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明明当着时榆的面,却做好似没时榆在一般,对她谈论夹枪带棒,末了其中一人转头看向她,笑眯眯地问:“时姑娘,你说是吧?”
时榆瞥了谭玉秋一眼,笑回:“那也得能进门当得了主母才行,有些人还没进门呢就摆起主母的架子,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小心到时候连门都进不了可就贻笑大方了。”
谭玉秋的脸顿时绿了。
时榆右手边那人重重拍了一掌桌子,斥道:“放肆,谭姑娘和慎王殿下那可是陛下亲自赐的婚,婚期都定好了,怎么可能进不了门?”
时榆斜睨对方反问:“我说的是谭姑娘吗?这可是你们自己非要对号入座的。”
对方气息一滞,怒道:“你!”
谭玉秋气急反笑:“好一张伶牙俐齿,难怪能讨殿下喜欢。”
时榆语气淡淡道:“那你可就猜错了,可不是我在讨殿下喜欢,而是殿下在讨我喜欢,不信你们可以派人去王府里打听打听。”
谭玉秋终于忍无可忍,怒然起身,指着她喝道:“贱蹄子哪来的这么大的脸,姐妹们,撕她!”
此时画舫已经行驶到了湖心,难怪谭玉秋敢发作。
时榆一个转身,飘到船栏旁倚着,挑衅地冲她们招招手,“你们来啊!”说着,竟然纵身一跳,跳上栏杆,背朝湖面坐着,双腿竟还悠闲地荡了荡。
谭玉秋和贵女们不明白时榆要做什么,反而吓得后退两步。
“你要做什么?”谭玉秋问。
时榆抬手一一指过她们的脸,边道:“只要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从这上面跳下去,到时候看殿下怎么收拾你们。”
最后一指落在谭玉秋脸上。
被一身份如此卑贱之人指着鼻子,谭玉秋早已是怒从心起,想起她此行真正的目的,心里忽然一动,冷眼注视着时榆道:“我就不信,殿下会为了区区一个侍妾对我怎么样,有本事你就跳下去。”
她认定时榆只是故意威吓她,叫她们不敢对她轻举妄动,并不敢真正跳下去。
“是嘛。”谁知时榆忽然勾唇,冲她神秘一笑,然后张开双手向后义无反顾地倒下,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人已经消失在栏杆之上。
长丰坐在岸边的柳树上,一腿盘着,另一只腿悠闲地荡着,嘴里叼着根柳条,目光追着湖心中的一艘画舫,画舫两遍悬着轻纱,只见人影绰绰,看不清楚哪个是时榆,但想着只要人在船上也出不了什么事,便也没在意。
过了会儿,忽听见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落进水中发出的声音。
他虽在岸上,注意力却放在船上,因此有什么异常之声格外敏锐,只是纱帘晃动,他看不清楚船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那些女子们突然挤作一团,围在栏杆旁向湖里张望什么。
长丰脸色一变,纵身跃下,几个健步冲到岸边,跳入水中。
这时船上众女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既是震惊又是害怕,谁也不敢吭声。
谭玉秋脸上也是一片空白。
她竟真的跳了?
片刻后,她快步走到栏杆旁,俯首往去,只见湖面深深,微波粼粼,哪里还有时榆的身影。
这时有人颤声叫了一声:“啊,她真跳了,怎么办?”
