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将两人引到堂屋。
马大柱将香穗送来就准备回去,他将包袱给香穗放到椅子上,拱手对徐妈妈说:“小妹劳烦妈妈多照顾。”
香穗站在堂屋门里面,感觉马大柱要走,她心中竟然有些不舍。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即便是极少见面的表哥那也是跟她最亲的人,且她表哥走了那么远的路,还没有吃东西呢。
程家该是有吃得吧?现如今她还做不了主,只能颇有些拘谨地站着。
徐妈妈面无表情地招呼马大柱坐,“劳你一路送过来,你先坐会儿。锅里还有早上剩下的吃食,我给你端过来,吃了再回去。”
马大柱看这家挺好的,还有钱能请得起老妈子,便听话地坐了下来。
“小娘子也坐吧。”
徐妈妈自始至终对香穗亲近,这是已经当她作程家人看的。
香穗在马大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马大柱见徐妈妈出了堂屋,他压着声音对香穗说:“穗儿,这家看起来不错,你以后饿不着了。”
香穗回了马大柱一个淡淡的笑。
程家的房子这么好,应该是饿不到肚子了吧。
不一会儿徐妈妈端着个托盘进来屋,她从托盘上端下来一双筷子,两个杂面的黑馍馍,两个芋头,还有一小碟腌咸菜。
香穗眼睛都看直了,程家竟然还有腌咸菜吃,日子过得该是不差。
“灶膛里炭火没有灭,饭都还热乎着,郎君趁热吃吧。”
马大柱多久没有吃过馍馍了,看到黑馍馍也馋得吞口水,可徐妈妈在他没好意思拿,只拿了一块芋头吃了起来。
徐妈妈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出了堂屋又去了灶房。
马大柱见人走了,拿了一个馍馍给香穗,“穗儿,快吃。”
香穗摆了摆手没有接,“晚上我一定能吃到的,柱子哥都吃了吧。”
“这芋头也好吃,你吃个芋头,哥吃不了那么多。”
马大柱又拿了个芋头给香穗,香穗笑着接了过来。
来之前,她娘做了六个馍馍,她早上还吃了一个,就是那馍馍不大。
从早上到现在,她走了二十多里路,肚子里也早饿得咕咕叫。
手里的芋头还温热着,她张嘴咬了一口,又面又甜,真好吃啊。
马大柱也是饿很了,两口芋头下肚,噎得直伸脖子。
香穗忙腾出来一个碗,端起桌上的水壶给他倒了碗水。
水冰凉,马大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端起来咕嘟咕嘟就灌了一碗。
终于顺畅了,两人相视一笑。
香穗怕噎着,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芋头。
徐妈妈不在,两兄妹自在多了,马大柱拿起筷子夹咸菜,还给香穗芋头上放了几块。
吃完芋头,马大柱将两个馍馍也都吃完了,咸菜也没有剩下,最后又自己给自己倒了碗凉茶喝。
马大柱刚吃完,徐妈妈就提着热水壶进了屋。
香穗看了马大柱一眼,原来这徐妈妈去灶房烧水去了。
徐妈妈将热水倒进茶壶里,分别给马大柱和香穗各倒了一盏出来。
水温刚好,刚吃完芋头的香穗猛地将茶盏里的水一口喝完,随手将茶盏放回桌子上。
马大柱刚喝了两碗凉茶,为了掩饰尴尬,他也一口将手中的茶干了。
他喝完抹抹嘴,站起来对徐妈妈说:“家中还有事,我这就回去了。”
徐妈妈也没有留他,站起来送客。
两人将马大柱送到门口,马大柱蹲下对香穗说:“我回去会去柳林村给姑说一声,你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嗯,柱子哥回去告诉我娘,让她不要担心我。”
马大柱嗯了一声,站起来向徐妈妈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香穗站在门口,一直望着马大柱的身影不见才转身回了院子。
徐妈妈在院子里等她,见她回来就说:“郎君去学堂读书去了晚上才回来。小娘子不妨先歇歇脚,下晌起来,老婆子再将这院里的事儿交给你。”
香穗乖乖点头。
徐妈妈将灶房旁边的厢房门推开了,“郎君住在东厢房,小娘子以后就住这西厢房吧。”
香穗跟着徐妈妈进来西厢房,西厢房里空荡荡的,只有里间有一张不大的架子床,上面放着铺盖。
虽说这西厢房荒凉的跟堂屋不像是一家的,但屋里有床有铺盖香穗已经很知足了。
徐妈妈给香穗说完径自去了旁边灶房。
香穗将自己的大包袱从堂屋里拿过来放到床尾,然后爬上床,在床边坐下,支楞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院子里没有动静,徐妈妈一直在灶房里没有出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香穗晃着脚丫打量她住的这间屋子,屋里虽然光秃秃的,好歹窗户上还贴了窗纸,冬天不至于漏风。
