祁是以同样的语调去回应她,绕过她,伸手帮她开车门,手碰上把手时,才发觉不对劲。
车门处被刮蹭得很厉害,车停在露天停车场里,旁边的停车位是空的,他往后看,手顺带抽出车把手卡着的便利贴。
[抱歉,我赶时间不小心刮了您的车,我留电话给您,您看到了打给我,商量赔偿事宜。]
陆祁眉头蹙得紧,停车位宽阔不至于很挤。
这一排字写得洒脱飞扬,黄色的便利贴一角被带过得清风掀起。
陆祁一捏,便利贴成团揉进手心。
他吸一口气:“这车技得有多烂,才能把我刮成这样?”
裴溪又看了看,位置很宽,不至于倒不出去。
“可能是新手。”
“先走吧。”陆祁把捏成团的便利贴放进衣兜,同时拉开车门让她坐了进去。
在路上时,她给周屿淮发消息说了自己跟陆祁和于栀一起吃饭的事情。
周屿淮没有回她的消息,大概是在忙。
陆祁带着她去了京大外,一家藏在小巷子里的火锅店,这家火锅店很有名,听说已经开了十几年了,味道和价格很适合京大的学生。
所以这个点基本都是学生在这儿聚餐吃,没有预约基本是没有位置,陆祁是在路上提前打过电话,让人留了位置。
是在包厢里,隐蔽性很好。
裴溪坐下还调侃他,回来不久,人倒是认识的挺多的,吃个火锅都能有熟人开后门。
陆祁听笑了,唇角弯着递给她纸巾:“我小叔朋友开的,打个招呼比较方便。”
陆祁是南城本地人,家里老爷子干进出口贸易发家,赶上好时候,目光犀利一举在港湾落脚,几年后二度辗转回了南城,一跃与那时的周家并列富豪榜。
比起周屿淮家不同,陆家老爷子年轻时,有过几任,陆祁的叔叔婶婶不少。
陆祁奶奶是最后一任,陆祁还有个姐姐,大了将近二十岁,当年陆祁妈妈因为生姐姐落下病根,后来二胎就要的晚。
裴溪听陆祁姐姐说过,陆祁小时候老生病,家里就宠得很,后面大了一家子就管不住了,现在没有心思管家里的事儿,一家子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
但,总要有人继承家里的事业才行。
裴溪就问了:“那现在,是你姐姐在集团主持大局?”
“嗯,前年董事会全票通过,现在全面主持集团事务。”陆祁倒了茶水给她。
裴溪见过陆祁的姐姐,现在家里还有一条裙子是当年陆祁姐姐送的。
她的思绪被电话声打断了。
陆祁拿出手机,礼貌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站起来时,滑开手机搁到耳边,裴溪听到了一点,好像是刚刚刮车的车主打来的。
陆祁刚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于栀,折身一让出门。
于栀手里领着包,厚厚的资料塞得溢出来了。
她没有化妆,白皙的脖颈上挂了一层细闪,手扇着风坐下来。
“今天太热了,我跑了一下午。”
于栀就着裴溪的饮料喝了一口,小口喘着气,浑身都散着热,脸颊处被太阳晒得泛红了。
“这案子有什么进展吗?”裴溪给她叫了新的饮料。
“有,但还好,这一行见的稀奇事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
彼时于栀才慢慢缓了过来,咬着吸管往门口看:“他怎么叫我来这么远的地方吃火锅?”
“他说这家火锅味道不错。”裴溪手里的拉罐“喀嚓”一声碰撞上小气泡溢出的声音,拉罐推于栀面前。
于栀将空瓶一捏扔垃圾桶里,说:“好吃也不带他这样的,临时叫我过来,还非得让我一定过来,我从松山路赶过来的。”
“嗯?”裴溪脸上显出惊诧之色。
“不知道他在急什么。”于栀筷子夹了毛肚伸进锅里,正好陆祁回来了,听到了这句话。
当即脚步放慢,看裴溪,两个人视线不由得碰撞,而他眉心缓缓黯淡下,有点心虚。
“这不是知道你辛苦,叫你过来尝尝这家火锅的味道。”陆祁开口岔开话,人坐到了于栀旁边。
于栀将涮好的毛肚放进嘴里:“味道不错,但还是南城的好吃。”
“口味不同。”陆祁搭了一句,又问,“你今天在忙什么?”