谭玉秋也很慌张,一颗心砰砰乱跳,她今日并不打算要时榆的命,毕竟她是殿下的人,她还不想未进门前就染上慎王府的命案,但眼下是时榆自己跳的,可不关她的事,她强自镇定道:“跳了岂不是正好,反正是她自己跳的,又不是我们逼的,姐妹们可是亲眼所见的。”说着,威胁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这些贵女们都是世家嫡女,谭玉秋虽然是丞相之女,但毕竟是庶女,以前连这些贵女的眼都不曾入。只是被陛下赐婚慎王后,又见慎王独掌朝政大权后,谭玉秋的身份才跟着水涨船高,这些世家女才来巴结她的。
但被谭玉秋这么一扫,世家女面上虽忌惮,但心里总不是个滋味,何况落下水的是慎王的宠妾,万一慎王真追究起来,她们也难逃其责。
而且按理说,人落水了,这时应该立马派人下去救,或许时榆还有几分生机,但谭玉秋不下令,谁也不敢妄动,她分明是想要时榆的命。
画舫上有贵女二十,此时此刻,安静地只闻风声和水波粼粼之声。
忽然,画舫一阵剧烈颠簸,众女神色慌乱,你撞我,我撞你,不知出了何事。
紧接着,画舫竟一个翻转,向湖中扣去,船上之人纷纷尖叫着落入水中。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尖叫求救声中,只见两艘画舫缓缓沉入水中,水面上数不清的人影扑腾着。
附近紧跟着的两艘画舫上,立即跳下许多会水的婆子和丫鬟,将落水之人一一捞起,纷纷送到岸上。
谭玉秋是最先被人送上岸,素兰将事先准备好的大氅忙披在谭玉秋身上。
谭玉秋瑟缩着身子,看着那两艘完全沉入湖底的画舫低声怒斥:“蠢货,她都自己跳下去了,你们还来撞船!”
附近站着的老婆子是她家的世仆,原本在另一艘随行的画舫上。
谭玉秋邀请时榆前来,本是想画舫到了湖心时,故意让另一艘画舫相撞,好将画舫上的人都撞下水去,再派事先候命的会水婆子和丫鬟们下水,将贵女们救起,却让小厮单独去捞时榆。
她料想时榆不会水,入水后定会呛水昏迷,届时让小厮趁机将时榆的衣衫尽数剥去,裸身出水,好叫时榆在人前彻底丢尽脸面。
一个女人,身子被世人看光了,看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如此以来,殿下定然会将她赶出府。
那婆子回道:“姑娘恕罪,奴婢们在船上也没看清,就见位置差不多了就动手了。”
时榆跳水也只是片刻前的事情,且有帷幕相遮,确叫人难以看清,甩手道:“罢了,人都救起来了没有?”
婆子道:“各家姑娘都救上来了。”
谭玉秋咬牙问:“时榆那个贱人呢?”
婆子道:“原本是要抓了她在水里扒光衣服的,谁知小厮们在水里寻了一圈却没见到人影。”
谭玉秋一愣:“找不到人?……难道是被暗流冲走了?”
婆子道:“奴婢这就派人去找。”
谭玉秋冷笑道:“不必找了,冲走了正好,不远的下游就是瀑布,一旦被暗流冲走,必死无疑,正好省事。”
第47章 章48 噩耗
西畔边, 一辆棕棚马车上,时榆已经换好了衣裳,撩起车帘向外张望道:“原来那些才是他们的计策, 早知道我就继续陪她们演下去了。”
时榆没想到谭玉秋竟然会命两船相撞, 故意让自己和众人一起落水,好让人以为是两船避之不及才撞上的。那些贵女们刚落水不久, 就有会水的婆子和丫鬟跳下相救, 这也未免太巧了,可见那些人是谭玉秋早就安排好了的。
再看几个小厮在水里钻来钻去, 却不近那些贵女们的身, 估摸着是在寻她。不用想也知道谭玉秋怀的什么心思。
定是想在水中让那些小厮们折辱她,然后让她在世人面前丢尽脸面。只是谭玉秋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会自己提前跳下水,更没算到她会水。
若是早知谭玉秋诡计, 她就该等着谭玉秋行动, 反而能更加名正言顺地借此水遁离开。
萧贺川临车而立,看着岸上那些狼狈不堪的女子冷哼道:“这些未出阁的女子心思也忒歹毒了些,谁娶了谁倒霉。”
时榆目光一黯,想起了闻祁。
萧贺川见状,忙将臂弯间的披风递给时榆:“快先披上,别着凉。”
“多谢。”时榆接过披在身上,正要放下车帘,忽见远处一骑飞纵而来,玄袍翻飞, 神色急切,正是闻祁。
“不好,他来了, 我们快走吧。”时榆忙放下车帘,生怕被闻祁发现。
车帘动处,萧贺川很快钻进马车,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她,“莫慌,你把这个先戴上。”
时榆接过手里一看,薄薄软软一张皮,人脸大小,上有五官凸起,愕然道:“这是……人皮面具?”
