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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带我改嫁三次后/我娘四嫁(东风吹来)


去过一趟国子监之后,祁云渺原本上课有些蔫蔫儿的心情,得到了些许改善。
或许是她太久都没有摸过弓箭了,如今骤然碰了一下,而且一射便是十环,她便像是饿久了的马儿突然得到了粮草,像是觅食许久的飞鹰突然叼到了食物,整个人都无比振奋。
这股精气神吊着她,教她听夫子上课时,都比从前要专心不少。
而从国子监回来的第二日,上京城便开始下雨,天又寒了好几个度。
京城地处北方,常年雨水并不充沛,祁云渺到了京城大半年,也没见下过几次雨。所以如今秋雨乍临,她还挺欢喜的。
沈若竹生怕她会去玩水,千叮咛万嘱咐的同时,为她安排了一件又一件的厚衣裳,每日清晨,都要盯着她穿得严严实实,足够暖和了才许出门。
这日放学,又是冒雨归家,祁云渺到家后收起伞,便见自家阿娘坐在厅堂里,正在读一封请帖。
她凑上前去看了看,见到是什么定国公府的请帖。
这封请帖,别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请帖上特地写了,想要夫人带着裴相千金一同前去。
裴相千金?
裴相千金?
是她吗?
这似乎是祁云渺第一次见到有人这般称呼自己。
纵然裴相已经成为了她的继父,但是阿娘同裴荀都不曾强求着她喊他阿爹,她便也从未真的喊过裴相父亲。
如今定国公府竟说她是裴相千金。
“你想去吗?”沈若竹见祁云渺读完了这封请柬,主动问起她的意思。
祁云渺不解:“这个宴会有什么好玩的吗?”
“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投壶,赏花,大家窝在一处,围炉煮茶,聊聊入冬都有什么打算。”沈若竹道。
“可以玩投壶?”祁云渺双目忽而炯炯有神。
沈若竹点点自家女儿的小脑袋。每次都是这般,看书提不起兴趣,识字提不起兴趣,一说到好玩的,立马便来劲了。
“但是你可知道,这定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她幽幽问道。
“是何人家?”祁云渺不知。
沈若竹便与她道:“这定国公府姓郑,如今定国公的妹妹,便是宫中的郑贵妃,至于他的儿子……叫郑逐流。”
“啊!”
祁云渺知道了。
便是上回国子监校场上想拿她去杀杀裴则的威风,却没想到被她抢了风头的那个人!
“你上回开罪了人家公子,人家这回特地帖子上请了你,便是想叫你也去,出出洋相呢。”沈若竹道。
“啊,这定国公府如此小气么?”祁云渺大为郁闷。
“你以为?”沈若竹笑道,“整个京城中,敢与郑家做对的也没有几户人家,你倒是愿意开罪人家的公子。”
祁云渺不服:“难道阿娘也觉得我做错了么?”
“你没错。”沈若竹语重心长道。
上回国子监的事情,那日回家的途中,祁云渺便同她告诉过了。
人家想利用她来笑话裴则,她为何不能反过来去笑话人家?
