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祁云渺和宋青语击掌为誓,“我到了京城,一定头一个来找的就是你!”
得了她这般的承诺,宋青语总算是噗嗤一声笑了。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脸颊上狼狈不堪。
祁云渺便又替她擦拭了一番泪水,这才跟随着阿娘,上了回家的马车。
她们回到陵阳侯府,下了马车之后,祁云渺见到的第一个人,却就是越群山。
他特意等在侯府门前,连身上脏了的衣袍都没有换,见到她们的马车回来,他忙上前问道:“退婚成功了?”
“成功了。”沈若竹回答道。
越群山便怔仲地点了点头。
成功了,那便意味着,她们母女俩再也没有理由留在上京城了吧?
越群山握拳,忽而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同沈若竹提和离的事情。
就算是皇帝会眼见心烦又如何呢?她们母女俩留在上京城,他难道还会真叫她们出事吗?
可是他又着实知道,不和离,那他便是在拿沈若竹和祁云渺的性命在赌,在拿整个陵阳侯府的前程在赌……
祁云渺发誓,自己这辈子,也没几回真正懂事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凭着自己的心意办事,我行我素。
但是今日,她看看越群山,又看看自家说了三个字之后便沉默不言的阿娘,难得懂事道:“那个,阿娘,我适才吃得有些多,如今有些累了,我想回院子里睡个午觉,便先进去了!”
沈若竹看一眼祁云渺,看见她话音刚落下,便晃着高高的马尾,甩头没了踪影。
她自然知道,祁云渺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她回头面对着越群山。
还没说话,便察觉到那只她早已习惯的粗糙大掌紧紧包裹住了她的手。
“我们也进屋说吧。”越群山道。
沈若竹自从被越群山拉回到屋子里,便彼此面对面坐了许久,相顾无言。
她不知道越群山究竟想要和自己说什么,看着他进屋之后便一直沉默的样子,她只能先去拢了拢自己的袖子。
袖子里,沈若竹轻而易举地摸到了那封几日前便被自己藏好的信笺。
今日带着祁云渺去和宋潇退婚,但其实,沈若竹同越群山的和离书,她自己也早就准备好了。
自从宁王之事结束后,沈若竹知道,自己和越群山的这场和离,必不可少。
这封信,自从写好之后她便一直想要找机会交给越群山,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想来,今日便是她要等的时机了。
眼见着越群山还是不打算说话,沈若竹便率先开口,一边唤了他一声“侯爷”,一边想要将袖子里的东西给抽出来。
“等等!”
越群山却适时摁下她的手腕。
他深邃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沈若竹,喉结上下滚动了片刻,道:“待会儿再拿出来吧……”
他……知道?
他知道她的袖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沈若竹微微有些吃惊。
越群山眼神岿然不动,注视着沈若竹,在她的惊讶之中,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气。
到底是做了几个月的夫妻,又同床共枕了这么多日,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如今的袖间都藏着什么呢?
