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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给一个枭雄(拭微)


那夜骤然受了寒, 加上心绪波动,虽服了姜汤,姜从珚还是起了低热,好在不严重, 只是脑子有些混沌, 身上没力气而已。
她整个人都恹恹的, 目光有些虚。
阿榧是真急了, 王和女郎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闹成这样?
听说王一直待在军营不回来, 阿榧想了想,私下找到阿隆,跟他说,“可敦病了,王知道吗?”
阿隆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王还不知道, 我找机会告诉他。”
阿隆阿榧是两人亲信, 平日里跟他们时间最久,自然知道王有多在意可敦,但凡可敦身体有点不舒服,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要是以往,阿隆觉得王肯定会妥协,现在却不敢打包票了。
这件事实在是太戳人心了,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啊, 尤其王还是鲜卑之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性格又那么骄傲,结果可敦她居然……
但他还是想尽量缓和,王心情不好, 他们底下这些人也不好过啊。
昨日拓跋骁回了军营,没继续跑马,却来到练武场,叫人陪他练武。
一开始大家自然乐意,但渐渐的,他们发现王好像不对劲,下手太狠了,连打了十几个人还不停,眼神仿佛发怒的野兽。
不像是练武,更像是发泄。
连打数个时辰,击败了数十个对手,他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此时已经夜色四合,天空深蓝,他看到一团皎洁的月亮,闭上眼。
阿隆连忙将人搬回营房里。
两天一夜没有休息,又消耗了如此多的体力,他身体终于累了,然而他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稍微恢复点力气他就醒了。
此时天还没亮,阿隆窝在营房一角,同样疲惫得不行,却不敢熟睡,听到动静立马起来了。
他小心凑上前,却没敢靠得太近,“王,属下听说可敦病了。”
拓跋骁动作一顿。
“您要不要去看看可敦?”阿隆试探着建议。
拓跋骁冷冷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只越发粗暴地扯掉身上的衣裳,转身走到水桶边,也不顾这个时节的水有多冰,直接拎起从头顶浇了下来。
阿隆就明白了,王这回是真的气到极点了,默默缩回角落里,不敢再说一个字。
姜从珚病了两天,终于好转,眼神不复虚幻,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沉静。
她叫来阿榧,问,“这两日,王怎么样了?”
阿榧自然也一直关注着,听女郎主动问起王,心中雀跃,连忙回道:“那夜王离开后去跑了一整夜的马,白日回了军营,叫人对打了一整日才累得睡过去了,阿隆跟我说王的情绪很糟,而且这两日也没怎么进食,担心王的身体会熬坏。”
她不动声色地将拓跋骁的现状描述得凄惨些,当然,这些都是事实。
听了这话,姜从珚垂下眸,她知道他的气愤,如果换做是她,交付出一颗真心换来的只有欺骗和虚伪的话,只怕恼恨比他更甚。
这两日她也在想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她欺瞒在先,确实是她的错,而且,两人的利益早已盘根错节密不可分了,不管怎样也不能丢下底下这一摊子不管吧。
“备马,再准备些伤药和吃食。”她对阿榧道。
阿榧脸上一喜,女郎这是要主动去找王和好了?太好了!
她立马去准备,不过片刻工夫就弄好了,还特意找来姜从珚平日穿的狐狸毛斗篷给她披上。
这件斗篷不是凉州带来那件,前两年姜从珚身量又长了一点,原先那件便有些短了,她准备让侍女改改继续穿,拓跋骁知道后特意猎了新的狐狸给她做生辰礼,这两年她便一直穿这件,也算是带着两人美好过往的旧物。
阿榧不敢插手两人的事,只能暗暗在细节上下工夫。
东西备好,姜从珚骑上马,任由冰凉的雪风吹拂过脸颊,朝军营而去。
姜从珚的身影甫一出现在军营门口,便有亲卫第一时间去禀告拓跋骁。
“王,可敦来了。”
拓跋骁正在练箭,他本身力大无穷,弓也是特制的强弓,一箭接一箭,带着万钧之力的箭矢直直将木靶射劈开来,像是积郁在胸的怒火一下又一下地炸开。
闻言,他顿住动作,手背下意识绷紧,脖颈青筋狠跳了下。
“她来做什么?”他扯了扯嘴角,不曾回头看,语气依旧冰冷。
这……可敦也没说,亲卫哪儿说得出理由啊。
“拓跋骁。”
突然,一道轻灵悦耳的声音传入男人耳中,他肩膀颤了下,似要下意识转身却又生生忍住了。
他胸膛重重起伏了两下,然后才缓缓侧过身来,眉眼深沉凌厉。
姜从珚轻轻走了过来,就立在他十来步开外的地方,她雪白肌肤在明亮天光下莹莹生辉,看起来漂亮极了,可他注意到,她唇色依旧不算红润,脸颊也没有血色,整个人泛着浅浅的病容。
听说她前两天又病了一场。
接着,他又注意到她身后的阿榧捧着一个匣子。
对视片刻,她眼神认真专注,仿佛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拓跋骁,我有话想跟你说。”
一阵冷风袭来,吹动她的斗篷,拓跋骁看了眼,转身朝营房里走去。
姜从珚抬脚跟上。
他在军营有自己的房间,但他鲜少过来,自己又不是个特别讲究的性子,房间布置得便也十分简单,只有简单的床被和少许家具,衣服都没见几件,甚至还能看到没被扫净的灰尘,跟两人现在精致舒适的房间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一进屋,虽没烧炕,没了风,还是暖和不少。
阿榧将装着伤药和吃食的匣子放到了一旁,自觉退了出去,如此,房间里便只有他们二人了。
“拓跋骁。”姜从珚再次唤了一句,主动走上前,离他大约一臂的距离。
拓跋骁仍没应声,眼神却落到她脸上。
“拓跋骁,这两日我想了很多,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避子药的事,对不起。”她声音有些低,语气却十分真诚,是在认真跟他道歉。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向你隐瞒任何事了。”
拓跋骁心中动容,态度终于缓和下来,“只有这些?”