沈若竹不喜欢惹事,但也从来不怕事。
她告诉祁云渺:“所以,此番郑家的宴会,阿娘不会去的,你也不用去。”
祁云渺便笑了。
她伏在自家阿娘的膝头,和她说了些自己这些时日在宋家学到的东西,还有所见所闻。
宋家人很好,学堂里的伙伴们也都很好,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嫌弃她是从乡野来的,全都把她当好朋友。
小伙伴之间有什么聚会,下了课之后,大家吃什么玩什么,都喜欢带着她一起。
就是宋青语的二哥哥宋潇,好像有点看不惯她,总是喜欢找机会嘲弄她。
但是无妨,祁云渺才不同他一块儿玩,是以也没有多少机会任他嘲弄自己。
“对了……”
沈若竹手中握着郑家的请帖,倒是想起来,当初宋家愿意祁云渺去念书,全是赖裴荀的面子,祁云渺第一日去宋家拜师时,她不在,如今她在宋府已经学了有大半个月了,她也该是时候,自己亲自上门去宋家道一回谢。
“宋夫人很会准备糕点,马奶糕、枣泥糕、藤萝饼、玫瑰露……时常会变着花样给我们做点心吃!”祁云渺告诉自家阿娘道。
沈若竹便明白了。
终于又到了宋家学堂不必上课的一日,天空放晴,沈若竹带着祁云渺,还有自己做的满满一食盒点心,上了宋家的门。
宋夫人姓温,全名为温庭珧。
听闻宰相的新夫人要过来,这日,温庭珧带着宋青语早早地坐在自家的厅堂中,等待着沈若竹还有祁云渺的到来。
两对母女相见,各自行过礼数后,祁云渺便跟着宋青语去玩了,只留两个母亲,坐在花厅之中交谈。
温庭珧打量着沈若竹。
这并非是她第1回 见到沈若竹了,但每每见到这个女人,温庭珧还总是会被她的容颜给恍惚到。
平心而论,从小生长在京城,父为蔡国侯,温庭珧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
就连她自己,也是从小被人称赞标致长大的。
但寻遍整个上京城,温庭珧敢保证,没有一个人会像沈若竹这般,明眸善睐,美得摄人心魄。
她的美,并不等同于寻常少女的容颜,简简单单的清丽,而是在出现的刹那间便会冲击着人的心魂,叫人难以移开目光,眉宇间自带的江南女子的温婉,同她身上那股独属于妇人的成熟韵味,相佐得恰到好处,均为她增添着无限的魅力。
也难怪素了这么多年的宰相会突然间把持不住,非要娶妻。
温庭珧每每见到沈若竹,便要想,若她是个男人,只怕也想将这位夫人给迎进家门,叫她风风光光做自己的掌上珠才是。
因着俩人从前并没有什么单独谈话的经历,温庭珧又实在同相府从前的柳夫人交好,是以孩子们走后,厅堂便有些尴尬。
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过后,沈若竹便直奔自己的目的。
原来她今日前来,是为了感谢宋家愿意收容祁云渺念书一事。
为此,她还带来了许多的礼物,有一整斛东海来的珍珠,有她为宋家三个孩子准备的平安符、狼毫、笔架山等文房用具,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她亲手做的一些点心。
“我打小是在钱塘长大的,那边的点心同京城这边多有不同,是以,便亲手做了一些,想给姐姐尝个鲜,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她一口一个姐姐,面色柔和,温庭珧便是再不想认下这个妹妹,也不好当着这般多下人的面,驳她的话。
她将目光先落到了沈若竹准备的点心上。
温庭珧平日里自己爱吃点心,也爱给孩子们准备点心,是以但凡来他们宋家念书的孩子,多半都尝过她叫人准备的糕点。
沈若竹做的江南糕点,瞧来与她平日里吃的有许多不同,她瞧来瞧去,挑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尝尝。
软软糯糯的条头糕、用糯米粉同青艾汁做成的豆沙青团,还有定胜糕、马蹄糕……温庭珧尝过之后,竟各个都回味无穷,只想再尝几口。
“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终于,她忍不住问道。
“是。”沈若竹道,“姐姐若是喜欢,我可当即写下秘方来,告诉姐姐。”
这些糕点,她竟都喜欢吃!
温庭珧惊喜地瞧一眼沈若竹,原还想保持一些自己的矜持,只是又尝几口她送来的点心之后,她便拉着她,果断要她给自己写一份秘方,她保证,绝不外传。
“外传倒也没什么,这些在我们钱塘,都是大家熟知的。”沈若竹道。
温庭珧又多看了她几眼:“在钱塘熟知,在京城可是鲜为人知,这些东西自己留着,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用处呢。”
“也是,那多谢姐姐教诲了。”
沈若竹盈盈笑着,便把今日从相府带来的糕点秘方,全部写给了温庭珧。
有了糕点做话题,之后,俩人之间相处起来,倒是没原先那般局促了。
沈若竹在宋家的厅堂里拢共坐了有一个时辰,快晌午时分,她才终于想带着祁云渺回家。
今日裴荀正好也休沐,她答应他,要回去同他吃午饭。
她请宋家的嬷嬷去把祁云渺给找回来。
结果,嬷嬷是回来了,却是踉踉跄跄地跑回来,告诉她:“不好了不好了,夫人,祁姑娘在后院同二少爷打起来了!”