萧贺川点头:“正是,有了这个,以后哪怕你站在慎王对面,他也认不出你。”
谭玉秋忽闻身后一阵急促马蹄声,紧接着马长声嘶鸣,震耳欲聋,有人大声惊呼:
“殿下,是慎王殿下来了。”
谭玉秋心头急急一跳,眼睛骤然亮了,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衣衫,只见衣衫已湿透,玲珑曲线若隐若现,急忙用大氅遮掩。
忽然间电念急转,松开大氅,故意露出曼妙身躯,转身急急迎上去。
见一道欣长身影疾步而来,脸上一阵娇羞,屈膝行礼:“玉秋见过……啊!”膝盖刚弯下去,脖颈忽然被一道铁钳似的手掌勒住提起。
紧接着,一道寒气凌冽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她人呢!?”
谭玉秋脸色惨白,浑然没想到慎王会如此对她,只觉掐住她脖颈的手慢慢收紧,像是要掐断她的脖子似的,她双手下意识攀上闻祁的手问:“……谁,谁?”
闻祁瞪着她,咬牙挤出两个字:“时榆!”
谭玉秋忽然想起时榆跳湖之前那句话,原本还不相信慎王会为了她动怒,直到此刻对上闻祁一双近乎吃人的眼睛,谭玉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唇瓣颤抖道:“不,不知道,许是,在姐妹们中间。”
这时,水里突然爬上来一个少年,那少年向闻祁拱手疾声道:“王爷,时姑娘落了水,属下在岸上发现不对劲立马跟着跳进湖里寻找,谁知船突然翻了,一下子掉下来许多人,时姑娘就……就不见了。”
谭玉秋感觉到掐住自己脖颈的手在微微颤抖,指尖力道之大,险些陷进肉里,呼吸越来越少,她脸色涨红地抱住闻祁的胳膊,身体直往下坠。
闻祁忽然转头狠狠瞪她,点漆的眸子瞬间变得通红,“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谭家就等着给她陪葬。”
谭玉秋被闻祁随手扔在地上,直摔得头晕眼花,便听“噗通”一声,闻祁已纵身跳入水中。
看着转瞬间消失在岸边的身影,谭玉秋霎时心如死灰,他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妾,不顾自身安危亲自跳下水去救人。
崔七他们紧随其后而来,见王爷跳进湖里,纷纷跳水跟上。
闻祁在水里寻找时榆,可哪里有时榆的影子。
就在这时,斜刺里忽然飞来一只弩箭,破水而来带来细密的水泡。
闻祁侧身避过,却见正前方又射来一只弩箭。
他向后仰身,看着弩箭几乎贴着他的鼻尖擦过,再抬头看前看去时,却见向他射箭的是一位女子,而那女子穿着和时榆一模一样的衣裙。
“阿榆!”
女子转身就走,闻祁拨水跟上。
那女子转身又是一箭,闻祁侧身闪避。
与此同时,斜刺里又射来一箭,闻祁这一避正好撞上那一箭,正中后心。
身后传来纷乱急切的闷喊声。
“王爷——”
闻祁眼见那女子消失在水深处,身体控制不住地下沉,四周黑影绰绰,细密的水泡向上浮去,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天光大亮,崔七长丰他们围着自己,神色惊恐不定,杨柳在他们头顶拂动。
这时,后心传来尖锐的刺痛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闻祁感到身体一阵阵发冷,明白他已经被手下救上了岸。
他一把拽住崔气的衣领,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下令:“继续找,一定要找到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说完,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辆棕棚马车穿过城门,驶离长安。
时榆和萧贺川离开长安后,立马有个贩卖茶叶的商队接应。
二人跟着茶商达到宁州后,又有一队贩卖瓷器的商队迎接,二人又随着瓷商一路往南。
如此几次三番换商队,一路南下到了扬州,驶入一处黛瓦白墙的小院中。
萧贺川率先跳下马车,回身接时榆下马,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容貌得意道:“我的法子怎么样?”