“去公安取证,事儿一大堆,都得将就着岑悦的时间来。”于栀话里有抱怨,说到这儿转头看裴溪,“我是听她助理说,周一她请了假,要去订婚了。”
这个消息听得裴溪尤为诧异,眸光一转看于栀。
怎么突然就要订婚了?
“诶,你们去吃过那家没有?就是南城三江边上有一家.......”
话题很自然的就岔开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周屿淮还是没有回消息。
平常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大抵是习惯了才会有种不太适应。锅里冒着红泡,一阵香味缠着衣料,火锅味大,菜上齐了。
周家的晚饭时间都是定点,不会迟,只会微早,老爷子认为饭赶早是不能赶晚,否则和剩饭没有区别。
今天回家吃饭的场合不算是正式,家宴比较随意,但周屿淮还是穿得正装,用过晚饭后陪着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
老爷子现在不管事,不会过问工作的事,只是又一次提了岑家来拜访的事情。
“按照礼节,总不能三番两次让人家上门,对方家是女儿。”周老爷子语重心长地提及,“你忙也要考虑终身大事。”
周屿淮沉默了好一阵,平静说道:“是要考虑了。”
他这么一说,老爷子喜笑颜开,在这场面上忽地变得轻松,在一旁的安沁脸上跟着露出欣慰的笑。
“悦悦这姑娘挺好的,各方面都很优秀,人在法院上班,倒是你要好好待人家。”老爷子话说到这里。
周屿淮说:“爷爷,在这件事上,我之前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意思,既然要终生大事,就不能让人误会。”
他的态度温良,视线轻抬上,在众人环视的欣喜之色中微点头颔首,然后对着周老爷子往下说。
“我有女朋友,岑家来拜访不太合适,是公事可以到公司,联系李喻。如果是婚事,不要再提,我怕失了体面。”
周屿淮的架势冷淡,这件事上,一直都是老爷子在张罗。
对周倘提,安沁说都没用,老爷子对他的态度也是双耳不闻。
唯有今天,他有女朋友的字眼提出来,此时众人的面色才发生了轻微的变化,但仍旧是很轻,就好像在听一个拒绝的借口,眉间都是清淡,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安沁缄默,看看老爷子,然后才对着周屿淮说,“你和悦悦之间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吗?之前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吗?”
“如果是我哪里的行为让你们产生了误会,或者是让岑悦有误会,我道歉。”周屿淮说,“但我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妥。”
周屿淮工作生活都很简单,拒绝一向是说得很明确,这话不止是当着老爷子说了。那晚在医院外也明确给岑悦表过态。
众人不说话,互相看看,老爷子手里的拐杖一顿,侧头看他:“你要讲究个两情相悦,感情这东西,哪里是见过一两次就出来的,谁不是从朋友开始?我们家找媳妇也不是要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只要家世清白就好。”
他认识岑悦那年,岑悦还没大学毕业,小姑娘明眸皓齿一头短发,一笑整个人都是亮的,具体的印象周屿淮是记不得了。
后来自然是没什么交集,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一年前了,在一场慈善晚宴上,岑悦帮朋友举个牌子来的。
再往后,他大概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上岑悦。
一切都是因为安排,和小时候一样,不过问他的意见给出的安排。
气氛变得沉重了些,这也是周屿淮猜到的结果。
周屿淮亦沉默,目光凝在指尖,几秒后抬头心口轻微起伏,呼出一口气,起身点头:“她是我很早之前就想娶回家的人。”
这句话像是一记沉默弹,忽然在客厅里炸开,他所有的情绪在这个家都显得尤为不重要。
老爷子像是累了,撑着拐杖站起来,呼吸声重重落下。
侧身时,安排周倘:“岑家来拜访的事情,总要收个尾。”
来拜访不是为了别的,是想双方挑明这一层意思,再过问两个晚辈,周屿淮不是看不明白。
老爷子没有对他说一句话,也不过问周屿淮要娶的是谁。
这个时候,他想的只是怎么收尾,收干净这场面,不失了体面风度。
人走了,回了卧房,周屿淮神色自然,眉梢轻轻动着,拉袖子看了一下手表时间。
“你跟我过来。”周倘的眼神带着刺,好似随时随地都会戳穿他的胸膛。
周倘一般要说正事便会将他带到书房,往往这时候安沁会泡上一杯普洱,不管时间,这是习惯。
当茶杯搁下时,周倘就开始说话了。
“你说话带刺,你爷爷年纪大了,怎么受得住?”