宋家花园
经过一场秋雨的洗涤,距离祁云渺上回过来,花园的颜色似有褪却。花草在深秋还有初冬的寒风中摇曳,即便有金灿灿的日光辅佐,却也依旧苍白得不再复有生机。
但是祁云渺倒也无心欣赏这些风景。
她同宋潇扭打在一切。
两个人从花园的鹅软石小径上打到一旁的树底下,宋潇是男孩子,力气大,但是祁云渺也是从小跟着自家阿爹上山挽弓箭的,是以,真正扭打起来,力气一点儿也不输给宋潇。
“呜呜呜……哥哥!渺渺,你们别打了!”
宋青语在边上哭着,显然是被这场面给吓到了,不知所措。
可是祁云渺掐着宋潇的脖子,死死不肯放,宋潇也就卯足了劲儿抠着她的脸颊,不甘示弱。
两个人全都手脚并用,并没有人肯先一步认输。
直到沈若竹和温庭珧匆匆赶到。
温庭珧见到眼前的景象,只差没两眼一黑,背过气去。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他们俩分开啊!”
见到一侧全都只敢远远地看着,并不敢上前去的丫鬟仆妇们,温庭珧一顿怒吼,率先冲了上去,揪住自家儿子抬起来的手臂。
沈若竹也赶了上去,抱起在草地上的祁云渺,用力将她同宋潇分开。
“怎么回事?宋潇!这是怎么回事!”
待到终于分开了两人,温庭珧勒令宋潇站在自己身前,大声质问道。
宋潇满脸的狼狈,红着眼,偏头看了眼祁云渺,没说话。
来时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如今同他打了一架,浑身都变得乱糟糟不说,而且脸上也挂了彩,一道不明显的血痕搭在脸颊上,微微向外渗着血。
而宋潇自己的情况也没有比她好上多少。
比祁云渺大了整整一岁,还是男孩子,但他这回竟没能从祁云渺的手里讨到任何的一点好处。
祁云渺的脸上挂了彩,他的脸颊也被她揍了好几拳,鼻青脸肿,仔细看,鼻孔里还不知何时钻进了几根青草。
“怎么回事!”温庭珧拉着宋潇,又与他问了一遍。
宋潇犟着一张已经微微开始发肿的脸,就是不说话。
沈若竹替自家女儿收拾了一番头发,盯着她脸颊上的伤痕,温柔又耐心地问道:“渺渺,你告诉阿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云渺看着自家的娘亲,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老圆。
适才和宋潇打架的时候她没哭,被宋潇打得疼了痛了,她也没哭,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自己的阿娘,不出片刻,祁云渺突然便放声哭了出来,难受地扑到了阿娘的怀抱里。
“阿娘!”祁云渺哭喊道,“宋潇他骂我!他骂我,还骂我的阿爹!他说我多亏是阿爹没有了,所以才能到上京城做宰相的女儿,他说这都是多亏我阿爹没有了!”
沈若竹突然大脑像是被重击了一拳。
她不可置信地问祁云渺:“你说什么?”
祁云渺哭喊着,又把适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沈若竹便回头去看宋潇。
温庭珧满面通红,自然也是听到了祁云渺的话。
她迅速低头问宋潇:“这些话真的是你说的?”
宋潇低下头去,不敢看自家阿娘的眼睛。
他就是,就是顺嘴一说,谁知道祁云渺会突然发疯,气成这个样子。
那死丫头,平时看起来脾气挺好的,不管做什么都乐呵呵的,怎么他一逗就生气。
“宋潇!你太不像话了!”温庭珧怒喝道。
“阿娘!”
可是宋潇也觉得自己委屈。
祁云渺那丫头,都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姑娘,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的一身打人的本事。打得他浑身都可疼了!
他回头,又看一眼祁云渺窝在自家阿娘怀里的样子,再抬头看一眼自家的阿娘,一咬牙,一跺脚,跑离了温庭珧的视线。
“你——”
温庭珧赶不及喊人去追他,环顾眼前这一堆的烂摊子,不需犹豫,便先带着宋青语去到了沈若竹母女的跟前。
“妹妹,实在抱歉,宋潇今日太不懂事了……”她满面羞愧。
“没事。”沈若竹收回视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温庭珧摇了摇头,“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带着渺渺回去了。”
她神色寡淡,眉宇全然不复来时那般温柔可亲。
“我送送你们!”