姜从珚垂下眸,暗暗吸了口气,复又抬起看他,放松语气,“我知道,到了你这个年纪,你又身处鲜卑王这个位置上,确实需要孩子,你想生的话,我们就生吧,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这是她思虑过后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违背她一直以来不想生孩子的坚持。
她想,不管从感情上还是利益上,生个孩子也是好的。
生孩子。这明明是拓跋骁一直期盼的,现在听到这话,他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这更像是一种妥协。
他要的也不是孩子。
“我在意的不是这些。”拓跋骁皱起眉。
“我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你爱我吗?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真心?”
拓跋骁声音发沉,这句质问仿佛一座大山压到了姜从珚身上。
爱他吗?这个问题她也想过。
“我……”她顿了下。
男人微微倾过上半身,紧张地看着她,希望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对上男人的视线,姜从珚忽然就觉得嘴里的话很难说出口,她实在顶不住了,移开眼睛垂下脖颈,视线落在他胳膊上。
“我不知道。”她声音发涩,“拓跋骁,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对你并不是没有半点感情,我大概也是喜欢你的,只是没你喜欢我那么多。”
“那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多爱我一点?就像我爱你那样,全心全意地爱我。”他急急道。
他何曾对人这么低三下四过,现在却用最卑微的语气t祈求她爱自己。
姜从珚几乎要被心里的愧疚淹没了,可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说违心的话。
“我做不到。”
她是喜欢他的,却做不到像他那样毫无保留。
不是因为未来可能出现的历史,是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这话终于刺激到拓跋骁,让他仅剩的理智彻底崩断,双手掐住她的肩,表情几欲癫狂。
“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不够爱你吗?我可以不计前嫌,只要你说你爱我,过去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
姜从珚被他力道掐得蹙起了眉,挣了下却根本挣不开。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她痛声说。
自己都这么逼问了,她就是不肯答应,甚至连句哄他的谎话都不肯说,拓跋骁的心就像被狠狠剜了一刀。
“姜从珚,你到底有没有心?”他大声嘶吼。
“我对你只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了,你就这样对我?”
姜从珚身体一颤,终于抬起头,“你觉得你对我付出了全部真心,就要求我也必须这样爱你,这样又公平吗。除去你所谓的‘爱’,按君子论迹不论心来说,我做的难道还不够‘爱’你吗?我帮你打理鲜卑,发展产业,维系族人,还有固原那次,我为你跟大梁彻底决裂,除了生孩子这件事,我又负了你什么吗?我刚刚也跟你说了,你要的话我就生。”
“你这是诡辩!”拓跋骁气急,“我要的只有你的心。”
姜从珚今天是来示好和解的,没想到又闹成这样,压抑到极致也爆发了,所有的委屈、难过、心酸、愤怒一起涌上来,将她淹没。
“感情难道是说有就能有的吗?我本来过着我自己的日子,是你让梁帝下诏让我嫁给你,在此之前,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拓跋骁听到这话愣了下,他把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一丝委屈,所有都给她最好的,结果,她现在告诉自己,她从一开始就不愿嫁给自己,都是被逼的。
“我嫁给你起,先被你的下属针对,后被乌达鞮侯掳劫,再被人散布谣言,被叛军攻击……如此种种,难道就该我受的吗?”