香穗将手搭在自己的包袱上,纳闷这屋里怎么连个柜子都没有
床上的铺盖不是新的,香穗伸手摸了摸,还算软和,好歹冬天冻不着了。
程家真不错,香穗盯着窗棂,畅想着以后美好的生活。
肚子里有一个芋头充饥,平常精神抖擞的小女娘不知不觉就倒在了床上睡着了。
香穗刚到程家,还不太熟,睡得自然不是很安稳,她睡着了又好像没有睡着。
徐妈妈在窗外喊了她一声,她马上就睁开了眼睛,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就出了西厢房。
徐妈妈见香穗出来,领着她去了灶房。
“郎君申时初散学,郎君从学堂回来之前,你需得给他做好餐食。学堂不给饭吃,早晚两餐都在家吃。”
香穗听到心里,懊恼自己只会煮面汤。
香穗偷看前面的徐妈妈,她人冷冰冰的,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教她做饭?
“这里有个小磨盘磨面用的,下晌我将袋子里的高粱都给你们磨成了粉,旁边那是半袋麦子,待面粉吃完了你就自己磨。
今儿做饭简单,昨儿我给做了一锅馒头,现下还剩下许多,馏一馏就能吃了。这一筐子芋头是我昨儿拿过来的,要吃就洗了馏两个。”
徐妈妈絮絮叨叨指着灶房里的东西给香穗看,香穗越听越感觉不对。
这程家不会就只有一个郎君吧?
这妈妈昨儿才来的?是为了去接她特意过来的?
也对,郑婆子带着徐妈妈过去的时候,好像说的是她是常老太太跟前的人。
常家在哪里?为啥不管程家郎君?
香穗觉着中午的时候自己想得太好了。
她心事重重地看着徐妈妈做饭,烧锅。
“以后家里就你跟郎君两个人,你要照顾好郎君。”
香穗眼睛盯着灶膛里燃烧的火苗,莫名有些迷茫。
可看到磨盘旁边放着的高粱面和小麦面,心中又充满了希望。
有吃的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不过失落了一瞬,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郎君住在东厢房,他的房间常年上锁,没他的允许你别去他房间惹他不痛快。
你这个童养媳是老太太给张罗回来的,郎君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以后你勤快一些,眼里要有活,该干的活别让郎君开口麻利地干了,他或许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徐妈妈见香穗乖巧,忍不住多说两句。
香穗频频点头应是,“妈妈休息休息,我来烧火。”
香穗赶紧拉徐妈妈起来,她自己坐在了灶门前。
徐妈妈眼神柔和了一些,又开口提点了她几句:
“老婆子过来看了看,家里就只有灶房里这一点儿柴火,眼看着快要下雪了,以后没柴还要买。
若是想省钱,城南边儿有个树林子,得空了你可以去那边拾些柴火回来,存些过冬。”
要不是前段时间老太太频繁梦到姑奶奶,她是不会过多关心这个外孙的。
常家原本是给姑奶奶定好了亲事,谁知她来了县城几次跟程姑爷私定了终身。
程姑爷有些家底,拿了丰厚的聘礼去提亲,常家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成亲之后程、常两家走动的也不勤,常家再得到程家的消息便是,程姑爷丢下姑奶奶和小郎君自己跑了。
没过半年,也不知道姑奶奶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吞金自杀了,留下九岁的小郎君一人在世上。
看在母女的情分上,老太太带着家中大爷过来操持后事。
这期间他们发现姑奶奶留下上千两银票,还有许多金银首饰,衣裳。
事情过后,他们趁着小郎君失怙悲伤,自顾不暇,偷偷将姑奶奶的首饰衣裳拿出去卖掉。
上千两的银票也打着以后给小郎君娶媳妇的名头跟他平分了。
常家人拿了钱财一走了之,扔下小郎君一个人在县城里不管不问。
他们做人不地道,小郎君也不待见他们。
两家比陌生人还不如,这些那郑婆子怕是没有给李家说。
徐妈妈为怕说多了引起事端,也闭口不言。
徐妈妈看不惯常家,可她是在常家做工的,过了今儿她也是要回常家给老太太复命,自是不能说三道四。
她只能趁着这个时候,多教小女娘一些。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两个人磕磕碰碰总能过下去。
徐妈妈教香穗打水,又将晾衣杆给她绑结实了一些。
程乾回来的时候,徐妈妈正在给香穗找以后放柴火的地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人回来了。
“郎君回来了?”