这么多日,越群山等待着沈若竹的和离书,便如同一个囚犯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刑罚一般。
他紧紧地摁住沈若竹的手腕,沈若竹便静静地端详着越群山。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长得同刚认识时几乎没什么差别,浓眉大眼,身形壮硕得比一头牛还要庞大,可是沈若竹如今心平静气下来再看越群山,再想起自己当初对越群山的看法,便觉得,他始终是变了点什么。
原先见到越群山,只当他是个见色起意的莽夫,好不要脸的好色之徒,后来成婚,也是时局所迫,但是现下再要沈若竹去评价越群山,她只会道,他是个好人。
是为了美色才帮她的也好,是为了别的什么才帮她的也罢,她和祁云渺在陵阳侯府的这些日子,越群山始终没亏待过她们一点,反倒把一些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部都做到位了。
若是有可能……其实……
沈若竹摇了摇头,不经意间,眼角竟闪过一丝泪花。
那是很晶莹又迅速的一滴眼泪,快得连沈若竹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怔怔地看着越群山,眼角带着尚来不及抹去的湿润。
下一瞬,沈若竹便察觉到,自己被拥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的脑袋紧紧地贴着越群山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在自己耳边剧烈响起。
见到了,越群山也见到了沈若竹的那滴眼泪。
和沈若竹认识了这么久,越群山何时见过她在自己面前哭。是为了他才落下的泪水吗?他忍不住要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的怀里。
屋子里全是沈若竹今早亲自熏过的泽兰香,如同春日一般清新又淡雅的气息裹挟着两人,沁入人的心脾。
沈若竹到底是没有拒绝越群山的怀抱。她在越群山的怀里趴了不过片刻,便终于忍不住,双手抓紧他的臂膀,张嘴去咬上他的肩膀。
不这么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当着越群山的面,继续不受控制地落下更多的眼泪来。
她用自己的唇肉狠狠地隔着布料,撕咬着越群山的皮肉。
越群山全都一声不吭。
他任沈若竹又啃又咬,任她在自己的肩膀上发泄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他只一味地抱紧了她,牢牢地圈住她,便像是虔诚的信徒,在拯救属于自己的圣女。
他们就这么紧紧相拥着。
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沈若竹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撕咬,越群山才喑哑着嗓子问道:“你若走了,往后京城,还会回来吗?”
“……”
沈若竹不知道,她如今不能和越群山保证任何的事情。
越群山苦笑着,便从她的沉默当中得到了回答。
他用力再将沈若竹抱得更贴紧自己一些,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一丝的缝隙,但是还不够,越群山想,还不够,他恨不能将面前的人掰碎了揉碎了,塞进自己的骨血里,叫她一辈子都陪着自己,只能跟在自己的身边。
沈若竹一开始还能由越群山抱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后来,越群山实在用力得她有些难受,她意识到自己的骨骼疼痛,便难耐地唤了一声:“越群山!”
是越群山,不是侯爷。
越群山眉心一跳,终于松开了一些沈若竹。
不过也没有松多少,只是叫她没有那么疼了。
他依旧抱着她,和她面对面近在咫尺地相看。
“…………”
沈若竹如今最不能见到的就是这般的越群山。
他一拿这般近的目光注视着她,她便会忘了自己要做的所有事情。
她和越群山相视了良久,才道:“你好好地去做你自己的事情,若是将来有一日,你来钱塘,我请你吃酒,为你接风洗尘。”
“……”
越群山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垂眸看着沈若竹,又过
去良久,这才终于彻底松开她的身体。
他牵着沈若竹的手,带她去到了床前摆的一只柜子前。
越群山单手打开那只柜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道:“这些原本是我给云渺准备的嫁妆。”
“什么?”
沈若竹哪里想,越群山还会提前准备这些东西。
越群山睨她一眼,瞬间觉得自己有些被看扁了。
“准备嫁妆怎么了?我这辈子就越楼西那浑小子一个儿子,云渺高低也算是我的女儿,我为她准备嫁妆,很稀奇吗?”
不稀奇,倒的确是不稀奇。
沈若竹抿着笑,伸手去看了看越群山到底都为祁云渺准备了一些什么嫁妆。
越群山边看着她的动作,边道:“只是如今看来,我是没有资格再送她出嫁了。也好,那丫头说想要去浪迹江湖,仗剑救人,我准备的这些东西,便送与她,供她日后走江湖开销所用吧。”
“可是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沈若竹粗略看完了越群山为祁云渺准备的这些东西,便有些不想要收下。
越群山给的这些东西,比前几日宁王妃给的还要骇人。
“这有什么好不要的?她到底做过我的女儿,便是我希望她能带着我的那份去闯荡江湖,给她这些东西也不亏!”