出了这种事情,温庭珧也没有脸再留沈若竹在自家待下去。
她一路送沈若竹同祁云渺出门,又道待会儿会喊人送些祛疤的药膏到相府,目送着这对母女上了马车,这才沉着脸,转身回家。
祁云渺跟着自家阿娘上了马车。
从宋家花园到马车的一路上,她脸颊上的泪水便没有停止过。
不知是想起了自己的阿爹,还是因为伤口的疼痛。
马车里的母女俩很是缄默,沈若竹手里捻了一道帕子,祁云渺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替她擦拭着脸颊上的狼狈。
缓缓的,马车不知行驶到了何处,祁云渺才出声,悄然问道:“阿娘,我们以后真的要在京城住一辈子吗?”
她的嗓子刚刚哭过,带了一些喑哑。
沈若竹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祁云渺仰着脑袋。
过了这许久,她脸颊上的伤痕已经没有再流血了,只是始终有一些疼痛,还有几道浅浅的红痕。满面晶莹的泪水,覆在满面红彤彤的容颜上,好不窘迫。
沈若竹看着这般的女儿,紧紧咬住自己的唇舌,死命地克制住自己,才叫自己不要当着女儿的面也哭出声来。
她眨着微微湿润的眼眶,抱紧祁云渺。
“别怕,渺渺,别怕……”她道,“阿娘会让所有的恶人都得到惩罚的,你相信阿娘,阿娘没有忘记你阿爹,阿娘会让所有的恶人都得到惩罚的……”
祁云渺点点头。
她相信阿娘的。阿爹离世得匆忙,
这世上只剩下她和阿娘彼此照顾,她一直都相信阿娘的。
只是她有些忍不住想阿爹了。
阿爹刚离世的那段时间,她总是能梦到阿爹,梦到阿爹带她上山去抓野兔,梦到阿爹上山带她去打山鸡;但是自从到了京城之后,她梦到阿爹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
祁云渺不想忘记阿爹。
阿娘带着阿爹回来的时候,用布盖住了阿爹的尸体,没叫她看。
但是她自己悄悄地掀开看过了。
她看到阿爹的尸体上有好多的伤痕,死状很是凄惨,是被人生生害死的。
而害死阿爹的凶手还没有抓到。
她不想忘记阿爹,也不敢忘记阿爹。
想着想着,祁云渺好容易止住一些的泪水,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但是她这回没有哭出声,只是窝在自家阿娘的怀抱里,默默地淌着泪。
等到沈若竹发现的时候,她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边哭着,边睡了过去。
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前。
沈若竹抱着女儿,在下人的几番提醒下,都没有下车。
她只是默默地坐着,不知道在等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帘子被掀开,裴荀上了马车来,她才终于浅浅地抬眸,朝他看了一眼。
只一眼,满江秋水如波涛倾涌。
平日里在外头只管着杀伐果断的宰相,见到马车里这般的景象,不禁放低了声色,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若竹摇摇头,没告诉他在宋家发生的那些事情,只是噙着一双微红的杏眸,道:“渺渺睡着了……”
“交给我吧,我抱她回去。”裴荀主动伸出手道。
沈若竹便将祁云渺交到了他的手里。
堪堪满十岁的小姑娘,抱起来并没有什么分量。
裴荀抱着祁云渺下马车,沈若竹这才跟在他的身后,同样下了马车。
一家三口一起朝着家中走去。
裴则今日要回家取一份信笺。
马车送到家门口的巷子,他下了马车,却正好见到前方有三个人的身影。
裴荀同沈若竹走在一块儿,祁云渺则是躺在裴荀的怀里,看样子,是睡着了。
他向前的脚步突然停顿下来。
跟在身侧的小厮见状,提醒道:“郎君,那好像是相爷同夫人。”
裴则没有说话。
他只是立在原地,一直等到他们彻底进了家门,这才抬脚,缓缓地朝着同一道台阶走去。

祁云渺这日睡的迷迷瞪瞪,稀里糊涂、反反复复地做了许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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