徐妈妈给程乾打招呼,他理也不理她,径自去了东厢房,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关门,一气呵成。
香穗看傻了,这程家郎君比徐妈妈还冷。
徐妈妈也不气恼,她招手让香穗跟上来。
“郎君,老婆子已经将小娘子接回来了。老太太给郎君寻来的小媳妇,柳林村李家的小娘子,叫香穗。”
徐妈妈恭恭敬敬地站在东厢房门口,说完盯着东厢房里的动静。
香穗双手交握,抿着唇儿,忐忑不安地等着。
程家郎君态度不好,她很怕他不同意,她不能被退回去,那二十两对他们家很重要。
东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香穗一眼望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那眸子黝黑深沉如无底的深渊。
不知道为什么香穗心里咯噔一下,她赶紧垂下来眼睫。
程乾站在东厢房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香穗。小丫头又瘦又小,还梳着丫髻。
这就是常家给他找的童养媳?
从他家搜刮走了那么多东西,就找了这么个小丫头来搪塞。
程乾嘴角扯了扯,心中讥笑,常家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他伸手向徐妈妈。
徐妈妈问:“郎君要什么?”
“婚书。”程乾声音清冷,还带着少年的稚气。
“郎君,没有签婚书。”
程乾不相信没有婚书就能将人家的小女娘带回来,他眼睛一转说:“契书。”
拿给李家的二十两是常家出的,徐妈妈还需得拿着契书回去向老太太复命,她有些为难:“郎君,这契书需得拿回去给老太太。”
闻言,程乾脸色瞬间冰冷,声音里也带着寒气:“如此,人你也带回去吧,现在就走。”
程乾从屋里走出来,他走到徐妈妈跟前,竟然比徐妈妈还高了半头。
“程家跟常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她既然是跟常家签的契书,你就将她带回常家吧。
顺便给常家捎句话,以后我的亲事他们也不必操心。他日待我成年,必定去常家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程乾语气里带着一丝狠戾,香穗听闻,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似都冒了出来。
香穗偷偷斜睨了一眼旁边的徐妈妈,徐妈妈站在程家郎君面前恭敬地低着头。
常老太太能让徐妈妈出来办事,自然是看中徐妈妈的能力。
徐妈妈低着头权衡。
这次老太太这么急着要给郎君寻个童养媳,皆是因着前段时间她日日梦到姑奶奶来她梦里哭闹,哭闹着让他们将钱还给小郎君。
钱,他们是不会还的,只能尽快给小郎君找个童养媳,算是完成了当初的说辞。
为了一劳永逸,她找了个神婆来问,神婆拿了钱,让她给小郎君找个命硬的,这样或许能压着程家母子俩,让他们再不能来常家找事。
而李家小娘子就是那个命硬的人。
若是她真将这孩子带回去,老太太或许会暴怒。
一番思量,徐妈妈慢慢将契书从怀里掏了出来,“郎君,这是契书,你收好。”
程乾接过契书打开仔细看了看,好在契书是依他程家的名义签的。
程乾收了契书,转身回了房间。
徐妈妈看了香穗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契书被小郎君要走,她在这里耽误不得,还是早早回去复命的好。
“小娘子,我得回四水镇了,过会儿你将饭盛出来叫郎君出来吃饭。”
程家郎君收了契书,香穗认为他这应该是留下了她,她刚才提着的一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徐妈妈说要走,她还贴心的说:“妈妈拿个馍馍路上吃。”
这次回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惹恼了老太太怕是饭也吃不上,拿个馍馍也好。