“还有这漠北的风,我一点都不习惯,我一开始只想好好待在凉州,保护我的家人好好活下去,皇帝忌惮,我也把婚事安排好了,是你突然闯进我的人生中来。”
已经这样了,姜从珚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口气把憋在胸中的郁气尽数吐了出来。
一下说这么多话,她几乎难以喘息,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吸着气。
拓跋骁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心里竟有这么多委屈。
他一直以为两人都是越爱越深的,不然为什么对他的安危那么担心,为什么要给他编平安结,为什么要为他阿母写墓铭,为什么帮他夺回固原城……
姜从珚看他这般,突然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可能实在压抑太久了,她是人,怎么可能没有负面情绪,所以忍不住出了恶言。
“对不起。”她闭上眼冷静下来,重新道了歉,“我其实早就知道嫁给你不会太平,这些事也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我只是一时冲动,并非要怪到你身上,是我口不择言了。”
拓跋骁没应声,沉默地看着她。
“拓跋骁,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吧好不好,那样的日子不也很好吗?”她主动往前靠了靠。
她声音这么轻,语调这么柔,叫人几要溺进去一口答应下来。
拓跋骁同样恍惚了下,还像从前那样……
不,不行。
自欺欺人的幻象已经打破,怎么可能回到从前。
他是个霸道的性格,自己付出了十分真心,就要她也拿出同等的感情来回报自己。
“你还是不肯爱我?”他眼神蓦地一凌。
“这不是肯不肯的问题,我……”
不等她说完,拓跋骁已经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要跨出营房。
姜从珚下意识去抓他的手,却被他甩臂的力道拂开,直直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到了墙上,眉头一蹙。
拓跋骁脚下一顿,手臂伸了下,几乎是下意识要去扶她,却又生生忍住了。
她没摔倒,磕一下又不是大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听到亲卫禀告她来了军营那一刻他的心跳得有多厉害,他以为她是来求和的,确实,她一来就道歉,诚意十足,如他想的那样,可是后续走向却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她不爱他,哪怕只是答应他努力爱他都不肯。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在此之前,他以为她也是爱自己的。
他们的矛盾从来都只有这一个,既然她不愿,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拓跋骁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姜从珚看着他的背影越行越远,最终消失不见,无力地滑坐到了地上。
他要求她全心全意的爱,可她真的不敢,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她曾经也是被深深地爱过的,她也将生命都寄托在了这份爱上,可到后面,这份爱却消失了。
他们才认识三年,现在情深意浓时他自然是爱自己的,她也相信他此刻的真心,可人心易变。
父母对子女最天然的爱都能被时光消磨,那男女之间的爱又能存在多久呢?
如果他们是现代夫妻,到时感情破裂了分开就是,哪怕是这个世界,若两人只是普通人,说不定也能尝试,走不下去还有抽身的可能,可他们现在的身份、所处的位置,交织的利益早就是一体的了,除非她真的不管不顾抛下一切,不然她是不可能跟他分开的。
她的人生不只有爱情,家人、事业都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既然这样,保留一点理智有什么不好,届时无论发生什么她还能自处,人生不至于彻底崩塌。
况且她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只是达不到他要求的全心全意而已,然而拓跋骁对待感情是如此霸道……
姜从珚想,自己错了吗?
可她真的承受不住任何风险了,前世就是因为她全心全意信任着他们,期待着他们,以为他们也是永远爱着自己的,她就靠着这份爱一次次熬过病发的痛苦日子,一次次拒绝了死神的邀请。
她不能死,她死了爸爸妈妈怎么办?
他们说她是他们唯一的宝贝,是他们的希望,她也如此坚信。
最开始,他们总是天天陪着她,接着,两人开始交替着来,然后变成两三天,最后渐渐变成她发病时才来,他们说他们忙,姜从珚便这样相信着,乖乖地待在医院里等着,不想给他们添更多麻烦。
直到一天,她看到一个女孩儿,才七八岁,健康又漂亮,她唤着她的爸爸妈妈叫爸爸妈妈,她才发现自己早不是那个唯一了,他们有了新生活,而自己被永远抛下了。
她早知道自己不能陪他们一辈子,爸爸妈妈再生个孩子,能在自己走了后陪伴他们也是好的,可他们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产检时医生便查出她心脏有问题,可他们还是选择生下了她。
他们执意把她带到这个世上,说会永远爱她,最后抛弃她的也是他们。
这个真相直接要了她的性命,让她从现代的姜从珚变成了古代早夭的一个女孩儿。
她想,既然重活一世,那就好好活着吧,前世种种就当过眼云烟。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其实永远也放不下,前世的一切依旧影响着她,她被困在其中,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圈。
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划过她的脸颊,没入脖颈,她擦了擦,却擦不完。
忽然,她呼吸急促起来,心脏毫无征兆地爆发一阵绞痛,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一手撑到地上,努力稳住自己身体,一股接一股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煞白,身上甚至冒出了冷汗。
她开始发抖,试图平复呼吸,身体依旧在抖,胸闷到了极致,她侧过脸忍不住干呕起来。
阿榧跟阿隆原本远远地守在外面,他们都以为两人这次应该能和好了,正松了口气,然而没多久拓跋骁却从里面怒气冲冲地出来了。
他浑身紧绷,青筋鼓跳,一双眼阴沉地可怕,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有多生气。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没和好?
恐怕不只是没和好,看王这模样,只怕比前几日还糟糕。
完了。两人心头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没工夫探究了,眼见拓跋骁的身影越来越远,阿隆赶紧追了上去。
阿榧则望向了屋中。
女郎没叫她,她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小心贴在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开始没什么明显的声响,忽然,她听到一股呕吐声,t再顾不上别的了。
“女郎。”阿榧焦急地喊。
姜从珚正坐在地上,弯着腰不停咳嗽干呕。
“女郎,你没事吧,我这就去叫张先生。”
姜从珚拽住她胳膊,“没事,只是一时没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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