越群山却不是宁王妃,他有相当理直气壮的理由,叫沈若竹收下这些东西。
“当然,不过这些东西,你不要一口气全都给她,暂时先替她收着,每年给她一部分,不然我怕这孩子还小,不懂得怎么用钱,路上碰到有人骗她,一口气便将全部的财产都花没了。”越群山叮嘱道。
他倒是真的操心得像个老父亲。
沈若竹失笑,知道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她若是再不收下他的这些心意,反倒不好,于是便收下了他给的这些东西。
她真心实意地看着越群山,道:“能和侯爷夫妻一场,我很知足。”
单单只是知足吗?越群山挑眉,对于沈若竹的答案,似乎不是很满意。
沈若竹便踮起脚,主动在越群山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只是很轻的一下,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春日的水面上掠过。
却是他们成亲这么久以来,沈若竹最为主动的一次。
越群山震惊地张大了自己的瞳孔,在沈若竹妄图离去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地伸手直接揽住了她的腰肢。
他一双眼睛带着极强的攻击性,盯着沈若竹。
沈若竹却十分坦然地看着他。
终于,越群山夺去她手中握的那些东西,将人打横抱起,朝着床榻上走去。
马上要和离又如何。
到底如今,他还是沈若竹的丈夫,他们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从宋家回来不过是半下午,如今春光正盛,他们还有很多的时日,还有很多的时间。
祁云渺在自己的院子里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她不知道自己阿娘和越群山聊得到底怎么样了,睡醒后,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如今宋家的婚事已经退了,只要再等阿娘和越群山和离,那她们母女俩便是随时想走就能走了。
在走之前,祁云渺计划着,自己还是得阿兄还有越楼西都分别再认认真真地见一面,做一些认真的告别。
这一次离开,下回想要再见面,便不知会是何时了。虽然她答应了青语每五年回一次京城,但是到时候具体情况如何,谁都说不准,等到时候她回京城,他们都还在不在,也说不准,是以的,她总是要做好日后或许再也不见的打算才好。
真是奇怪,从前年少时,和阿娘一道从相府离开,祁云渺总是坚信,自己会再度回到京城,会再度见到阿兄和青语;如今,她却是实在不敢确信,自己日后到底会如何,阿兄……她到底还能不能见到。
江湖是个很遥远的地方,人生也是一条很漫长漫长的路。
祁云渺收拾好自己,便打算出门去喊越楼西还有阿兄吃饭。
只是她刚走出院门,便见到越楼西一身红衣,踏着橘红色的夕阳而来,站在她的面前。
“祁云渺,你今日把和宋潇的婚事退了?”他背对着夕阳,与她问道。
“嗯!”祁云渺点头。
越楼西莞尔,便将怀中揣的一把包裹好的弓箭扔向祁云渺,道:“喏,送给你的礼物,既然今日恰好退婚,便当是退婚贺礼好了!”
越楼西这人说话,总是不怎么中听。
不过今日这话,话糙理不糙,祁云渺便接住了他给的包裹。她捏了捏包裹的形状,问:“这是你特地给我选的弓箭?”
“嗯。”越楼西骄傲地扬着下巴。
祁云渺如今正在用的弓箭,是越群山在她及笄的时候送的,虽然还用不到一年,但是在越楼西看来,祁云渺用那把弓箭完成了替父报仇的伟大壮举,那把弓箭到如今,便也该寿终正寝了。
祁云渺即将开始自己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越楼西这段时日为了给她挑选一把合适的弓箭,可是跑遍了几乎整个上京城。
他道:“快拆开来看看,如何?”
“我可以回来再拆吗?”祁云渺抱住包裹,虽然十分感激越楼西送自己的礼物,却并没有立即便想要拆开的打算。
她抬头看看天色,道:“越楼西,我今夜正好想请你和阿兄一道用个晚饭。”
“你请我和裴则用饭?”越楼西抱胸,觉得祁云渺这个想法很是大胆。
祁云渺点了点头。
越楼西便笑了。
自从宁王之事结束后,越楼西便不曾再和裴则私底下见过面了。本来他和他也没有什么非得见面的必要,若非是祁云渺,越楼西只觉得自己每次见到这人,都只会多给他来上几拳。
他问:“你就不能只和我两个人用饭?为何非得带旁人?”