时榆也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笑道:“萧公子智多近妖,算无遗策,小女子佩服至极。”
这一路来,他们二人戴着人皮面具换了各种身份,跟随各种商队辗转各地,如此以来就是再厉害的人也难以追踪他们的行迹。
她放眼环顾四周,见身在一处雅静的院落中,院中景致不同于长安,小巧又景致,不由得问道:“这里是?”
“这是我早年在扬州置的宅子,一直空着,眼下我们到了扬州就不用再急着赶路,且先听听长安那边有什么动静再说。”
时榆默然,听萧贺川说为了让闻祁死心,他特意安排了一个死尸穿上了她的衣裳投入东陵湖下游,待闻祁的人找到那具死尸时,死尸泡水浮肿,面目难辨,闻祁便会误以为死的那个人是她。
萧贺川所指长安的动静,应该是指若是闻祁见到那具死尸,定会以为她已死,只要闻祁认定她死了,就不会再派人出来找她,那她就算彻底安全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次从此以后,将会彻底从闻祁的世界里消失,连活着的痕迹都不会再有,她心里竟然有些许难过。
“你不开心?”萧贺川见她面色凝重小心地问。
时榆强笑:“怎么会,千辛万苦逃出那个牢笼怎会不开心,萧公子,谢谢这一路来你对我的照应,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当尽心尽力回报。”
萧贺川挠了挠头,道:“说谢就见外了,我说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帮你是为报恩。”说着,又补了一句,“放心吧,以后我也会一直护着你的。”
时榆只是回之一笑。
以后她自己会护自己,不需要任何人护。
长安,慎王府。
“阿榆!”闻祁陡然喊了一声。
诸葛追长长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拜了一下天,嘴里喃喃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闻祁醒来,见眼前一道人影走来走去的,晃得他眼花,定睛细看时才发现是诸葛追。
诸葛追见他睁眼,折回床边炮语连珠道:“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整整半个月,我差点以为救不回来了。射你的箭上淬了剧毒,幸亏是在水里中的箭,减弱了箭上的毒性,否则纵使我爷爷在,也救不回你的小命。”
闻祁仿若未闻般,目光扫视屋内一周,见只有诸葛追一人在,他想要起身,动了动身子却使不上任何力气。
诸葛追见状埋怨道:“不要命了,瞎动什么?”
“时榆呢?”闻祁问。
诸葛追目光闪烁了下,语气如常道:“她,她好着呢,不用担心。”
“我要见她。”闻祁挣扎着要起身。
诸葛追摁着他道:“你体内残毒未清理干净,千万不可妄动。”
闻祁却目光坚决地盯着诸葛追,“叫时榆来见我。”
诸葛追知瞒他不过,叹了口气,缓缓道:“她来不了了,你的人已经在下游打捞起她的尸身。”
闻言,闻祁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双眸蓦地睁大,漆黑的瞳仁骤然紧缩。
旋即,噗地一声,向前呕出一大滩黑血来。
时榆站在山间小路上,阳光洒落在身,头上戴着野菊花编的花环,左手绞着长长的辫子,右手冲他挥舞,清脆的声音向他喊道:“阿初,阿初,你快来追我啊,来追我啊……”说着,竟向山里跑去。
银铃似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中,闻祁看着时榆欢快的背影只觉如梦如幻,拔步欲追,“阿榆,你慢点。”
一提脚,却发现怎么都抬不起来。
闻祁低头看去,只见双脚不知何时陷入泥沼中,不住下沉。
再抬头,四周风景已变,灰蒙蒙的看不清楚景物,早已不见时榆的影子。
他心下焦急,用力提腿,想要出沼泽,可越用力陷得越深,泥流很快淹没至腰。
就在这时,大树深处忽然转出来一个人,纤腰细细,穿着妃色石榴裙,满头珠翠,手里提着一盏灯,是时榆不久前的模样。
相似小说推荐
-
被迫嫁给一个枭雄(拭微) [穿越重生] 《被迫嫁给一个枭雄》作者:拭微【完结】晋江VIP2025-02-16完结章均点击数:83566总书评数:8228当前...
-
我家娘子打江山(麻辣香橙) 遭逢乱世,谢让从流民中寻回了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小娘子温顺柔弱,懵懂可爱,两人成婚后便隐居乡野,日子倒也和美。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