周倘神色微敛,真像是恰到好处的不经意提醒,影子斜在半边光照下,随着另一盏灯被安沁打开,光束散进眼瞳,放大了周倘浑身的冰冷。
这时候,安沁说:“你这些事情私下跟我们先说说好了,没有必要当着你爷爷面这么说。”
安沁给周屿淮泡了一杯,交他手里后,手掌轻轻拍着他的手肘。
“我之前说过了,是你们没有在意。”周屿淮态度收敛了些。
当时的他提这件事说的目前没有想法。而家里一般只给通知,从来没有商量。所以他的回答自然显得并不重要。
屋子有些热了,半开的衬衫扣子处刮过皮肤带着粘腻感觉。
周倘闻言霎时转眸看他,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吞咽了回去,继而改口问:“是之前那个?”
问话的态度稍加缓和,仿佛刚刚的辩论、教育都是过雨云烟,父慈子孝才是这个家该有的场面。
周屿淮说:“她叫裴溪。”
“裴溪?是你大学谈的那个?”安沁还记得很清楚,提到这里眉梢稍许暗淡了些,沉吟半刻。
她印象里还是记得周屿淮大学那会儿分手的时候。
那天瓢泼大雨,人回来以后浑身都是矜败感,她只在周彦生病时见过周屿淮这样。不说一句话,在房间里一锁就是好几天。
安沁是心疼儿子的,自己生的怎么会没感觉。
她害怕看到周屿淮那般,这件事像是折角的书页,永远不能翻篇,也翻不了篇。
“人,总是觉得放不下的才是好的。”
安沁这句话,是在表明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周屿淮现在接手集团掌权,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一道隔阂。
这样的处境很尴尬,说多了怕适得其反,不说自己又有芥蒂。
周倘不方便发表意见,只是问:“现在怎么办?岑家周一就得过来。”
“这是你们安排的,没有过问我的意见。”周屿淮声音冷静到无情,“有句话我记得是您告诉我的,人要为自己的言行所负责,岑家是你们叫的,那你们就要自己收尾。我今天回来不是商量,是通知。”
周屿淮气息一沉,他能稳住所有的情绪。
但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难免会被压抑气氛打破平静。
能用绝对的礼貌和尊敬说一番无情的话,这种方式拿捏周倘是稳稳地。
从家里出来以后,周屿淮还在回想那些事。
车灯照着小道,花圃绿植印出幽暗的墨绿色。周屿淮往后靠坐着揉了揉眉心缓出一口气,周身都是冷清。
李喻通过后置镜看了一眼周屿淮,说:“周总,岑家和老爷子是世交,这两年在走下坡路,三番两次上门其实也是想要结亲,稳住岑家根基。”
这些周屿淮当然是知道的,他附身,手肘往前搭在腿上,人是疲惫得很。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周屿淮左侧瞳孔闪过路灯,抬起时冰冷的寒眸正好在后置镜里对上李喻。
李喻脊骨一颤,稳住方向盘,在周屿淮移开眼睛后说。
“您帮岑小姐寻瓶子那事儿都知道了,误会是难免的。”
周屿淮这时候眼皮都懒得撂一下,手腕一收往后靠坐,漫不经心反问:“怎么知道的?”