“阿兄不是旁人!”祁云渺据理力争道。
他不是旁人,那难道他才是旁人?越楼西略略翻了个白眼,到底是没有和祁云渺再争辩。
见越楼西不说话了,祁云渺便推推他的肩膀,问道:“如何,你吃不吃饭?不吃饭我就自己找阿兄去了!”
“去!”既然祁云渺都这么说了,那越楼西怎么会给她机会,放她单独去找裴则呢?
他二话不说,跟上了祁云渺的步伐,难得也不骑马,而是和她挤在一辆马车里,去往了相府。
这真是举世稀罕的场面——祁云渺和裴则还有越楼西,三个人一块儿上酒楼吃酒。
祁云渺向左看看,是裴则那张素来冷清又高贵的脸;向右看看,则是越楼西那副从来都明媚又张扬的五官。
等到菜都上得差不多了,她便起身,率先举着酒盏,和俩人道:“阿兄,越楼西,我今日已经成功和宋家退婚了,特地请你们一道再用顿饭,是想和你们正式告个别……”
这事,裴则已经大致猜到了。
宁王之事已经结束,祁云渺又和宋家退了婚,便意味着,她在上京城中,再没有什么牵绊了。
祁云渺抬手敬他和越楼西,可是裴则看着祁云渺半晌,也没有说什么话。
越楼西亦是。
虽然早已猜到祁云渺今夜要说什么,但是她一上来便提这回事情,他脸颊上实在很难再挂起笑意。
“阿兄,越楼西,你们就一个也不愿意和我喝酒吗?”祁云渺举着酒盏等了须臾,须臾过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裴则还是没有说话。
越楼西却像是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道:“行,祁云渺,我敬你!祝你终于逍遥自在,这世间,再没有任何的阻碍!”
祁云渺笑了。
这是她喜欢听到的话。
她和越楼西浅浅地碰了一下杯,目睹着越楼西将酒盏之中的琼浆尽数饮完之后,又道:“祁云渺,你可知晓,我这人最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祁云渺还真不知晓。
她睁着一双向来黑白分明的好奇眼睛,困惑地看着越楼西。
越楼西便道:“喜欢你想要什么,从来都不遮掩,自由自在,坦坦荡荡!”
祁云渺真是没想,今日还能从越楼西的嘴中听到有关于自己如斯真挚的评价。
她注视着越楼西,脸颊上的笑意不住加深,活像是春日里飞来的莺歌。
“渺渺……”渐渐的,祁云渺听见裴则也喊起了自己。她便又回头去,看着阿兄。
“祝福你,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裴则终于也道。
祁云渺面对着自家阿兄的祝福,眼眸之中原本便足够欢喜的笑意,一时幸福得快要溢出来。
裴则和越楼西二人坐在一起,平心而论,对于裴则,其实祁云渺如今是愧疚居多的。
阿兄对她很好很
好,好到如果他要她还债的话,她觉得自己得在相府一辈子为奴为婢,才能将自己欠下的债给还清。
而她前段时日,不过刚刚答应了阿兄,会将他同寻常男子一般来对待,今日却便要和他说,她要离开了。
她的脸颊上裹挟着一团又一团的酡颜,举着酒盏,笑了许久才凑过去,轻轻地碰了碰阿兄的酒盏。
“阿兄,我也祝福阿兄永远前程似锦,前途顺遂,步步高升!”祁云渺道。
“嗯。”裴则饮下琼浆,又道,“不过分别不代表着永远都不会再见了,我们终有重逢的那一日,是吗?”
“是!”祁云渺自然道。
越楼西在边上听着他们的对话,适时也道:“是啊,祁云渺,分开不代表着咱们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保不齐,将来我就去钱塘找你了,要陪你浪迹天涯,是不是?”
“……”
“那你是不是也太草率了?”祁云渺蹙眉反问道。
越楼西挑眉,哼笑了一声,没有接祁云渺的话。
祁云渺便警惕地观察着越楼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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