徐妈妈去锅里拿了个馍馍用帕子包起来揣到怀里就出了门,香穗跟着她走到大门口。
徐妈妈走得匆忙,她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匆匆递到香穗手中,“差点儿忘了,这是大门上的钥匙。”
“妈妈,路上注意这些。”
“唉,好。”
徐妈妈深深看了香穗一眼,小小女娘乖巧懂事,或许这次老太太做了件对的事也说不定。
夕阳的余辉照在墙面上,似是给墙面镀了一层金光。
香穗盯着东厢房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先将饭菜端出来。
堂屋侧间有一张四方桌,香穗将饭菜摆在桌上。
饭菜也不过是几个馍馍,两碗面汤,加上一小碟咸菜。
重新回到东厢房门口,香穗斟酌着称呼,“郎…郎君,用饭了。”
程乾倒是没有让香穗叫二声,听到她喊他就拉开门走了出来。
小郎君个子高,面皮白嫩,清清冷冷的。
香穗这次看清了程乾的脸,她没想到城里的郎君这样白,低下头偷偷看自己的手,枯瘦黑黄。
程乾昂着头从香穗身前走过,仿佛眼前没有人一般。
香穗一怔。
虽说她留了下来,可她还是搞不懂程家郎君心中所想,她以后在这个家里该处于怎样的位置?
他对她不理不睬,是不想将她作家人看?
如此做个女使也是使得的,香穗想得简单,扭头追上去。
程乾坐在四方桌边,没有动筷。
那小丫头神色放松地走了进来,明明刚才还拘束着,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
不过一会儿,她好似想开了似的。人虽然看似想开了,可她却站在门口不动了。
明面上是常家出二十两银子买了她来,在他眼中,她可是花了好几百两银子的。
常家送了她过来,他以后再没有向常家讨钱的理由。
小女娘只有八岁,能干什么呢?
这个年岁的小女娘,家中母亲怕是还来不及教她女儿家该学的针黹。
针线一定不会,饭会做吗?会洗衣裳吗?
程乾死死的盯着香穗,小女娘回他一个灿烂的笑。
笑容闪亮,往常空旷的房间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人,好像没有以往那么清冷了。
家中多个人,好过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只是要吃饭了,她为何站在门口不进来?
香穗在堂屋门口踟蹰,想着要不要先避到灶房里去,待郎君吃过了,她再拿回灶房吃。
因着她听春妮说,在大户人家做女使是不能跟主子坐一道吃饭的。
春妮说了很多,香穗没有记清,总之规矩多着呢。
香穗怕坏了规矩,程家郎君不高兴,若是一不高兴将她撵走……
不行,她不能被撵走,那二十两是他们家的保命钱。
香穗尽着一个女使的本分,“郎君,快用饭吧,等会儿我来收拾桌子。”
闻言,程乾眉头轻蹙,冷冷道:“你不吃饭?”
香穗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郎君先吃,我等一下再吃。”
程乾睨了香穗一眼,毕恭毕敬的,这是将自己当做家中的仆从了?
“你过来坐,家中只你我二人,有些事情还需得跟你说清楚。”
有事要说,香穗便走到四方桌边,轻轻将长条板凳拉出来一些,听话地在程乾对面坐下。
“咱们不是大户人家,也没有这样那样的规矩,吃饭的时候都坐一起吃就行。”
还能跟主家坐一起吃饭,香穗心中暗喜。
程乾见香穗脸上微露的喜色,接下来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先吃饭吧,还有些话等饭后再说。”
“好,香穗都听郎君的。”香穗重重点了点头。
程乾拿起一个馍馍咬了一口,香穗才伸手拿一个馍馍过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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