李喻不说话,眉头紧张,抿紧了薄唇。
“别人不清楚我不怪,但你怎么连传话,都传不明白?”周屿淮的骤生气势,音色懒懒的。
越是这样的态度,李喻越发觉得可怕,多嘴一句造成的后果总要自己担着,这种情况又不能推卸责任。
“是,先生问您那段时间在忙什么,刚好您正在刘前辈那儿,这不,我就说了,可能是说得不够明白,他们没听清岑小姐拿了您的笔做交换那事。”
李喻脸色都是僵的,扯着嘴角笑,擦擦额头的汗水观察周屿淮的表情。
周屿淮不说话,视线瞥到了窗外,霓虹闪烁,苍穹陷得深邃。
那只咖色的卡通笔影子就在脑海里浮现。
“换路线,去半岛堂。”
裴溪和陆祁吃完饭天已经黑透了。
刮了陆祁车的是个女司机,谈得比较妥,已经加上了微信。
夜里的小巷静得很可怕,陆祁开车将她送到小巷外,有一辆车正好停在巷口挡住了路口,晚上临时乱停车的不在少数。
陆祁摇下车窗,往小巷内看去,巷口有两盏亮着,往里去一条漆黑不见头。
“裴溪,你这儿晚上没灯?”
裴溪朝着车窗望去:“应该是路灯坏了。”
脚跨出车门,同时摸出手机,摁下侧方键,手机没亮。
低头一看显是关机了。
陆祁瞥见后说:“我送你吧,几步路的事。”
他往里看,从兜里掏出手机,然后打开了手电筒。
“不用了吧,很晚了,你还要开车回家。”
裴溪拒绝的,她和陆祁很熟但也是基于以前的那层朋友关系,很多年没有见面,重逢的时候,再熟的朋友,也要有个缓和的过程。
“那你拿我手机回去?”陆祁锁屏,手机电筒还亮着,“前面路这么黑,你不是怕黑吗,带上。”
陆祁知道她怕黑,其实源自于高二那年,晚自习下课后,她电筒被摔坏了,又要去一趟食堂寻晚餐时落下的课本。
食堂的大门没有上锁,裴溪以为靠着天台的转灯就能看清。
但没想到还是被面前的一片黑给吓到了,尤其是反光的白色桌面,印着敞开的铁窗,网格状影子投射到她的眼球里。
好似看不清,又好似能视线能捕捉到些什么。
很巧的是,陆祁当时拿着她的书包在校门口等她。
许是觉得不放心,跟了上来。
也就是从那天后,陆祁就知道了她怕黑的事情。
“没事,不远。”
裴溪温和的笑着。
“那我站那路口给你打灯。”陆祁放心不下,他不是没见过裴溪浑身发抖半响缓不过来的时候。
裴溪答应了,陆祁锁了车,朝巷口斜了斜脑袋:“走。”
附近有个情侣酒店,路过时还能看到有对情侣从楼上下来。
两个人似乎是吵架了,女生往前走,男生就在后边追着。
裴溪多看了一眼,怕显得不礼貌也不会一直盯着,安静的马路边上争吵声特别明显。
想不听,都很难。
对比起来,其实陆祁更为大方些,扭头盯着,看女生骂男生,一副吃瓜不嫌事大的样子。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陆祁也是这样,班上某同学吵架了,第一时间抬头看,也不劝架,只是看。
他总说:“同学嘛,吵吵友谊更深。”
有的小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会变成性格。
吹不散,捏不碎,又无伤大雅。
“在看什么?”裴溪问他,是问,也是提醒。
“没有。”陆祁笑笑回头,“连女孩都不会追?怎么谈恋爱。”
话是调侃,不带说教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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